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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鏤冰詩鈔》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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畿輔詩人,惟任丘龐雪厓先生名最著。其時,漁洋山人以談詩奔走天下,士莫不攀附門牆,借齒牙餘論;惟益都趙飴山先生齟齬相爭,至今「不著一字」之說,與「詩中有人」之說,齗齗然不相下也。雪厓與德州田山姜先生則不相攻擊,亦不相附和。故漁洋說部于山薑有微詞,於雪厓僅稱其「切防美人笑跛者,春來不過平原門」一二小詩,殆門戶之見,賢者亦不免歟!顧山姜作《叢碧山房集序》,僅許為香山、劍南之遺,殊不甚推重;雪厓刊以弁首,亦不以為嫌。賢者之所見,至今又莫能測也。 嘗竊論之:山薑以雄傑之才,上規八代,而學問奧博又足以副之,故其詩沉博絕麗,縱橫一時;其視雪厓,固猶齊、晉之霸視秉禮之弱魯也。故不肯折服,亦不敢凌鑠,姑取其近似者稱之雲爾。雪厓詩平易近人,而法律謹嚴,情景融洽,故優柔蘊藉,往往一唱三歎,有餘不盡,得風人言外之旨。譬以白、陸,白、陸未始非正聲也,受而不辭,殆以是矣。 雪厓以後,北士之續其響者,惟景州李露園、曹麗天,任丘邊隨園、李廉衣,獻縣戈芥舟,寥寥數人。惜其遺集皆在存亡間,不甚著也。余初從同年毛其人家,識其外舅易州單公,為人侃侃有直氣,而恂恂有儒者風,心頗重之。初不知其工詩也。單公歿後,其同裡趙君象庵,執其《鏤冰詩鈔》屬餘刊定,將授梓。餘受讀之,與雪厓詩如出一轍:蓋兩家均上溯三唐,下薄兩宋,務得性情之正。雪厓則天分稍弱,而研煉較深;單公則揮灑自如,而神骨遒上。要其合作,均可以相視而笑也。 龐公往矣,餘不及見,無所憾。單公則相識三十年,竟未知其詩;今始知之,已不及與談。鄉党之中有是作者,乃徒於楮墨之間恬吟密詠,慨然想見其為人,是則餘之所深歉者。若公則蓄寶希聲,文章之價自在,固不以餘之早知與否為詩品之輕重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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