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基 > 劉伯溫文集2 | 上頁 下頁
書善最堂卷後


  武林陳舜中以「善最」名其堂,介其友富君子明求予言。夫立言以明道,而求言於人者,將以正己之所學,言可以苟乎哉?

  所謂「善最」者,蓋本于東漢東平王。王之言,天下之格言也,人以是而服膺焉。聖賢之為道,不外是矣。然善之雲,不過概而言之,求諸實踐,必有其方,不可徒云云而已也。今夫世俗之人,類以善自名也,觀其行而不掩,道之不明也久矣。夫善,未易擇也。恭與鸘相鄰,訐與直相似;小諒賊信,小慧賊智,小剛賊勇,小不忍賊仁。故有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疑似之間,禽蹠分焉,可不慎哉?是故擇焉而不得其中,道焉而不知其窮,古之人有為之者,楊墨是也。知焉而不能蹈,好焉而不能用,取其名不必其實,古之人有為之者,郭公是也。若人之心,未嘗不自謂己能善也,而卒於不善。為善之名,豈易當哉?

  且題扁之設,起於何人乎?盤之銘,幾杖之書,朝夕警省,淬厲以成其德,非炫外以為觀也。今之揭於軒、標於楣、大書以示於人者,其果有志於自警乎?抑將從事於詠歌以為娛也?屈子曰:「善不由外來,名不可以虛作也。」

  古之人,有衛武公者,「抑抑」之戒陳於庭,而睿聖之名垂於後,若是故詠歌乃有益也。嗚呼!詩不如《抑》,人不如衛武公,則求者為徒求,言者為妄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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