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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二 一場好夢等空花 八集新書正結束(2)


  鳳奴小姐、仙姐兒便跟著小春,一路走去。想到按著這樣人家的規模,該勢派點兒哩,其實也覺尋常的很。不覺過了兩三層屋子,雖是高大房廊,然而索然沒一點兒生氣,竟似敗落鄉紳的樣子。又進了一層便是房廳了。小春便請鳳奴小姐、仙姐兒坐了。須臾,只見太太扶了一個小丫頭,從側首裡出來。鳳奴小姐、仙姐兒便站起來迎上一步,請了個安。太太忙回禮道:「二位貴千金少禮,少禮。」

  瞧著鳳奴小姐道:「這位是鄧家小姐了,久慕小姐高名,如雷灌耳。」

  鳳奴小姐謙了一回。太太又道:「尤家小姐府上也是彰陽嗎?」

  仙姐兒道:「回伯母的話,敝處犁州。」

  太太呆了一呆道:「犁州嗎?還是城裡呢?鄉居?」

  仙姐兒道:「東門外。」

  太太道:「嗄,嗄,也是東門外嗎?小姐的府上同尤心迥是一家嗎?」

  仙姐兒道:「可是現在署提學的?」

  太太道:「原是呀。」

  仙姐兒道:「這是奴的胞叔。」

  太太失驚道:「這麼著小姐是心齋的女兒嗎?」

  仙姐兒好生詫異道:「是的,太太怎地知道呢?」

  太太笑道:「小姐認得老身嗎?」

  仙姐兒仔細端詳了一回,其實不認得。太太笑道:「怪不得小姐認不得老身了,就是老身也認不得小姐哩。假如不說起,那裡想得到就是小姐嗄。當初老身到村上的日子,小姐還只得三四歲哩。如今已是十餘年了。」

  仙姐兒滿肚摸索,終竟想不起是誰。鳳奴小姐也聽得呆了,便道:「太太怎地到過我家妹子的家裡呢?」

  太太笑道:「小姐們卻斷然想不起的了。當初先夫在日,卻在犁州黃學士村裡處館,有二十餘年之久。尤小姐的叔父心迥原是先夫的門下。那一年,心迥中舉人,開賀,老身也到府的。直喝了二天酒。」

  仙姐兒沉吟道:「叔叔的先生,聽說是姓繆呀,沒有姓楊的。」

  太太笑道:「老身原來姓繆姓呀,並不是姓楊。這是老身的娘家。自從先夫去世之後,先夫卻是一個寒儒,親族又沒一個。老身只得還來娘家依靠著兄弟過日子。這兒是老身的娘家,並不是正主兒,這閒話,休要說他,不過弟妻已亡故了。兄弟自從致仕回來,事情兒很不如意。最是不如意的事,兄弟只生一個兒子,為了一點閒氣,使性兒出門去了。媳婦因為丈夫出門之後,杳無音信,存亡未卜,成日家吵鬧不休。弄得個不成樣子。說起來,著實可羞,也不必去說了。綜而言之,楊氏家門不幸,穩穩的不順溜,所以我的兄弟氣壞了心經,如今癡癡癲癲的主持不得家事。因此老身權理著。恰才小姐們說,曾經見過我家的鑫甫侄兒哩。如天之幸,我家兄弟得了這天大的喜信只怕心病馬上要好了。不知道如今在那裡?既是相煩小姐們特地到來,可想於今悔過了。然而父母原有愛子之心,當時節,他幹錯了事,自然要訓責訓責的呀。」

  鳳奴小姐和仙姐兒聽了太太的這遍言語,一點兒頭腦找不到。太太又道:「如今鑫甫侄兒,在什麼所在安身?怎樣又同小姐相識起來?既然同尤小姐相識了,難道沒有說起心迥嗎?若然說起了心迥,想必要提起先夫哩。」

  終竟還是鳳奴小姐有些見識,便道:「太太我們特地到來,原有很難索解的一段事體。先要請問令侄出門的時節,太太可知道隨身有多少行李、多少盤纏,有甚麼要緊的物件?」

  太太見鳳奴小姐問得詫異,頓了一頓道:「當初侄兒出門的時節,原是使性兒,不別而行的。休說老身沒知細,就是他爹娘妻妾,也沒有知道,至於行李、銀兩卻沒有的。不過他平日間,隨身揣帶的一個小皮包兒,就是有些銀兩,零用的罷哩。」

  說著又轉口道:「銀兩卻有的,我記那一天,一去不回的日子,卻是他捐官去的。」

  鳳奴小姐忙問:「捐的什麼官,到底捐了沒有?」

  太太道:「捐的是縣丞,可是到了最後捐了沒有,委實沒有知道。」

  鳳奴小姐又道:「如今據太太說來,令侄是不別而行,可想古董玩器,益發沒有攜帶一件的了。」

  說著對仙姐兒瞧著道:「這關係可不小哩。」

  太太忙道:「什麼關係呀?」

  鳳奴小姐道:「不忙,且請太太細細地說,我們聽令侄出門的緣由是怎樣的。」

  太太既是這麼著,可想其中必有道理,雖然不雅致,也只得直說了:「我那侄兒是娶本城中進士的第三個女兒,姿色其實平常,又是抽鴉片煙的,而且做女的時際,已有了話把的哩。倒是那侄婦的妹子,五小姐很有點兒姿色,當時還只得十五歲,嬌模嬌樣,著實不安分。我那侄兒卻愛上了小姨子了,私底下有了話兒,及至肚子高起來了,可是不得了嗎?幸而中進士。倒很好說話,索詐了一萬銀子,給侄兒做妾。我兄弟是不肯浪費一個錢的人,但是事到其間,也沒有法子,只得忍著肉痛,拿出一萬銀子來買靜求安。狠狠地把兒子訓責了一常且說一大堆的銀子,做老子的拿出來了。至於你會作樂得趣兒,該小老婆,你有本事自去養活他,不許住著一塊兒。你自去租屋子立門戶。當初親戚們勸了好幾次,終勸不成,於是另立了一個門戶。不覺三年有餘。侄婦又鬧出亂子來了,這卻汙了姓楊門楣了說也可醜,愛上一個沒頭髮光郎。」

  仙姐兒插了一句道:「沒頭髮的光郎是個甚麼東西?嗄,敢是留學生了。」

  太太瞅著仙姐兒,微微一笑道:「當時節,還不興有這種樣的。叫什麼留學哩。這是十年前的事情哩。卻是白蟮廟裡的當家和尚。」

   仙姐兒道:「和尚有甚麼味兒,譬如我;是老實說,寧可悶死了,到底不高興的。」

  說得太太笑起來,眼淚直流。鳳奴小姐跺跺足道:「你瘋了嗎?這裡是甚麼所在,也是這麼的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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