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香伴第三十一出賜姻

第三十一出賜姻

　　〖越調引子·祝英台近〗（旦上）出奇兵，排險陣，天幸厥功奏。聞說爹行，已入巧機彀。（小旦上）那堪妹卻先行，姊翻遲嫁，個中事轉添眉皺。

　　（旦）妹子，石郎做了爹爹的門生，豈不是天從人願！昨日爹爹擇婿，又恰好相中了他，倒央張表兄作伐，眼見得這段婚姻成就了也。

　　〖祝英台〗把幾年愁，三處淚，今日一齊收。安排著十幅錦幡，一炷清香，忙把雨花神酬。妹子，我和你如今事成之後，追想當初結盟的時節，也覺得有好些呆氣。回頭，倘若是到如今天不從人，難道委實的把來生空守？這癡事，到底全虧天佑。

　　（小旦）你便替我歡喜，我如今好不替你擔憂。

　　〖第二換頭〗潺僽，怪你善旁觀，迷局內，底事君知否？幾曾見從井救人，人岸先登，自己反沉中流？這箕帚，我和伊原矢同操，該是誰先誰後？難道教你靠孤枕，晚來臥看牽牛？

　　（貼旦上）佳期偏迅速，好事不羈遲。小姐，方才張爺來回復，姻事說成了，今晚就要成親。
　　（旦喜介）謝天謝地，如今再無別慮了。妹子，請梳妝。
　　（小旦悶坐不理介）
　　（旦）怎麼？我費了多少心機，才博得這一聲喜信。你聽了不見歡喜，反做這等愁眉怨態，所為何來？
　　（小旦）我當初原說嫁你，不曾說嫁他；就是嫁他，也是為你。你如今不曾有個下落，教我如何獨自先行？
　　（旦）這等說起來，你要怎麼樣？
　　（小旦）除非和爹爹說明白了，和你一齊……
　　（旦）一齊怎麼樣？
　　（小旦作羞容，旦笑介）虧你是個極聰明的人，說出這等極沒竅的話。你家那個爹爹，可是好與他說得明白的？若要說明，定是從頭拗起。
　　（貼旦）時辰到了，快請小姐梳妝。
　　（旦）留春，取妝匣過來，待我替他梳洗。
　　（理髮介）

　　〖第三換頭〗光溜，全不俟膏沐為容，這色澤自如油。你這眉色兒濃淡得宜，不消畫得，只替你掠一掠罷了。（掠介）縱有筆底遠山，畫裡修蛾，難上你的眉頭！（貼旦下，持衣上）這是新做的吉服。（旦看介）這衣身太做寬了，你那窄窄腰肢，穿來怕不相稱。待我略收幾針。（縫介）把裙收，記取今日腰肢，好驗他年肥瘦！（妝完，看介）細看你這溫柔！原合與那人消受！

　　〖前腔〗（小旦）聽剖，倘那人問你行蹤，教我把甚話去相酬？（旦）他若問我，你教他放心，不須憂慮，我自有處。（小旦）難道兩字放心，一語休愁，便足解他潺僽？（旦）你也忒多心。他和你新婚燕爾，那有工夫問到我身上來？（小旦）堪醜，怕新的鄙陋堪憎，轉念糟糠依舊。姐姐，說便是這等說，你也早些生個計策，大家完聚了，省得牽腸掛肚。勸你返趙璧，早把相如功奏。

　　〖隔尾〗（合）對歡容，陪笑口，鬼胎愁擔一齊丟。準備著次第於歸賦好逑。

　　〖中呂引子·菊花新〗（外冠帶上）乘龍今喜得良儔，不負從前吝彩球。冰玉可相侔，先自愧青居藍右。

　　石郎受了兵科，聞得今日命下，賜一品服色，出封琉球。但不知何日起程？且把親事完了，再作道理。

　　〖前腔〗（生襆冠、錦袍，小生、末扮隨使官，一捧敕，一持節，眾鳴金、鼓吹引上）節旄呼擁出皇州，敢為姻私稍逗遛？三日賜淹留，深感荷聖恩高厚。

　　（見介）
　　（外）請問賢婿何日榮發？
　　（生）王言不宿，原該命下即行；但因愚婿將畢姻一事，奏過聖上，恩蒙給假三日。
　　（外）這等甚好！
　　（掌禮請介）
　　（小旦上，行禮照常介）

　　〖中呂過曲·大環著〗（合）這良緣天湊，這良緣天湊！姿貌同妍，才思俱新，家聲都舊。夫婿少年衣繡，二八新人，早受五花封，七香馳驟。豈世上風塵凡偶？是一對神仙勾漏。歡聲沸，賀客稠，看瑞靄呈雲，篆煙生籀。

　　〖尾聲〗紗籠寶炬花如鬥，燦畫堂有如晴晝，料應這欽賜的良宵有閏籌。

　　（俱下）
　　（醜吊場）沒志氣，沒志氣，失了便宜又壞例。只見賣老婆的貼枕頭，不見賣丈夫的當使婢。我家大娘極沒正經，好好一個丈夫讓與別人受用，還要替他扶頭撮腳。如今他兩個雙雙進房去了，你獨自個冷冷清清坐在房裡，怎生氣悶得過？不免請他出來，耍他一耍。大小姐，快來！
　　（旦急上）你大驚小怪，喚我出來做甚麼？
　　（醜）二小姐有請。
　　（旦）他請我做甚麼？
　　（醜）他兩個脫了衣服，爬上床去，「哎喲、哎喲」的叫了幾聲，忽然爬起來叫花鈴：你去對大小姐說：教他一個好人做到底，方才我的頭是他替梳，臉是他替洗，衣服是他替穿。如今這樣的苦，還去請他來替吃！
　　（旦笑，打介）
　　（醜）不是花鈴敢大膽耍你，若不取笑取笑，怎生挨過這一夜？

　　（醜）侍兒相伴數更籌，失卻便宜拾卻愁。
　　（旦）非是矯情甘寂寞，要思越俗擅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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