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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莘二公無意遇皇親 莊長壽有心交蕩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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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恰巧是禮拜六。洋行禮拜六下半天是停辦公事的,所以莘二公還沒有出門,銜著支雪茄在房裡頭同姨太太閒談。忽地電鈴聲響,汽車夫上樓通報道,財錢莊老大莊長壽老爺來拜。莘二公慌忙下樓相見,此時客堂裡已坐著一個凸額角、高顴骨、兩眼凹深、下部瘦削的人,骨碌骨碌兩個眼珠子像偷油老蟲般不住的四面瞧看。身上品藍漳絨袍子,青灰漳絨馬褂,旗圓式緞鞋,左腳擱在右腳膝蓋上,顛松顛鬆動一個不已。莘二公拱手道:「莊長翁。」莊長壽忙起身道:「莘二翁,今天倒沒有出去,兄弟來的總算還巧。」莘二公道:「請這裡來坐吧!請這裡來坐吧!」說著往裡讓,把莊長壽讓進書房。坐定,長壽道:「二翁這回鎊上是得利的。」莘二公道:「還算順溜,多了六七萬光景,幸虧這一回,不然兄弟就要不得了。上回洋錢上兩回都是虧的,一回是進洋,一回是空洋,併攏來虧到八萬多呢!」莊長壽道:「做生意全靠運氣。二翁運氣好,虧了本就會複轉來。像兄弟前回空洋裡短了三四萬,現在做多頭,金鎊齊巧又是跌的,連遭失敗,運氣真是不好。這生意風險大,不過再要做時心倒有點子寒了。」莘二公道:「勝敗兵家常事,虧回巴本礙甚事!要一虧本就縮住手不敢再做,那虧去的錢就永遠沒有日子複轉來了。做生意總要有膽量,倘是畏首畏尾,不如不做好的多了,怕虧本怎麼會賺錢。」莊長壽道:「莘二翁高論極是。賺錢拆本原是做起來看的,只是兄弟怕的是敝東查問。近來胡少瑟合兄弟不大對,萬一他在敝東跟前一放冷箭,兄弟可就要吃苦了。少瑟合敝東是一個人似的,說一依一,說二依二,兄弟所以怕他。」莘二公道:「胡少瑟做空頭比你我來得很,他難道都是自己的錢麼!也無非拿東家頭研漿罷了。」莊長壽道:「少瑟作弊,我就是曉得也不敢拿他怎樣,他還是老東家手裡用的人呢!」莘二公道:「你們做錢莊生意的,做起洋錢輸贏來比我們便宜一點子。像我們總要叫錢莊家出面,不要說別的,一個飛的先要給人家割去。」莊長壽道:「莘二翁既然這麼的豔羨錢莊,何不就做幾爿?照二翁現在的魄力,打幾爿錢莊是很非難事。」莘二公道:「兄弟久有此意,打了爿錢莊,自己也活動點子。只是一來缺少同志,二來缺少幫手,所以一竟蹉跎著。」 二人談論了一會子,莊長壽就邀莘二公出去。莘二公問哪裡去,莊長壽道:「謝絮才那裡還有一場和,約著今天去碰,就到那邊去好麼?」莘二公道:「謝絮才是佐卿的相好,怎麼你也做起他來了?幾時做起的?」莊長壽道:「新做起還沒有到十天。我橫豎是清白相,就佐卿曉得也不要緊。」莘二公道:「清也罷,渾也罷,我是沒工夫管你們的賬,只要你們靴兄靴弟不吃醋是了。」說著便叫人上樓取了件馬褂來穿了,就坐了長壽的馬車。長壽向馬夫只說得「清和坊」三字,馬夫拉動絲韁,車隨馬轉,得勒勒…得勒勒一片馬蹄聲向清和坊一帶而來。莘二公在車中問道:「今晚榮伯在林月仙那裡擺雙台,可曾請著你?」長壽道:「沒有知道。我今天吃過飯就出來的,或者……」剛說到這裡嗚嗚嗚……一陣響,只見一部汽油車飛一般駛來。車中端坐兩人,一個正是梁榮伯,還有一個卻不認識。長壽想要招呼,無奈汽油車快不過,一瞬眼就過了。長壽道:「榮伯同車的是哪個,面生的緊。」莘二公道:「就是那個穿韋駝金馬褂的麼?」長壽道:「正是!」莘二公道:「那個人聽說是個才子,在紹興地方很有點子名氣。」長壽道:「稱得才子必定是個酸丁丁,榮伯怎麼會合這種人相與?世界上惟有這班酸丁最是沒用,當著人咬文嚼字,滿口的仁義道德,背著人做出的事也與我們差不多。並且鎮日價吟詩作賦,把有用的精神白白消磨掉,也很犯不著。」莘二公道:「那人聽說寫的好一筆蘇字,從前在南京,制軍很是賞識他。」莊長壽聽了制軍賞識,他才不言語。 忽見馬車停了,抬頭瞧時,見一座很高大的裡門,上刊「清和坊」三字。兩人下了車,相將進弄。走到第九家,見銅牌高掛,上標「謝絮才」字樣。長壽在前、二公在後,進門徑步上樓,客堂裡烏龜照例怪叫了一聲。走上樓,姨娘大阿金已站在那裡了,滿面笑容的招接,引二人到外國房間坐了。長壽問房間裡客人是誰,大阿金還沒有回答,早聽得一陣笑聲從正房間裡出來,莊長壽不覺大驚失色。欲知為甚緣故,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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