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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弘綱《洛村語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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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師提揭良知,莫不知有良知之說,亦莫不以意念之善者為良知。以意念之善為良知,終非天然自有之良。知為有意之知,覺為有意之覺,胎骨未淨,卒成凡體。 治病之藥,利在去病,苟無病,臭腐神奇同為元氣。本領既是知覺,意念莫非良知,更無二本。 喜怒哀樂之未發,且不論其有時與否。但子思子雲:「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曾謂天下之大本,可以時言乎?未發非時,則體道之功,似不專於歸寂而已也,故子思子曰:「致中和」,蓋合寂感以為功者也。 或疑慈湖之學,只道一光明境界而已,稍涉用力,則為著意。恐未盡慈湖。精于用力者,莫慈湖若也,所謂不起意者,其用力處也。《絕四記》中云云,慈湖之用力精且密矣。明道雲:「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忘,勿助長,未嘗致纖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善用其力者,固若是。慈湖千言萬語,只從至靈、至明、廣大、聖知之性,不假外求,不由外得,自本自根、自神自明中提掇出來,使人於此有省,不患其無用力處,不患不能善用其力矣。徒見其喋喋於此也,遂謂其未嘗用力焉,恐未盡慈湖意也。 存主之明,何嘗離照?流行之照,何嘗離明?是則天然良知,無體用先後,內外深淺,精粗上下,一以貫之者也。 人心只此獨知,出乎身而加乎民者,只此視聽喜怒諸物,舍此更別無著力處矣。謂天下之物,觸於前者有正有不正,又謂知意心身,無能離天下國家之物而獨立,是以物為身之所接,而非所謂備於我者,雖視聽喜怒未嘗不在其中,而本末賓主則大有間。後世格物之學,所以異于聖人者,正惟差認此一物字。故格物致知之功,不容不差,亦不容不補,主敬存養以攝歸身心,而內外動靜不得不為二矣。 往歲讀先師書,有惑而未通處,即反求自心,密察精進,便見自己惑所從來,或是礙著舊聞,或是自己工夫猶未免在事蹟上揣量,文義上比擬,與後儒作用處相似,是以有惑。細玩先師之言,真是直從本心上發出,非徒聞見知識輪轉。所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乃知篤信聖人者,必反求諸己。反求諸己,然後能篤信聖人。故道必深造自得,乃能決古訓之是非,以解蔽辨惑,不然則相與滋惑也已。 謂謝子曰:「太古無為,中古無私;太古至道,中古至德。吾將與子由至德而觀至道,由無私而游無為乎?」謝子曰:「古道遼矣,孰從而觀之,孰從而遊之?」曰:「子不見耳目口鼻視聽言臭乎?今之人耳目口鼻之於視聽言臭也,猶古之人耳目口鼻之於視聽言臭也,吾何疑焉?則吾心之於是非誠偽,無古今之殊焉,吾又何疑焉?日往而月來,寒往而暑來,今之日月寒暑,猶古之日月寒暑也,則又何爽焉?吾心至德,吾心至道,吾心無私,吾心無為,而奚觀乎?而奚遊乎?苟有志于希古者,反而求之吾心,將無往而非古也已。」 先師之學,雖頓悟于居常之日,而曆艱備險,動心忍性,積之歲月,驗諸事履,乃始脫然有悟于良知。雖至易至簡,而心則獨苦矣。何學者聞之之易,而信之之難耶! 有遷官而較遠近勞逸者,曰:「不然。責望於人者謂之遠,求盡於己者謂之近,較計於遠者謂之勞,相忘於遠近之外者謂之逸。苟有以盡吾心,遠近勞逸,吾何擇焉,吾惟盡吾之心而已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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