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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二 一場好夢等空花 八集新書正結束(1)


  話說鳳奴小姐和仙姐兒乘了下游的輪船,不消一日,已到樂州。楊中丞就在城中住著。那樂州卻是通商巨埠,種種規模,同我這裡上海一個樣兒。熱鬧繁盛也差不多兒。也不用細細的交待哩。且說鳳奴小姐、仙姐兒上得岸來,就在中西旅館要了一個上等官房,安放了行李。鳳奴小姐道:「到卻到了這兒了,但是預備著的辦法,究竟妥也不妥,若使沒些影響,你我這一趟辛苦,卻是何苦來呢?」

  仙姐兒道:「既已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猶豫,盡按著方針做去,才是道理。」

  鳳奴小姐道:「不是我三心兩意,然你我兩個究竟是年輕的女子,在別人眼裡看來,最容易惹人疑惑。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人。」

  仙姐兒笑道:「這個倒不用多慮,假如只是我一個兒,果然容易惹人疑慮,可知你鄧鳳奴三個字,漂亮的很哩。楊老頭兒,想情也知道。如今世界上有你這麼著的一個人呢。」

  鳳奴小姐笑道:「只怕未必吧。」

  於是探聽了楊中丞的住宅,卻在東門內,閣老坊。鳳奴小姐道:「如此我們去瞧楊老頭兒的光景怎樣,再做道理吧。」

  仙姐兒便端整了一個小包兒,放著小皮包內,同鳳奴小姐一路向東走去,問了好幾回路,才望見城關。城廂裡頭擁擠非常。進了城內走不得一箭之遙,那閣老坊已在眼前。卻是個街牌樓,一所闊大門楣,一道圍牆,瞧去不知極處,只怕有半裡之長。鳳奴小姐道:「光景就是這兒了,你瞧這不是相國府第嗎?」

  仙姐兒道:「決定是了。但是我在這兒,想當初楊相國在日,居官很有清廉、正直的好名聲。並且誰不知道是寒士出身?姐姐你瞧呢,這所莊院,直占了這條大路,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哩。試問他不是索詐民財,買賣官爵,不然是那兒來的錢哇。」

  鳳奴小姐道:「你竟不懂事了,楊相國這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位,很可說一個錢不要,只飲民間一杯勺,那就論千萬的家私。不知不覺的有了,你還沒瞧見。但不過做了一任極貧極苦的知縣,又清又廉的官聲,不知不覺,幾百萬銀子,搬運到家裡去了。這還算明來明去的錢哩。你可知道,近今又出了一個怪東西哩。」

  仙姐兒道:「怎樣的一件怪東西哩?」

  鳳奴小姐道:「這怪東西的名兒、姓兒,寧可別要說他,何也呢?這怪東西最會哄人,如今社會上沒知識的人都恭維贊誦他的。卻是個忠臣孝子。要算二十世紀社會上的無雙人物。我如今直說他是曲學陋儒,矯情鎮揚的偽君子,假道學。一般達者,自然是說不錯的。誅心之論,何奈達者能有幾人哇。」

  仙姐兒笑道:「你不說人已明白了,不是那個甚麼公司的總理嗎?若是此人呢,你卻不要說,世界上的人都是糊塗東西。吃他哄的顛顛倒倒,只當他是個忠孝子,卻不道,如今也都醒悟過來了,不上人的當了。這個關我們屁事。說他做甚,我瞧去,這所大屋子未必是楊相國的府第,或者是別的大老官的家裡呢。」

   鳳奴小姐道:「我說決意不錯的,橫豎問個信,也使得。」

  於是問了一個信,果然是楊中丞的府上。鳳奴小姐笑道:「如何?」

  仙姐兒便不言語,踅進裡邊,只見門房裡坐著一個老門公,年紀大約有六十多歲了。鬍鬚雪白,正在那裡打盹。還有幾個年輕的,卻在一個兒弄骨牌消遣。鴉雀無聲,寂然大有消極的氣象。鳳奴小姐心裡納罕道:「怎地演出這個景象來呢?」

  仙姐兒也覺很不像中丞府第。如此荒涼,宛似一所沒香火的冷廟。且不管他,便咳了一聲嗽,這嗽卻是一縷嬌滴滴的聲音,頓然把那年輕的抬起眼來,瞧瞧著二位絕色美人,連忙把骨牌一堆,站起身來,堆上一個臉子和氣道:「二位姑娘來找誰?」

  這個當兒那老者也不打盹了,笑微微的瞧著。鳳奴小姐便道:「我們是彰陽到來,有要事求見你家老大人的。」

  仙姐兒便向懷裡找出二張楷兒,遞與那年輕的。那年輕的接了那楷兒,皺眉道:「我家老爺是不見客的。」

  說著對那老者道:「伯伯你想呢?就是上去也是白勞勞的。」

  那老者就在那年輕的手裡把二張楷兒瞧了一瞧道:「不瞞鄧姑娘和尤姑娘說,我家老爺,不要說二位姑娘有甚公事,要見我家老爺一面,就是本家親戚也見不到的。」

  鳳奴小姐詫異道:「這是什麼緣故呀?」

  那年輕的陪笑道:「二位姑娘口音不是這裡呀。老遠的請過來,想來一定有很要緊的公事。何奈姑娘們沒有知道我們家的內容,所以望門而來。按理呢?自該上去回一聲,那就我們的職分也盡了,姑娘們也不怪我們不肯上去了。姑娘們若不嫌褻瀆時,請進門房裡來坐一下,喝杯茶。待我們說個大略。」

  那老者也說:「不是我們不上去回,只消姑娘們瞧這光景就明白了,我們家也算得數一數二的大紳士人家了,卻應該門上有點兒熱鬧的樣子。這樣子不成了個冷朝嗎?姑娘們不知道只認得是我們懶惰哩。」

  鳳奴小姐見那兩個門上的一老一少,和氣的很,而且端的有些詫異,便含著笑就在門房裡同仙姐兒坐了道:「掌家的喚做甚麼名字?」

  那老者想道:倒別致的很,怎地叫我們掌家的呢?瞧那楷上卻是彰州人,要是彰州的風俗如此,也沒的好說。便陪笑道:「我叫楊福,這兄弟叫楊壽,請問哪一位是鄧姑娘?」

  鳳奴小姐道:「我便是姓鄧,這位是尤家小姐。不知你家老大人,怎地不肯見我們。我們端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更且是你家少大人,再三的說我們姐妹兩個路過這兒,須得面見老大人,有句緊要言語哩。」

  楊福、楊壽一聽了「少大人」三字直站起來道:「二位姑娘敢是我家見過來嗎?可別弄錯了,不是我家公子哇。」

  仙姐道:「你家公子,不是表字兒喚做鑫甫嗎?」

  楊福一迭連聲道:「著著著,我家公子卻是叫做鑫甫,現在那兒呢?咳!我家老爺為了這位公子,直尋到這個地步,只道是在外邊,三長兩短的了。原來還在。兄弟你快去回一聲太太罷。老爺是木頭似的人了。回他也沒做理哩。」

  楊壽飛也似的裡面去了。鳳奴小姐道:「你家公子怎樣的一張臉呢?」

  楊福道:「說來也話長,橫豎見了太太,自會知道。」

  約有半個鐘頭,楊壽方才出來,接著一個十五六歲的花面丫頭,笑嘻嘻出來。楊壽道:「二位姑娘同小春妹妹進去罷。太太請呢。」

  小春也道:「太太請姑娘們有話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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