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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瑭《陰陽管見後語》


  造化之妙,先聖已有論者,見於《易象》及《禮祭義》、《春秋左傳》諸篇可考也,但所言簡略耳。蓋以其理微妙難明,恐學者知未及此,驟而語之,反滋其惑,故等閒不論。所謂「子不語神」,「子罕言命」,「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是也。但近世儒者,不察先聖之指,未明造化之妙,輒以己見立論,其說傳於天下,後世學習於耳目之聞見,遂以為理實止此,而不知其謬也。予惜其失,故著《管見》以救之,而爭辯紛然而起,蓋為先入之言所梏耳。予不得已,乃著《管見後語》以發之。學者熟玩而細察焉可也。嘉靖甲午冬至後二日敘。

  造化之道,合言之則為太極,分言之則為陰陽,謂之兩儀。陰陽又分之,則為太陰、太陽、少陰、少陽,謂之四象。四象又分之,則為天地水火風雷山澤之象,謂之八卦。天地水火常在,故為體;雷風山澤或有或無,故謂之變。此皆在造化之中,而未生物也,其既合,則物生矣。(右《第一章》)

  陰形陽神,合則生人,所謂精氣為物也;離則人死,所謂遊魂為變也。方其生也,形神為一,未易察也;及其死也,神則去矣。而去者初無形可見,形雖尚在,然已無所知矣。陽有知而無形,陰有形而無知,豈不昭然而易察哉?(右《第二章》)

  天動而無形,風亦動而無形,天不息,風有時而息,下交于陰,為陰所滯也。高山之顛風猛,蓋去陰稍遠,不大為所滯也;雲霄之上風愈猛,蓋將純乎天也。然則天變而為風也明矣。春夏日近火氣盛,則雷乃發;秋冬日遠火氣微,則雷乃收。雷有電,火光也;雷所擊有燒痕,火所燎也。然則火變而為雷也明矣。若地水之變,則有形易見,不待論也。《周易》謂「停水為澤」,《管見》則以水之化而散者為澤。蓋停水與流水無異,而水之化為雨雪霜露者,於八卦遂無所歸。且澤有散義,先聖亦有雨澤之說,故不從《周易》所取之象。蓋於造化之道不合,雖文王之象,亦不敢從也。(右《第三章》)

  儒者論天道之陰陽,多指四時之變而言,而四時之變,陰陽消長,實指水火而言。而天之本體,則運行水火,在四時之外無消長也。地道之柔剛,則以形論。地火相結,為火所煆者則剛,而火氣行於地者,人不敢犯,亦謂之剛。至於地水,本體至靜而無為,則謂之柔。此所謂地有柔剛,亦自水火而來也。(右《第四章》)

  周子所謂太極,指神而言,無神所不統,故謂太極,神無形,故謂無極而太極。朱子所注亦得其意,但不言神而言理,故讀者未即悟。朱注上天之載,蓋指神而言也,殊不知太極乃陰陽合而未分者也。陰形陽神,皆在其中。及分為陰陽,則陽為天火,依舊為神,陰為地水,依舊為形。若太極本體,止有神而無形,則分後地水之形,何從而來哉?由此化生人物,其心性之神,則皆天火之神所為也,其血肉之形,則皆地水之形所為也。此理先聖屢有言者,但學者忽而不察耳。蓋有形易見,而無形難見,固無怪其然也。(右《第五章》)

  橫渠論「氣聚則離明得施而有形,可見,氣散則離明不得施而無形,故不可見」。夫地之上,虛空處皆天也,此儒者之所共言,亦橫渠之所知也。盈虛空處皆天,氣可謂聚矣,是果有形而可見乎?天變為風,風之猛者,排山倒海,亦可謂氣聚矣,謂之「離明得施有形可見」得乎?故曰「神無聚散之跡」,張子窺測而未至也。(右《第六章》)

  老子謂「有生於無」,周子謂「無極太極而生陰陽五行」,張子謂「太虛無形而生天地糟粕」,所見大略相同。但老子、周子猶謂神生形,無生有,至張子則直謂虛無形,止為氣之聚散,不復知有神形之分,此則又不同也。學者詳之可也。(右《第七章》)

  浚川謂「鬼神無知覺靈應」,凡經訓禍福祭享之類,皆謂「止是聖人以神道設教,實無此理」。此大誤也。人,血肉之軀爾,其知覺感應,孰為之哉?蓋人心之神也。心之神,何自而來哉?蓋出於造化之神也。人有形聲可驗,則謂之有,神無形聲可驗,則謂之無,淺矣。(右《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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