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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妒妻守有夫之寡 懦夫還不死之魂(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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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第二日,等淳於氏開了房門,放他出去,只見那兩位新人,凍得頭青面紫,抖作一團。問他那裡睡了一夜,那兩個新人要說,被上面的牙齒與下面的牙齒相打不過,一句也說不出來。穆子大甚是不安,要想扯他上床,自己脫了衣服,把熱身子焐他一焐,又怕淳於氏看見,不好意思。只得做眉做眼,把牙齒咬了幾下,做個仇恨妒婦之意,也不曾敢說出來,淒悽楚楚的過了一日。 等到晚上,恐怕淳於氏又用前法,要擺佈他,就預先吩咐新人,叫他坐在房中,不要出去,「開了房門等我,我到點燈時節自會進來。」那兩個新人果然依了這句話,不曾到晚,就以補睡為名,都上床安歇也,開著房門,專等他來訴苦。 穆子大在書房坐了一會,知道淳于氏沒有好意,竟不去稟命他,到點燈時節,往新人房裡竟走。不想走到門邊,又有詫事,那兩扇房門起先叫他開著的,如今忽然閉上了。只說那兩個新人怪我累他受苦,故意閉門不納,要使我求告的意思,就一面叫,一面推,要新人放他進去。裡面應道:「房門並不曾拴,推進來就是了。」 穆子大舉手一摸,原來又是鎖著的。昨晚不得出來,今晚不得進去,這才合著一句俗語,叫做「進退無門」。穆子大知道又是詭計,只得要上門哀告,求他解危。 誰想那北門鎖鑰是決然不發的了,落得不要開口,只好將機就計,去借宿一夜,一業省得受凍,二來要去調停一番,預為明日之計,省得這重牢門夜夜上鎖。就走到他臥房之外,也像起先一般,一面叫,一面推,要淳於氏放他進去。裡面只是不開,隨他在外面叫喚。 穆子大道:「我不是來請鑰匙,是來借宿的,不要認錯了主意,快些開門。」裡面伴宿的丫鬟聽見這一句,知道不是有損無益的事,竟要起來開門,被淳於氏喝住道:「不許!他有了兩個新的,何須到舊處來借宿,不要理他。」穆子大道:「既不容我借宿,求你把鑰匙發出來,可憐我凍不過。」淳於氏道:「你心上愛他的人,為你凍了一夜,你就凍一夜賠罪他,也不為過。若還熬凍不起,你家的門扇原不十分堅固的,再去約些朋友,幫你打開就是了,何須用鑰匙?」 穆子大聽了這些刁聲,一發憂煎不過,心上思量道:「我要打進去睡,有何難哉!只是這個惡婦,決不等你安眠穩宿,又有別事做出來,半夜三更,與他啕甚麼氣?況且今日之事,都是費老師逆料過的,我臨行之際,何等說得威風,如今被他聽見,畢竟要恥笑我。 發兵剿妒之事,他說過不肯再試的,料想不來救護,只是含忍的好。」左顧右盼,沒有個棲身之所,只得走至灶前,到亂草窠中去投宿,虧得一隻義犬,把熱烘烘的床鋪搭了家主,與他抵足而眠;雖然凍了一宵,還不至於十分狼狽。 穆子大未到天明,就預先思慮道:「這個妒婦詭計多端,令人不可測度。我這兩夜的磨難也受得勾了,焉知到了晚上又沒有別計生出來?不如還照前番與他硬做一出。費老師是執意的人,發兵剿妒之事,他說過不肯再試,自然不肯再試了。落得不要求他;只好去哀告朋友,求他為人為徹,竟反映費老師的威風,瞞著費老師來使一使。若還嚇得妒婦回心,只當撞著個太歲,竟不必使他與聞,我已陰受其福了。且等太歲撞不著,然後央眾人寫封公書,求費老師于常法之外,生個變法出來,救我一救,料想他還是肯的。我如今且慢些出門,索性把眾人的威風也瞞了眾人,先在家中使一使,或者妒婦是傷弓之鳥,提起眾人來就預先害怕,不敢再用詭計也不可知。若得如此,也只當撞著個太歲,連眾人也不使與聞,我已陰受其福了。且等太歲撞不著,然後去央煩朋友,求他在假事之中做出真事來,應了我的說話,料想也是肯的。」 算計定了,又恐怕吵鬧起來,被妒婦據了要害,不得出門,各路的救兵無由而至,就預先走到書房,寫一封告急的書,交與一個老僕,叫他留在身邊,備而不用,等到萬不得已之際,拿去請兵。這個老僕是他管家裡面第一個忠義之人,常慮家主絕後的。 穆子大遞書之後,正要去尋事丫鬟,責備奴僕,預先試一試虎威,好做假途滅虢之事。不想淳於氏的兵法,比他略神速些,不等這邊發作,就預先整頓起來。把丫鬟奴釙一齊喚入中堂,大喝一聲,叫他跪下。 先問家人道:「前日眾人打進門來,明明是個圈套,只瞞得我一個,你們都是知情的,為甚麼不說一聲,使我中了詭計。好好的招出來!同他計較的是那一個?替他請兵的是那一個?」 那些家人都說是相公自己做的,不幹下人之事。 淳于氏又問丫鬟道:「前日眾人打進來,我是個正經人,要顧惜廉恥,不好出頭露面,去抵敵他。你們是我的丫鬟,就像爪羽翼一般,都該奮勇爭先,替我出氣,為甚麼縮頭縮頸,都躲在背後去,難道與家主串通一路,要置我於死地不成?」 那些丫鬟都說:「自己是膽小之人,看見勢頭利害,不敢向先;況且大娘又沒有軍令,怎敢擅自出兵?故此不曾抵敵。」 淳於氏道:「既然如此,都饒你一個初犯。從今以後,若還那個烏龜家主要央人與我廝鬧,管家裡面,知風不報者,重打五十板,同謀與事者,斃諸杖下。那些烏合之眾若還再上門來與我爭競,丫鬟裡面,有畏道畏尾,不行抵敵者,重打五十板,有能奮勇爭先,出奇制勝者,計功行賞。」那些丫鬟奴僕,起先喚到之時,大家都拚了肌膚來受鞭撲,如今感他不打之恩,那一個不要將功折罪?磕了謝恩的頭,都起去了。 淳于氏又吩咐丫鬟,喚那兩個姬妾出來。等他走到中堂,也與丫鬟奴僕一般,大喝一聲,叫他跪下。自己拿張交椅,對他坐著道:「為你這兩個妖精,使我啕了多少臭氣!你們兩個畢竟是未嫁之前,與他勾搭上手。他丟你不下,要做先奸後娶的事,所以央了眾人來壓制我。如今從直招來,是幾時與他睡起的?」那兩個姬妾跪便跪了,還有個不受約束之意,把面孔朝了空處,不肯向他;又見他所說的話都是沒有來歷,要在雞蛋裡面尋出骨頭來的,那裡肯答應他?惟有相對淒然,痛哭流涕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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