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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孚遠《原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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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自有之謂性,效性而動之謂學。性者萬物之一原,學者在人之能事。故曰天地之性人為貴,為其能學也。學然後可以盡性,盡己性以盡人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而與天地參而為三才,故學之系於人者大也。天聰天明,非學不固;威儀動止,非學不端;剛柔善惡之質,非學不化;仁義禮智信之德,非學不完;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倫,非學不盡;富貴貧賤之遇,非學不達。學則智,不學則愚;學則治,不學則亂。自古聖賢盛德大業,未有不由學而成者也。故先師孔子特揭學之一言以詔來世,而其自名,惟曰學而不厭而已。性之理無窮,故學之道無盡,學而不厭,孔子之所以為孔子也。然而三代以上,道明而學醇;三代以下,道喪而學雜,高之淪於空虛,卑之局於器數,浸淫於聲利,靡濫於詞章。嗚呼!學其所學,而非孔子之所謂學也。其卓然志於孔子之學,不為他道所惑者,寥寥數千載之間,幾人而已。乃其見有偏全,言有離合,行有至不至,擇而取之,則又存乎其人焉。故學以盡性為極,以孔子為宗。若射之有的,發而必中,若川之歸海,不至於已矣,夫然後可以語學。學之義大矣哉!(一) 學者既有志于孔子之學,則必知夫求端用力之地。孔子之學,自虞廷精一執中而來,其大旨在為仁,其告顏子以克己復禮,最為深切著明者也。人心本來具此生理,名之曰仁。此理不屬血氣,不落形骸,故直雲克己。己私一克,天理具存,視聽言動,各有當然之則,故雲複禮。一日克己復禮,則無我無人,平平蕩蕩,萬物一體,故曰天下歸仁。己最難克,仁最難言,因循牽繫,終身陷溺;剛毅深潛,一日可至,故曰為仁由己而不由人。出此入彼,即在身心之間,其機至嚴,其用至博,故曰非禮勿視聽言動。此孔門學脈也。他如言敬,言恕,言忠、信,言閑邪、存誠,言洗心、藏密,言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無非此理,無非此學,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焉爾矣。是故舍仁而不求者,昧其本心,不可立人道於天地之間;不由克己復禮而言仁者,道不勝欲,公不勝私,而徒以聞見湊泊氣魄承當,無強至於仁之理。知克己者,一私不容,氣質渾化,故功利權謀之說,非所可入。知複禮者,體用俱全,萬理森著,故虛無寂滅之教,非所可同。修此之謂天德,達此之謂王道,此孔子之學,自精一執中而來,為萬世立人極者也。學者于斯篤信不惑,而行之不惰,其庶幾乎可以語學也夫!(二) 學不貴談說,而貴躬行;不尚知解,而尚體驗。《易》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孟子曰:「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于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此其說也。是故性定者,其言安以舒;養深者,其容靜以肅;內直者,其動簡;德盛者,其心下。反之,而躁妄、輕浮、繁擾、驕泰生焉。蓋理欲消長之機,志氣清濁之辨,見於動靜,微于應感,如影隨形,不可掩也。昔者虞舜,夔夔齊栗,以格其親,而好問好察,善與人同,乃見其精一之學。文王在宮在廟,雝雝肅肅,而無然畔援,無然歆羨,乃見其敬止之功。孔子溫良恭儉讓,萃至德於其躬,而意必固我,至於盡忘,乃其學而不厭之實。凡古今聖賢所為師表人倫信今傳後者,必以躬修道德而致之,斷非聲音笑貌之所能為也。故學者之學,務實修而已矣。珠藏而淵媚,玉韞而山輝,德聚於其中而發見於其外。有不修,修之未有無其驗者也。不修而偽為於外,與夫修之未至,而欲速助長操上人之心者,皆孟子所謂無源之水,易盈易涸,不可長久矣。故曰:「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裡行乎哉?誠偽虛實,判若天壤,其理甚明,內辨諸身心,外證諸家國,學之終身,不至不已,斯學之道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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