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李白 > 李太白集注 | 上頁 下頁 |
| 卷七 古近體詩共二十八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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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歌 落日欲沒峴山西,倒著接䍠〔一作「行客辭歸」〕花下迷。 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鞮》。 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公〔蕭本作「翁」〕醉似泥。 〔峴山、接䍠、白銅鞮、山公醉,俱見五卷《襄陽曲》注。《漢官儀》:「一日不齋醉如泥。」峴,胡典切,賢上聲。鞮,音題。〕 鸕鷀杓,鸚鵡杯。 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 遙看漢水鴨頭綠〔繆本作「淥」〕,恰似葡萄初醱醅。 此江若變作春酒,壘麹便築糟丘台。 千金駿馬換小〔繆本作「少」〕妾,笑〔繆本作「醉」〕坐雕鞍歌《落梅》。 車旁側掛一壺酒,鳳笙龍管行相催。 咸陽市中歎黃犬,何如月下傾金罍。 〔楊齊賢曰:鸕鷀,水鳥,其頸長,刻杓為之形。《太平廣記》:鸚鵡螺,旋尖處屈而朱,如鸚鵡觜,故以為名。殼上青綠斑,大者可受二升,殼內光瑩如雲母,裝為酒杯,奇而可玩。薛道衡詩:同傾鸚鵡杯。琅嬛記:金母召群仙宴於赤水,坐有碧玉鸚鵡杯,白玉鸕鷀杓,杯幹則杓自挹,欲飲則杯自舉。故太白詩雲「鸕鷀杓,鸚鵡杯」,非指廣南海螺杯也。謝氏《詩源》亦載此事,說頗新僻,然他書未有言及者,恐是因太白詩語而偽造此事,未可知也。鄭康成一飲三百杯,見三卷注。〕 〔顏師古《急就篇注》:春草、雞翹、鳧翁,皆謂染采而色似之,若今染家言鴨頭綠、翠毛碧雲。博物志:西域有蒲萄酒,積年不敗。彼俗雲可十年,飲之醉,彌日乃解。《演繁露》:錢希白《南部新書》曰:太宗破高昌,收馬乳蒲萄種于苑中,並得酒法,仍自損益之,造酒綠色,長安始識其味。太白命蒲萄之酒以為綠者,蓋本此也。庾信《春賦》:石橊聊泛,蔔萄醱醅。《廣韻》:醱醅,酘酒也。醅,酒未漉也。《韻會》:酘謂之醱。又云:酘,重釀酒也。然則醱醅者,其重釀之酒而未漉者歟?《詩·國風》:為此春酒。《論衡》:紂沉湎於酒,以糟為丘,以酒為池。《韓詩外傳》:「桀為酒池,可以運舟,糟丘足以望十裡。」《獨異志》:「後魏曹彰性倜儻,偶逢駿馬,愛之,其主所惜也。彰曰:『予有美妾可換,惟君所選』。馬主因指一妓,彰遂換之。」《風俗通》:「謹案世本:隨作笙,長四寸,十三簧,像鳳之身,正月之音也。咸陽市中歎黃犬。」李斯事,詳《擬恨賦》注。詩國風:「我姑酌彼金罍。」孔頴達正義:「罍制,韓詩說:金罍,大夫器也。天子以玉,諸侯大夫皆以金,士以梓。毛詩說:金罍,酒器也。諸臣之所酬,人君以黃金飾尊大一碩,金飾龜目,蓋刻為雲雷之象。」 鶿:音慈。醱:音撥。醅:音壞。罍:音雷。〕 君不見晉朝羊公一片石〔繆本作「一片古碑材」〕,龜頭剝落生莓苔。 淚亦不能為之墮,心亦不能為之哀。〔繆本於「哀」字下多「誰能憂彼身後事,金鳧銀鴨葬死灰」二句。〕 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 舒州杓,力士鐺〔一作「黃金爵,白玉瓶」〕, 李白〔一作「酒仙。」〕與爾同死生。 襄王雲雨今安在?江水東流猿夜聲。 〔《世說注》:晉諸公贊曰:羊祜在南夏,吳人悅服,稱曰羊公,莫敢名者。《晉書》:羊祜樂山水,每風景必造峴山,置酒言詠,終日不倦。卒時年五十八。襄陽百姓于峴山祜平生遊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享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預因名為墮淚碑。朝野僉載:溫子昇作韓陵山寺碑,庾信見而寫其本。南人問信曰:「北方文字何如?」信曰:「惟有韓陵山一片石堪共語。」《韻會》:莓,苔也。《世說》:嵇叔夜之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新唐書》地理志:舒州同安郡,隸淮南道,土貢酒器、鐵器。又韋堅傳:有豫章力士甆飲器、茗鐺釜。楚襄王與宋玉游於雲夢之台,望高唐之觀,其上獨有雲氣。王以問玉,玉對以巫山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事詳見一、二卷注。 「莓」,音「梅」。「鐺」音「撐」。〕 ▼南都行 〔《文選》有張衡《南都賦》,李善注:「摯虞曰:『南陽郡治宛,在京之南,故曰南都』。」按南陽是光武舊裡,即位之後,建都洛陽,以南陽為別都,謂之南都。〕 南都信佳麗,武闕橫西關。 白水真人居,萬商羅廛闤。 高樓對紫陌,甲第連青山。 此地多英豪,邈然不可攀。 陶朱與五羖,名播天壤間。 麗華秀玉色,漢女嬌朱顏。 清歌遏流雲,豔舞有餘閒。 遨遊盛宛洛,冠蓋隨風還。 走馬紅陽城,呼鷹白河灣。 誰識臥龍客,長吟愁鬢斑。 〔張衡《南都賦》:爾其地勢,則武闕關其西,桐柏揭其東。李善注:武闕山為關而在西弘農界也。《後漢書》:王莽篡位,忌惡劉氏,以錢文有金刀,故改為貨泉。或以貨泉字為「白水真人。」《宋書》:王莽忌惡漢,而錢文有金,乃改鑄貨泉以易之。既而光武起於舂陵之白水鄉,貨泉之文為「白水真人」也。《元和郡縣誌》:後漢世祖宅,在隨州棗陽縣東南三十裡,宅南三裡有白水,《東京賦》所謂「龍飛白水」也。《漢書》:南陽其俗誇奢,上氣力,好商賈。《蜀都賦》:市廛所會,萬商之淵。〕 〔趙岐孟子注:「廛,市宅也。」《說文》:「闤,市垣也。」劉孝綽詩:「紆餘出紫陌,迤邐度青樓。」《漢書·霍光傳》:「賞賜甲第一區。」釋常談:「好宅謂之甲第。甲者,首也。」《史記》越世家:「範蠡懷其重寶,間行以去,止于陶。以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秦本紀:「晉獻公滅虞,虜百里奚,以為秦穆公夫人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繆公聞百里奚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與,乃使人謂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請以五羖羊皮贖之』。楚人遂許與之。當是時,百里奚年已七十余,繆公釋其囚,與語國事三日,繆公大悅,授之國政,號曰五羖大夫。」〕 〔《史記》集解:素王妙論曰:「範蠡,南陽人。」《史記正義》:「百里奚,南陽宛人。」《水經注》:百里奚,宛人也,于秦為賢大夫,所謂迷虞智秦者也。又曰:「宛城南三十裡有一城,名三公城,城側有範蠡祠。蠡,宛人,祠即故宅也。」《後漢書》:「光烈陰皇后,諱麗華,南陽新野人。初,光武適新野,聞後美,心悅之。後至長安,見執金吾車騎甚盛,因歎曰:『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更始元年,遂納後於宛當成裡。」《列子》:薛譚學謳于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青勿止,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謝朓詩:宛洛佳遨遊,春色滿皇州。古詩: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李周翰注:「宛,南陽也。洛,洛陽也。」曹植詩:輕裾隨風還。〕 〔《漢書·地裡志》:南陽郡有紅陽侯國。張景陽《七命》:駕紅陽之飛燕,驂唐公之驌驦。《一統志》:淯水,在南陽府城東三裡,俗名白河。其源出自嵩縣雙雞嶺,東南流經南陽、新野,會梅溪、洱、灌、湍水、留山、黃渠、栗、鴉、泗、潦、刁等河,與泌水合流,南至襄陽入漢江。《三國志》:諸葛亮,字孔明,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先主屯新野,徐庶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者,臥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漢晉《春秋》: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裡,號曰隆中。《出師表》所謂「臣本布衣,躬耕南陽」是也。 廛,音纏。闤,音環。陌,音麥。〕 ▼江上吟〔一作《江上游》〕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 美酒樽〔一作「當」〕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繆本作「流」,非。〕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一作「狎」〕白鷗。 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繆本作「嘯」〕傲淩滄洲。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楚辭》:桂櫂兮蘭枻。王逸注:枻,船旁板也。《韻會》:枻,楫也,一曰柂。劉逵《蜀都賦》注:木蘭,大樹也,葉似長生,冬夏榮,常以冬花,其實如小柿,甘美,南人以為梅,其皮可食。《述異記》:漢成帝與趙飛燕遊太液池,以沙棠木為舟。其木出昆侖山,食其實,入水不溺。沈約詩:金管玉柱響洞房。穆天子傳:獻酒千斛。郭璞《山海經》贊:安得沙棠,制為龍舟。聊以逍遙,任波去留。《吳書》:鄭泉博學有奇志,而性嗜酒。其閒居每曰:「願得美酒滿五百斛船,以四時甘脆置兩頭,反復沒飲之,憊即住而啖肴膳。酒有鬥升減,隨即益之,不亦快乎。」太白詩意,蓋出於此。〕 〔蕭士贇曰:黃鶴樓在鄂州西南隅黃鶴山上。南齊志云:仙人子安乘黃鶴過此。《一統志》:黃鶴樓在武昌府城西黃鶴磯上,世傳仙人子安乘黃鶴過此。又云:費文禕登仙,駕黃鶴返憩於此。唐閻伯珵作記,以文禕為信。或者又引《述異記》,謂駕鶴之賓是荀叔偉,後人誤作費文禕。今按《述異記》:「荀瓌,字叔偉,嘗東游,憩江夏黃鶴樓上,望西南有物飄然降自霄漢,俄頃已至,乃駕鶴之賓也。鶴止戶側,仙者就席,羽衣虹裳,賓主歡對。已而辭去,跨鶴騰空而滅。」是言叔偉于此遇駕鶴之仙,非謂駕鶴之仙即叔偉也。〕 〔又或以與蜀漢之大將軍費禕字文偉者,其姓字相同,遂駁其既為降人郭循所害,何以又能登仙駕黃鶴返憩此樓。夫古今同姓名者甚多,安得謂此二人即是一人?以此相難,更屬孟浪。《列子》:「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遊,鷗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班孟堅離騷經序:「屈原之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後世莫不斟酌其英華,則象其從容。自宋玉、唐勒、景差之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劉向、揚雄,騁極文辭,好而悲之,自謂不能及也。」劉歆答揚雄書:是懸諸日月不刊之書也。楚王台榭,若章華台、陽雲台之類,皆楚君所嘗遊憩者。鄭康成《禮記》注:闍者謂之台,有木者謂之榭。是榭乃臺上有屋者也。琦按:「仙人」一聯,謂篤志求仙,未必即能沖舉,而忘機狎物,自可縱適一時。「屈平」一聯,謂留心著作,可以傳千秋不刊之文,而溺志豪華,不過取一時盤游之樂,有孰得孰失之意。然上聯實承上文泛舟行樂而言,下聯又照下文興酣落筆而言也。特以四古人事排列于中,頓覺五色迷目,令人驟然不得其解。似此章法,雖出自逸才,未必不少加慘淡經營,恐非鬥酒百篇時所能構耳。 枻,以制切,音曵。榭,音謝。〕 ▼侍從宜春苑,奉詔賦龍池柳色初青,聽新鶯百囀歌 〔《雍錄》:「天寶中,即東宮置宜春北苑。」《唐詩紀事》:「龍池,興慶宮池也,明皇潛龍之地。」《長安志》:「龍池在躍龍門南,本是平地,自垂拱、載初後,因雨水流潦成小池,後又引龍首渠支分漑之,日以滋廣。至神龍、景雲中,彌亙數頃,澄澹皎潔,深至數丈,嘗有雲氣,或見黃龍出其中。本以坊名池,俗呼五王子池,置宮後,謂之龍池。」〕 東風已綠瀛洲草,紫殿紅樓覺春好。 池南柳色半青青,縈煙嫋娜拂綺城。 垂絲百尺掛雕楹,上有好鳥相和鳴,間關早得春風情。 春風捲入碧雲去,千門萬戶皆春聲。 是時君王在鎬京,五雲垂暉耀紫清。 仗出金宮隨日轉,天回玉輦繞花行。 始向蓬萊看舞鶴,還過茝若〔蕭本作「石」〕聽新鶯。 新鶯飛繞上林苑,願入《簫韶》雜鳳笙。 〔謝朓詩:紫殿肅陰陰。江總詩:紅樓千愁色。《西京賦》:雕楹玉磶。呂延濟注:雕,刻也。楹,柱也。張駿東門行:鳩鵲與鵹黃,間關相和鳴。《史記》: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鎬京、紫清,俱見三卷注。又紫清,似謂紫微清都之所,天帝之所居也。五雲,五色雲也。《宋書》:雲有五色,太平之應也。又曰:若雲非雲,若煙非煙,五色紛縕,謂之慶雲。潘嶽籍田賦:天子乃禦玉輦。李善注:玉輦,大輦也。《通典》:輦,秦為人君之乘,漢因之,以雕玉為之,方徑六尺,或使人挽,或駕果下馬。《雍錄》:唐東內大明宮,宮南端門名丹鳳門,北三殿相遝,皆在山上,至紫宸。又北則為蓬萊殿,殿北有池,亦名蓬萊池。《三輔黃圖》:未央宮有芷若殿。《西都賦》作「茝若。」芷、茝,古字通用。又《三輔黃圖》:「漢武帝建元三年,開上林苑,東南至藍田、宜春、鼎湖、禦宿、昆吾,旁南山而西,至長楊、五柞,北繞黃山,瀕渭水而東。周袤三百里,離宮七十所,皆容千乘萬騎。」《尚書》:「簫韶九成,鳳凰來儀。」孔傳曰:「韶,舜樂名。言簫,見細器之備。」公羊傳疏:鄭注云:「簫韶,舜所制樂。」宋均注:樂說云:「簫之言肅,舜時民樂其肅敬而紹堯道,故謂之簫韶。或云:韶,舜樂名。舜樂者,其秉簫乎?」《說文》:「笙,十三簧,象鳳之身也。」梁簡文帝詩:行潦承椒奠,按歌雜鳳笙。 鎬,音浩。茝,音止。〕 ▼玉壺吟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 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二句一作「三杯拂劍舞,秋月忽高懸」〕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禦筵。 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 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西施宜笑複宜顰,醜女效之徒累〔繆本作「集」〕身。 君王雖愛蛾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 〔《世說》:王處仲每酒後,輒詠「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如意擊吐壺,壺口盡缺。《詩·國風》:涕泗滂沱。毛傳曰:自目曰涕,自鼻曰泗。鳳凰詔,見五卷注。《太平寰宇記》:龍右記云:武都紫水有泥,其色亦紫而粘,貢之用封璽書,故詔誥有紫泥之美。東漢會要:漢舊儀曰:璽皆玉螭虎紐,凡六璽,皆以武都紫泥封之。班固《兩都賦序》:雍容揄揚,著於後嗣。李善注:揄,引也。揚,舉也。《爾雅》:謔浪,笑傲戲謔也。《漢書》元後傳:曲陽侯根驕奢僭上,赤墀青瑣。孟康注:青瑣,以青畫戶邊鏤中,天子制也。如淳注:門楣格再重,如人衣領再重,裡者青,名白。青瑣,天子門制也。顏師古注:孟說是。青瑣者,刻為連瑣文,而以青塗之也。又梅福傳:涉赤墀之塗。應劭注:以丹掩泥塗殿上也。李善《文選注》:《說文》曰:墀,塗地也。禮:天子赤墀也。胡三省《通鑒注》:仗內六廄,飛龍廄最為上乘馬。元微之詩自注:學士初入,例借飛龍馬。錦繡萬花穀:學士新入院,飛龍廄賜馬一匹,銀鬧鞍裝轡。何遜詩:玉羈瑪瑙勒,金絡珊瑚鞭。《史記》:東方朔行殿中,郎謂之曰:「人皆以先生為狂。」朔曰:「如朔者,所謂避世於朝廷間者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時坐席中,酒酣,據地歌曰:「陸沉於俗,避世金馬門。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蘆之下。」金馬門者,宦署門也。門旁有銅馬,故謂之金馬門。王康琚詩:小隱隱林藪,大隱隱朝市。梁簡文帝鴛鴦賦:「亦有佳麗自如神,宜羞宜笑複宜顰。」《莊子》:西施病心而顰,其裡之醜人美之,亦捧心而顰。詳見二卷注。〕 ▼豳歌行,上新平長史兄粲 〔《輿地廣記》:邠州,古豳國。西魏置豳州,後周及隋皆因之。煬帝初,州廢。義寧二年,複置豳州。唐開元十三年,以字類「幽」,改作「邠」焉。天寶三載,以為新平郡。唐制,州之佐職有長史一人,上州者從五品上,中州者正六品下,下州則不設。其位在別駕之下,司馬之上,如今之通判是也。〕 豳谷稍稍振庭柯,涇水浩浩揚湍波。 哀鴻酸嘶暮聲急,愁雲蒼慘寒氣多。 憶昨去家此〔許本作「早」〕為客,荷花初紅柳條碧。 中宵出〔許本作「長」〕飲三百杯,明朝歸揖二千石。 甯知流寓變光輝,胡霜蕭颯繞客衣。 寒灰寂寞憑〔繆本作「竟」〕誰暖,落葉飄揚何處歸? 吾兄行樂窮曛旭,滿堂有美顏如玉。 趙女長歌入彩雲,燕姬醉舞嬌紅燭。 狐裘獸炭酌流霞,壯士悲吟甯見嗟。 前榮後枯相翻覆,何惜餘光及棣華。 〔《太平寰宇記》:「古豳地在邠州三水縣西南三十裡,有古豳城,在龐川水西,蓋古公劉之邑,即此城也。」國都城記:「豳國者,後稷之曾孫曰公劉,始都焉。豳,穀名也,與故栒邑城相去約五十餘裡。漢志注雲豳鄉是也。」何大複雍大記:「豳谷在邠州東北三十裡,故三水縣,公劉立國處。」陝西通志:「三水廢城,在邠州三水縣東五裡,故豳穀。」謝朓詩:「稍稍枝早勁。」呂向注:稍稍,樹枝勁強無葉之貌。陶潛《歸去來辭》:眄庭柯以怡顏。郭璞《山海經注》:涇水出安定朝那縣西笄頭山,東南經新平、扶風,至京兆高陵縣入渭。詩地理考:「涇水出原州百泉縣涇谷,東南流至涇州臨涇、保定二縣,又東南流至邠州之宜祿、新平、永壽三縣,又東北流至京兆之醴泉、高陵、雲陽三縣,以入渭。」僧寶月詩:君不見孤雁關外發,酸嘶度越揚空城。鄭康成一飲三百杯,見三卷注。《後漢書》:每郡置太守一人,二千石。《三國志》:起煙於寒灰之上,生華於已枯之木。《廣韻》:曛,日入也。又黃昏時。旭,日旦出貌。《初學記》:日初出,日旭。古詩:燕趙多佳人,美者顏如玉。吳均詩:燕姬及趙女,挾瑟夜經過。〕 〔《晉書》:羊琇性豪侈,屑炭和作獸形以溫酒,洛下豪貴鹹競效之。江總瑪瑙碗賦:翠羽流霞之杯。《史記》:甘茂之亡秦奔齊,逢蘇代。代為齊使于秦,甘茂曰:「臣得罪于秦,懼而逃遁,無所容跡。臣聞貧人女與富人女會績,貧人女曰:『我無以買燭,而子之燭光幸有餘,子可分我餘光,無損子明,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當路矣。茂之妻子在焉,願君以餘光振之。」《詩·小雅》:常棣之華,鄂不韡韡。鄭箋曰:承花者鄂。不當作拊。拊,鄂足也。鄂足得華之光明,則韡韡然盛興者。喻弟以禮敬兄,兄亦以榮覆弟,恩義之顯,亦韡韡然。涇,音京。嘶,音西。棣,音弟。〕 ▼西嶽雲台歌送丹丘子 〔《爾雅》:「華山為西嶽」,在今陝西西安府華陰縣南十裡。高數千仞,石壁層疊,有如削成。上有芙蓉、落雁、玉女三峰,又有八卦池、太乙池、白蓮池、菖蒲池、二十八宿池、細辛坪、玉女洗頭盆、老君洞、仙棋台、蒼龍嶺、日月崖、仙掌岩諸勝。所謂雲台者,乃其東北之峰也。兩巘競高,四面懸絕,崔嵬獨秀,有若台形。下有穴,昔有人入此穴,出東方山而行,雲經黃河底,聞上有流水之聲。〕 西嶽崢嶸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 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一作「谷」〕轉秦地雷。 榮光休氣紛五彩,千年一清聖人在。 巨靈咆哮擘兩山,洪波噴流射東海〔一作「箭流射東海」,蕭本作「噴箭射東海」〕。 三峰卻立如欲〔許本作「玉」〕摧,翠崖丹谷高掌開。 白帝金精運元氣,石作蓮花雲作台。 雲台閣道連窈冥〔一作「人不到」〕,中有不死丹丘生。 明星玉女備灑掃,麻姑搔背指爪輕。 我皇手把天地戶,丹丘談天與天語。 九重出入生光輝,東求〔蕭本作「來」〕蓬萊複西歸。 玉漿儻惠〔蕭本作「或」〕故人飲,騎二茅龍上天飛。 〔《癸辛雜識·五嶽》:「惟華嶽極峻,直上四十五裡,遇無路處,皆挽鐵絙以上。有西嶽廟在山頂,望黃河一衣帶水耳。」郭璞《江賦》:「盤渦轂轉,淩濤山頹。」李善注:「渦,水旋流也。」張銑注:「盤渦,言水深風壯,流急相沖,盤旋作深渦,如轂之轉。」《尚書》中候:「堯即政七十載,修壇河洛。仲月辛日,昧明禮備,至於日稷,榮光出河,休氣四塞。」鄭玄注:「榮光,五色,從河水中出。休,美也。四塞,炫燿四方也。」《拾遺記》:「黃河千年一清,至聖之君,以為天瑞。」《西京賦》:「綴以二華,巨靈贔屭,高掌遠蹠,以流河曲,厥跡猶存。」薛綜注:「巨靈,河神也。華山對河東首陽山,黃河流於二山之間。古語云:此本一山當河,河水過之而曲行,河之神以手擘開其上,以足踏離其下,中分為二,以通河流。手足之跡」,於今尚在。遁甲開山圖曰:「有巨靈胡者,遍得坤元之道,能造山川,出江河。」〕 〔《太平寰宇記》:《名山記》云:「華嶽有三峰,直上數千仞,基廣而峰峻,自下小岑疊秀,迄於嶺表,有如削成。今博山香爐形實象之。」華山記:「太華山削成而四方,直上至頂,列為三峰。其西為蓮花峰,峰之石窳隆不一,皆如蓮葉倒垂,故名是峰曰蓮花。其南曰落雁峰,上多松檜,故亦曰松檜峰。白帝宮在其間,俯眺三秦,曠莽無際,黃河如一縷水,繚繞嶽下。其東峰曰朝陽峰,峰之左脅中有一峰,狀甚秀異,如為東峰所抱者,曰玉女峰,乃東峰之支峰也。世之談三峰者,數玉女而不數朝陽,非矣。山之東北則為仙人掌,即所謂巨靈掌也。岩壁黑色,石膏自璺中流出,凝結成痕,黃白相間,遠望之,見其大者五岐如指,好奇者遂傳為巨靈劈山之掌跡。掌長三十丈許,五指參差,中指直冠峰頂,長二十丈。」唐王涯作太華仙掌辯,謂太華之首峰有五崖,比壑破岩而列,自下遠望之,偶為掌形。俗傳則曰巨靈劈剖,掌跡猶存。賈氏談錄:華嶽掌,其色丹紫,正如肉色,每太陽對照,則盡見之,及日暮,則漸隱而不見。樵者曰:「仙掌者,蓋絕地之上,群壑聚會之所,石色頳然,望之適類於掌耳。」其說皆辟巨靈掌跡之訛,似矣,而猶不得其體狀。明王履游華山,坐玉女峰東北岩上,細察而後得之,乃曰:「王涯所辨,似得于傳聞,未嘗如吾之近觀也。蓋山石本黑膏,出於璺,從上澑下作淡黃微白色,間之黑壁中,上則五岐,下則片屬,岐者如指,屬者如掌。複有細澑無數,雜五岐間。自遠望之,細者不見,惟見其大者,故五岐如指耳。寧有五崖比壑破岩而列哉?且膏所澑處,比比皆有,豈惟此掌為然。此掌之外,日月岩最多,其次則東峰西壁,近于楊氏石室者,其色狀與此掌漏痕不殊,但彼不類物形,故不以為異而見稱耳。」枕中書:「金天氏為白帝治華陰山。」真蒙《名山記》:「李白詩『石作蓮花雲作台』。今觀山形,外羅諸山如蓮瓣,中間三峰特出如蓮心,其下為雲台峰,自遠望之,宛如青色蓮花開於雲台之上也。」郭璞《山海經注》:太華山有明星玉女,持玉漿,得上服之,即成仙。道險僻不通。詩含神霧云:《神仙傳》:麻姑手爪似鳥,蔡經見之,心中念曰:「背大癢時,得此爪以爬背,當佳也。」王遠已知經心中所言,即使人牽經鞭之,曰:「麻姑,神人也,汝何忽謂其爪可爬背耶?」《漢武帝內傳》:王母命侍女法安嬰歌元靈之曲曰:「天地雖廓寥,我把天地戶。」李善《文選注》:《史記》:齊人為諺曰:「談天衍。」劉向別錄曰:鄒衍之所言五德終始,天地廣大,書言天事,故曰談天。《列仙傳》:呼子先者,漢中關下卜師也,老壽百餘歲。臨去,呼酒家老嫗曰:「急裝,當與嫗共應中陵王。」夜有仙人持二茅狗來至呼子先,子先持一與酒家嫗,得而騎之,乃龍也。上華陰山,常於山上太呼,言子先、酒家母在此雲。 渦,音窩。擘,音劈〕 ▼元丹丘歌 元丹丘,愛〔一作「好。」〕神仙。 朝飲潁川〔一作「水。」〕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 三十六峰常周旋。 長周旋,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 橫河跨海與天通,我知爾遊心無窮。 〔《水經》:「潁水出潁川陽城縣西北少室山。」酈道元注:《山海經》曰:「潁水出少室山。地理志曰:出陽城縣陽幹山。今潁水有三源岐發,右水出陽幹山之潁谷,其水東北流;中水導源少室通阜,東南流,徑負黍亭東,與右水合;左水出少室南溪,東合潁水。」《河南通志》:「嵩山居四嶽之中,故謂之中嶽。其山二峰,東曰太室,西曰少室,南跨登封,北跨鞏邑,西跨洛陽,東跨密縣,綿亙一百五十餘裡。少室山,潁水之源出焉。其山有三十六峰,曰朝嶽,曰望洛,曰太陽,曰少陽,曰石城,曰石筍,曰檀香,曰丹砂,曰缽盂,曰香爐,曰連天,曰紫霄,曰羅漢,曰七佛,曰來仙,曰清涼,曰寶勝,曰瑞應,曰璚璧,曰紫蓋,曰翠華,曰藥室,曰紫微,曰白道,曰帝宇,曰卓劍,曰白雲,曰金牛,曰明月」,曰凝璧、曰迎霞、曰玉華、曰寶柱,曰系馬、曰白鹿、曰靈隱。「星虹」字出劉孝標辨命論「星虹樞電,昭聖德之符。」然彼是用《春秋》元命苞「大星如虹,下流華渚,女節夢意,感生朱宣」事。太白則指星宿虹霓而言,文同而義殊矣。 潁,音頴,岑,音近層。〕 ▼扶風豪士歌 〔按《唐書·地理志》:關內道扶風郡,本岐州也。至德元載,更郡名曰鳳翔,二載複名扶風郡。蕭士贇曰:此太白避亂東土時詩。扶風乃三輔郡,意豪士亦必同時避亂于東吳,而與太白銜杯酒、接殷勤之歡者。〕 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 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撐如亂麻。 我亦東奔向吳國〔一作「來奔溧溪上」〕,浮雲四塞道路賒。 東方日出啼早鴉,城門人開掃落花。 梧桐楊柳拂金井,來醉扶風豪士家。 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 作人不倚將軍勢,飲酒豈顧尚書期。 雕盤綺食會眾客,吳歌趙舞香風吹。 原嘗春陵六國時,開心寫意君所知。 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報恩知是誰。 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 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 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 〔天津,橋名,駕洛水上,詳見二卷注。陳琳詩:君獨不見長城下,死人骸骨相撐拄。《說文》:撐,邪柱也。《史記》:死人如亂麻。司馬相如《長門賦》:浮雲鬱而四塞。《韻會》:賒,遠也。詩辯坻:扶風豪士歌方敘東奔,忽著「東方日出」二語,奇宕入妙,此等乃真太白獨長。蕭士贇曰:言道路艱阻,京國亂離,而東土之太平自若也。鮑照詩:握君手,執杯酒,意氣相傾死何有。江總詩:太山言應可轉移。辛延年詩: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漢書》:陳遵嗜酒,每大飲,賓客滿堂,輒關門,取客車轄投井中,雖有急,終不得去。嘗有部刺史奏事,過遵,值其方飲,刺史大窮,候遵沾醉時,突入見遵母,叩頭自白當對尚書有期會狀。母乃令從後閣出去。劉禎瓜賦:承之以雕盤,幕之以纖絺。何遜詩:「玉盤傳綺食。」《論衡》:「齊之孟嘗,魏之信陵,趙之平原,楚之春申,待客下士,招會四方,各三千人。」江暉詩:「恐君不見信,撫劍一揚眉。」《古豔歌行》:「語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見。」清水白石何離離,即水清石見之意。蕭氏注以清水喻目,白石喻齒,恐未是。《高士傳》:「黃石公者,下邳人也。遭秦亂,自隱姓名,時人莫知者。張良易姓為長,自匿下邳,步游沂水圯上,與黃石公相遇。黃石公故墜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取履』。良素不知誰,諤然欲歐之,為其老人也,強忍,下取履,因跪進焉。公以足受,笑而去。良殊驚。公行裡所,還,謂良曰:『孺子可教也。後五日平明,與我期此』。良愈怪之,複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往,公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何後也』?後五日早會。」良雞鳴往,公又先在,複怒曰:「『何後也』?後五日早會」,良夜半往。有頃,公亦至,喜曰:「『當如是』。乃出一編書與良,曰:『讀是則為王者師矣。後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榖城山下黃石即我矣』。」遂去不見。良旦視其書,乃太公兵法。良異之,因講習以說他人,皆不能用。後與沛公遇于陳留,沛公用其言,輒有功。後十三年,從高祖過濟北榖城下,得黃石,良乃寶祠之。及良死,與石並葬焉。《史記》:漢六年正月,封功臣,封張良為留侯。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仇強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耳。」乃學辟穀,導引輕身。 撐,抽庚切,音瞠。賒,音奢。〕 ▼同族弟金城尉叔〔一作升〕卿燭照山水壁畫歌 〔按《唐書·地理志》,京兆興平縣,本名始平。景龍二年,中宗送金城公主降吐蕃,至此改曰金城。至德二載,更名興平。延州敷政縣,本名固城,武德二年徙治金城鎮,更名金城,天寶元年更名敷政。蘭州五泉縣,鹹亨二年更名金城,天寶元年複名五泉。蘭州廣武縣,乾元二年更名金城。凡金城更名者有四處,未知孰是。李季卿三墳記:「先侍郎之子曰叔卿,字萬,天質琅琅,德光文蔚,識度標邁。弱冠以明經擢國,授薦邑虞、樂二尉。魏守崔公沔洎相國晉公甲科第之,進等舉之,轉金城尉,吏不敢欺。」〕 高堂粉壁圖蓬瀛,燭前一見滄洲清。 洪波洶湧山崢嶸,皎若丹丘隔海望赤城。 光中乍喜嵐氣滅,謂逢山陰晴後雪。 回溪碧流寂無喧,又如秦人月下窺花源。 了然不覺清心魂,只將疊嶂鳴秋猿。 與君對此歡未歇,放歌行吟達明發。 卻顧海客揚雲帆,便欲因之向溟渤。 〔《楚辭》:仍羽人於丹丘。王逸注:丹丘,晝夜常明也。《太平御覽》:孔靈符《會稽記》曰:赤城山土色皆赤,岩岫連遝,狀似雲霞。懸澑十仞,謂之瀑布,飛流灑散,冬夏不竭。山谷絕澗,崢嶸無底,長松葛藟,幽藹其上。《方輿勝覽》:赤城山在台州天臺縣北六裡,一名燒山。其上石壁皆如霞色,望之如雉堞然,故人以此名山。天臺山志:赤城山,天臺山之一小山也。石皆赤色,壁立如城。《韻會》:嵐,山氣也。《新唐書》地理志:會稽郡有山陰縣,以其在會稽山之北,故名。《水經注》:山陰縣川明土秀,亦為勝地,故王逸少雲「從山陰道上,猶如鏡中行」也。謝朓詩:下屬帶回溪。呂延濟注:回,曲也。花源,謂武陵之桃花源,見二卷注。任昉詩:疊嶂易成響,重以夜猿悲。劉良注:疊嶂,重山也。明發,見二卷注。馬融廣成頌:張雲帆。鮑照詩:穿池類溟渤。李善注:「溟、渤,二海名。」郭璞《山海經注》:渤海,海岸曲崎頭也。 嵐,盧含切,音婪。嶂,音帳。〕 ▼白毫子歌 淮南小山白毫子,乃在淮南小山裡。 夜臥松下雲〔繆本作「雪」〕,朝餐石中髓。 小山連〔一作「聯」〕綿向江開,碧峰巉岩淥水回。 余配白毫子,獨酌流霞杯。 拂花弄琴坐青苔,綠蘿樹下春風來。 南窗蕭颯松聲起,憑崖一聽清心耳。 可得見,未〔一作「不」〕得親, 八公攜手五雲去,空余桂樹愁殺人。 〔王逸《楚辭》序:招隱士者,淮南小山之所作也。昔淮南王安好古,招懷天下俊偉之士,自八公之徒,鹹慕其德而歸其仁,各竭才智,著作篇章,分造辭賦,以類相從,故或稱大山,或稱小山,其意猶詩有大雅、小雅也。《古今注》:淮南王,淮南小山之所作也。淮南服食求仙,遍禮方士,遂與八公相攜俱去,莫知所往。小山之徒,思戀不已,乃作淮南王之曲焉。琦按:上句之「淮南小山」,本《楚辭》序》以讚美白毫子之才,下句之「淮南小山」,則指白毫子隱居之地而言。白毫子蓋當時逸人。嚴滄浪以為太白呼八公為白毫子,非矣。《列仙傳》:邛疏者,周封史也,能行氣煉形,煮石髓而服之,謂之石鐘乳。《神仙傳》:王烈獨之太行山中,忽聞山東崩地,殷殷如雷聲。烈往視之,乃見山破石裂數百丈,兩畔皆是青石,石中一穴,口徑闊尺許,中有青泥流出如髓。烈取泥試丸之,須臾成石,如投熱蠟之狀,隨手堅凝,氣如粳米飯,嚼之亦然。烈合數丸如桃大,用攜少許歸與嵇叔夜曰:「吾得異物。」叔夜甚喜,取而視之,已成青石,擊之鐺鐺如銅聲。叔夜即與烈往視之,斷山已複如故。烈曰:「叔夜未合得道故也。」按神仙經曰:「神山五百年輒開,其中石髓出,得而食之,壽與天相畢烈。前得者必是也。」謝靈運詩:「洲縈渚連綿。」劉良注:「連綿,不絕貌。」《論衡》:「項曼都曰:『有數仙人將我上天,口饑欲食,仙人輒飲我以流霞一杯。每飲一杯,數月不饑』。」《水經注》:「淮南王劉安折節下士,篤好儒學,養方術之徒數十人,皆為俊異焉。多神仙秘法鴻寶之道。忽有八公,皆鬚眉皓素,詣門希見。門者曰:『吾王好長生,今先生無住衰之術,未敢相聞』。八公咸變成童,王甚敬之。八士並能煉金化丹,出入無間。乃與安登山,埋金于地,白日升天。余樂在器,雞犬舐之者,俱得上升。」淮南王招隱士:桂樹叢生兮山之幽。〕 ▼梁園吟 〔一作《梁苑醉酒歌》。《一統志》:梁園在河南開封府城東南,一名梁苑,漢梁孝王遊賞之所。〕 我浮〔一作「乘」〕黃河〔一作「雲」〕去京闕〔繆本作「關」〕,掛席欲進〔一作「往」〕波連山。 天長水闊厭遠涉,訪古始及平臺間。 平臺為客憂思多,對酒〔一作「醉來」〕遂作《梁園歌》。 卻憶蓬池阮公詠,因吟淥水揚洪波。 〔謝靈運詩:掛席拾海月。木華《海賦》:「波如連山。」《漢書》:「梁孝王大治宮室,為複道,自宮連屬於平臺。」如淳注:「平臺在大樑東北,離宮所在也。」顏師古注:「今其城東二十裡所有故台基,其處寬博,土俗雲平臺也。」《水經注》:晉灼曰:「平臺在城中東北角,亦或言兔園,在平臺側。」如淳曰:「平臺,離宮所在,今城東二十裡有台,寬廣而不甚極高,俗謂之平臺。」予按《漢書》梁孝王傳稱:「王以功親為大國,築東苑,方三百里,廣睢陽城七十裡,大治宮室,為複道,自宮連屬於平臺三十餘裡。複道自宮東出揚州之門。」左陽門,即睢陽東門也。連屬於平臺則近矣,屬之城隅則不能,是知平臺不在城中也。梁王與鄒、枚、司馬相如之徒,極游於其上,故齊隨郡王山居序所謂「西園多士,平臺盛賓,鄒、馬之客鹹在,伐木之歌屢陳,是用追芳昔娛,神遊千古,故亦一時之盛事。」謝氏雪賦亦云:「梁王不悅,游於兔園。」今也歌堂淪宇,律管埋音,孤基塊立,無複曩日之望矣。《元和郡縣誌》:「平臺在宋州虞城縣西四十裡。《左傳》:宋皇國父為宋平公所築。漢梁孝王大治宮室,為複道,自宮連屬於平臺三十餘裡,與鄒、枚、相如之徒並遊其上,即此也。」阮籍詠懷詩:「徘徊蓬池上,還顧望大樑。淥水揚洪波,曠野莽茫茫。走獸交橫馳,飛鳥相隨翔。是時鶉火中,日月正相望。朔風厲嚴寒,陰氣下微霜。羈旅無儔匹,俛仰懷哀傷。」〕 洪波浩蕩迷舊國,路遠西歸安可得。 人生達命豈暇〔繆本作「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 平頭奴子搖大扇,五月不熱疑〔一作「如」〕清秋。 玉〔一作「素」〕盤楊〔一作「青」〕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白〔一作「如」〕雪。 持鹽把酒但飲之,莫學夷齊事高潔。〔一作「何用孤高比雲月。」一作「咄咄書空字還滅。」梁武帝詩:「平頭奴子擎履箱。」〕 昔人豪貴信陵君,今人耕種信陵墳。 荒城虛〔一作「遠。」〕照碧山月,古木盡入蒼梧雲。 梁王宮闕〔一作「賓客。」〕今安在?枚馬先歸不相待。 舞影歌聲散淥池,空余汴水東流海。 〔按《史記》:魏公子無忌封信陵君,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後奪晉鄙兵,進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又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乘勝逐秦軍至函谷關,抑秦兵,秦兵不敢出。當是時,公子威震天下。《太平寰宇記》:信陵君墓,在開封府浚儀縣南十二裡。《藝文類聚》:歸藏曰:「有白雲出自蒼梧,入于大樑。」《漢書》:枚乘,淮陰人,游梁,梁客皆善屬詞賦,乘尤高。司馬相如,成都人,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是時梁孝王來朝,從遊說之士鄒陽、枚乘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游梁,得與諸侯游士居。《一統志》:汴河舊自滎陽縣東經開封府城南,又東合蔡河,名蒗菪渠,又名通濟渠,東注泗州,下入於淮。作梁園歌,而忽間以信陵數語,意謂以信陵之賢,名震一世,至今日而墓域且不克保,況梁孝王之賢不及信陵,其歌台舞榭,又焉能保其常在乎?此文章襯托法,不是為信陵致慨,乃是為梁王釋恨,並自已解愁,以見不如及時行樂之為得也。故下遂接以「沉吟此事淚滿衣」云云。〕 沉吟此事淚滿衣,黃金買醉未能〔一作「莫言」〕歸。 連呼五白行〔一作投〕六博,分曹賭酒酣〔一作看〕馳暉。 歌且謠,意方遠。 東山高臥時〔一作「還」,一作忽〕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 〔招魂:「菎蔽象棋,有六簙些。分曹並進,遒相迫些。成梟而牟,呼五白些。」王逸注:「投六箸,行六棋,故為六簙也。倍勝為牟。五白,簙齒也。言已棋已梟,當成牟勝,射張食棋,下兆于屈,故呼五白以助投也。」吳曾漫錄:「五木之戲,其四為玉采,貴也;其八為瑉采,賤也。五木之中有采曰白,蓋五木俱白也。」楚詞:「成梟而牟,呼五白,梟二為瑉采。牟者,勝也,欲勝其梟,必呼五白也。」《海錄碎事》:「六博用十二棋,分黑白各半擲之,分曹賭酒,分為二曹,以賭酒之勝負也。」謝朓詩:「馳暉不可接。」李善注:「馳暉,日也。」《詩·國風》:「我歌且謠。」毛傳曰:「曲合樂曰歌,徒歌曰謠。」《世說》:謝公在東山,朝命屢降而不動。後出為桓宣武司馬,將發新亭,朝士鹹出餞送。高靈時為中丞,亦往相祖。先時多少飲酒,因倚如醉,戲曰:「卿屢違朝旨,高臥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今亦蒼生將如君何?」謝笑而不答。〕 ▼鳴皋歌送岑征君 (時梁園三尺雪,在清泠池作。) 〔《元和郡縣誌》:鳴皋山,在河南府陸渾縣東北十五裡。《河南通志》:鳴皋山,在河南府嵩縣東北五十裡,一名九皋山。昔有白鶴鳴其上,故名。《太平寰宇記》:清泠池,在宋州宋城縣東北二裡,梁孝王故宮,有釣台,謂之清泠台,今號清泠池。神州古史考:「清泠池,在歸德府城東梁園內。」〕 若有人兮思鳴皋,阻積雪兮心煩勞。 洪河淩兢不可以徑度,冰龍鱗兮難容舠。 邈仙山〔一作「神仙」〕之峻極兮,聞天籟之嘈嘈。 霜崖縞皓以合遝兮,若長風〔一作「虹」〕扇海湧滄溟之波濤。 玄猿綠羆舔舕崟,岌〔繆本作「岌危」,一作「岑危」〕危〔繆本作「咆」〕柯振石。 駭膽栗魄,群呼而相號。 峰崢嶸以路絕,掛星辰於岩嶅。 〔《楚辭》:「若有人兮山之阿。」《四愁詩》:「何為懷憂心煩勞。」《西都賦》:「帶以洪河涇渭之川。」呂向注:「洪河,大河也。」《甘泉賦》:「馳閶闔而入淩兢。」服虔注:「淩兢,恐懼也。」顏師古注:「淩兢者,言寒涼戰慄之處也。」「冰龍鱗者,冰有鋸齒,參差如鱗也。」《韻會》:「舠,小船也,形如刀。」集韻:「或作舠,通作刀。」詩:「曾不容刀。」釋名云:「二百斛以上曰艇,三百斛曰刀。」《莊子》:「子遊曰:『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子綦曰:『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天籟,謂空中因風氣作聲,不假物而成者也』。」埤蒼:「嘈嘈,聲眾也。」鮑照詩:「霜崖土膏。」謝朓詩:「合遝與雲齊。」呂向注:「合遝,高貌。」袁宏三國名臣贊:「洪飇扇海,二溟揚波。」《上林賦》:「玄猿素雌。」李善注:「玄猿,猿之雄者,玄色也。」《西京雜記》:「熊羆毛有綠光」,皆長二尺者,直百金。舔舕,吐舌貌。木華《海賦》:「戛岩嶅。」《釋名》:「山多小石曰嶅。嶅,堯也。每石堯堯獨處而出見也。」 縞,音稿。崟,音吟。舔,音餂,舕,音演。〕 送君之歸兮,動鳴皋之新作。 交鼔吹兮彈絲,觴清泠之池閣。 君不行兮何待,若返顧之黃鵠。 掃梁園之群英,振《大雅》於東洛。 巾征軒兮曆阻折,尋幽居兮越巘崿。 盤白石兮坐素月,琴松風兮寂〔一作「昇」〕萬壑。 〔蘇武詩:「黃鵠一遠別,千里顧徘徊。」庾信詩:「黃鵠一反顧,徘徊應淒然。」《史記》:「梁孝王築東苑,方三百餘裡,招延四方豪傑,自山以東遊說之士,莫不畢至。」江淹《別賦》:「金閨之諸彥,蘭台之群英。」孔叢子:「巾車命駕。」鄭玄《周禮》巾車注:「巾,猶衣也。」李善《文選注》:「軒,車通稱也。巾征軒者,以帷蒙征車之上也。」謝靈運詩:「連嶂疊巘崿。」李善注:「巘崿,崖之別名。」謝莊月賦:「素月流天。」《白帖》:「琴曲有風入松。」《樂府詩集》:「琴集曰:『《風入松》,晉嵇康所作也』。」巘,語蹇切。年,上聲。崿,音諤。〕 望不見兮心氛氳,蘿冥冥兮霰紛紛。 水橫洞以下淥,波小聲而上聞。 虎嘯穀而生風,龍藏溪而吐雲。 冥〔一作「寡」〕鶴清唳,饑鼯顰呻。 塊〔蕭本作「魂」〕獨處此幽默兮,愀〔一作「啼」〕空山而〔一作「兮」〕愁人。 〔謝惠連雪賦:「氛氳蕭索。」李善注:「氛氳,盛貌。」毛萇詩傳:「霰,暴雪也。」鄭箋曰:「將大雨雪,始必微溫,雪自上下,遇溫氣而搏,謂之霰。久而寒勝,則大雪矣。」《淮南子》:「虎嘯而穀風至,龍舉而景雲屬。」管輅別傳:「龍者陽精,以潛為陰,幽靈上通,和氣感神,二物相扶,故能興雲。虎者陰精,而居於陽,依木長嘯,動于巽林,二氣相感,故能運風。」謝朓詩:「獨鶴方朝唳,饑鼯此夜啼。」《韻會》:「唳,鶴鳴也。」按本草:「鼯鼠,鳥名,一名鸓鼠,一名夷由,一名飛生鳥。狀如蝙蝠,肉翅連尾,大如鴟鳶,毛紫色,好夜飛,但能向下,不能向上,恒夜鳴,鳴聲如人呼。湖嶺山中多有之。」氛音分,又音焚。氳,於雲切。醖,平聲。唳,音麗。愀,音悄,又音秋。〕 雞聚族以爭食,鳳孤飛而無鄰。 蝘蜓嘲龍,魚目混珍。 嫫母衣錦,西施負薪。 若使巢由桎梏於軒冕兮,亦奚異于夔龍蹩躠於風塵。 哭何苦而救楚,笑何誇而卻秦。 吾誠不能學二子沽名矯節以耀世兮,固將棄天地而遺身。 白鷗兮飛來,長與君兮相親。 〔《爾雅》翼:蝘蜓似蜥蜴,灰褐色,在人家屋壁間,狀雖似龍,人所玩習。故淮南云:「禹南濟于江,黃龍負舟,禹視龍猶蝘蜓,龍亡而去,比之蝘蜓,言不足畏。」揚子雲「執蝘蜓而嘲龜龍」,蓋陋之也。一名守宮,又名壁宮,特善捕蠍,俗號蠍虎。李善文選注:雒書曰:「秦失金鏡,魚目入珠。」鄭玄曰:「魚目亂珍珠。」尚書大傳:黃帝妃嫫母,於四妃之班最下,貌甚醜而最賢,心每自退。高誘淮南子注:「嫫母,古之醜女。」吳越春秋:「越王使相者于國中得苧蘿山鬻薪之女,曰西施、鄭旦。」鄭玄《禮記注》:桎梏,今械也。在足曰桎,在手曰梏。《莊子》:蹩躠為仁,踶跂為義。廣韻:蹩躠,旋行貌,一曰跛也。巢、由以隱居自樂為志,夔、龍以行道濟時為志。若使巢由羈身於軒冕之中,與夔、龍廢棄於風塵之內無異,是皆不適其志願也。《戰國策》:「吳與楚戰于柏舉,三戰入郢。棼冒勃蘇曰:『吾披堅執銳,赴強敵而死,此猶一卒也,不若奔諸侯』。於是贏糧潛行,上崢山,逾深溪,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王之朝。鶴立不轉,畫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漿無入口,瘨而殫悶,旄不知人。秦王聞而走,冠帶不相及,左捧其首,右濡其口,勃蘇乃蘇。秦王身問之:『子孰誰也』?棼冒勃蘇對曰:『臣非異。楚使新造執丘棼冒勃蘇。吳與楚戰于柏舉,三戰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屬,百姓離散,使下臣來告亡,且求救』。秦王遂出革車千」乘,卒萬人,屬之子蒲、子虎,下塞以東,與吳人戰于濁水,而大敗之。左太沖詩:「吾慕魯仲連,談笑卻秦軍。」詳見二卷注。 晁補之曰:李白天才俊麗,不可矩矱,然要長於詩,而文非其所能也。賦近于文,故白《大鵬賦》辭非不壯,不若其詩盛行於世。至鳴皋歌一篇,本末《楚辭》也,而世誤以為詩,因為出之。其略曰:「蝘蜓嘲龍,魚目混珍。嫫母衣錦,西施負薪。」此諄諄放屈原卜居及賈誼吊屈原語,而白才自逸蕩,故或離而去之雲。《楚辭》後語曰:白天才絕出,尤長於詩,而賦不能及晉魏,獨此篇近《楚辭》。然歸來子猶以為白才自逸蕩,故或離而去之,亦為知言雲。 蝘,音偃。蜓,音殄。嫫,音模。蹩,匹減切,篇入聲,又音別。躠音薩,又音屑。〕 ▼鳴皋歌奉餞從翁清歸五崖山居 憶昨〔繆本作「昨憶」〕鳴皋夢裡還,手弄素月清潭間。 覺時枕席非碧山,側身西望阻秦關。 麒麟閣上春還早,著書卻憶伊陽好。 青松來風吹古〔繆本作「石」〕道,綠蘿飛花覆煙草。 我家仙翁〔繆本作「公」〕愛清真,才雄草聖淩古人, 欲臥鳴皋絕世塵。鳴皋微茫在何處? 五崖峽〔一作「溪」,蕭本作「狹」〕水橫樵路。 身披翠雲裘,袖拂紫煙〔一作「雲」〕去。 去時應過嵩少間,相思為折三花樹。 〔《太平寰宇記》:鳴皋山,在河南府伊陽縣東三十五裡。伊陽縣,本陸渾地,唐先天元年十二月,割陸渾縣置伊陽縣,在伊水之陽,去伊水一裡。張衡詩:側身西望涕沾裳。《太平御覽》:漢宮殿疏曰:「麒麟閣,蕭何造,以藏秘書,畫賢臣。」《宋書》:沈儀篤學有雄才,以儒素自業。《北齊書》:才雄氣猛,英略蓋世。法書要錄:弘農張芝,高尚不仕,善草書,精勁絕倫。家之衣帛,必先書而後練。臨池學書,池水盡黑。每書云:「匆匆不暇草書。」人謂之草聖。宋玉《諷賦》:主人之女,翳承日之華,披翠雲之裘。水經:嵩高為中嶽,在潁川陽城縣西北。酈道元注《爾雅》曰:山大而高曰嵩,合而言之為嵩高,分而名之為二室,西南為少室,東北為太室。三花樹,即貝多樹也。《齊民要術》《嵩山記》曰:「嵩寺中忽有思惟樹,即貝多也。昔有人坐貝多樹下思惟,因以名焉。漢道士從外國來,將子於西山腳下種,極高大。今有四樹,一年三花。」〕 ▼勞勞亭歌(在江甯縣南十五裡,古送別之所,一名臨滄觀) 〔《太平御覽》:輿地志曰:「丹陽郡秣陵縣新亭隴上有望遠樓,又名勞勞亭,宋改為臨滄觀,行人分別之所。」《一統志》:「勞勞亭,在應天府治西南,吳時置。」〕 金陵勞勞送客堂,蔓草離離生道旁。 古情不盡東流水,此地悲風愁白楊。 我乘素舸同康樂,朗詠清川飛夜霜。 昔聞牛渚吟五章,今來何謝袁家郎。 苦竹寒聲動秋月,獨宿空簾歸夢長。 〔古詩: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韻會》:舸,大船也。謝靈運詩:可憐誰家郎,綠流乘素舸。康樂即靈運,以其襲封康樂公,故世稱之曰謝康樂。孫綽《天臺山賦》:朗詠長川。胡震亨曰:「清川飛夜霜」,疑引謝詩,今謝集無此句,或亡之耳。《世說注》:續晉陽秋曰:袁虎少有逸才,文章絕麗,曾有詠史詩,是其風情所寄。少孤而貧,以運租為業。鎮西謝尚時鎮牛渚,乘秋佳風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會虎在運租船中諷詠,聲既清會,辭又藻拔,非尚所曾聞,遂往聽之。乃遣問訊,答曰:「是袁臨汝郎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尚佳其率有興致,即遣要迎,談話申旦,自此名譽日茂。竹有淡竹、苦竹二種,莖葉不異,以其筍味之苦淡而名。此詩大意,太白自誇山水之趣既同康樂,而吟詠之妙,又不減袁宏。惜無相賞之人與之談話申旦,空簾獨宿,殊覺寂寥。兩事並用,各不相妨。楊注謂康樂乃謝靈運,邀袁虎者乃謝尚,疑太白誤作一事用者,非也。 舸,音歌,又音哿。〕 ▼橫江詞六首 〔《太平寰宇記》:「橫江浦,在和州曆陽縣東南二十六裡。孫策自壽春欲經略江東,揚州刺史劉繇遣將樊能、於縻屯橫江,孫策破之於此。對江南岸之採石,往來濟渡處。隋將韓擒虎平陳,自採石濟,亦此處也。」〕 人道〔繆本作「言」〕橫江好,儂道橫江惡。 一風三日吹倒山,〔一作「猛風吹倒天門山。」〕白浪高於瓦官閣。 〔胡三省《通鑒注》:吳人率自稱曰儂。幽怪錄:上元縣有瓦棺寺,寺上有閣,倚山瞰江,萬里在目,亦江湖之極境。遊人弭棹,莫不登眺。《江南通志》:昇元閣在江寧城外,一名瓦官閣,即瓦官寺也。閣乃梁朝所建,高二百四十尺,南唐時猶存,今在城之西南角。揚吳未城時,正與越台相近,長幹之西北也。唐以前,江水逼石頭,李白詩「白浪高於瓦官閣」以此。〕 其二 海潮南去過尋陽,牛渚由來險馬當。 橫江欲渡風波惡,一水牽愁萬里長。 〔唐時江南西道有九江郡,即江州也,治潯陽縣。天寶元年,改名潯陽郡。乾元初,複為江州。今為江西之九江府。江水經其中,下至揚州入海。《方輿勝覽》:牛渚山,在太平州當塗縣北三十裡,山下有磯,古津渡也,與和州橫江渡相對。隋師伐陳,賀若弼從此北渡。六朝以來,為屯戍之地。陸放翁《入蜀記》:採石一名牛渚,與和州對岸,江面比瓜州為狹,故隋韓擒虎平陳,及本朝曹彬下江南,皆自此渡。然微風輒浪作,不可行。劉賓客云:「蘆葦晚風起,秋江鱗甲生。」王文公云:「一風微吹萬舟阻。」皆謂此磯也。《太平府志》:牛渚磯屹然立江流之沖,水勢湍急,大為舟楫之害。《元和郡縣誌》:馬當山,在江州彭澤縣東北一百里,橫入大江,甚為險絕,往來多覆溺之懼。《太平御覽》:「九江記曰:『馬當山,高八十丈,周回四裡,在古彭澤縣北一百二十裡。其山橫枕大江,山象馬形,回風急擊,波浪湧沸,舟船上下,多懷憂恐。山際立馬當山廟以祀之』。」〕 其三 橫江西望阻西秦,漢水東連〔一作「楚水東流。」〕揚子津。 白浪如山那可渡,狂風愁殺峭帆人。 〔漢水出漢中之嶓塚山,至漢口與岷江合流,東至揚州為揚子江入海。胡三省《通鑒注》:揚子津在今真州揚子縣南,是往來橫渡處。〕 其四 海神來〔《文苑英華》作「東」〕過惡風回,浪打天門石壁開。 浙江八月何如此,濤似連山噴雪來。 〔《方輿勝覽》:天門山,在太平州當塗縣西南三十裡,又名蛾眉山,夾大江對峙,東曰博望,西曰梁山。《水經注》:錢塘縣東有定已諸山,皆西臨浙江,水流於兩山之間,江川急濬,兼濤水晝夜再來,來應時刻,常以月晦及望尤大,至二月、八月最高,峨峨二丈有餘。木華《海賦》:「波如連山。」〕 其五 橫江館前津吏迎,向餘東指海雲生。 郎今欲渡緣何事,如此風波不可行。 〔《太平府志》:採石驛在採石鎮,濱江,即唐時之橫江館也。在明為皇華驛。按《唐書·百官志》:津尉掌舟梁之事。永徽後,廢津尉,置津吏,上關八人,中關六人,下關四人,無津者不置。梁簡文帝詩:「采菱渡頭擬黃河,郎今欲渡畏風波。」範德機云:「絕句一句一絕,乃其大本。其次句少意多,極四詠而反復議論。此篇氣格合歌行之風,使人詠歎而有無窮之思,乃唐人所長也。」諸家詩非不佳,然視李、杜氣格音調特異,熟讀自見。〕 其六 月〔《文苑英華》作「日」〕暈天風霧不開,海鯨東蹙百〔一作「眾」〕川回。 驚波一起三山動,公無〔一作「莫」〕渡河歸去來。 〔日暈主雨,月暈主風。木華《海賦》:魚則橫海之鯨,突扤孤遊。噏波則洪漣踧踖,吹澇則百川倒流。山謙之《丹陽記》:江寧縣北十二裡,濱江,有三山相接,即名為三山,舊時津濟道也。《永樂一統志》:三山在應天府西南五十七裡,下臨大江,三峰排列,故名。古樂府:「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金陵城西樓月下吟 金陵夜寂〔一作靜〕涼風發,獨上高〔一作西〕樓望吳越。 白雲映水搖空城〔一作「秋城」,《文苑英華》作「秋光」〕,白露垂珠滴秋月。〔《文苑英華》作「如珠滴秋月」,一作「沾衣濕秋月。」〕 月下沉〔一作長〕吟久不歸,古來〔一作今〕相接眼中稀。 解道澄江淨如練,令人長〔一作還,《文苑英華》作卻〕憶謝玄暉。 〔江淹《別賦》:「秋露如珠。」謝玄暉《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詩:「余霞散成綺,澄江淨如練。」〕 ▼東山吟(土山,去江寧城三十五裡晉謝安攜妓之所。) 〔一作「醉過謝安東山。」《太平寰宇記》:土山在昇州上元縣南三十裡。按《丹陽記》:晉太傅謝安舊隱會稽東山,因築土像之,無岩石,故謂土山也。有林木台觀娛遊之所。安常請朝中賢士子姓親屬會宴于此。《江南通志》:東山在江甯府城東南三十裡,一名土山。晉謝安先隱居會稽東山,既出,心嘗思憶,因築土為山擬之,寄懷欣賞。《晉書》云:「謝安于土山營墅,樓館林竹甚盛,每攜中外子侄往來游集。」即此地也。〕 攜妓東土山〔胡本作「東山去。」〕,悵然悲謝安。 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墳荒草寒。 白雞夢後三〔一作「五」〕百歲,灑酒澆君同所懽。 酣來自作青海舞,秋風吹落紫綺冠。 彼亦一時,此亦一時,浩浩洪流之〔一作「高」〕詠何必奇。 〔《晉書》:謝安雖受朝寄,然東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於言色。及鎮新城,盡室而行,造泛海之裝,欲須經略粗定,自江道還東。雅志未就,遂遇疾篤,悵然謂所親曰:「昔桓溫在時,吾懼不全,忽夢乘溫輿行十六裡,見一白雞而止。乘溫輿者,代其位也。十六裡止今十六年矣。白雞主酉,今太歲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乃上疏遜位,尋薨。楊齊賢曰:自安至太白時,三百餘歲耳。一本作五百,非是。《世說》:桓公伏甲設饌,廣延朝士,因此欲誅謝安、王坦之。王甚遽,問謝曰:「當作何計?」謝神意不變,謂文度曰:「晉祚存亡,在此一行。」相與俱前。王之恐狀,轉見於色。謝之寬容,愈表於貌,望階趨席,方作洛生詠,諷「浩浩洪流。」桓憚其曠遠,乃趣解兵。〕 ▼僧伽歌 〔《太平廣記》:僧伽大師,西域人,姓何氏。唐龍朔初,來遊北土,隸名于楚州龍興寺。後於泗州臨淮縣信義坊乞地施標,將建伽藍。于標下掘得古《香積寺銘記》,並金像一軀,上有「普照王佛」字,遂建寺焉。景龍二年,中宗皇帝遣使迎師入內道場,尊為國師。尋出居薦福寺。嘗獨處一室,其頂上有一穴,恒以絮塞之,夜則去絮,香從頂穴中出,煙氣滿房,非常芳馥。及曉,香還入頂穴中,又以絮窒之。師嘗濯足,人取其水飲之,痼疾皆愈。一日,中宗於內殿語師曰:「京師無雨,已是數月,願師慈悲,解朕憂迫。」師乃將瓶水泛灑,俄頃陰雲驟起,甘雨大降。中宗大悅,詔賜所修寺額,以臨淮寺為名。師請以普照王字為名,蓋欲依金像上字也。中宗以「照」字是天后廟諱,乃改為普「光王寺」,御筆親書以賜焉。至景龍四年三月二日,端坐而終。中宗即令於薦福寺起塔供養。俄而大風歘起,臭氣滿長安。中宗問曰:「是何祥也?」近臣奏曰:「僧伽大師化緣在臨淮,恐是欲歸彼處,故現此變。」中宗心許,其臭頓息。頃刻之間,奇香馥烈。即以其年五月,送至臨淮,起塔供養。中宗問萬回師曰:「僧伽大師何人?」萬回曰:「是觀音化身也。」如《法華經》《普門品》云:「應以比丘身得度者,即見比丘身而為說法。」此即是也。〕 〔《傳燈錄》:泗州僧伽大師,世謂觀音大士應化也。但此土有緣之眾,乃謂大師自西國來。唐高宗時,至長安洛陽行化,曆吳楚間,身執楊枝,混於緇流。或問:「師何姓」,答曰:「我姓何。」又問:「師是何國人?」師曰:「我何國人。」尋於泗上欲構伽藍,因宿州民賀跋氏舍所居,師曰:「此本為佛宇。」令掘地,果得古碑,雲香積寺,即齊李龍建所創。又獲金像,眾謂然燈如來,師曰:「普光王佛也。」因以為寺額。景龍二年,中宗遣使迎大師至輦轂,深加禮異,命住大薦福寺。三年三月三日,大師示滅。 伽,具牙切。音茄。〕 真僧法號號僧伽,有時與我論三車。 問言誦咒幾千遍,口道恒河沙複沙。 此僧本住南天竺,為法頭陀來此國。 戒得長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蓮色。 意清淨,貌棱棱。亦不減,亦不增。 瓶裡千年舍利〔蕭本作「鐵柱」〕骨,手中萬歲胡孫藤。 嗟予落泊〔蕭本作「魄」〕江淮久,罕遇真僧說空有。 一言懺〔許本作「散」〕盡波羅夷,再禮渾除犯輕垢。 〔三車,謂羊車、鹿車、牛車也。《法華經》:長者告諸子言:「羊車、鹿車、牛車,今在門外,可以遊戲。汝等於此火宅,宜速出來。」注云:「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俱以運載為義,方便設施。舊說聲聞不能化他,如羊不顧後群,故以羊車譬聲聞乘。緣覺是法行人,從他如法少,自推義多,故以鹿車譬緣覺乘,鹿不依人故也。或云:譬鹿猶有回顧之慈,菩薩慈悲化物,如牛之安忍運載,故以牛車譬菩薩乘。」琦謂:當是以三獸之力有大小,三車之所載有多寡,喻三乘諸賢聖道力之淺深耳。恒河,西域中水名。釋典謂西域香山頂上有無熱惱池,四方流出四水,其東方之水謂之殑伽河,即恒河也。廣四十裡,水中之沙微細如面,佛說法之處,皆與此河相近,故常取以為喻雲如恒河中所有沙數,蓋言其數之極多,非算數所能知者耳。劉昫《唐書》:「天竺國,即漢之身毒國,或雲婆羅門地也。在蔥嶺西北,週三萬餘裡,其中分為五天竺:一曰中天竺,二曰東天竺,三曰南天竺,四曰西天竺,五曰北天竺。地各數千里,城邑數百。南天竺際大海,北天竺拒雪山,四周有山為壁,南面一穀,通為國門。東天竺東際大海,與扶南、林邑鄰接。西天竺與罽賓、波斯相接。中天竺據四天竺之會,其都城周圍七十餘裡,北臨禪連河雲。」〕 〔《法苑珠林》:「西雲頭陀,此雲抖擻。能行此法,即能抖擻煩惱,去離貪著,如衣抖擻,能去塵垢,是故從喻為名。」錦繡萬花穀:「頭陀,梵語雲杜多,漢言抖擻,謂三毒如塵坌真心,此人能振撣除去,故今訛稱頭陀。」陳永陽王解講疏:戒與秋月共明,禪與春池共潔。華嚴經:菩提心者,猶如蓮花,不染一切諸罪垢故。僧肇維摩詰經注:天竺有青蓮花,其葉修廣,青白分明。《世說》:孫興公見林公,棱棱露其爽。心經: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減不增。《魏書》:佛既謝世,香木焚屍,靈骨分碎,大小如粒,擊之不壞,焚亦不焦,或有光明神驗,胡言謂之舍利。弟子收奉,置之寶瓶,竭香花,致敬慕。〕 〔《法苑珠林》:「舍利者,西域梵語,此雲骨身,恐濫凡夫死人之骨,故存梵本之名。舍利有三種:一是骨舍利,其色白;二是發舍利,其色黑;三是肉舍利,其色赤。是佛舍利,椎打不碎;是弟子舍利,椎擊便破矣。」楊齊賢曰:「胡孫藤,乃藤杖,手所執者。」《後漢書·西域傳》:「清心釋累之訓,空有兼遣之宗。」章懷太子注:「不執著為空,執著為有。兼遣,謂不空不有,虛實兩忘也。」鳩摩羅什《維摩詰經注》:「佛法有二種:一者有,二者空。若常在有,則累於想著;若常在空,則舍於善本;若空有迭用,則不設二過,猶日月代明,萬物以成。」〕 〔胡三省《通鑒注》:釋氏以面陳悔過為懺。波羅夷者,華言棄,謂犯此罪者,永棄佛法邊外。《法苑珠林》云:波羅夷者,此雲極重罪是也。輕垢罪者,比重減輕一等,凡玷污淨行之類皆是。據梵網,輕重戒有十,犯者得波羅夷罪;輕戒有四十八,犯者為輕垢罪。《廣川書跋》:「僧伽傳,蔣穎叔作。其謂李太白嘗以詩與師論三車者,誤也。詩鄙近,知非太白所作。世以昔人類在集中,信而不疑,且未嘗深求其言,而知其不類。予為之校其年,始知之。太白死在代宗元年,上距大足二年壬寅為六十年,而白生當景龍四年。白生九歲,固不與僧伽接。然則其詩為出於世俗,而複不考歲月,殆涅其服者托白以為重,而儒者信之,又增異也。」懺,義鑒切。攙,去聲。〕 ▼白雲歌送劉十六歸山 楚山秦山皆白雲,白雲處處長隨君。 長隨君,君入楚山裡,雲亦隨君渡湘水。 湘水上,女蘿衣,白雲堪臥君早歸。 〔《通鑒》地理通釋:湘水出全州清湘縣陽朔山,東入洞庭,北至衡州衡陽縣入江。《楚辭》:被薜荔兮帶女蘿。方弘靜曰:太白賦《新鶯百囀》與《白雲歌》,無詠物句,自是天仙語。他人稍有擬象,即屬凡辭。〕 ▼金陵歌送別范宣 石頭巉岩如虎踞,淩波欲過滄江去。 鐘山龍盤走勢來,秀色橫分曆陽樹。 四十餘帝三百秋,功名事蹟隨東流。 白馬小兒誰家子,泰清之歲來關囚。〔一作「白馬金鞍誰家子,吹唇虎嘯鳳凰樓。」〕 金陵昔時何壯哉,席捲英豪天下來。 冠蓋散為煙霧盡,金輿玉座成寒灰。 扣劍悲吟空咄嗟,梁陳白骨亂如麻。 天子龍沉景陽井,誰歌《玉樹後庭花》。 此地傷心不能道,目〔一作「日」〕下離離長春草。 送爾長江萬里心,他年來訪南山皓〔蕭本作「老」〕。 〔張勃吳錄:劉備曾使諸葛亮至京,因觀秣陵山阜,乃歎曰:「鐘山龍蟠,石頭虎踞,帝王之宅也。」《景定建康志》:石頭山在城西二裡。按輿地志:環七裡一百步,緣大江南扺秦淮口,去台城九裡。自六朝以來,皆守石頭以為固,以王公大臣領戍軍為鎮,其形勝蓋必爭之地也。《一統志》:石頭山在應天府西二裡,蜀漢諸葛亮雲「石頭虎踞」是也。陸放翁《入蜀記》:望石頭山不甚高,然峭立江中,繚繞如垣牆,凡舟皆由此下至建康,故江左有變,必先固守石頭,真控扼要地也。《元和郡縣誌》:鐘山在潤州上元縣西北十八裡。按輿地志,古金陵山也,邑縣之名,由此而立。吳大帝時,蔣子文發神異于此,封為蔣侯,改山曰蔣山。宋複名鐘山。江表上已常游於此,為眾山「之傑。」《六朝事蹟》:「鐘阜,《圖經》云:在縣東北,周回六十裡,高一百五十八丈,東連青龍山,西臨青溪,南自鐘浦,下入秦淮,北接雉亭山。漢末,秣陵尉蔣子文逐盜,死于鐘山,吳大帝為立廟,封曰蔣侯。大帝祖諱鐘,因改名曰蔣山。」〕 〔按《丹陽記》云:「京師南北並連山嶺,而蔣山岧嶢嶷異,其形象龍,實作揚都之鎮。」諸葛亮嘗至京,觀秣陵山阜,雲「鐘山龍蟠」,蓋謂此也。楊齊賢曰:和州曆陽郡,治曆陽縣。《建康圖經》:西至本府界十裡,自界首至和州八十三裡,從採石而濟,蓋南北往來要津。又曰:「按《紀年》,自孫權定都建鄴,傳四主,五十九年而晉並之。元帝渡江,傳十一主,一百三年而宋代之。宋傳八主,六十年而齊代之。齊傳七主,二十四年而梁代之。梁傳四主,五十六年而陳代之。陳傳五主,三十三年而隋並之。凡三十九主,三百三十五年。」蕭士贇曰:「按史書,自吳大帝建都金陵後,曆晉、宋、齊、梁、陳,凡六代,共三十九主。此言四十餘帝者,並其推尊者而混言之也。自吳大帝黃武元年」壬寅歲至陳禎明三年己酉,共三百六十八年。吳亡後歇三十六年,只三百三十二年。此言「三百秋」者,舉成數而言耳。按六代建都之歲,只三百三十二年,楊氏于宋、齊、梁交代之歲各重數一年,故誤為三百三十五也。〕 〔白馬小兒,謂侯景。隋書:大同中,童謠曰:「青絲白馬壽陽來。」其後侯景破丹陽,乘白馬,以青絲為羈勒。《梁書》:太清二年八月,侯景舉兵反。十月己亥,景自橫江濟於採石。辛亥,景師至京。三年三月,攻陷宮城。《南齊書》:元嘉七年,太一在八宮,關囚惡歲。《南史》:侯景矯詔禪位,將登太極殿,醜徒數萬,同共吹唇唱吼而上。《後漢書》:雷震四海,席捲天下。章懷太子注:席捲,言無餘也。江淹《恨賦》:喪金輿及玉乘。謝莊孝武宣貴妃誄:金缸曖兮玉座寒。曹植酒賦:或揚袂屢舞,或扣劍清歌。《陳書》:後主聞兵至,從宮人十餘出後堂景陽殿,將自投于井。袁憲侍側,苦諫不從。後閣舍人夏侯公韻又以身蔽井,後主與爭久之,方得入焉。及夜,為隋軍所執。〕 〔《六朝事蹟》:景陽井,台城中景陽宮井也。按《南史》:隋克台城,陳後主與張麗華、孔貴嬪俱入井,隋軍出之。故杜牧之詩雲「三人出眢井」,謂此也。其井有石欄,上多題字。舊傳云:欄有石脈,以帛拭之,作胭脂痕。或雲石脈之色類胭脂,故雲。《陳書》:後主每引賓客對貴妃等游宴,使諸貴人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新詩,互相贈答,采其尤豔麗者以為曲詞,被以新聲,選宮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數,令習而歌之,分部迭進,持以相樂。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大指所歸,皆美張貴妃、孔貴嬪之容色也。其略曰:「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通典》:《玉樹後庭花》《堂堂黃鸝留》《金釵兩臂垂》,並陳後主所造,恒與宮中女學士及朝臣相唱和為詩,太樂令何胥采其尤輕豔者,以為此曲。南山皓,謂漢之四皓。四皓在秦時始入藍田山,後又入地肺山,漢時匿終南山。終南山廣八百餘裡,橫亙關中南面,故亦謂之南山。凡藍田、地肺諸山,亦南山之支脈矣。四皓事詳後廿二卷注。〕 ▼笑歌行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曲如鉤,古人知爾封公侯。 君不見直如弦,古人知爾死道邊。 張儀所以只掉三寸舌,蘇秦所以不墾二頃田。 〔《後漢書》:順帝之末,京師童謠曰: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後漢紀》載此謠,作「曲如鉤,封公侯。」《漢書》: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舌,下齊七十餘城。顏師古注:掉,揺也。太白借用其語,作張儀遊說事用。《史記》:蘇秦曰:「使我有洛陽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掉,條上聲,又去聲二音。〕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滄浪老人歌一曲,還道滄浪濯吾足。 平生不解謀此身,虛作《離騷》遣人讀。 笑矣乎,笑矣乎! 趙有豫讓楚屈平,賣身買得千年名。 巢由洗耳有何益,夷齊餓死終無成。 君愛身後名,我愛眼前酒。 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 男兒窮通當有時,曲腰向君君不知。 猛虎不看幾上肉,洪爐不鑄囊中錐。 〔屈平、漁父、豫讓、巢由,俱見前注。《晉書》:張翰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後漢書》:鼓洪爐,燎毛髮。《史記》:譬若錐之處囊中。〕 笑矣乎,笑矣乎! 甯武子,朱買臣,叩角行歌背負薪。 今日逢君君不識,豈得不如佯狂人。 〔《呂氏春秋》:甯戚欲幹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進,於是為商旅,將任車以至齊,暮宿于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辟任車,爝火甚盛,從者甚眾。甯戚飯牛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桓公聞之,撫其僕之手曰:「異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桓公反至,從者以請,桓公賜之衣冠見之。甯戚說桓公以治境內。明日複見,說桓公以治天下。桓公大悅。此詩以甯戚為甯武子,恐誤。然《太平御覽》:屍子曰:鮑叔為桓公祝曰:「使臣無忘在莒時,管子無忘在魯時,甯武子無忘車下時。」則前此已有稱甯戚為甯武子者矣。豈武子是戚之字耶?《晉書》:或叩角以幹齊。《漢書》:朱買臣家貧,好讀書,不治產業,常艾薪樵,賣以給食。擔束薪,行且讀書。其妻亦負戴相隨,數止買臣無歌謳道中。買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買臣曰:「我年五十當富貴,今已四十餘矣。汝苦日久,待我富貴報汝功。」妻恚怒曰:「如公等,終餓死溝中耳,何能富貴?」買臣不能留,即聽去。其後買臣獨行歌道中,負薪墓間。〕 ▼悲歌行 悲來乎,悲來乎! 主人有酒且莫斟,聽我一曲《悲來吟》。 悲來不吟還不笑,天下無人知我心。 君有數鬥酒,我有三尺琴。 琴鳴酒樂兩相得,一杯不啻千鈞金。 〔博雅:「神農氏琴,長六尺六寸六分。」《說文》:「鈞,三十斤也。」〕 悲來乎,悲來乎! 天雖長,地雖久,金玉滿堂應不守。 富貴百年能幾何,死生一度人皆有。 孤猿坐啼墳上月,且須一盡杯中酒。 〔《老子》:「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又《老子》:「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悲來乎,悲來乎! 鳳鳥〔蕭本作「凰」〕不至河無圖,微子去之箕子奴。 漢帝不憶李將軍,楚王放卻屈大夫。 悲來乎,悲來乎! 秦家李斯早追悔,虛名撥向身之外。 範子何曾愛五湖,功成名遂身自退。 劍是一夫用,書能知姓名。 惠施不肯幹萬乘,蔔式未必窮一經。 還須黑頭取方伯,莫漫白首為儒生。 〔李廣、屈原、李斯、範蠡事,俱見前注。《老子》: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史記》: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呂氏春秋》:魏惠王謂惠子曰:「上世之有國,必賢者也。今寡人實不若先生,願得傳國。」惠子辭。王又固請曰:「寡人莫有之國於此者也,而傳之賢者,民之貪爭之心止矣。欲先生之以此聽寡人也。」惠子曰:「若王之言,則施不可而聽矣。王固萬乘之主也,以國與人猶尚可。今施,布衣也,可以有萬乘之國而辭之,此其正貪之心愈甚也。」《漢書》:卜式,河南人,以田畜為事。會渾邪等降,縣官費重,倉府空,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式持錢二十萬與河南太守,以給徙民。上乃賜式外繇四百人,式又盡複與官。上乃召拜式為郎中,賜爵左庶長,田十頃,佈告天下,尊顯以風百姓。試使治民。拜緱氏令,緱氏便之。遷成皋令,將漕最。拜為齊王太傅,轉為相。會呂嘉反,式上書「願與子男及臨菑習弩、博昌習船者,請行死之,以盡臣節。」上賢之,賜式爵關內侯,黃金四十斤,田十頃。元鼎中,代石慶為御史大夫。明年,當封禪,式不習文章,貶秩為太子太傅,以壽終。《漢書》何武傳:刺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州表率也。〕 〔蘇東坡曰:今太白集中有「悲來乎」、「笑矣乎」及《贈懷素草書》數詩,決非太白作,蓋唐末五代間貫休、齊己輩詩也。予舊在富陽,見國清院太白詩,絕凡近。過彭澤唐興院,又見太白詩,亦非是。良由太白豪俊,語不甚擇,集中往往有臨時率然之句,故使妄庸敢爾。若杜子美,世豈複有偽撰者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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