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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言第五十一


  抱樸子曰:余友人玄泊先生者,齒在志學,固已窮覽《六略》,旁綜河洛,晝競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餘輝。道靡遠而不究,言無微而不測。以儒道為城池,以機神為干戈。故談者莫不望塵而銜璧,文士寓目而格筆。俄而悟智者之不言,覺守一之無咎。意得則齊筌蹄之可棄,道乖則覺唱高而和寡。於是奉老氏「多敗」之戒,思金人「三緘」之義,括鋒頴而如納,韜修翰于彤管,含金懷玉,抑謐華辯,終日彌夕,或無一言。

  門人進曰:「先生默然,小子胡述,且與庸夫無殊焉。竊謂號鐘不鳴,則不異於積銅;浮磬息音,則未別乎聚石也。」

  玄泊先生答曰:「吾特收遠名於萬代,求知己于將來,豈能競見知於今日,標格于一時乎?陶甄以盛酒,雖美不見酣;身卑而言高,雖是不見信。徒捲舌而竭聲,將何救於流遁?古人六十笑五十九,不遠迷複,乃覺有以也。夫玉之堅也,金之剛也,冰之冷也,火之熱也,豈須自言,然後明哉?且八音九奏,不能無長短之病;養由百發不能止,將有一失之疏。玩馮河者數溺于水,好劇談者多漏於口。伯牙謹于操弦,故終無煩手之累;儒者敬其辭令,故終無樞機之辱。淺近之徒,則不然焉。辯虛無之不急,爭細事以費言,論廣修堅白無用之說,訟諸子非聖過正之書。損教益惑,謂之深遠,委棄正經,競治邪學,或與闇見者較唇吻之勝負,為不識者吐清高之談對。此非敵力之人,旁無賞解之客,何異奏雅樂於木梗之側,陳玄黃於土偶之前哉?徒口枯氣乏,雄抗抵掌,斤斧缺壞,而盤節不破,勃然戰色,而乖忤愈遠,致令恚容喪顏,醜言自口,偷薄之變,生乎其間,既玷之謬,不可救磨。未若希聲以全大音,約說以俟識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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