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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古近體詩共二十一首


  ▼南陽送客

  鬥酒勿為〔一作「與」〕薄,寸心貴不忘。
  坐惜故人去,偏令遊子傷。
  離顏怨芳草,春思結垂楊。
  揮手再三別,臨岐空斷腸。

  〔《古詩》:「鬥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謝眺詩:「坐惜紅妝變。」劉鑠詩:「揮手從此辭。」張銑注:「揮手,舉手辭別也。」〕

  ▼送張舍人之江東

  張翰江東去,正值秋風時。
  天清〔一作晴〕一雁遠,海闊孤帆遲。
  白日行欲暮,滄波杳難期。〔一作「白日行已晚,欲暮杳難期。」〕
  吳洲如〔一作好〕見月,千里幸相思。

  〔《晉書》:張翰為大司馬東曹掾,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蓴羮、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楊素詩:千里悲無駕,一見杳難期。顏延年詩:振楫發吳洲。謝莊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

  ▼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

  〔《唐詩紀事》:魏萬後名顥,上元初登第。始見李白於廣陵,白曰:「爾後必著大名於天下,無忘老夫與明月奴。」因盡出其文,命顥集之。詳見三十一卷魏顥序中。〕

  王屋山人魏萬雲自嵩宋沿吳相訪,〔繆本作「送」〕數千里不遇,乘興遊台越,經永嘉,觀謝公石門。後於廣陵相見,美其〔蕭本作「面。」〕愛文好古,浪跡方外,因述其行,而贈是詩。

  〔一作:見王屋山人魏萬雲自嵩曆兗,游梁入吳,計程三千里,相訪不遇,因下江東尋諸名山,往復百越。後於廣陵一面,遂乘興共過金陵。此公愛奇好古,獨往物表,因述其行李,遂有此作。〕

  仙人東方生,浩蕩弄雲海。
  沛然乘天遊,獨往失所在。〔一作「東方不辭家,獨訪紫泥海。時人少相逢,往往失所在。」〕
  魏侯繼大名,本家聊攝城。
  卷舒入元化〔一作「雜仙隱」〕,跡與古賢並。
  十三弄文史,揮筆如振綺。
  辯折田巴生,心齊魯連子。
  西涉清洛源,頗驚人世喧。
  采秀臥王屋,因窺洞天門。

  〔以上美萬之愛文好古而隱居王屋之事。《漢武內傳》:「東方朔一旦乘龍飛去,同時眾人見從西北上冉冉,仰望良久,大霧覆之,不知所適。」《左傳》:「晉侯賜畢萬魏,以為大夫。蔔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啟之矣』。」又《左傳》:「聊攝以東,姑尤以西。」杜預注:「聊攝,齊西界也。平原聊城縣東北有攝城。」《路史》:「聊攝,故博平是。」今聊城東北三十裡有故攝城。或以聊攝為一城,誤。《一統志》:聊城,在東昌府城西北十五裡。攝城,在博平縣西南二十裡。《太平御覽》:魯連子曰:齊之辯士田巴,辯於徂丘,議於稷下,毀五帝,罪三王,訾五伯,離堅白,合同異,一日而服千人。有徐劫者,其弟子曰魯連,謂徐劫曰:「臣願得當田子,使之不敢複談。」徐劫言之田巴曰:「走弟子年十二耳,然千里駒也,願得侍議於前,可乎?」田巴曰:「可。」於是魯連往見曰:「臣聞堂上之糞不除,郊草不芸,白矢交前,不救流矢。何者?急者不救,緩者非務。今楚軍南陽,趙伐高唐,燕人十萬之眾在聊城而不去,國亡在旦暮,先生將奈何?」田巴曰:「無可奈何。」魯連曰:「『危不能為安,亡不能為存,則無貴學士矣。今臣將罷南陽之師,還高唐之兵,卻聊城之眾,所貴談說者,為若此也。若不能者,如先生之言,有似梟鳴,出聲而人皆惡之,願先生勿複談也』。田巴曰:『謹受教』。明日見徐劫曰:『先生之駒,乃飛兔、騕褭也,豈特千里哉』!於是杜口易業,終身不復談。」潘嶽《藉田賦》:「清洛濁渠,引流激水。」《史記正義》:《括地志》曰:「洛水出商州洛南縣西塚嶺山,東北流入河。」楚詞:「采三秀兮山間。」王逸注:「三秀,謂芝草也。」《元和郡縣誌》:王屋山,在河南府王屋縣北十五裡,周圍一百三十裡,高三十裡。《尚書·禹貢》「底柱、析城,至於王屋」是也。《太平寰宇記》:王屋山,在澤州陽城縣南五十裡。仙經云:王屋山有仙宮洞天,廣三千里,號小有清虛洞天。山高八千丈,廣數百里,太行、析山為佐命,中條古鐘為輔翼。三十六洞,小有為群洞之尊;四十九山,王屋為重山之最。實不死之靈鄉,真人之洞境也。《名山洞天福地記》:王屋洞周圍一萬里,名小有清虛之天,在東都。〕

  朅來遊嵩峰,羽客何雙雙。
  朝攜月光子,暮宿玉女窗。
  鬼谷上窈窕,龍潭下奔潨。
  東浮汴河水,訪我三千里。
  逸興滿吳雲,飄颻浙江汜。
  揮手杭越間,樟〔蕭本作「章」〕亭望潮還。
  濤卷海門石,雲〔繆本作「雪」〕橫天際山。
  白馬走素車,雷奔駭心顏。

  〔以上敘其自嵩宋沿吳相訪之事。《大人賦》:「回車朅來兮,絕道不周。」通雅:朅來,何來也。《元和郡縣誌》:嵩高山,在河南府登封縣北八裡,亦名方外山。東曰太室,西曰少室,嵩高其總名,即中嶽也。山高二十裡,周圍一百三十裡。《藝文類聚》:仙經云:嵩高山東南大岩下,石孔方圓一丈四方,北入五六裡,有大室,高三十余丈,周圍三百步,自然明燭,相見如日月無異。中有十六仙人,雲月光童子常在天臺,時亦往來此中,人非有道,不得望見。五色線:《圖經》云:嵩山有玉女窗,漢武帝于窗中見玉女。謝綘遊嵩山書云:「進窺玉女窗,擣衣白石誠異,窗則亡。」是玉女窗在宋時已無之矣。《元和郡縣誌》:鬼谷,在河南府告成縣北五裡,即六國時鬼谷先生所居也。《一統志》:鬼谷,在河南府登封縣北五裡。《史記》:「蘇秦,洛陽人,師事于齊,而習于鬼穀。」即此。《史記》集解:徐廣曰:「潁川陽城有鬼穀。」尉遲汾狀嵩高靈勝詩自注:九龍潭在寺側,崇崖對聳,壁立千仞,九曲分蓄,𧯃黑不測。《一統志》:龍潭,在登封縣東二十五裡,嵩頂之東,九潭相接,其深莫測。登封縣誌:九龍潭在太室東岩山巔,有水流下,激沖成潭,盈坎而出,複作一潭,共有九潭,逓相灌輸,水色洞黑,其深無際,崖崿險峻,波濤怒激,登臨者至此,輒凜然生畏焉。有石記,戒人游龍潭者,勿語笑以黷龍神,神怒則有雷恐。毛萇詩傳:「潨,水會也。」《說文》:「小水入大水曰潨。」《玉海》:「汴河,蓋古莨蕩渠也,首受黃河水,隋開浚以通江淮漕運,兼引汴水,亦曰通濟渠。」《一統志》:汴河,源出滎陽縣大周山,合束、溹、須、鄭四水,東南至中牟縣北,入于黃河。聶心湯:錢塘縣誌:錢塘江在縣之東南,本名浙江。虞喜云:「潮水投浙江下,折而曲。」一雲江有反濤,水勢折歸,故雲浙江。盧肇曰:浙者,折也。蓋取其潮出海,屈折而倒流也。一名折河。《山海經》云:禹治水至於折河。又名曲江。枚乘七發曰:「觀濤於廣陵之曲江。」今名錢塘江,其源發黟縣,曲折而東,以入於海。潮水晝夜再上,奔騰衝擊,聲撼地軸。陸機詩:「願假歸鴻翼,翻飛浙江汜。」揮手,以手指畫也。杭,謂杭州余杭郡,古時為越國西境。越,謂越州會稽郡,古時為越國都城。二郡中隔浙江,江之北為杭州,江之南為越州。咸淳臨安志:樟亭驛,晏公輿地志云:在錢塘縣舊治之南五裡,今為浙江亭。西溪叢語:浙江夾岸有山,南曰龕,北曰赭,二山相對,謂之海門。岸狹勢逼,湧而為濤。枚乘七發:觀濤於廣陵之曲江。其始起也,淋淋焉若白鷺之下翔。其少進也,浩浩溰溰,如素車白〕

  遙聞會稽美,一美〔一作「且度」〕耶溪水。
  萬壑與千岩,崢嶸鏡湖裡。
  秀色不可名,清輝滿江城。
  人游月邊去,舟在空中行。
  此中久延佇,入剡尋王許。
  笑讀《曹娥碑》,沉吟黃絹語。
  天臺連四明,日入向國清。
  五峰轉月色,百里行松聲。
  靈溪恣〔蕭本作「諮」〕沿越,華頂殊超忽。
  石樑橫青天,側足履半月。

  〔以上敘其乘興遊台越之事。《太平寰宇記》:若耶溪,在越州會稽縣東南二十八裡。《世說》: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云:「千岩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施宿《會稽志》:鏡湖在會稽縣東二裡,故南湖也。一名長湖,又名太湖。《通典》云:東漢永和五年,太守馬臻始築塘立湖,週三百一十裡,溉田九千餘頃,人獲其利。王逸少有云:「山陰路上行,如在鏡中游。」鏡湖之得名以此。輿地志云:山陰南湖,縈帯郊郭,白水翠岩,互相暎發,若鏡若圖。延佇:遷延企望之意。《楚辭》:延佇乎吾將返。《元和郡縣誌》:剡縣西北去越州一百八十五裡。《晉書》:會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孫綽、李充、許詢、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並築室東土,與王羲之同好。《太平寰宇記》:曹娥碑,地志云:余姚有孝女曹娥,父溯濤而死。娥年十四,號痛入水,因抱父屍出而死。縣令度尚使門生邯鄲子禮為碑文。後蔡邕過讀碑,乃題八字曰:「黃絹幼婦,外孫虀臼。」此碑今在上虞縣水濱。《世說》:魏武嘗過曹娥碑下,楊修從,碑背上見題作「黃絹幼婦,外孫虀臼」八字。魏武謂修曰:「『解否?」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裡,魏武乃曰:『吾已得』。」令修別記所知,修曰:「黃絹,色絲也,於字為絕;幼婦,少女也,于字為妙;外孫,女子也,於字為好;虀臼,受辛也,於字為辭。所謂絕妙好辭也。」魏武亦記之,與修同。《太平寰宇記》:天臺山在台州西一百一十裡。臨海記云:天臺山超然秀出,山有八重,視之如一,凡高一萬八千丈,周圍八百里。又有飛泉,懸流十仞似布。登真隱訣注云:「此山在桐柏山後,四明山東南三百里。」啟蒙記注云:「天臺山去天不遠,路經油溪,水深險清泠,前有石橋,路徑不盈尺,長數十丈,下臨絕冥之澗,惟忘其身,然後能躋。躋者梯岩壁,援蘿葛之莖,度得平路,見天臺山蔚然綺秀,列雙嶺於青霄,上有瓊樓、玉闕、天堂、碧林、醴泉,仙物畢具也。晉隱士帛道猷得過之,獲醴泉、紫芝、靈藥。今石橋名相山。又道書所謂玉堂天臺山,其山八重,視之如一,中有金庭不死之鄉。」許邁《與王逸少書》云:「自山陰至臨海,多有金庭玉堂,仙人芝草也。」〕

  〔四明山,在越州余姚縣西南一百里。《會稽記》云:縣南有四明山,高峰軼雲,連岫蔽日。孫綽天臺賦序云:涉海則有方丈、蓬萊,登陸則有四明、天臺。寧波府志:四明山發自天臺,屹峙於郡治之坤隅,上有二百八十峰,綿亙明、越、台三州之境,為三十六洞天之一。《九域志》:景德寺,舊名國清寺,隋焬帝在藩日,為智顗禪師所建。唐會昌五年廢,大中五年再建,柳公權書額。時以齊州靈岩、荊州玉泉、潤州棲霞、台州國清為四絕。《天臺山志》:國清寺在天臺縣北十裡,舊名天臺寺。昔智者大師初入天臺,遊歷山水,宿石橋,有一老僧謂之曰:「仁者若欲造寺,山下有皇太子寺基,舍以仰給。」智者曰:「正如今日,草舍尚難,當於何時能辦此寺?」老僧曰:「今非其時,三國成一大勢力人,能起此寺。寺若成,國即清,當呼為國清寺。後將滅時,複標杙山下,又畫殿堂為圖,以作様式。後晉王命司馬王弘依圖造寺,高廠秀麗,方之釋宮,呼為國清寺。」五峰在國清寺側,其峰有五:正北曰八桂,東北曰靈禽,東南曰祥雲,西南曰靈芝,西北曰映霞。前有雙澗合流,南注大溪。鑿字岩在縣北三裡,岩上有「萬松徑」三字。相傳昔時由岩至國清寺,大松成列,今無矣。〕

  〔靈溪,在縣北十五裡福聖觀前。今縣東三十裡亦有靈溪,蓋其名適類也。孫綽賦云:「過靈溪而一濯,疏煩想於心胸。」華頂峰,在縣東北六十裡,乃天臺第八重最高處,高一萬八千丈,周圍一百里,少晴多晦,夏有積雪。中有黃金洞,石色光明。登降魔塔,東望滄海,彌漫無際,號望海尖,可觀日之出沒。下瞰眾山,如龍虎蟠踞,旗鼓布列之狀,草木薫鬱,殆非人世。天臺九峰崒嵂猶如蓮花,此為華心之頂,故名華頂。鮑照詩:「明澗子沿越,飛蘿子系牽。」王屮《頭佗寺碑文》:「東望平皋,千里超忽。」呂向注:「超忽,遠貎。」側足者,言石橋險狹,僅可側足而行。半月,喻石橋彎環之狀。〕

  眷〔一作「忽」〕然思永嘉,不憚海路賒。
  掛席曆海嶠,回瞻赤城霞。
  赤城漸微沒,孤嶼前嶢兀。
  水續萬古流,亭空千霜月。
  縉雲川谷難,石門最可觀。
  瀑布掛北斗,莫窮此水端。
  噴壁灑素雪,空濛生晝寒。
  卻思〔繆本作「尋」〕惡溪去,寧懼惡溪惡。
  咆哮七十灘,水石相噴薄。
  路創李北海,岩開謝康樂。〔一作「嶺路始北海,岩詩題康樂。」〕

  〔楊升庵引此詩作「遠尋惡溪去,不憚惡溪惡。途傳李北海,灘聞謝康樂。」以「岩」字為誤。〕

  松風和猿聲,搜索連洞壑。
  徑出〔一作「岸接」〕梅花橋,雙溪納歸潮。
  落帆金華岸,赤松若可招。
  沈約八詠樓,城西孤岧嶢。
  岧嶢四荒外,曠望群川會。
  雲卷天地〔繆本作「池」〕開,波連浙西大。
  亂流新安口,北指嚴光瀨。
  釣台碧雲中,邈與蒼嶺〔繆本作「梧」〕對。

  〔以上敘其自台州泛海至永嘉,遍遊縉雲、金華諸名勝之事。唐之永嘉郡,即溫州也,隸江南東道。謝靈運詩:掛席拾海月。《太平寰宇記》:赤城山在天臺縣北六裡。孔靈符《會稽記》云:赤城山土色皆赤,狀似雲霞。登真隱訣云:「此山下有洞,在三十六小洞天數。其山是赤城丹洞,周回三百里,名上玉清平天也。」孫綽天臺賦云:「赤城霞起以建標,瀑布飛流而界道。」又《述異記》云:赤城山一峰特高,可三百丈,丹壁爍日。《一統志》:孤嶼山,在溫州府城北,有東西二峰,峰上各有塔。薛方山浙江通志:永嘉縣北曰孤嶼山,在永甯江中,東西兩峰相峙。唐之縉雲郡,即處州也,隸江南東道。《太平寰宇記》:處州縉雲縣有縉雲山。《名山記》云:孤石干雲,高可三百丈,黃帝煉丹於此。《郡國志》云:「縉雲有瀑布,日照如晴虹,風吹如細雨」,即此山。《方輿勝覽》:石門洞,在處州青田縣西七十五裡,兩峰壁立,高數十丈,相對如門,因名。有瀑布直瀉至天壁,凡三百尺。自天壁飛灑至下潭,凡四百尺。有亭曰噴雪。道書載青田山元鶴洞天,即此。薛方山浙江通志:處州青田縣有石門山,在石蓋山之西十裡,兩峰對峙如門,中有洞曰石門洞。道書所謂元鶴洞天,乃三十六洞天之第三十也。西南高穀有瀑布泉自上潭奔流至天壁三十餘丈,自天壁至下潭四十餘丈,舊在榛莽間,至劉宋時,永嘉守謝靈運性好遊覽,始覓此洞。《說文》:「濛,微雨也。」《元和郡縣誌》:處州麗水縣有麗水,本名惡溪,以其湍流岨嶮,九十里間五十九瀨,名為大惡。開皇中,改為麗水。皇朝因之,以為縣名。《太平寰宇記》:惡溪出處州麗水縣東北大甕山,西南二百一十五裡,至括州城下。謝靈運與從弟惠連書云:「出惡溪,至大江,水清如鏡。」輿地志云:「惡溪道間九十裡,而有五十九瀨,兩岸連雲,高岩壁立。」諸書皆雲五十九灘,而此雲七十灘,所未詳也。太白自注:李公邕昔為括州,開此嶺路。唐書·李邕傳:開元二十三年,起為括州刺史,後曆淄、滑二州刺史,上計京師,出為汲郡北海太守,時稱李北海。又太白自注:惡溪有謝康樂題詩處。《方輿勝覽》:謝公岩在好溪上,亦名康樂岩。《一統志》:謝公岩在縉雲縣南十裡,一名康樂岩,謝靈運遊宴之地。王褒洞簫賦:「玄猿悲嘯,搜索乎其間。」李善注:「捜索,往來貌。」梅花橋今無考,當在梅花溪之上。薛方山浙江通志:「金華縣東石碕岩,高十餘丈,俯瞰大溪,岩下有洞曰梅花洞,又名梅花溪。雙溪在金華縣南,一曰東港,一曰南港。東港之源出東陽之大盆山,過義烏,合眾流西行入縣境,又合杭慈溪、白溪、東溪、西溪、坦溪、玉泉溪、赤松溪之水,經馬鋪嶺石碕岩下,與南港會。南港之源出縉雲之黃碧山,過永康、武義入縣境,又合松溪、梅溪之水,經屏山西北行,與東港會於城下,故曰雙溪,又名瀫溪。西行受白沙溪、桐溪、盤溪之水,入于蘭溪,會衢水北折于桐江,同新安之水東流於浙江,放於海。」《元和郡縣誌》:「金華山在婺州金華縣北二十裡,赤松子得道處。」《太平寰宇記》:金華縣有赤松澗。赤松子游金華山,以火自燒而化,故山上有赤松之祠。澗自山而出,故曰赤松澗。薛方山浙江通志:金華縣北有赤松山,相傳黃初平叱石成羊處。初平號赤松,故山以是名。後人為之立祠,名赤松宮。《一統志》:八詠樓,在金華府治西南隅,舊名玄暢樓,南齊太守沈約建,有登臺望秋月、會圃臨春風、秋至湣衰草、寒來悲落桐、夕行聞夜鶴、晨征聽曉鴻、解珮去朝市、被褐守山東八詠詩。金華府志:南齊隆昌元年,沈約以吏部郎出為東陽太守,題八詩于玄暢樓,後人更為八詠樓雲。《方輿勝覽》:八詠樓在婺州子城西,即沈隱侯玄暢樓。至道間,郡守馮伉更今名。琦按:自太白詩外,崔顥有《題沈隱侯八詠樓》詩,及嚴維「明月雙溪水,清風八詠樓」之句。八詠之名,蓋不始于宋矣。《莊子》:「南溟者,天池也。」《唐六典注》:浙江水有三源,一出歙州,一出衢州,一出婺州,曆睦、杭、越三州界入海。薛方山浙江通志:新安江,一名清溪,出徽州,自歙經淳安縣界,至嚴州府城南,合婺港,東入浙江。富春山,在嚴州桐廬縣西三十五裡,一名嚴陵山,清麗奇絕,號錦峰繡嶺。前臨大江,乃漢嚴子陵釣處也,人稱為嚴陵瀨。有東西二釣台,各高數百丈。西征記云:自桐君而西,群山蜿蜒,如兩蛇對走于平野之上,三江之水並流於其間,驚波間馳,秀壁雙峙。上有嚴子陵釣台,孤峰特操,聳立千仞,奔走名利,汩沒塵埃者,一過其下,清風襲人,毛髮豎立,使人有遺世獨立之意。又西曰七裡灘。《太平寰宇記》:嚴子陵釣台,在桐廬縣南大江側,壇下連七裡瀨。按東觀漢記云:光武與子陵友舊,及登位,望之。陵隱於孤亭山,垂釣為業。時知天文者奏,每日出常有客星同流。帝曰:「嚴子陵耳。」訪得之,陵不受封。今郡有台並壇,亦謂嚴陵瀨。《一統志》:釣台在嚴州府城東五十裡,東西二台,各高數百丈,漢嚴子陵垂釣處。避暑錄話:嚴陵灘東西二釣台,各在山巔,與灘不相及,突然石出峰外,略如台,上平可坐數十人,因以名耳。薛方山浙江通志:蒼嶺在台州仙居縣西北九十裡,高五千丈,周回八十裡,界於縉雲。重岡複徑,隨勢高下,其險峭峻絕,為東浙之最,行者病焉。又云:處州縉雲縣有括蒼山,一名蒼嶺。《圖經》載十六洞天,括蒼為第十,名成德隱真洞天,週三百里,東跨仙居,南控臨海。吳錄云:括蒼山登之俯視雷雨,高一萬六千丈。棠溪、赤溪、管溪三水分流,環繞其下。嶼,音序。〕

  稍稍來吳都,徘徊上姑蘇。
  煙綿橫九疑,漭蕩〔一作「蕩渀」,繆本作「渀蕩」〕見五湖。
  目極心更遠,悲歌但長籲。
  回橈楚江濱,揮策揚子津。
  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風塵。
  五月造我語,知非佁〔繆本作「儓」〕儗人。
  相逢樂無限,水石日在眼。
  徒幹五諸侯,不致百金產。
  吾友揚子雲,弦歌播清芬。
  雖為江寧宰,好與山公群。
  乘興但一行,且知我愛君。

  〔以上敘其自姑蘇至廣陵相見之事。劉淵林《三都賦》注:吳都者,蘇州是也。《通典》:蘇州,《春秋》吳國之都也。自闔閭後,並都於此。《藝文類聚》:吳地記曰:吳王闔閭十一年,起台于姑蘇山,因山為名。西南去國三十五裡,春夏遊焉。後夫差複高而飾之。越伐吳,遂見焚。太史公云:「余登姑蘇,望五湖。五湖去此台二十餘裡。」吳地記:姑蘇台在吳縣西南三十五裡,闔閭造,經營九年始成。其台高三百丈,望見三百裡外,作九曲路以登之。宋範至能曰:與客登蘇台,山頂正平,有坳堂蘚石可列坐,相傳為吳故宮,閑台別館。其前湖光接松陵,獨見孤塔之尖。少北點墨一螺,為昆山。其後西山競秀,攢青叢碧,與洞庭林屋相賓。大約目力逾百里,具登高臨遠之勝。琦按:登姑蘇以望五湖,自是實景。若九疑遠在湖廣南垂,相去數千里,豈目力所能及?或者設為想像之辭耳。否則是其所望見之山,其時亦有冒九疑之名者,因指而入詠,亦未可定。陸羽《慧山寺記》曰:慧山,古華山也。顧歡吳地記云:在吳城西北一百里,其山有九隴,俗謂之九隴山,或曰九龍山,或曰鬥龍山。九龍者,言山隴之形,若蒼虯縹螭合遝然。鬥龍者,相傳隋大業末,山上有龍鬥六十日,因名。此山當太湖之西北隅,縈竦四十餘裡,惟中峰有叢篁灌木,余盡古石嵌崪而已。凡煙嵐所集,發於蘿薜。今石山橫亙,濃翠可掬,周柱史伯陽謂之神山,豈虛言哉!九疑或是指此耳。《江南通志》:五湖在吳郡西南三十餘裡,《禹貢》謂之震澤,《周禮》謂之具區,左氏謂之笠澤,《史記》謂之五湖,今之太湖也。其大三萬六千頃,東西二百餘裡,南北一百二十裡,延袤五百餘裡。湖中有七十二山,跨蘇、湖、常三州。北有百瀆,納建康、常、潤數郡之水;南有諸漊,納宣、歙、臨安、苕、霅諸溪之水,東南巨浸,無大於此。《廣韻》:「橈,楫也。」《韻會》:「櫂之短者,吳越人呼為橈。」《江南通志》:「揚子津,在揚州府城南十五裡,一名揚子渡。唐高宗永淳間,揚子縣也。舊時建康有四津,橫江為建康之西津,揚子為建康之東津。」太白自注:裘則朝卿所贈日本布為之。朝卿事詳見後二十五卷注。《史記正義》:倭國,武皇后改曰日本國,在百濟國隔海依島而居,凡百餘小國。《太平寰宇記》:倭有名日本,自雲國在日邊,因以為稱,蓋惡舊名也。陸機周孝侯碑:昂藏僚采之上。五月雖紀時節,亦是暗用披裘公事耳。《廣韻》:佁儗,不前也。儓儗,癡貌。《韻會》:佁儗,固滯貌。田汝成曰:言人進退不果曰佁儗。揚子雲謂楊利物,太白有江甯宰楊利物畫贊,即是此人。陸機文賦:誦先人之清芬。《世說》:山季倫為荊州,時出酣暢,人為之歌曰:「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池。日暮倒載歸,酩酊無所知。複能乘駿馬,倒著白接䍠。舉手問葛強,何如並州兒。」 橈音饒。佁儗,音熾義。儓儗,音貸礙。〕

  君來幾何時,仙台應有期。
  東窗綠玉樹,定長三五枝。
  至〔一作「如」〕今天壇人,當笑爾歸遲。
  我苦惜遠別,茫然使心悲。
  黃河若不斷,白首長相思。

  〔以上敘其還山而相別也。《一統志》:天壇山,在懷慶府濟源縣西一百二十裡,王屋山北,山峰突兀,其東曰日精,西曰月華。絕頂有石壇,名清虛,小有洞天,旦有五色影,夜有仙燈。按:天壇山,即王屋山中之一峰也。「黃河若不斷,白首長相思。」此是倒裝句法,謂白首相思,若黃河之水,絕無斷絕時耳。〕

  §金陵酬翰林謫仙子(王屋山人魏萬)

  君抱碧海珠,我懷藍田玉。
  各稱希代寶,萬里遙相燭。
  長卿慕藺久,子猷意已深。
  平生風雲人,暗合江海心。
  去秋忽乘興,命駕來東土。
  謫仙游梁園,愛子在鄒魯。
  二處一不見,拂衣向江東。
  五兩掛淮月,扁舟隨海風。
  南游吳越遍,高揖二千石。
  雪上天臺山,春逢翰林伯。
  宣父敬項槖〔一作「托」〕,林宗重黃生。
  一長複一少,相看如弟兄。
  惕然意不盡,更逐西南去。
  同舟入秦淮,建業龍盤處。
  楚歌對吳酒,借問承恩初。
  宮買《長門賦》,天迎駟馬車。
  才高世難容,道廢可推命。
  安石重攜妓,子房空謝病。
  金陵百萬戶,六代帝王都。
  虎石踞西江,鐘山臨北湖。
  湖山信為美,王屋人相待。
  應為岐路多,不知歲寒在。
  君遊早晚還,勿久風塵間。
  此別未遠別,秋期到仙山。

  〔《後漢書》:藍田出美玉。長安志:藍田山在長安縣東南三十裡,其山產玉,亦名玉山。《漢書》:司馬相如,字長卿,少時名犬子。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也,更名相如。《世說》: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忽憶戴安道,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郭璞《江賦》:覘五兩之動靜。李善注:許慎《淮南子》注曰:綄,候風也,楚人謂之五兩。《漢書》:範蠡乃乘扁舟,浮江湖。孟康注:扁舟,特舟也。唐書:貞觀十一年,詔尊孔子為宣父。《史記》:項槖生七歲,為孔子師。《後漢書》:郭林宗少游汝南,先過袁閎,不宿而退。後往從黃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林宗,林宗曰:「奉高之器,譬諸氾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方輿勝覽》:秦淮在上元縣南三裡。始皇時,望氣者言金陵有天子氣,使朱衣鑿山為瀆,以斷地脈。以秦開,故曰秦淮。或曰淮水發源屈曲,不類人工。《一統志》:秦始皇以金陵有都邑之氣,改曰秣陵。吳自京口徙都於此,改為建業。晉平吳,改建業為秣陵,尋分秣陵北為建業。建興初,改為建康。漢陳皇后退居長門宮,奉黃金百斤,為司馬相如取酒,相如為作《長門賦》。詳見四卷注。《漢書》:朱買臣拜會稽太守,長安「廄吏乘駟馬車來迎,買臣遂乘傳去。」《晉書》:「謝安雖放情丘壑,然每遊賞,必以妓女從。」《史記》:留侯性多病,即導引不食榖,杜門不出。《太平御覽》:《丹陽記》曰:石頭城,吳時悉土塢,義熙初,始加磚甕,因山以為城,因江以為池,地形險固,尤有奇勢。故諸葛亮云:「鐘山龍蟠,石城虎踞」,良有之矣。《六朝事蹟》:吳孫權于江岸必爭之地築城,名曰石頭,常以腹心大臣鎮守之。今石城故基,乃楊行密稍遷近南,夾淮帶江,以盡地利,其形勢與長幹山連接。輿地志云:環七裡一百步,在縣西五裡,去台城九裡,南抵秦淮口,今清涼寺之西是也。諸葛亮論金陵地形云:「鐘阜龍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正謂此也。《太平廣記》:鐘山,今江甯東北蔣山是也。《江南通志》:玄武湖,在江寧府太平門外,一名蔣陸湖,晉元帝改名北湖,宋武帝改名習武湖。元嘉中,因黑「龍見,改名玄武湖。」此詩楊、蕭本不載,今從繆本補錄。〕

  ▼送當塗趙少府赴長蘆

  〔唐時有二長蘆:一是長蘆縣,隸河北道之滄州;一是長蘆鎮,在淮南道揚州之六合縣南二十五裡。陸放翁《入蜀記》曰:發真州,過瓜步山,望長蘆寺,樓塔重複,江面渺彌無際,殊可畏。李太白詩雲「『維舟至長蘆,目送煙雲高』是也。」則謂是六合之長蘆也。〕

  我來揚都市,送客回輕舠。
  因誇楚〔繆本作「吳」〕太子,便睹廣陵濤。
  仙尉趙家玉,英風淩四豪。
  維舟至長蘆,目送煙雲高。
  揺扇對酒樓,持袂把蟹螯。
  前途儻相思,登嶽一長謠。

  〔《唐書·地理志》:揚州廣陵郡,隸淮南道。《廣韻》:舠,小船也。枚乘七發:楚太子有疾,吳客往問之。客曰:「將以八月之望,與諸侯遠方交遊兄弟,並往觀濤乎廣陵之曲江。」陶弘景瘞鶴銘:丹陽仙尉,江陰真宰。漢梅福為南昌尉,人傳以為仙去。稱尉曰仙尉,本此。《漢書》以信陵、平原、孟嘗、春申四君為四豪,詳見十二卷注。《世說》:畢茂世云:「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趙景真《與嵇茂齊書》:昔李叟入秦,及關而歎;梁生適越,登嶽長謠。夫以嘉遁之舉,猶懷戀恨,況乎不得已者哉。李善注:《老子》之歎,不為入秦。梁鴻長謠,不由適越。且複以至郊為及關,升邙為登岳,斯蓋取意而略文也。太白引用,取義又異於此,可窺古人用事之法。〕

  ▼送友人尋越中山水

  聞道稽山去,偏宜謝客才。
  千岩泉灑落,萬壑樹縈回。
  東海橫秦望,西陵繞越台。
  湖清霜〔許本作「雙」,誤〕鏡曉,濤白雪山來。
  八月枚乘筆,三吳張翰杯。
  此中多逸興,早晚向天臺。

  〔《晉書》夏統傳:「先公惟寓稽山,朝會萬國。」周書·齊憲王傳:「興稽山之會,總盟津之師。」稱會稽山為稽山,本此。鐘嶸詩品:「錢塘杜明師,夜夢東南有人來入其館。是夕,謝靈運生於會稽。旬日而謝玄亡,家以子孫難得,送靈運于杜治養之。十五方還都,故名客兒。」《世說》:「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曰:『千岩競秀,萬壑爭流』。」鮑照詩:千岩盛阻積,萬壑勢縈回。《水經注》:秦望山,在州城正南,為眾峰之傑,陟境便見。《史記》云:「秦始皇登之,以望南海。」自平地以取山頂七裡,懸磴孤危,徑路險絕,攀蘿捫葛,然後能升。山上無草木,當由地迥多風所致。施宿《會稽志》:秦望山,在會稽縣東南四十裡。舊經云:眾嶺最高者。《水經注》:浙江又徑固陵城北。昔范蠡築城於浙江之濱,言可以固守,謂之固陵,今之西陵也。有西陵湖,亦謂之西城湖。湖西有湖城山,東有夏架山,湖水上承妖皋溪,而下注浙江。嘉泰《會稽志》:西陵城在蕭山縣西一十二裡。《方輿勝覽》:西興渡,在蕭山縣西十二裡,本名西陵,吳越武肅王以非吉語,改曰西興。《述異記》:勾踐延四方之士,作台於外而館之。今會稽山有越王台。《一統志》:越王台,舊在種山東北,越王勾踐登眺之所。宋汪綱複建,在山之西麓。《太平御覽》:王羲之云:每行山陰道上,如鏡中游。王獻之望鏡湖澄澈,清流瀉注,乃云:「山川之美,使人應接不暇。」八月枚乘筆:用七發中八月觀濤事,已見前首注。《晉書》:張翰,吳郡吳人也。任心自適,不求當世,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

  ▼送族弟凝之滁求婚崔氏

  〔唐時滁州,隸淮南道。〕

  與爾情不淺,忘筌已得魚。
  玉台掛寶鏡,持此意何如。
  坦腹東床下,由來志氣疏。
  遙知向前路,擲果定盈車。

  〔筌與荃同。《莊子》: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與之言哉?陸德明注:荃,七全反。崔音孫,香草也,可以餌魚。或云:積柴水中,使魚依而食焉。一雲魚笱也。《世說》:溫公喪婦,從姑劉氏家值亂離散,唯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屬公覓婚,公密有自婚意,答曰:「佳婿難得,但如嶠比雲何?」姑曰:「喪亂之餘,乞粗存活,便足慰吾餘年,何敢希汝比。」卻後少日,公報姑曰:「已覓得婚處,門第粗可,婿身名宦,盡不減嶠。」因下玉鏡臺一枚,姑大喜。既婚,交禮,女以手披紗扇,拊掌笑曰:「我固疑是老奴。」玉鏡臺是公為劉越石長史北征劉聰所得。《晉書》:太尉郤鑒使門生求女婿于王導,導令就東廂遍觀子弟。門生歸,謂鑒曰:「王氏諸少並佳,然聞信至,鹹自矜持。惟一人在東床坦腹食,獨若不聞。」鑒曰:「『此正佳婿耳』。訪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世說注》:《語林》曰:「潘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蒲車。」筌音詮。〕

  ▼送友人游梅湖

  〔《初學記》:始興有梅湖。《北堂書鈔》:《地裡志》云:梅湖者,昔有梅筏沉於此湖,有時浮出,至春則開花流滿湖矣。玩詩內「新林浦」、「金陵月」之句,此地當與金陵相近。〕

  送君游梅湖,應見梅花發。
  有使寄我來,無令紅芳歇。
  暫行新林浦,定醉金陵月。
  莫惜一雁書,音塵坐胡越。

  〔《太平御覽》:《荊州記》曰:「陸凱與范蔚宗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詣長安與範,並贈詩曰:『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胡三省《通鑒注》:「新林浦去今建康城二十裡,西值白鷺洲。」詩人用雁書,悉本《漢書》蘇武傳》中誑匃奴事,非實有其事也。胡越者,胡在北,越在南,以喻間隔而不相聞之意。〕

  ▼送崔十二遊天竺寺

  〔《咸淳臨安志》:天竺寺者,余杭之勝刹也。飛來峰者,武林之奇巘也。晉時梵僧慧理指此山乃靈鷲之一小嶺,不知何年飛來至此。掛錫置院,初曰翻經。隋開皇中,法師真觀廣之,改為天竺寺。琦按:杭州天竺寺有三:上天竺寺創自石晉天福間,道翊禪師得異木,刻以為大士像,吳越忠懿王即其地創佛廬奉之,號「天竺觀音看經院」者是也。中天竺寺,創自宋太平興國元年,吳越王即寶掌禪師道場舊趾改建,號崇壽院者是也。下天竺寺,創自隋開皇中,真觀法師即慧理之翻經院改建,號南天竺寺者是也。上、中二寺,皆唐以後所建,其始亦無天竺寺之名。唐之天竺寺,乃今之下天竺也。〕

  還聞天竺寺,夢想懷東越。
  每年海樹霜,桂子落秋月。
  送君遊此地,已屬流芳歇。
  待我來歲行,相隨浮溟渤。

  〔杭州,《春秋》時為越地,而在東方,故曰東越,與史、漢稱東甌為東越者不同。咸淳臨安志:舊俗所傳月墜桂子,惟天竺素有之。唐天寶中,寺前一子成樹,今月桂峰在焉。刺史白居易詩云:「宿因月桂落,醉為梅榴開。」注云:「天竺嘗有月中桂子落。」又東城桂詩云:「子墮本從天竺寺,根盤今在闔閭城。」注云:「舊說杭州天竺寺,每歲秋中有月桂子墜。」又刺史盧公輔詩云:「遠客偏求月桂子,老僧不志石蓮花。」劉鑠詩:「屢見流芳歇。」鮑照詩:「穿池類溟渤。」溟,溟海;渤,渤海也。〕

  ▼送楊山人歸天臺

  客有思天臺,東行路超忽。
  濤落浙江秋,沙明浦陽月。
  今游方厭楚,昨夢先歸越。
  且盡秉燭歡,無辭淩晨發。
  我家小阮賢,剖竹赤城邊。
  詩人多見重,官燭未曾然。
  興引登山屐,情催泛海船。
  石橋如可度,攜手弄雲煙。

  〔王屮《頭陀寺碑文》:東望平皋,千里超忽。呂向注:「超忽,遠貌。」《元和郡縣誌》:「浙江在杭州錢塘縣南一十二裡。《莊子》雲浙河,即謂浙江,蓋取其曲折為名。江濤每日晝夜再上,嘗以月十日、二十五日最小,月三日、十八日最大。小則水漸漲,不過數尺,大則濤湧,高至數丈。每年八月十八日,數百里士女共觀,舟人漁子,溯濤觸浪,謂之弄濤。」浦陽江,在婺州浦陽縣西北四十裡,出桑溪山嶺,東入越州諸暨縣。施宿《會稽志》:「浦陽江,源出婺州浦陽,北流一百二十裡,入諸暨縣溪,又東北流,由峽山直入臨浦灣以至海,俗名小江,一名錢清江。」古詩: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小阮,謂阮籍之侄阮咸也。後人謂侄曰小阮,本此。謝靈運詩:剖竹守滄海。《太平寰宇記》:赤城山在台州天臺縣北六裡。《文獻通考》:唐李嘉祐,別名從一,趙州人。天寶七年進士,為秘書正字,袁、台二州刺史。善為詩,綺靡婉麗,有齊梁之風,時以比吳均、何遜雲。《唐詩紀事》:李嘉祐,上元中嘗為台州刺史。大曆間刺袁州,與嚴維、劉長卿、冷朝陽友善。嘉祐有送從叔陽冰、寄從弟紓及侄端詩,蓋三子之族也。《藝文類聚》:謝承《後漢書》曰:「巴祗為揚州刺史,與客坐暗暝之中,不燃官燭。」《太平御覽》:《會稽典錄》曰:「陳修,字奉遷,烏傷人也。為豫章太守。修性清潔,履約恭儉,十日一炊,不然官燭。」《南史》:謝靈運尋山陟嶺,必造幽峻。登躡嘗著木屐,上山則去其前齒,下山則去其後齒。《晉書》:「謝安嘗與孫綽等泛海,風起浪湧,諸人並懼,安吟嘯自若。舟人以安為悅,猶去不止。風轉急,安徐曰:『如此將無歸耶』?」舟人承言即回,眾咸服其雅量。《法苑珠林》:「天臺懸崖峻峙,峰嶺切天。古老相傳云:上有往時精舍,得道者居之。雖有石橋跨澗,而橫石斷人,且莓苔青滑,自終古以來,無得至者。」〕

  ▼送溫處士歸黃山白鵝峰舊居

  〔《方輿勝覽》:黃山,舊名黟山,在徽州歙縣西北一百二十八裡,高一千一百八十仞。郡志:其山有摩天戛日之高,宣、歙、池、饒、江等州山,並是此山之支脈矣。諸峰有如削成,煙嵐無際,雷雨在下。其霞城、洞室、岩竇、瀑泉,則無峰不有,信靈仙之窟宅。山勢西北中坼,望之類太華山有峰三十六,其水源亦三十六,溪二十四,洞十有二,岩八。水流而下,合揚之水,為浙江之源。第四峰有泉沸如湯,常湧朱砂。世傳黃帝嘗命駕與容成子、浮丘公同遊,合丹於此。其後又有仙人曹、阮之屬。琦按黃山圖,白鵝峰在石門峰、烏泥嶺之間。志云:吟嘯橋在白鵝嶺下,名最著。錢百川曰:「李白有送溫處士歸黃山白鵝峰詩,今白鵝峰不在三十六峰之列,蓋三十六峰皆高七百仞以上,其外諸峰高二三百仞者不與焉。白鵝峰亦諸峰之一也。」〕

  黃山四千仞,三十二蓮峰。
  丹崖夾石柱,菡蓞金芙蓉。
  伊昔昇絕頂,下窺天目松。
  仙人煉玉處,羽化留餘蹤。
  亦聞溫伯雪〔一作「雲」〕,獨往今相逢。
  采秀辭五嶽,攀岩曆萬重。
  歸休白鵝嶺,渴飲丹砂井。
  鳳吹我時來,雲車爾當整。
  去去陵陽東,行行芳桂叢。
  回溪十六度,碧嶂盡晴空。
  他人還相訪,乘橋躡彩虹。

  〔黃山志:江以南諸山最黃山,其高四千仞。按黃山諸峰最高者,志稱九百仞止矣。四千仞者,大都自山麓平地而准擬之。諸書皆言黃山之峰三十有六,而白詩只言三十有二,蓋四峰唐以前未有名也。山志云:群峰聳秀,羅列當前,曰青鸞,曰朱砂,曰天都,曰老人,曰缽盂,盡作蓮花、蓮蕊狀。嵇康琴賦:「丹崖嶮巘,青壁萬尋。」《廣韻》:菡蓞,荷花未舒也。邢昺《爾雅疏》:「今江東人呼荷花為芙蓉。」《說文》:「未發為菡蓞,已發為芙蓉。」《埤雅》:「荂曰芙蓉,秀曰菡蓞。」樂府子夜歌:「玉藕金芙蓉。」按山志:蓮花峰在朱砂峰北,高九百仞,石蕊中尊,千葉簇簇如瓣,並峙諸山,皆及肩而止,無敢爭高者。汪晉榖云:「峰巍然中立,環視萬峰,面面皆蓮,而此峰為眾蓮母。」〕

  〔石柱峰在棋石峰西北,高七百九十仞,亭亭獨上,刺日撐霄,其形儼如天干。芙蓉峰在松林峰西,高七百五十仞,巃嵸峭拔,如菡蓞一枝向天而開,青天削出芙蓉,惟此足當之。是蓮花、石柱、芙蓉皆黃山峰名,而詩意則謂黃山三十二峰皆如蓮花,丹崖夾峙中植立若柱,然其頂之圓平者,如菡蓞之未舒,其頂之開敷者,如芙蓉之已秀,未嘗專指三峰而言也。《太平寰宇記》:杭州於潛縣有天目山,上有兩湖,若左右目,故名天目也。山極高峻,上多美石泉水,名茶。咸淳臨安志:天目山在臨安縣西五十裡,高三千九百丈,周回八百里,有三十六洞,為仙靈所居。《水經注》:於潛縣北天目山,山極高峻,崖嶺竦疊,西臨後澗。山上有霜木,皆是數百年樹,謂之翔鳳林。山志引《郡國志》云:「浙江天目山,高一萬八千丈,僅及黃山之麓。」蓋地勢自高而下,有如建瓴。黃山上峙于高原,天目峭拔乎卑壤,以卑擬高,則天目之頂僅及黃山之趾。太白所謂「昇絕頂而下窺天目松」者,良有以也。〕

  〔鮑照詩:至哉煉玉人,處此長自畢。山志:煉丹峰高八百七十仞,相傳浮丘公煉丹峰頂,經八甲子丹始成。黃帝服七粒,不藉雲靄,升空遊戲。石室內丹灶杵臼,儼然尚存。峰前有曬藥台,台下深黝不可測。羽化,謂仙人解形而去也。《莊子》:溫伯雪子適齊,反舍于魯,仲尼見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見溫伯雪子久矣,見之而不言,何耶?」仲尼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聲矣。」太白借其名以喻溫處士,若所謂「河東郭有道」、「吾友揚子雲」、「洛陽蘇季子、笑對劉公榮」之類,集中甚多,皆借古人之名以謂今人。而黃山志遽以伯雪為溫處士之名,失其解矣。《楚辭》:采三秀兮山間。王逸注:三秀,芝草也。《莊子》: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

  〔《苕溪漁隱叢話》:「湯泉多作硫黃氣,浴之則襲人肌膚,惟新安之黃山是朱砂泉。」《圖經》云:「黃山東峰下有朱砂湯泉,熱可點茗,春時即色微紅。」《江南通志》:「黃山朱砂泉,自朱砂峰來,依岩連二小池上。池瑩澈,廣可七尺,深半之,毫髮可鑒。泉出石底,累累如貫珠不絕,氣馝馞若湯,酌之甘芳,蓋非他硫黃泉比也。浴者垢旋流出,纖塵不留,令人心境清廓,氣爽體舒。相傳沉屙者澡雪立差。」丘遲詩:「馳道聞鳳吹。」《水經注》:「中山衛叔卿居華山中,嘗乘雲車,駕白鹿,見漢武帝。」《元和郡縣誌》:「陵陽山,在宣州涇縣西南百三十裡,陵陽子明得仙處。」謝惠連詩:「行行道轉遠,去去情彌遲。」〕

  〔枚乘七發:「依絕區兮臨回溪。」李周翰注:「回溪,曲澗也。」山志:「天橋在煉丹台,一名仙人橋,一名仙石橋,為黃山最險。兩峰絕處,各出峭石,彼此相抵,有若筍接,接而不合,似續若斷,登者莫不歎為奇絕。若《圖經》載唐開元中見於煉丹峰側,長三十餘丈。近代謂見於蓮花峰西南,又謂有采藥人宿橋下,聞橋上笙歌聲,天明覓橋不見,皆虛誕不信。石橋固真境,非幻境也。」方拱乾《游黃山記》:「過獅子峰,登清涼台,瞰天橋如長虹亙於岩上下而親至橋側,三尺合成兩石如橋柱,一石覆之,柱下無所著,可以繩度。上脊不盈五寸,下大閎,如都城闉。俯視鳴弦泉恰覆之,不知去此四十裡也。」「乘橋躡彩虹」,蓋指天橋如彩虹耳。又《武夷山記》:武夷君於八月十五日大會村人於武夷山上,置幔亭,化虹橋通山下。是以彩虹為橋,可以乘躡者。又一說也。菡,音憾。蓞,談上聲。〕

  ▼送方士趙叟之東平

  〔方士:謂方術之人。《史記》《封禪書》:「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唐書·地理志》:河南道有鄆州東平郡。〕

  長桑晚洞視,五藏無全牛。
  趙叟得秘訣,還從方士游。
  西過獲麟台,為我吊孔丘。
  念別複懷古,潸然空淚流。

  〔《史記》:扁鵲者,渤海郡鄭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時為人舍長。舍客長桑君過,扁鵲獨奇之,常謹遇之。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出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懷中藥與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臟癥結,特以診脈為名耳。索隱曰:長桑君,隱者,蓋神人也。正義曰:五藏,謂心、肝、脾、肺、腎也。《莊子》:庖丁曰:「始臣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左傳》:西狩于大野,叔孫氏之車子鉏商獲麟,以為不祥,以賜虞人。仲尼觀之,曰:「麟也。」然後取之。《史記正義》:《括地志》曰:獲麟堆在鄆州钜野縣東十二裡。《春秋》哀十四年經云:西狩獲麟。國都城記云:钜野故城東十裡澤中有土台,廣輪四五十步,俗雲獲麟堆,去魯城可三百餘裡。《一統志》:獲麟台在钜野縣東南五十裡,即西狩獲麟之所,後人于此築台〕

  ▼送韓准裴政〔一作正〕孔巢父還山

  〔《舊唐書》: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早勤文史,少時與韓准、裴政、李白、張叔明、陶沔隱於徂徠山,時號「竹溪六逸。」永王璘起兵江淮,聞其賢,以從事辟之。巢父知其必敗,側身潛遁,由是知名。德宗幸奉天,遷給事中、河中陝華等州招討使。尋兼御史大夫,充魏博宣慰使,遇害。〕

  獵客張兔罝,不能掛龍虎。
  所以青雲人,高歌〔一作臥〕在岩戶。
  韓生信英〔一作豪〕彥,裴子含清真。
  孔侯複秀出,俱與雲霞親。
  峻節淩遠松,同衾臥磐石。
  斧冰漱寒泉,三子同〔一作傳〕二屐。
  時時或乘興,往往〔一作「去去。」〕雲無心。
  出山揖牧伯,長嘯輕衣簪。
  昨宵夢裡還,雲弄竹溪月。
  今晨魯東門,帳飲與君別。
  雪崖滑去馬,蘿徑迷歸人。
  相思若煙草,歷亂無冬春。

  〔《詩·國風》:肅肅兔罝。毛傳曰:「兔罝,兔罟也。」成公綏嘯賦:坐磐石,漱清泉。李善注:「聲類云:『盤,大石也』。」魏武帝苦寒行:擔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陶淵明歸去來詞:「雲無心以出岫。」《尚書》正義:「曲禮曰:『九州之長曰牧』。王制曰:『千里之外設方伯,八州八伯』。然則牧、伯一也。伯者,言一州之長;牧者,言牧養下民。鄭玄曰:『殷之州牧曰伯,虞夏及周曰牧』。」後人稱太守曰牧伯,本此。帳飲,謂于曠地張帳而飲也。《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穀。」王融詩:雪崖似留月,蘿徑若披雲。鮑照詩:憂來無行伍,歷亂如覃葛。〕

  ▼送楊少府赴選

  大國置衡鏡,准平天地心。
  群賢無邪人,朗鑒窮清〔蕭本作「情」〕深。
  吾君詠《南風》,袞冕彈鳴琴。
  時泰多美士,京國會纓簪。
  山苗落澗底,幽松出高岑。
  夫子有盛才,主司得球琳。
  流水非鄭曲,前行遇知音。
  衣工剪綺繡,一誤傷千金。
  何惜刀尺餘,不裁寒女衾。
  我非彈冠者,感別但開襟。
  空谷無白駒,賢人豈悲吟。
  大道安棄物,時來或招尋。
  爾見山吏部,當應無陸沉。

  〔庾信代人乞致仕表:出擁幹旄,入參衡鏡。陸機詩:朗鑒豈遠假。呂延濟注:朗,明也。鑒,鏡也。《淮南子》:舜為天子,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儀禮:天子袞冕負斧依。《左傳》:袞冕黻珽。杜預注:袞,畫衣也。冕,冠也。孔頴達正義:畫衣,謂畫龍於衣也。毛萇詩傳:袞冕者,君之上服也。任昉詩:時泰玉階平。左思詠史詩: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興起「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之意。太白反而用之,以喻因才器使,高下各得其宜也。陸機詩:長秀被高岑。《淮南子》:西北方之美者,有昆侖之球琳琅玕焉。高誘注:球琳琅玕,皆美玉也。《呂氏春秋》:伯牙鼔琴,鐘子期聽之,志在流水。鐘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史記》:鄭衛之曲,動而心淫。《漢書》:王吉與《禹貢》為友,世稱「王陽在位,《禹貢》彈冠。」言其取捨同也。毛萇詩傳:白駒,大夫刺宣王也。宣王之末,不能用賢,賢人有乘白駒而去者。其末章云:「皎皎白駒,在彼空穀。生芻一束,其人如玉。母金玉爾音,而有遐心。」傳云:空,大也。《晉書》:山濤為吏部尚書,前後選舉,周遍內外,而並得其才。濤所奏甄拔人物,各為題目,時稱《山公啟事》。《莊子》:是陸沉者也。郭象注:人中隱者,譬無水而沉也。〕

  ▼對雪奉餞任城六父秩滿歸京

  〔鄭康成《毛詩箋》:「餞,送行飲酒也。」《唐書·地理志》:「河南道兗州魯郡有任城縣。」〕

  龍虎謝鞭策,鵷鸞不司晨。
  君看海上鶴,何似籠中鶉。
  獨用天地心,浮雲乃吾身。
  雖將簪組狎,若與煙霞親。
  季父有英風,白眉超常倫。
  一官即夢寐,脫屣歸西秦。
  竇公敞華筵,墨客盡來臻。
  燕歌落胡雁,郢曲回《陽春》。
  征馬百度嘶,游車動行塵。
  躊躇未忍去,戀此四座人。
  餞離駐高駕,惜別空殷勤。
  何時竹林下,更與步兵鄰。

  〔《抱樸子》:麟不吠守,鳳不司晨。維摩詰經:是身如浮雲,須臾變滅。《韻會》:將,與也。《蜀志》:馬良字季常,兄弟五人,並有才名,鄉里為之諺曰:「馬氏五常,白眉最良。」良眉中有白毛,故以稱之。魏志:崔林為幽州刺史,曰:「刺史視去此州如脫屣,寧當相累耶。」胡三省曰:履不躡根曰屣,言脫之易耳。《韻會》:敞,開也。古樂府有燕歌行。李善《文選注》:歌錄曰:燕,地名,猶楚宛之類。《樂府古題要解》:燕歌行,晉樂奏魏文帝「秋風蕭瑟天氣涼、別日何易會日難」二篇,言時序遷換,而行役不歸,佳人怨曠無所訴也。客有歌於郢中者,其曲彌高,其和彌寡。詳見二卷注。落胡雁,謂其聲之精妙,能令飛鳥感之而下集。回陽春,謂其音之美善,能令陽氣應之而潛動。江淹《別賦》:「驅征馬而不顧,見行塵之時起。」《晉書》:「阮咸狂達不拘,與叔父籍為竹林之遊。」〕

  ▼魯郡堯祠送吳五之琅琊

  〔《太平寰宇記》:「堯祠,在兗州瑕丘縣東南七裡。」《通典》:「魯郡,今兗州。琅琊郡,今沂州。」〕

  堯沒三千歲,青松古廟存。
  送行奠桂酒,拜舞清心魂。
  日色促歸人,連歌倒芳樽。
  馬嘶俱醉起,分手〔繆本作「首」〕更何言。

  〔《楚辭》:「奠桂酒兮椒漿。」王逸注:「桂酒,切桂置酒中也。」江淹詩:「何用苦心魂。」劉孝綽詩:「芳樽散緒寒。」謝瞻詩:「分手東城闉。」〕

  ▼魯郡堯祠送竇明府薄華還西京(時久病初起作)

  朝策犁眉騧,舉鞭力不堪。
  強扶愁疾向何處,角巾微服〔一作「步」〕堯祠南。
  長楊掃地不見日,石門噴作金沙潭。
  笑誇故人〔一作「笑謔伯明」〕指絕境,山光水色青于藍。
  廟中往往來擊鼓,堯本無心爾何苦。
  門前長跪雙石人,有女如花日歌舞。
  銀鞍〔繆本作「鞭」〕繡轂往復回,簸林蹶石鳴風雷。
  遠煙空翠時明滅,白鷗歷亂長飛雪。
  紅泥亭子赤〔一作「朱」〕欄幹,碧流環轉青錦湍。
  深沉百丈洞海底,那知不有蛟龍蟠〔繆本作「盤」〕

  〔《十六國春秋》:「姚襄所乘駿馬曰黧眉騧,日行千里。」《說文》:「騧,黃馬黑喙也。黧,黑也。」黧眉騧,則黃馬而黑眉者矣。古犁、黧字通用。胡三省《通鑒注》:「幅巾,以橫幅為之,角巾,則巾之有角者。郭林宗遇雨,巾一角墊,則角巾也。」梁簡文帝詩:「枝中水上春並歸,長楊掃地桃花飛。」荀子:「青出於藍而青于藍。」王勃詩:「銀鞍繡轂盛繁華。」《西京賦》:「蕩川瀆,簸林薄。」李周翰注:「蕩簸,謂搖動。」張協《七命》:「齀林蹶石,扣拔幽叢。」李善注:「蹶,動揺之貌。」謝靈運詩:「空翠難為名。」〕

  君不見綠珠潭水流東海,綠珠紅粉沉光彩〔一作「白首同歸翳光彩」〕
  綠珠樓下花滿園,今日曾無一枝在。
  昨夜秋聲閶闔來,洞庭木落騷人哀。
  遂將三五少年軰,登高遠望〔繆本作「送遠」〕形神開。
  生前一笑輕九鼎,魏武何悲銅雀台。

  〔《洛陽伽藍記》:昭儀寺有池,京師學徒謂之翟泉。後隱士趙逸云:「此地是晉侍中石崇家池,池南有綠珠樓。」於是學徒始悟,經過者想見綠珠之容也。《太平寰宇記》:洛陽縣石崇宅有綠珠樓,今謂之狄泉是也。孔頴達《春秋正義》:易緯通卦驗云:「秋分,閶闔風至。」王叔齋籟記:閶闔風,一名盲風,又曰飂風,亦曰泰風,起自成天之閶闔門,從西方來。《楚辭》:洞庭波兮木葉下。《高唐賦》:登高望遠,使人心悴。魏志:建安十五年冬,作銅雀台。陸機吊魏武帝文:魏武帝遺令曰:「吾婕妤妓人,皆著銅雀台。于台堂上施八尺床,張穗帳,朝晡上脯糒之屬。月朝十五,輒向帳作伎。汝等時時登銅雀台,望吾西陵墓田。」〕

  我歌白雲倚窗牖〔一作「大開口」〕,爾聞其聲但揮手。
  長風吹月渡海來,遙勸仙人一杯酒。
  酒中樂酣宵向分,舉觴酹堯堯可聞。
  何不令皋繇〔一作陶〕擁篲橫八極,直上青天掃〔一作揮〕浮雲。
  高陽小飲真瑣瑣,山公酩酊何如我。
  竹林七子去道賒,《蘭亭》雄筆安足誇。
  堯祠笑殺五〔一作鏡〕湖水,至今憔悴空荷花。
  爾向西秦我東越,暫向瀛洲訪金闕。
  藍田太白若可期,為余掃灑石上月。

  〔《上林賦》:「於是酒中樂酣。」顏師古注:「酒中,飲酒中半也。樂酣,奏樂洽也。」沈約詩:「月落宵向分,紫煙鬱氛氳。」皋繇即皋陶,字異音同。本《漢書》古今人表。《漢書》:「太公擁篲。」顏師古注:「篲者,所以掃也。」《水經注》:襄陽侯習郁依範蠡養魚法作大陂,陂長六十步,廣四十步。又作石伏逗引大池水於宅北作小魚池,池長七十步,廣十二步。西枕大道,東二邊限以高堤,楸竹夾植,蓮芡覆水,是遊宴之名處也。山季倫之鎮襄陽,每臨此池,未嘗不大醉而還,恒言此是我高陽池。故時人為之歌曰:「山公出何去,徑至高陽池。日暮倒載歸,酩酊無所知。」〕

  〔《爾雅》:「瑣瑣,小也。」玉篇:「酩酊,醉甚也。」群輔錄:「魏步兵校尉陳留阮籍,字嗣宗;中散大夫譙嵇康,字叔夜;晉司徒河內山濤,字巨源。建威參軍沛劉伶,字伯倫。始平太守陳留阮咸,字仲容。散騎常侍河內向秀,字子期;司徒琅琊王戎,字濬沖。魏嘉平中,並居河南山陽,共為竹林之遊,世號竹林七賢。」何延之蘭亭始末記:「蘭亭者,晉右將軍會稽內史琅琊王羲之所書之序也。右軍聯綿美胄,蕭散名賢,雅好山水,尤善草隸。以晉穆帝永和九年暮春三月三日,宦游山陰,與太原山統、孫綽、廣漢王彬之、陳郡謝安、高平郤曇、太原王蘊、釋支遁,並其子凝之、徽之、操之等四十有二人,修祓禊之禮于山陰之蘭亭,揮毫制序,興樂而書。用蠶繭紙、鼠須筆,遒媚勁健,絕代更無。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字有重者,皆構別體。就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許個,變轉悉異,遂無同者。其時乃有神助。及醒後,他日更書數十百本,終無及者。右軍亦自珍愛寶重此書,留付子孫。」〕

  〔楊齊賢曰:五湖,太湖也。東越,會稽也。灜洲金闕事,詳見四卷「登高丘而望遠海」注。《太平寰宇記》:藍田山在藍田縣西三十裡,一名玉山,一名覆車山。郭緣生述征記云:山形如覆車之象也。按後魏風土記云:山巔方二裡,仙聖遊集之所。劉雄鳴學道於此。下有祠甚嚴,灞水之源出於此。圖書編:太白山在郿縣東南,關中諸山莫高於此。上有鐵鑄山神牌三,有湫池,雖三伏亦凝冰。山巔常有積雪不消,盛夏視之猶爛然,故以太白名。有鬼穀,即鬼穀子授蘇秦押闔術處。 篲,音遂。〕

  ▼金鄉送韋八之西京

  〔按《唐書·地理志》,「河南道兗州魯郡有金鄉縣。」〕

  客自長安來,還歸長安去。
  狂〔一作「秋」〕風吹我心,西掛咸陽樹。
  此情不可道〔一作「論」〕,此別何時遇。
  望望不見君,連山起煙霧。

  〔鮑照詩:「連山渺煙霧,長波迥難依。」〕

  ▼送薛九被讒去魯

  宋人不辨玉,魯賤東家丘。
  我笑薛〔一作「而我笑」〕夫子,胡為兩地遊。
  黃金消眾口,白璧竟難投。
  梧桐生蒺藜,綠竹乏佳實。
  鳳凰宿誰家,遂與群雞匹。
  田〔一作方〕家養老馬,窮士歸其門。
  蛾眉笑躄者,賓客去平原。
  卻斬美人首,三千還駿奔。
  毛公一挺劍,楚趙兩相存。
  孟嘗習〔一作悅〕狡兔,三窟賴馮諼。
  信陵奪兵符,為用侯生言。〔一作:朱子擊晉鄙,為感信陵恩。〕
  春申一何愚,刎首為李園。
  賢哉四公子,撫掌黃泉裡。
  借問笑何人?笑人不好士。
  爾去且無喧〔一作論〕,桃李竟何言。
  沙丘無漂母,誰肯飯王孫。

  〔宋人得燕石,以為玉而藏之,詳見二卷注。沈約辯聖論:當仲尼在世之時,世人不言為聖人也。伐樹削跡,幹七十君而不一值,或以為東家丘,或以為喪家犬。五臣《文選注》:魯人不識孔子聖人,乃曰:「彼東家丘者,吾知之矣。」言輕孔子也。《國語》:眾口鑠金。韋昭注:鑠,消也。眾口所毀,雖金石猶可消之也。《太平御覽》:「《風俗通》曰:眾口鑠金。俗說有美金於此,眾人鹹共詆訾,言其不純。賣金者欲其售,因取煆燒以見真,此為眾口鑠金。」《史記》: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路,人無不按劍而眄者。何則?無因而至前也。鄭康成《毛詩箋》:鳳凰之性,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淮南子》:田子方見老馬於道,喟然有志焉,以問其禦曰:「此何馬也?」其禦曰:「此故公家畜也,老罷而不為用,出而鬻之,曰:『少而貪其力,老而棄其身,仁者弗為也』。」束帛以贖之。罷士聞之,知所歸心矣。《史記》:平原君家樓臨民家,民家有躄者,盤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樓上,臨見大笑之。躄者至門請曰:「臣不幸有罷癃之疾,而君之後宮臨而笑臣,臣願得笑臣者頭。」平原君笑應曰:「諾。」躄者去,平原君曰:「豎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殺吾美人,不亦甚乎?」終不殺。居歲余,賓客門下舍人引去者過半。平原君怪之曰:「勝所以待諸君者,未嘗敢失禮,而去者何多也?」門下一人前對曰:「以君之不殺笑躄者,以君為愛色而賤士,士即去耳。」於是平原君斬笑躄者美人頭,自「造門進躄者,因謝焉。門下乃複稍稍來。」《詩·周頌》:「駿奔走在廟。」鄭箋曰:「駿,大也。」孔頴達曰:「大者多而疾來之意。」《後漢書》:「駿奔郊畤。」章懷太子注:「駿,疾也。」〕

  〔《史記》: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于楚,約與食客門下有勇力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偕,得十九人。門下有毛遂者,前自贊于平原君曰:「願君即以遂備員而行矣。」平原君至楚,與楚合縱,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毛遂按劍曆階而上,謂平原君曰:「縱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縱,日中不決,何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劍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眾也。今十步之內,王不得恃楚國之眾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強,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眾,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彜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勿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以從。」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歃血而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楚使春申君將兵赴救趙。〕

  〔《戰國策》:馮煖為孟嘗君收債于薛,矯命以債賜諸民,因燒其劵,長驅到齊。孟嘗君見之曰:「債畢收乎?」曰:「收畢矣。」「以何市而反?」煖曰:「君雲視吾家所寡有者,臣竊計君所寡有者以義耳,竊以為君市義。」孟嘗君不悅。期年,孟嘗君就國于薛,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孟嘗君顧馮煖曰:「先生所為文市義者,乃今日見之。」馮煖曰:「狡兔有三窟,僅得免其死耳。今有一窟,未得高枕而臥也。請為君複鑿二窟。」西游梁,謂梁王曰:「齊放其大臣孟嘗君,諸侯先迎之者,國富而兵強。」於是梁王遣使者聘孟嘗君。梁使三反,齊王聞之,遣太傅謝君曰:「寡人不祥,沉於諂諛之臣,開罪於君,寡人不足為也。願君顧先王之宗廟,反國統萬人乎!」馮煖戒孟嘗君曰:「願請先王之祭器,立宗廟于薛。」廟成,還報君曰:「三窟已就,君始高枕為樂矣。」孟嘗君為相數十年,無纖芥之禍,馮煖之計也。信陵君用侯生計,竊兵符,奪晉鄙兵救趙。詳見三卷注。〕

  〔《史記》:李園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國人頗有知之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無望之福,又有無望之禍。今君處無望之世,事無望之主,安可以無無望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謂無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國,實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國,如伊尹、周公,王長而反政,不即遂南而稱孤,而有楚國,此所謂無望之福也。」春申君曰:「何謂無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為兵而養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園必先入,據權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無望之禍也。」春申君曰:「何謂無望之人。」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園必先入,臣為君殺李園,此所謂無望之人也。」春申君曰:「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禍及身,刀亡去。後十七日,考烈王卒,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內。春申君入棘門,死士夾刺春申君,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李善《文選注》:服虔左氏傳注曰:天玄地黃,泉在地中,故言黃泉。《論衡》:其死也,葬之黃泉之下。《史記》: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沙丘,在魯地,詳見十三卷注。漂母事,見六卷注。〕

  〔琦按:「田家養老馬」以下十四句,蓋曆言古人好士之美,而雜以「春申一何愚,刎首為李園」,似非倫類。下文又接以「賢哉四公子」云云,譬之李家娘子,才入墨池,忽登雪嶺矣。太白鬥酒百篇,信筆疾書,不無疵纇,然不應數句之間,黑白不分明至此。苟非缺文,則為訛筆,蓋無疑矣。 躄,音碧。〕

  ▼單父東樓秋夜送族弟沈〔繆本作況〕之秦〔一作西京〕,時凝弟在席

  〔單父,縣名,唐時屬河南道;宋州,睢陽郡。單,音善;父,音甫。〕

  爾從咸陽來,問我何勞苦。
  沐猴而冠不足言,身騎土牛滯東魯。
  沈弟欲行凝弟留,孤飛一雁秦雲秋。
  坐來黃葉落四五,北斗已〔一作「稍」〕掛西城樓。
  絲桐感人弦亦〔一作「已」〕絕,滿堂送客〔蕭本作「君」〕皆惜別。
  捲簾見月清興來,疑是山陰夜中雪。
  明日鬥酒別,惆悵清路塵。
  遙望長安日,不見長安人。
  長安宮闕九天上,此地曾經為近臣。
  一朝複一朝,發白心不改。
  屈平憔悴滯江潭,亭伯流離放遼海。
  折翮翻飛隨轉蓬〔一作「翼短天長去不窮」〕,聞弦虛墜下霜空。
  聖朝久棄青雲士,他日誰憐〔一作「誰肯相思」〕張長公。

  〔《史記》:說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張晏曰:沐猴,獮猴也。《漢書》:蓼太子以為漢廷公卿列侯,皆如沐猴而冠耳,言其雖著衣冠,但微似人形,無他才能也。獮猴騎土牛,又何遲也。是周泰答鐘繇語,詳見十二卷贈宣城趙太守詩注。王粲詩:絲桐感人情,為我發悲音。《世說》: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曹植詩:君若清路塵。《楚辭》: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後漢書》:崔駰,字亭伯,為竇憲主簿。前後奏記數十,切指長短。憲不能容,稍疏之。因察駰高第,出為長岑長。駰自以遠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歸。章懷太子注:長岑縣,屬樂浪郡,其地在遼東。曹植詩:轉蓬離本根,飄颻隨長風。何意回飆舉,吹我入雲中。高高上無極,天「路安可窮。類此遊客子,捐軀遠從戎。」聞弦虛墜,用《戰國策》更嬴引弓虛發而下鳥事,詳見《大獵賦》注。《史記》張釋之傳:「其子曰張摯,字長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當世,故終身不仕。」〕

  ▼送族弟凝至晏堌單父三十裡

  雪滿原野白,戎裝出盤遊。
  揮鞭布獵騎,四顧登高丘。
  兔起馬足間,蒼鷹下平疇。
  喧呼相馳逐,取樂銷人憂。
  舍此戒禽荒,征〔蕭本作「微」〕聲列齊謳。
  鳴雞發晏堌,別雁驚淶溝。
  西行有東音,寄與長河流。

  〔《淮南子》:「周視原野。」高誘注:「廣平曰原,郊外曰野。」書·五子之歌:「盤遊無度。」孔安國傳:「盤,樂遊逸也。」又五子之歌:「外作禽荒。」鮑照詩:「選色遍齊岱,征聲匝邛越。」《說文》:「謳,齊歌也。」《魏書》:「東平郡範縣有淶溝。」《山東通志》:單縣東門外有淶河,源出汴水,晉時所開,北抵濟河,南通徐沛。元以後漸湮,惟下流入沛者,僅存水道。《呂氏春秋》:夏後氏孔甲作破斧之歌,實始為東音。〕

  ▼魯城北郭曲腰桑下送張子還嵩陽

  送別枯桑下,凋葉落半空。
  我行懵道遠,爾獨知天風。
  誰念張仲蔚,還依蒿與蓬。
  何時一杯酒,更與李膺同。

  〔古樂府:「枯桑知天風。」李善注:「枯桑無枝,尚知天風。」《說文》:「懵,不明也。」高士傅:「張仲蔚者,平陵人也。與同郡魏景卿俱修道德,隱身不仕。明天官博物,善屬文,好詩賦。常居窮素,所處蓬蒿沒人。閉門養性,不治榮名,時人莫識,惟劉龔知之。」懵,音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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