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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集卷七 小簡


  ▼與沈敬甫〈以下六首解經〉

  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之意。朱子解「心之神明不測」,不是;但說「心之神明不測」一句,甚好。人心與天地上下同流,貧賤憂患,累他不得。須知聖人「烈風雷雨不迷」。羑裡之囚,此心已在六十四卦上。雖「號泣於旻天」,又有「在床琴」時也。「公孫碩膚,赤舄幾幾。」學者當識吾心亦如此,非獨堯、舜、周、孔之心如此也。來書不能一一為答。當以此存心,便覺天地空闊。生死隨大運,更無一事矣。

  「民可使由」,當作日用不知看:「道之不行也」,「民鮮久矣」,夫子蓋屢歎之也。

  子張後來造詣盡高,如十九篇所載言論可考。務外堂堂,乃初年事也。

  所疑卒未能詳考。樂只是以和為本,而所用不同。射乃為防禦而設。司徒六藝,如禦、書、數,皆習之以為世用。懸弧之義,卻不為無用而空習此虛文,以觀德也。此等處,須看先王制禮之本原,不當止向末杪言語上尋討耳。

  ▼與王子敬

  立字羑若。執禮字子履。馬、鄭之徒,解羑為道。君子之欲有立也,順其道焉耳。禮者,履也。動無非禮,乃可以言執禮也。承二君問更字,輒以義答之。蓋古人之命字,所以尊其名也。孔門如回淵、賜貢、由路、予我之稱,殊無深意;而後世名字之義侈矣。

  ▼與王子敬〈以下四首解名物稱謂〉

  嘗記少時見一書,雲:月令王瓜為瓜王,即今之黃瓜。則鄭注「萆挈者」未必是。王瓜生適應月令,而夏小正「五月乃瓜」,恐即此瓜,他瓜五月未可食耳。適見九江、建昌二志,皆雲:「王瓜以其最先熟,為瓜之王。」然亦不知何所據也。讀柳州海石榴詩,疑是今之千葉石榴,今志書亦雲,乃知孺允亦欠詳考也。志書固有附會,可以為一證。

  高生日來索此書,必有疑慮,乞更尋撿。月令「王瓜生」,當宜斷為今之黃瓜,「萆挈」非也。且引「王萯」與王瓜何與?疏又疑為一物矣。古書中必別更有見,姑闕之,俟他日考也。

  ▼與沈敬甫

  昨自郡還,冒風,體中不佳。文字竢覽。獸丘即虎丘,唐諱。亦雲武丘也。

  古者六卿之長稱大,亦因有少,所以別之。後來如大將軍,亦是官制定名。「大銀台」不知何出?此近來惡俗,不可蹈之。

  ▼與沈敬甫〈以下四首論古書〉

  史記煩界畫付來。褚先生文體殊不類,今別作附書。景、武紀諸篇仍存在內者,更有說也。

  莊子書自郭象後,無人深究。近欲略看此書。欽甫有暇,可同看,好商量也。

  向論高湣女碑,可謂知言。班孟堅雲「太史公質而不俚」,人亦易曉。柳子厚稱「馬遷之峻」,峻字不易知。近作陶節婦傳,懋儉甚聰明,並可與觀之。

  ▼與王子敬

  天官、封禪、河渠、平准書奉去。子長大手筆,多於黃圈識之。看過,仍乞付來。趙禦史果有停征榜文,昏人得此,殊無聊也。

  ▼與王子敬〈以下十二首論時文〉

  沙賊潰去,適方聞之。然識者已預知有今日矣。朱卷留自送之,今不復示人也。顧處卷尚多,但不肯出。此亦如人涕唾,人有顧其涕唾者?無之。拾人之涕唾而終目嗅其臭味,尤可怪笑也。

  與沈敬甫試事未知何如?遂不能毫分有所贊益。雨不休,句曲山溪淖汙可念。敬甫連有書,殊無壯氣。科舉自來皆撞著,必無穿楊貫虱之技。渠不比少年,只看此番。相愛且勸之行。子元喪女弟,又為追捕之累罄空,非附驥不能千里。有佳意,須臨期使人相聞也。

  盡有一篇好者,卻排幾句俗語在前,便觸忤人。如好眉目又著些瘡痏,可惡。

  文字又不是無本源。胸中盡有,不待安排。只是放肆不打點,只此是不敬。若論經學,乃真實舉子也。

  奴去,有小帖,極匆遽,不盡。大概謂欽甫經學多超悟,文字未能卓然得古人矩度耳。當由看古作少也。星槎集付來。

  文字愈佳,願益為之。此乘禪也,毋更令為外道所勝。幸甚幸甚。王司馬雲:「如上甑饅頭,一時要發乃佳。」

  文字大意不失,而辭欠妥耳。然可惡者,俗吏俗師俗題,見之令人不樂也。

  昨文殊未佳,想是為外面慕膻蟻聚之徒動其心,卻使清明之氣擾亂而不能自發也。勉之!如向作,自當得耳。

  文字已與養吾寄去。大概敬甫能見破三代以上言語,只為不看後來文字,所以未通俗也。

  求子之文,如璞中之玉,沙中之金。此市人之所以掉臂而不顧也。

  ▼與徐道潛〈以下三十六首皆論自著文〉

  韓集為葉七沈滯,旦夕當促來,前編在館中,學徒俱病,久不往;俟往,乃得奉耳。此書考校甚精。什義比蔡傳亦遠出其上。讀書者要不可不觀也。易圖論有合商榷者,幸示及,原稿併發來。向論河圖、洛書,以示吳純甫,純甫謂當俟後世之子雲。此篇大意與之相表裡,第與晦翁實相抵牾,啟蒙所謂「本圖、書作易之大原」,一切抹倒。為此嘵嘵得罪於世,可歎也。抑程子與康節嘗論此,至其解易,絕不用之,亦必有見矣。

  ▼與王子敬三首

  弘玄先生贊,讀過即乞付來。親得其語,故詳。平生足跡不及天下,又不得當世奇功偉烈書之,增歎耳!吠奢,賈人出家者;啞羊,僧伽中最無慧。皆彼書中語。

  腰痛發作,甚苦。方有望洋之約,恐無緣耳。思曾墓表,描寫近真,生眼觀之何如?

  清夢軒詩,附覽。記固迂,詩又迂,清夢軒亦迂也。

  ▼與沈敬甫十八首

  禮論二首,略辨注家之誤耳,無大發明。更為我細勘,未知其是否也。

  奉去文字一首,此頗詳核也。前書特為討賊而發,俗人必用相嗤,幸悉毀之。連日用心極苦,故欲與敬甫知耳。

  葡萄酒詩,前後偶寫不同,皆可用。元時置莆萄戶,出元史。占法曾見之,不經意,遂忘也。

  張駕部墓誌已尋得,「深純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試誦此言,當否?

  墓銘更乞一本。昨見孺允,雲:外人見書詈罵事,大加詆毀。不知吾邑中何多劉向、楊子雲也。又前途鮑令序,以京師為行在所,此是子長、孟堅書中語,並有顏師古、小司馬注釋甚明。而邑中人獨曉以天子巡狩為行在,又加詆毀。此殊不足辨。欲足下知墓誌不謬,用慰孝子之心。

  石老墓表,敬甫想見。但文字難作,每一篇出,人輒異論,惟吾黨二三子解意耳。世無韓、歐二公,當從何處言之?

  舍中蓬蒿彌望,使人愴然,不能還矣。毛氏文,想已見。作此文已,忽悟已能脫去數百年排比之習。向來亦不自覺,何況欲他人知之,為之囅然一笑也!

  水利論後篇並禹貢三江圖敘說,再奉去。自謂前人有不及者。非常之原,常人懼焉,今人見此,必駭然。若吳中更二三年大水,則吾言亦或有行之者矣。

  近輯水利書,比前略有增益。未完,不及寄去。有圖,有敘說,大率不過論中之意耳。荊、坡二老見之,必以餘言為然。經中中江、北江,雖說晦翁有辨甚悉,亨齋所言,乃是孔安國、程大昌說也。中江、北江入海者,何處尋之?惟郭景純三江甚分明耳。

  張、陸二文,不加議論,卻有意趣,莫漫視也。來文無可改,但勿示人,恐為不知者詬厲,且大泄其天機也。

  兒子于敞篋中尋撿半日,得文三首,送看。書張貞女獄事,當附死事之後。但傷訐直,不便於眼前人,秘之,俟後出可也。此文頗有關係耳。

  昨見來書,甚快。場中二百年無此作,不知與介甫、子固何如耳?平日相長處,能於微詞中見得,真知言哉。子遇連來求兩文去,皆俗者,作俗文,亦是命。

  惠政記稿,恐不可識耳。法當立石,但無好事者。又徐君非要官,誰肯為之?昨文且留看。

  水利錄付來。庚戌卷遲久,令人不能忘情。並付還昨文字,惡其人,所以不答耳。可隨意損益與之。此等事不至耳邊,亦是福也。一見,便是泥團在前,極損道心也。

  外舅志送子敬所。見,乞告明蚤即付來,勿示人也。史記諡法,亦後人附會耳。

  錄文裝潢,須是新紙仍佳。不可多人傳玩,及入袖中,一似百中經矣。野鶴壁記,綴玉女之後,可也。阿郎筆路,須什襲以見還。

  僕文何能為古人?但今世相尚以琢句為工,自謂欲追秦、漢,然不過剽竊齊、梁之餘,而海內宗之,僉然成風,可謂悼歎耳。區區裡巷童子強作解事者,此誠何足辨也!

  ▼與馬子問

  白居易為元稹墓誌,謝文六七萬。皇甫湜福光寺碑三千字,裴晉公酬之每字三縑,大怒,以為太薄。今為甫裡馬東園作傳,可博一盤角菱乎?一笑。

  ▼與王子敬

  水利書採取頗有意,水學莫詳幹此。外是,皆剿說也。

  呈稿曾有錄本否?明日欲寄伯魯也。此已為雨後之土龍,但不可聽伯魯之意耳。

  東坡易、書二磚,在家曾求魏八,不予。此君殊俗惡。乞為書求之,畏公為科道,不敢秘也。有奇書,萬望見寄。水利錄已鋟梓,奉去四部。近聞吾郡頗欲興水利,動言白茆耳,甚可歎。在位者得無有武安鄃邑之私耶?一時發興入梓,尋悔之,于世人何用?當令後世思吾言也。

  鄭雲洲至,又得書,荷蒙見念,並及史事。本朝二百年無史矣。今諸公秉筆者如林,鄙人備員掌故而已,非所敢與聞也。太僕寺志,僅一月而成。亦無為之草創討論。雅俗猥並。及麤疏處多。中間反復致意,自以為得龍門家法,可與知者道也。

  ▼與徐子檢

  昨為節婦傳,送陶氏。李習之自謂不在孟堅、伯喈之下也。得求郡中善書者入石,可摹百本送連城,使海內知有此奇節,亦知有此文也。

  ▼與陸武康

  右先孺人銘,謹撰上。公家所謂班、郢之門,不宜敢當重委。且平生不能為八代間語,非時所好也。念嘗以文字為貞山先生所稱許,敢抗顏為之耳!

  ▼與沈敬甫九首

  病良苦,一日忽自起,可知世間醫巫妄也。詩二首,寄敬甫、子敬。

  題病瘧巫言鬼求食

  瘡癘經旬太繹騷,凝冰焦火共兩熬。奴星方事驅窮鬼,那得餘羹及爾曹?

  題病瘧醫言似瘧非瘧

  似瘧非瘧語何迂,醫理錯誤鬼嘯呼。我能勝之當自瘥。禹乎盧乎終始乎?

  為食闕,過此。有屋租可以支食,並為家奴侵盜無有矣。然留此,直是懶也。春闈之文,諸之誠自謂不媿。但徒為市中浮薄子所訕笑、以是不出也。

  十七日,阿三送包文,想已到。卷子,可就五弟觀之。曾寫二本,也散去,懶複寫也。孟敏之甑,墮而不顧;卞和之玉,刖而猶泣:二者何居?

  承示亨齋云云,不覺自喜。非好人稱獎,貴知我者希也。

  張烈女文字四首送觀,安亭近日有此事也。規利者頗欲撓其獄,今幸得白矣。此間旱荒殊甚,家人作苦,且艱食,因少留,日下當還。

  磚磈寄還,惜無六驢載以入京耳。益舟志,可寫出觀之。舟中無事,偶思此作卻有意, 不可草草觀也。

  水利論具有前人之論,特為疏剔之。意望當事者行其言,以惠東南之民,非有牛鼎之意也。

  送行文,各以其意為之可也。如以冊葉強人,俗矣。

  施君所索文字,昨欲從養吾取來。尋思吾輩所作一出,必有以破俗人之論,不可苟者。且待來年與之,今日恐太草草耳。

  ▼與王子敬四首〈以下十五首皆哀悼之語 〉

  兒子壙志,附去二通,其一與子欽。去年令讀騷,即此時也。兼以時序相感,痛不忍言。此亦至情,嘗為人所嘲笑,豈皆無人心者哉?乞勿以示人。

  孺允數來索侑觴之辭,第歌哭不同日。時有通問者,作一二語答之,輒顛倒不能成字也。顧足下懇懇之意,乘僕未東,必得面談,就君所欲言,比次書之可也。不知諸公何日行,如此風景,更難宿留也。區區得失,久已置之度外,但此回不見往時人。唐人有雲:「海內無家何處歸?」此極痛怛耳。

  ▼與沈敬甫七首

  二詩乃哭耳,不成詩也。昨見諸友,多欲為僕解悶者。父子之情已矣,惟此雙淚為吾兒也,又欲自禁耶?

  安亭情景更悲,念兒在枉死城中也。山妻哭死,方蘇,舊疾又作矣。所索文字付之,尚書序亦乞錄付,庶病者少寬。當以此等自解,然恐不能解也.痛痛。頭髮嘗有二三莖白者,照鏡,視十二月忽似添十年也。人非木石,奈何奈何?寄去亭記,欲圖刻石,不知如何,可就五弟觀之。世之君子,若以曾子之責子夏者,則吾有罪焉耳。

  痛苦之極,死者數矣。吾妻之賢,雖史傳所無,非溺惑也。寄去僧疏,僕書二句,蓋天問楚些之意,偶於此發之。前後有六首,又有偈一首,別有答人小柬,連書一道,敬甫就五弟處觀,知我悲也。

  自去年涕淚多,不能多看書。又念新人非故人,殊忽忽耳。

  壙志,子建雲亦似。但千古哭聲,未嘗不同,何論前世有屈原、賈生耶?以發吾之憤憤而已。欽甫雲,更似高人一籌也。

  滄浪生攜阿郎影來,一慟幾絕。此生精神,覬欲運量海宇,不意為此子銷爍將盡,如何?「西狩獲麟」,「反袂拭面」,稱「吾道窮」,子解之乎?世人真以吾為狂耳。

  世美堂記,可為知者道。人固有對面不相知者,亡妻幸遇我耳。作罷,與兒子嗚咽也。

  ▼與王子敬二首

  秋高氣清,明月皎然。永夜不寐,惟有哭泣而已。向作疏、偈數首,獨曾寄孺允,今寄去一卷。昔在萬峰山中,讀大藏經,信其理如此,非狂惑也。

  前承過,遂遭虎狼之驚,感念至情,極不忘也。像贊一首,奉寄。日閱禮書,欲依先王之制以送死者,而嘗不及。子建之徒,輒唱浮議,動引王夷甫亂天下之言,殊為可惡。

  ▼與沈敬甫二首

  不見忽踰月,節候頓易,日增感傷。涼風吹人,悉成涕淚。令女未有紙錢之及,此心歉歉。鳧短鶴長,其悲均也。何如何如?

  日苦一日,思深如海,盡變為苦水,如何如何?承寄奠,不敢辭。敬甫雖有哀痛,未容相比也。疏二首,寄去。今日低首世尊前矣。別有報人小帖數幅,可與五弟索觀也。

  ▼與余同麓太史〈以下皆為長興事自明者〉

  歲杪,人自北還,備道合下終始成全之大德。及兩辱手教,銜戢殊深。二月當遣人受敕,邅回顧望,又不覺遷延逾春。今茲乃獲遣行,伏乞指示,生死得沐光榮。

  有光三月二十日離家,五月十日始到邢。適監郡者在郡。又以官舍久無人居,且比諸僚獨隘,僅僅編葦聚土為書齋。度俸錢才可以自給,然不能有餘以及隨行家口,而百物皆貴;幸來時頗借貸,糴大米三十余石,足資半年矣。

  故事,馬政,郡以閱視為名,奸利由此生。今惟專委之縣,既有縣令為之親臨,又無郡擾,人頗以為便。自此絕不與吏民交涉,日日閉門,亦無士大夫往來,差能自安。但論者皆欲為有光擇官得清閒之任,以為隨材。而不知有光之所苦,乃在於犯忤奸豪,其為怨毒積毀,入于持權者已種深根,是以滿朝之公論,不能勝一二人之口也。今此之官,若隨資除授,更下於此,真抱關擊柝亦安也。特以為以此處不肖不齒錄之地,則不能甘也。

  承相知之深,相援之切,感之至者,更不能為言以謝。獨述區區之隱情,伏惟照察。臨書,不任惶恐。

  ▼再與余太史

  六月中,人還,知道體漸平,不勝忻慰。且捧教劄,惓惓之意,銜戢曷已。有光於世,最號為偃蹇憔悴之尤者,明公一旦振拔之,至今海內歎仰。乃徒以守職愛民之故,不知顧慮,以取仇怨,竊望明公能振拔之於其始,必能成就之於其終。所謂成就之者。非敢求上進,以與唼喋者爭時取妍也,特求使之不失所而已矣。

  前瞿少宰致書李相,徒亦以平日之相憐,非有光之有求。而辭不盡達其意,亦以有明公代為之言耳。

  先人敕命,計此時已用璽。欲遣家人,乃寸步不能自致。適有馬吏赴太僕,敬附此。敕命,即令去人齎賜,幸幸。許君畫,頗盡林壑之美,玉堂清暇,可以資一玩也。

  ▼與吳刑部梁

  往在白下,幸獲同登,過蒙憐愛。回思歘然逾三十餘年,而吾丈交道,久而愈篤。自初旅食京華,恤其匱乏。昨者讒人罔極,雪其誣枉。至情懇懇,卓然高誼,雖古所表見於世者,僅一二數而已矣。若以感激不能自勝為謝,又非所以待吾文者也。今到邢已半月,舍中落然無具,與妻子相對,殆不聊生。獨自攜書千卷,旦暮呻吟,足度日月。

  頃在家日,聞吳興事甚怪,幸彼大吏持平,不得縱,然中傷之計日行矣。諸乙丑同年,如陸杭州、謝武進皆得重劾,尋無恙。而李夷陵甫自州遷佐郡,又得入內署矣。朝廷大公,本無意必,而獨於僕一人未見曠然者,知子蘭之譖深也。

  此來,實以御史大夫、少宗伯之知。今獨重生疑畏,未測所以,賴吾丈見告,當自劾去矣。自選授在越,即不敢通書朝貴。獨去冬欲引退,乃于諸公自言其私,並求應得誥命。今遣人至余太史所受誥,略布區區,伏惟矜察。

  ▼與周子和

  大參居京師,日日趨朝。朝罷,入閣中,宰相出,然後隨而出,然殊無一事。修史則職守掌,彼皆治庖者,僕乃屍祝耳。制誥皆有舊式,惟贈誥間為之。於世間榮辱得失,了不關於胸中。謂可以避世,非謬也。諸公相憐,謂更有別處,僕殊無望於此。日在金鋪玉砌間行,殊不覺勞也。本欲即歸,生平強項,不肯被鄉里小兒以虛弦驚下耳。

  荷茶陵公相知,今日改諡文毅,弟適當草制,甚喜幸。公子亦在中書,日與班行相綴,真見「門生老白須」也。內江公尤篤師門之義,每相與言張公,或至淚下。內江之薦達如茶陵,第每恨言未能行耳。新鄭素為吾兄不平,弟去年書往,亦及之。今當路一似循途守轍,殊不可解。

  ▼又

  江都為相之日,更辛苦於下帷之時。黃童白叟,歌詠于田野;朱衣紫綬,讒構於朝廷。不見河陽之褒,反被相州之譴。今日歸田之計已決,候代即行。不久奉侍,恐勞見念,先此啟知。

  ▼與曾省吾參政

  張虛老行,附記,不知為達否?僕非敢緣舊識求門下有所掩護也。在縣,比古人則不及,比今日亦當萬萬。何向越中乃似無聞知者?直是可恨。門下行省,所在問民疾苦,若彼處一二鰥寡民得自言,則白矣。區區非愛爵祿者,名亦不得不自愛。夫奸人豪右,非民情也。好人所惡,惡人所好,非是非之真也。察民情與是非所究竟,實門下之責。不得不瀆告。伏惟不罪,幸甚。

  ▼與曹按察

  奉別匆匆,又經半歲。門下為中朝士大夫推服,以為當世名流,今暫屈作西湖主人,內召應不久也。鄙人向年為吏吳興,雖局蹐百里,而志在生民,與俗人好惡乖方。遷去後,極意傾陷。今幸公道昭明,諸老見察。第越中昔時和聲而讙者,猶似有一重障翳。僕隨緣來此,宦情甚薄,然大丈夫亦不肯默默受人污蔑。執事總領外台,主張公議,若不明告,恐陷左右於隨俗附和之流,非鄙人所以事門下也。「君子信盜,亂是用暴。盜言孔甘,亂是用餤。」三複所患詩解,良深歎息。同年沈秋官行,附起居狀,敢布情悃。不一。

  ▼與慎禦史

  有光叨竊貴郡,而山城僻處,日治文書;束修之問,不行於境外。執事獨念生平,數賜存問,顧無以為報者。比得改官,一時匆遽,又不得詣別。恨恨。當其在貴郡,甚邇也,可以見而不見;今去之,雖欲見而不可得矣。縣事無足言者,執事姻親在彼,必能略道之。聞郡中置獄大異,為善者懼矣。謂隨、夷溷而礄、蹠廉,昔賢雲然,今乃真見之。

  ▼與馮某

  昔在都水,荷蒙垂記,隔闊五載,靡日不懷。邢中得邸報,承有浙行省之命,旌旆循西山而來,庶一望幨帷,竟不可得。行省分司吳興,僕前令雉城屬也。當時與人,虛舟相觸耳,竟成仇恨。今高飛遠逝,而矰繳甚設。韓潁川之拘持蕭長倩,馬季長之附會李子堅,何獄不成?此漢良吏儒者,猶忍為此,況臭味不同,陰鷙成性者哉?樸素受相知,若不奉告,青蠅之言,或未加察,是僕反有負于門下也。有文字,頗委悉,附上。並求五嶽大理轉達,伏望照諒。

  ▼與徐子與

  欲奉候侯者數矣,顧難於遣人,是以遲之。乃辱賜書及多儀,感愧感愧。張人去後,凡三附書;以彼機穽可畏,不勝杯蛇之疑,行計殆輟。承教,即複翻然。王大夫報書雲:「良玉不剖,當有泣血以相明者。」僕雖愧此言,然京師士大夫相信,實賴吾丈雅故推轂之。即北轅無後顧憂,尤恃吾丈力也。薄儀,附致束修之數。草草,希宥。

  ▼與俞仲蔚

  前奉別造次,不能達其辭。至京口,曾具文字委悉,遣人送鳳洲行省矣。湖守懷大惡,頗類韓延壽之拘持蕭長倩也。僕仕宦之興已索然。勉強此來,少不安,即思投劾去矣。然不能無望當世賢者,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司其汙也。吳興有便信,須公再及之。

  ▼與張虛岡

  十月中,遣人奏求解職,吏部抑不上。諸相知者皆以書勸勉,謂有薄淮陽之嫌。以此複當暫行,要非心之所樂,終當解去耳。前在省見學道,亦素相知,頗加禮遇。言及諸生保留事,忻然置之不問。後有讒說,複加害諸生甚苦。宋太學生,今議者多罪之。然留李綱,救董槐,亦可罪耶?殺陳東,竄陳宜中,其果何如人耶?公于僚友間,一言可解,毋使僕負慚于彼中士民也。恃素知,瀆聒,幸恕。

  ▼與周興叔

  向人遣赴京求解官,諸公來書皆勸勉,以為不至,無以間執讒慝之口。念海內猶自有相憐者,複黽勉北行。然長林豐草,是其本性,度終不可久縻也。吳興事,聞邇者氣焰稍沮。然毒螫終未已,賴大人君子始終保護耳。小文副薄儀,聊致贐敬。諸不敢言謝者,叔向不見祁奚之意也。乞鑒念。

  ▼與陳伯求

  在縣,未嘗致書中朝士大夫;雖足下之素知愛,音問殆至隔絕。今一月兩致書,有所迫不得已也。已上疏乞解官,只恐所使人或有邅回,及先人所得恩命須先行,幸留念。娼嫉之人,亦足以快志矣,而狺狺猶不已。今世亦有一種清論。但其人方受阨,莫肯言,向後乃稍稍別白,則其人已焦爛矣。吳興方置獄,掠無罪人鍛煉,為罪人解脫,甚可駭。此其於僕,非直蚊虻之噆膚而己,不得不恐。為知己言之。

  ▼與於鯉

  辛苦為縣,尚望俎豆我于賢人之間。不意行後,舞鰍鱣而號狐狸如此,殊可駭異,然不足問也。承翰至,草草謝,不一。

  ▼與吳刑部維京

  昨者得從諸鄉老,獲侍清誨。不謂亟承超拜,攀留無計,徒切悵仰而已。鄙人為縣無狀,顧不敢鄙夷其民,童子婦人所知。雖謗讟煩興,而公論猶有十八九。田野之謠,當亦流傳於召、霅百里間也。去冬遣人北行,乞解官。第諸老相知者,多移書勸勉。蹔為治行,可謂進退次且矣。

  ▼與王禮部

  昨者輕詣,尋辱枉顧,造次不及有所言。百川孫丈,僕舊同學相知也。今司理吳興,僕前所治縣,事多相關。欲乞一書,致僕鄙意。僕業已解去,不當複有顧念。但在彼殊苦心,理冤捕盜,平徭省賦,無慮數十事。恐奸巧之徒有不便者,乘其去而反之,僕以此不能忘情於彼地之民耳。須求孫丈留意。但有錯謬,亦不敢偏執以求覆護也。乎日不敢虐煢獨而畏高明,以此取怨不少。古人所至問民疾苦,民間疾苦與其是非甚真。今在位者徒信流言,小民之情,其伏也久矣。如孫丈肯留意於此,僕三年辛苦,亦得暴白。然不敢求人之知也,以求知者知耳。書不必別賜,但求左右便中及之。草草,幸恕。

  ▼與孫百川

  去歲過海虞,會王笠洲,因屬之為書道意。笠洲亦以曲周事相托。誠以作縣,百責所萃,雖曲周無纖毫蹉跌,然不得不懼也。恐有從其後捃拾之者耳。在縣時事,僕不敢求尊丈私庇,只求察於彼處民情而已。若問堯於蹠,不可也。宋廣平責張燕公雲:「名義至重,鬼神難欺。」此責在尊丈,僕何所與?太府公素相包容,適聞有讒者,知盛德必不介意。然區區有聞,實不自安。望從容間及之。朱進士還,附此。

  ▼與某通判

  二年間荷包容,無有纖芥。聞臨行,有論者言僕具帖子於軍門。軍門大官,即一見,便具帖子訕上官,當以為何如人也?雖愚妄,亦必不為。軍門趙公,在邢郡相處數月,今召還部,望入郡時面問之。有之,趙公不肯諱也。詩雲:「君子不惠,不舒究之。」言君子之于讒人,所當推其所自而遲究之也。計明台於此,亦必置之不較。然鄙人之情,不肯晻昧自處於薄耳。

  ▼與徐子言

  向僻處山縣,不與世通,遂不覺違離數載,懷仰何可言。常怪吾吳中宰縣者,坐貴之甚,幾與民庶隔絕,頗不然之。故為縣,一切弛解。雖兒婦人,悉至榻前與語。每日庭中嘗千人,必盡決遣而後已;不為門戶闌入之禁。至所排擊,皆大奸。待士大夫必以禮,而未嘗不以情處。獨流俗所以為訾者,不馭吏也。實亦無負於百里之民。不幸有所忤犯,致凶德參會,極其排陷。幸當世士大夫猶有憐之者,僅不竄謫,然於儕輩,已不比數矣。

  昨歲因遣人領先人敕命,即具疏乞解職。南岷王公故相知,抑不上,複貽書勸勉。然次且乃至五月到邢,意已悔恨此行矣。銅梁張公近按察天雄,雲遇執事江陵,備道見憐之語。且雲當時亦未意來此。張公以是頗相禮遇。隔越數千里,無尺素之文,而兩公獨相與語于江、漢之間,即謦欬無不聞,極令人感歎。特遣人托子完寄謝。會晤未蔔,不勝瞻跂。

  ▼與馮樵穀

  在湖極自負。得意處,不減兩漢循吏,非誇言。反被狺狺者不止。此是關係世道,僕一身何足惜?在邢無一事,可稱吏隱。然已覺世途不可行;河冰解,即謀南歸矣。

  ▼與沈雲泉秀才

  朱秀才來,具知動止,為慰。比在縣,見士民有德者,必敬之,諮訪之。如執事,蓋所敬而諮訪者,然未嘗有屏人私語也。公家門戶,亦無私也。在內署無事,思彼中一一可記憶。雖疏闊,其為小民者已懇至矣。今已蒙見念,亦以自考未相忘也。

  ▼與朱生大觀

  令弟重趼數千里來,力不足以振之,然高義已動京師矣。鄙人官資何足道,只平日在貴縣,不曾欺神,不曾欺民,今見貴縣之人,真無慚色也。如得掛冠還,相近,可與一二知友時見過否?

  ▼與同年陳給事

  間闊久矣。國事委重從官,吾丈何得偃仰林下也!在縣良苦,無知之者,而傾陷萬端。平生雖置毀譽於度外,然不能無憤悒耳。吾丈幸時召曰野無告之人問狀,當必有十之五公論也。名譽不著,朋友之過。吾丈可以坐觀,不置黑白於其間乎?此非為不肖,亦以為彼邑之民也。此後莫肯有誠心為民者矣。朱文學來,備訊起居,附此為候。

  ▼與王子敬

  袁吏部來,不承音問,殊為失望。吳興事,頃得信,知鄉人意殊不佳。每與道亨言,辛苦二年餘,專為彼中見告者力保護之。其實自謂不愧古人。不意乖忤如此。道亨亦以比境具知,深以為歎。今向人言,若真負塗汙而求人洗刷者。

  昔人有因仕宦,為人羅織,以為憂者。龜山先生曰:「顧君所自為何如耳?苟自為者皆合道理,無愧;而不免焉者,命也。不以道理為可憑依,而徒懼其不免。則無義無命矣。」僕來此亦偶爾。久不作仕宦計,待冬杪入京,即自動免歸也。

  ▼又

  范司成已行後,始拜內閣之命,附書未之及。今淹延不覺又三月,無日不思歸也。北來者皆言,鄉里少年更聚會群不逞,極其相傾。屏麓亦頗知意,不輕言。若從容叩之,亦必無隱也。僕所以不去者,非能為千仞之翔,第不肯為虛弦下耳。

  ▼與周孺允二首〈以下多述宦況〉

  初至長城,尋有書寄謝。諸公皆見教,公獨無所答,豈有不足於中,抑去人不能守候也?縣號難治,欲以曹平陽、卓子康之道治之,俗人皆非笑。然如人病久,多服參苓,元氣亦可漸還。附子大黃,終不敢用也。陳謙甫還,能具道此中事,並托面候,不一。

  到縣,不能致一問,可知吏之俗矣。太湖去治二十裡,不一遊。向到臨安,與子實約游西湖,子實竟不至。又連日雨,命輿至城外,遶城一望而已,俗何可當?為吏不能作氣勢,人頗謂之不能,多有見教者。老人豈複肯受人見教耶?任性而已。太夫人起居萬福。人便,草草附問。山茗少許,公非乏,乃致遠忱耳。

  ▼與唐同年〈諱愛〉

  契闊數易寒暑,懷念何可言?五月到邢,不覺已迫冬。咫尺魏闕,不異湘、楚,何啻子雲寂寞而已?

  ▼與鐘上舍

  承不忘先契,甚荷。昨晚所言,尤荷相念?然如對峰為布衣交可也。流行坎止,當順所遇,不敢以顛沛失其故步。推薦自是在位者之責;待吾求而薦,即其人不足重矣,何以彼薦為榮?有要官,萬望莫及鄙人姓名;不惟無益,反見累耳。

  ▼與龔子良

  承贈言,匆匆又遭子婦之喪,不得過謝。文雖非所當。然皆實錄。非柑知,何以能相信如此!天下士大夫,已成一番風俗,無論五代,說兩漢循吏,已被訕笑矣。生民何辜,而遭此不幸也?家人京口回者,附此為謝。

  ▼與傅體元

  承過舍相送,又有扇金之惠。惡俗雅不信人,惟徐龍灣書來雲:「安有五月披裘而拾道上遺金者乎?」徐君非面譽人者,人情不相恤,所以不卻來賜也。京口人還,附謝。

  ▼與王子敬六首

  南還,與旌旆差池僅旬日,恨不一會。僕以二月十二之任。山鄉久不除令,告訐成風,犴獄常滿。治文書,至夜不得息,殊違所性。所幸士民信其一念之誠,兒童婦女,皆知敬慕,深愧無以使之不失望耳。每一聽斷,以誠心求之,此心自覺豁然清明。仕與學,信非二事也。如是行之無倦,知古人不難為矣。

  所雲楊君云云,向亦戲言及之,公遂以為實然,深用嘆惜。彼以梁國之鳥嚇我矣。衰晚得一命,真自信。凡事須行其庭,不見其人,何可望人知我也!

  縣久敝,所應用官錢,並被侵沒。衙中一魚一菜,悉自買比市價,此尤可笑。日理民訟,一日人命亦可數起。昔年彭戶部佐吾縣,頗稱健吏,計僕所決之訟,兩月間多於彼三年矣,奈何自苦如此?向到顧渚採茶,登覽太湖,悵然有歸來之志。承及宋史,意甚恨恨。恐遂不能有成,然不能忘也。人行,草草。

  相違忽忽遂經歲,相晤未下何日。自來此,凡三得書,每開函如對面,複增悵然。縣在太湖上,山水甚嘉。顧日理文書,少休暇,令人益自歎俗耳。楊夫人既迫遷死,殊可痛。其它蠻觸之爭,不足道也。令弟家信中必悉之。太守公孫子陽之徒,得公書暴之,不然,複寒之矣。半歲中,決獄數百事,陳謙甫曾抄其一二,別無文字,因附去。此中亦有精微之理,暇時可一覽。余文字,俟續寄。

  周興叔近已過郡去矣。有序送之,匆匆未及錄去,王元美自大名還,致彼撫公意,大各如王少宰所雲當作書院山長耳。方爾次且,得元美此言,始複作行計。夏二不及附書。

  五月初十日至邢。道亨署篆。今初六日,太守始至。官中殊無一事,公庭闃然,未見南方為吏如此者。惟土俗儉陋,近來務為裁損,幾於貊道。然愚性甚樂之。第孤危之跡,終不自安也。

  ▼與沈敬甫四首

  考選庶吉士,存老甚有意,諸公亦爭為言。而給事中又題本欲限年,此輩意忌。實違之,俾不通也。吾亦雅不欲就,但隨緣得一官,諸公自徒紛紛耳。

  人生出處有定,由人不得。讀「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之辭,殊覺有味。「出宰山水縣,讀書松桂林」,有何不可?內閣無所事,日食太官之膳而已。有相知者雲,更欲有所處。然僕殊自愛寂寞,令千載之下,想見楊子雲高致。閣中見揭高皇帝諭中書文雲:「先書之天地,無有也;後書之天地,天地也。先書之聖人,無知也;後書之聖人,聖人也。」此語甚奇。若欲盡此言,則此官須與天地聖人冥會者,乃為盡職。今世求楊子雲,何可得?

  山城僻處,非當孔道。雖隔一湖,視燕京更遠耳。為五斗米折腰,意默默不能自得也。「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奈何?丙丞相不案吏。僕性實不喜案吏,人謂不能。稍案吏,人僉然稱之。僕獨笑謂「吾非案吏者,聊以戲君」。然竟不案吏也。每視事,吏環立,婦人孺子繞案傍,日常有數百人,須臾決遣,自以為快。或勸自尊嚴如神人,又不能也。與太學生飲,人或譏之。然無太學生肯相召飲者;恨不得與老兵飲耳。人須當任性,何可強自抑遏,以求人道好?昨從顧渚山望太湖風帆,半日可到家矣。以公相知,及之。

  ▼與陳吉甫

  吾兄何日計偕?明年過二月,恐僕又還舍,不相值也。王大夫真有故人情。然政不必依靠人,往來自任吾意耳。一日有事天雄,見向時石丞子執經門下者,與之坐久之,別去。人生何自苦?吾輩尚不可謂之老,然同時已半謝矣。府中夜臥,聞更鼓聲,醒然不寐。追念平生故人,欲如少年聚會,何可得也!偶人還,附此為問。草草。

  ▼與顧懋儉

  四月二十五日、五月初四日、十九日書並至。是日亦有書寄家。珠卷為王內翰攜去未還,抄本在十九日封中,想見之。即無一字改者。但繫辭後篇,謄錄錯誤,因改二股,不能記原稿耳。天下人非無識者,惟填榜時有鬼昧也。館試,向見徐少師,已面告不赴。後科果奏限年,士論亦頗為不平,類有媢嫉之者。然吾亦何意,大冶鑄金,金豈踴躍自謂我為幹將、莫邪乎?日來讀書稍接續,甚好。但須沉著,莫輕放過。望並以此規切二子也。

  ▼與萬侍郎〈以下四首系馬政〉

  駕還,欲約知友送之郊外,竟先日而去。其高風不可及,賢於東都門外送者幾千輛矣。僕黽勉於此,頗以楊子雲寂寞自解。然思潁之心,不能一日忘也。太僕志已梓完。僅一月而成,又無考訂,然于國家馬政因革之際,頗反復深致其意。幸賜覽,有便,不惜示教。

  ▼與曹按察

  雉城朱進士,曾負笈函丈。今魁秋榜,足為門牆桃李之光。惟鄙人昔在雉城,亦有從遊之舊,因其歸省,附候起居。太僕寺南滁有志,此舊無志,適茲草創。然於考牧一事,見今天下事徒日事紛更,而不察其所以然,往往類此,有可慨者;僕所以於此書因革之際,未嘗不反復深致其意焉。惟覽而教之。

  ▼與顧太僕

  續送到三縣牧馬草場碑,乞賜省入。此孝廟初年新政。所在勒石官廨,實為久遠之計。今若並移文畿內、河南、山東州縣,各拓一本送上,取載志內,尤為有據也。謹白。

  江湖廊廟之隔,幸得一再晤言。遽出國門,不任懷悵。管馬官於太僕為屬,因被檄留館慈仁寺,校定志書。連日批閱,獨遼東、陝西、山西、甘肅行太僕寺苑馬寺,絕無文字可考。駕部掌故所存,乞煩令史查考抄示。及楊邃庵嘗以都禦史督理馬政,不知何年停止。前此有以都台巡督者否?又楊公所督,陝西一路;遼東、山西、廿肅亦曾有事差否?其餘有關馬事,可以指教者,不惜詳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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