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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三十二峰草堂詩鈔》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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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日變而日新。餘校定《四庫》,所見不下數千家,其體已無所不備。故至「嘉隆七子」變無可變,於是轉而言復古。古體必漢、魏,近體必盛唐,非如是,不得入宗派。然摹擬形似可以駭俗目,而不可以炫真識。於是公安、竟陵乘機別出,麼弦側調,纖詭相矜;風雅遺音,迨明季而掃地焉。論者謂:王、李之派,有擬議而無變化,故塵飯土羹;三袁、鐘、譚之派,有變化而無擬議,故偭規破矩。蓋必心靈自運,而後能不立一法、不離一法,所謂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也。 門人蔣子士鎔,嘗以趙君渭川《四百三十二峰草堂詩鈔》求餘序。年來筆墨委積,日不暇給,恒擇其督之急者而先,應餘諾而未作也。癸亥二月,蔣子遣專使來索,遂撥冗開讀,三夕乃竟。見其詩根柢眉山,而精思陶冶,如花釀蜜,如黍作酒,得其神不襲其貌,卓然自為一家,天下之善學蘇者,蓋莫君若。長吟短詠,自憾其相見之晚也。 惟是東坡才筆橫據一代,未有異詞。而元遺山《論詩絕句》乃曰:「蘇門果有忠臣在,肯放坡詩百態新。」又曰:「奇外無奇更出奇,一波才動萬波隨。只言詩到蘇、黃盡,滄海橫流卻是誰?」二公均屬詞宗,而元之持論,若不欲人鑽仰于蘇者,其故殆不可曉。余嘉慶壬戌典會試,三場,以此條發策,四千人莫餘答也。惟揭曉前一夕,得朱子士彥卷,對曰:「南宋末年,江湖一派萬口同音,故元好問追尋源本,作是懲羹吹齏之論。又,南北分疆,未免心存畛域,其《中州集》末題詩,一則曰:『若從華實評詩品,未便吳儂得錦袍。』一則曰:『北人不拾江西唾,未要曾郎借齒牙。』詞意曉然,未可執為定論也。」喜其洞見癥結,急為補入榜中。然則趙君詩之胎息于蘇,其亦深知此意歟? 趙君所與倡和者,餘多未識。所識者,如李南磵,為餘庚辰所取士;周書昌、戴東原、餘秋室,皆以余薦修《四庫全書》,入翰林;孫淵如為餘讀卷所取士,其人並學問、文章具有端緒。知趙君之友,益知趙君之詩矣。因撥落酬應,為書數行于簡端。若夫詞句之弇陋,則本非善步,加以急行,趙君諒之可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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