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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遇壽頭穩捉甕中鱉 行險著飛來天外兵(3)


  早有娘姨上來調開桌子,擺上牙牌籌碼。巧寶、鳳姑、小燕、鹹貴四個子扳莊入座。這一回叉得大了,是一千塊底麼半頭。起初兩圈,沒甚進出。第三圈挨著咸貴做莊,小燕和下副三番倒勒牌。剛剛敲一記莊,是發財一扣,北風坐著開拱,九萬一扣,二萬一對,五六七萬一搭。接著便是鳳姑做莊,又連和了兩副大脾,一副是九十六和同子清一色,一副是三元格倒勒三百和。後四圈重新扳,莊張鹹貴輸掉了鋒頭,捏著很好的牌,總是和不出。就和出副巴,也不過是平和起碼牌。碰完結帳,張鹹貴足足輸了兩底半碼子,輸的他面孔都失色。小燕道:「逢場作戲,輸點子贏點子都算不著什麼。張先生,你這麼一個人,難道還輸不起麼。張鹹貴道:「吃過晚飯,索性推幾方牌玩玩,好不好?」

  小燕道:「麻雀裡輸了錢,牌九裡翻本,真好算計。」

  鹹貴道:「說甚翻本不翻本,不過牌九全靠著天運,不比麻雀還有手段好做,好似爽氣一點子,我是素來喜歡爽氣的。」

  小燕道:「難道我們鬥幾張麻雀,還有甚手段不成。張先生,你也疑心太重了。」

  張鹹貴道:「我的話不是這個意思,你纏錯了。我說手段,就是牌張鬆緊,鬥法凶善的講究。並不是說你們不規矩,你們不要多心。」

  鳳姑道:「張先生同他講什麼,我們這小燕,人雖這麼的大,還沒有清頭的呢。」

  說著時,那起先招呼的女子也走過來了。笑問:「誰沒有清頭?」

  張鹹貴道:「我這女友說玩話呢。」

  那女子問「誰是贏家?」

  張咸貴把手向鳳姑、小燕一指道:「他們兩人都贏,我最輸。」

  巧寶道:「我也輸到一底多呢,怎麼不提起了。」

  那女子道:「輸幾個錢不要緊,吃過晚飯連一局翻翻本是了。」

  鹹貴道:「麻雀這東西氣悶不過,我說過吃過晚飯玩一場牌九。」

  那女子道:「好極了,我也來和和興致,湊個數兒。」

  一時娘姨過來請吃晚飯,四人跟到隔壁那間裡,見臺上擺著一席很齊整的碰和菜。略讓一讓,相將入座。張鹹貴執壺敬酒,巧寶道:「張先生,你自己請多用兩杯,我們都是不會喝酒的。我們的喝酒,都不過陪陪你罷了。」

  張鹹貴道:「大家喝兩杯。來來來,我們照照杯,我先幹了。」

  說畢,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把杯照給眾人看。小燕道:「多喝了酒,頭裡渾沉沉,如何再好鬥牌。」

  鳳姑道:「一點子不喝,太失人家興致了。張先生,我來陪你一杯。」

  說著,也幹了一杯。巧寶道:「鳳丫頭也是個酒鬼,你們兩個倒是一對兒。」

  鳳姑聽了,瞅了巧寶一眼道:「嫂子,你講點子甚麼話。講出來的話,也要有個分量呢。」

  說著旋轉身子,使性子不喝了。巧寶央道:「好妹妹,是我一時說錯,快不要動氣。」

  鳳姑別轉頭,只是不理。張鹹貴幫著勸道:「那都是我不好,罰我一杯酒。」

  說著自斟一杯,又一飲而盡。鳳姑見他這樣貪杯,不禁好笑起來,撲嗤的笑。張鹹貴道:「好了好了,回過意來了。理應恭賀一杯。」

  舉起杯來,又喝了個傾盡。喝畢,起身執壺,向鳳姑道:「來來,我來敬你一杯。他說,盡讓他去說,不要理他就是了。」

  回問小燕道:「我的話對不對?」

  小燕沒有回答,鳳姑早把酒壺推住道:「張先生,你不要斟罷,才喝得一杯酒,人家肚子裡已經不舒服了。說出這種好聽話來,經不起再喝了,不知還要說得怎樣呢。我勸你還是去敬給人家罷,人家面子說不會喝,心裡實是要喝的很,不然也用不著這麼吃醋了。」

  張鹹貴道:「醋這件東西,酸溜溜有甚吃頭,還是酒好吃。」

  說得三個人都笑起來,鹹貴自己也笑了。隨提酒壺,給鳳姑斟了一滿杯,又給巧寶、小燕斟過。姑嫂三人喝了幾杯,先叫娘姨盛飯。鹹貴因要推牌九,也不敢儘量。吃畢飯,絞上手巾,大家接來揩過。回到那邊,見麻雀牌已經收去,桌上擺著一副簇新的竹背牙面天九牌,和兩粒牙骰。咸貴向外坐下,小燕道:「我來扳門。」

  遂在鹹貴對面天門位上坐下。鳳姑坐了上門,巧寶坐了下門。小燕道:「張先生你推多少輸贏」鹹貴道:「先推一千塊錢小玩玩。」

  小燕道:「輸光了讓我來做莊。」

  張鹹貴道:「哎唷,替我發得好利市,只恐你不是金口玉音呢。」

  說著,早把牌碌碌碌洗起來。洗畢砌好,推出第一條牌九。小燕道:「第一條是毛關,略為打點子,試試財運看。說著摸出一張十塊錢的鈔票,打在下角。鳳姑打了十塊錢橫宕,巧寶只打得五塊錢。莊家擲動骰子,乃是八落底。拿了一個別十,自然通配。小燕此時,放出手段,用掏字訣,把牌張暗暗掏上個記號。看官記清,他這通天本領,就從單品純處學來的。可憐壽頭壽腦的張鹹貴,還在夢裡,一點子沒有覺著。吃吃配配,推不到三方牌九,三十二張牙牌,多謝他全都做下了暗記,一目了然,宛如朝天擺著一般。牌張一認得,他老人家就下重注了。看准了眼子,三百四百的重打。並且巧寶、鳳姑都跟著小燕打一路。不到三條牌九,一千塊錢早已輸完不夠。鹹貴發起火來,又摸出二千兩一張匯票道:「再輸掉了,就讓別人推莊。」

  正要再推忽覺肩上被人一拍,回頭瞧時,不覺大喜過望。原來背後站著的不是別個,就是自己的性命至交胡雅士。這胡雅士也是圞霸隊裡出色人員,一竟在輪船上做那最巧妙不過的事業。咸貴是輪船買辦,俗語說得好,水靠船,船靠水,日親日近,自然就要好起來了。並且銅錢這東西,一個人總不會嫌多的。雅士做著了空子,劈起帳來,總提一分客帳給鹹貴。咸貴見有利可圖,自然要好得愈加要好了。兩個人因此便成了性命至交。這日,雅士到孟淵旅館瞧鹹貴,碰著當差的,曉得鹹貴到了女總會裡來,也忙趕到女總會。心想碰著機會,乘便做點子生意。走到時,恰遇鹹貴摸出匯票來,向眾說再輸了,就讓別人推莊。遂把他肩膀一拍,問道:「你已經輸掉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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