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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慶丙辰會試策問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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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三易」掌于太蔔,則《易》本蔔筮之書,即象數以明人事。王弼以後,乃詮以心性;劉牧以後,多推演「河洛」。及其詁經,則仍訓釋爻象,未嘗取義於「河洛」。其故何歟? 《洪范》明天人之應,為治法大原;劉向、劉歆之傳,劉知幾駁為不經。《禹貢》地理,毛晃以來,為專門之學;程大昌《圖論》,宋孝宗斥為無用。其故又何歟? 司馬遷稱古詩三千,孔子刪至三百十一篇,然《株林》一篇距孔子僅數十年,何以稱古詩歟?王柏刪削《國風》,許謙疑之,吳師道乃是柏而非謙。以誰為是歟? 說《春秋》者,廢「三傳」始唐啖助,「三傳」果可廢歟?謂《春秋》有貶無褒,始宋孫複,《春秋》果有貶無褒歟? 張虙奏進《月令解》,請每月按令施行,古制果可行歟?魏徵《類禮》,為張說所駁,吳澄《禮記纂言》與徵書一例,虞集乃以為精密。古經果可改歟? 諸生幸際昌時,經籍道光,必有深究古義者,其詳悉以對。 * 問:史例亦繁矣。《新五代史》仿《春秋》書法,意主謹嚴,而又不免於疏漏;《宋史》四百五十卷,意求賅備,而又不免於冗濫。將何所從歟? 謂史當潤色以從文,則《周書》以華而不實、雅而不檢見譏于後人;謂史當樸實以從質,則《元史·河渠志》稱耿參政、《祭祀志》稱田司徒,複有直錄案牘之誚。又將何所從歟? 表、志創自馬、班,《後漢書》無志,北宋孫奭補以司馬彪書亦未作表,熊方為補三表,誠以周官太史掌國六典,詳載故事,固史職也。而劉知幾《史通》乃欲廢表、志,孰為是歟? 《新唐書》於有著述無《列傳》者,存其人于《藝文志》本條之下;《元史》於有《列傳》者,附存其書於本傳,無《列傳》者即不載其書,孰為善歟? 諸史《本紀》載詔令,《列傳》載詞賦,《新唐書》則全刪;諸史或有論,或有贊,或兼有論贊,《元史》則皆不作。又孰為善歟? 諸生行將珥筆彤墀,備承明著作之選,其剖決是非,用覘學識。 * 問:孔子後,儒分為八,然學術無殊。至宋而洛、蜀二黨各立門戶,於是有程、蘇之學。「洛黨」又自分兩歧:楊時一派傳于閩,周行己一派傳於浙,於是有「新安」「永嘉」之學。程守禮法,蘇以為偽;蘇尚文章,程以為雜。「新安」談心性、辨儒墨,「永嘉」以為迂腐;「永嘉」講經濟、務博洽,「新安」以為粗浮。果皆中其失歟? 周密《齊東野語》,極掊擊程氏之徒,程敏政《蘇氏檮杌》抑又甚焉,固黨同伐異之見。然二家毋亦均有賢者之過歟? 周公手定《周禮》,聖人非不講事功;孔子問禮、問官,聖人非不講考證。不通天下之事勢而坐談性命,不究前代之成敗而臆斷是非,恐於道亦未有合。「永嘉之學」或可與「新安」相輔歟?抑實有不可並立者歟? 聖朝刑政修明,儒者久無朋黨之習尚,論學術之得失,可平心而決從違,其詳抒所見。 * 問:經義始宋熙寧。傳於今者,惟《劉左史集》載十七篇,《宋文鑒》載一篇,《制義模範》載十六篇而已。坊刻有王安石、蘇轍等經義,果有所傳歟?抑偽託歟? 兼用《四書》,始元延祐,其式備于倪士毅《作義要訣》,有冒題、原題、講題、結題四法,能疏其大意歟?明吳伯宗《榮進集》載其法式,辛亥會試卷,體猶與宋、元不殊,其變為今體始何時歟?成化後,體尚謹嚴;正德後,局加宏敞;隆慶後,機巧日生;天啟後,才華競出。其得失能指數歟? 歸有光古文宗韓、歐,王世貞古文宗秦、漢,交相譏也。有光經義竟學韓、歐,世貞經義則不敢學秦、漢,其時老師宿儒典型猶在故也。後,艾南英宗有光之說,陳子龍接世貞之脈,乃均以其文體入經義,而「豫章」「雲間」兩派,遂互相勝負於文壇。其中亦各有真偽,能一一辨別歟? 多士幸逢景運,文治昌明,三冬績學之餘,經義尤為所專肄,其攄所心得著於篇。 * 問:功令以詩試士,則試帖宜講也。然必工諸體詩,而後可以工試帖,又必深知古人之得失,而後可以工諸體詩。齊、梁綺靡,去李、杜遠甚。而杜甫以陰鏗比李白,又自稱頗學陰、何,其故何也? 蘇、黃為元祐大宗,元好問《論詩絕句》指為「滄海橫流」,其故又何也? 王、孟清音,惟求妙悟,於美刺無關,而論者謂之上乘;元、白諷諭,源出變雅,有益勸懲,而論者謂之落言詮、涉理路。然歟?否歟? 《擊壤》流為《濂洛風雅》,是不入詩格者也,然據理而談亦無以難之;《昌穀集》流為《鐵厓樂府》,是破壞詩律者也,然嗜奇者眾,亦不廢之。何以救其弊歟? 北地、信陽以摹擬漢、唐流為膚濫,然因此禁學漢、唐,是盡偭古人之規矩也;公安、竟陵以莩甲新意,流為纖佻,然因此惡生新意,是錮天下之性靈也。又何以酌其中歟? 和聲以鳴,國家之盛,於多士有厚望焉。其詳悉以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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