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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編卷一 奏議序尺牘詩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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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議 ▼論職田不可罷(天聖八年) 真宗初賜職田,實遵古制,蓋大賚於多士,俾無蠧於生民。無厭之徒,或冒典憲,由濫官之咎,非職田之過。若從而廢罷,則吏困於廉;收而均給,則民受其弊。天下幕職、州縣官、三班使臣,俸微禄薄,全藉職田濟贍。其無職田處,持廉之人例皆貧窘。曩時士員尚少,凡得一任,必五六年方有交替,到闕即日差除,復便請給。當時條例未密,士寡廉隅,雖無職田,自可優足。今物貴與昔不同,替罷之後,守選待闕,動踰二年,官吏衣食不足,廉者復濁,何以治化?天下受弊,必如臣言。乞深加詳軫,不以一時之論,廢經遠之制,天下幸甚。 ▼奏減郡邑以平差役(天聖八年七月) 天下郡縣至密,吏役至繁,奪其農時,遺彼地利,是以邊廩或窘,民財未豐。臣觀漢光武朝,倂合四百餘縣,吏職減損,十置其一。今欲去煩苛之吏,致富壽之俗,當施此令,以寬兆民。如河中府倚郭二縣,惟河東縣主戶四千,不致逼迫。河西縣主户一千九百,内八百餘户屬鄉村。本縣尚差公吏三百四十人,内一百九十五人於鄉村差到。緣鄉村中等户只有一百三十户,更於以下抽差,是使堪役之家無所休息。以臣管見,其河西縣宜倂入河東及大名府,縣分極多,甚可省去。或謂縣邑之中,有榷酤關征之利,臣謂所廢之縣止可爲鎭,而坊市仍舊,所貴吏役稍減,農時不奪,地利無遺,民財可阜也。封進草子,乞抑奢侈。(明道二年七月,公時爲右司諫、江淮體量安撫。) 臣昨到太平州界,體量安撫本處,檢會廣德軍判官錢中孚、當塗縣主簿兼嘉祥縣尉溫宗賢等状稱,往諸鄉檢旱,竊見貧民多食草子,名曰“烏昧”,幷取蝗蟲曝乾,摘去翅足,和野菜合煑食,别無虗妄者。臣竊思之,東南上供糧米,每歲六百萬石,至於府庫物帛,皆出於民。民於饑年,艱食如此,國家若不節儉,生靈何以昭蘇?臣今取前件草子封進,伏望宣示六宫藩戚,庶抑奢侈,以濟艱難。仍乞密下裁造務、後苑、文思院、糧料院,檢祖宗之朝每歲用度之費數目,比於今時,則奢儉自見。伏望聖慈特降進止,則天下幸甚。 ▼奏乞督責管軍臣寮舉智勇之人 (康定元年九月,公時知延州) 臣竊見邊上將帥,常患少人,今高繼嵩纔亡,人情頗駭,恐鎭戎不能守禦,却須藉朱觀往彼。朱觀既去,則鄜延路又闕勇敢之將。國家奄有四海,未必乏才,豈天地生人厚於古而薄於今?蓋選之未精,用之未至。今諸軍諸班必有勇智之人,多被管軍臣寮人員等遞互彈壓,不得進用,坐至衰老。只如朱觀,元是軍班出身,因歴邊任,方得將名。伏望聖慈專督管軍臣寮等,於諸班中摉羅智勇之人,各舉一名,不以將校長行,或試以武藝,或觀其膽略出衆,便可遷轉於邊上任使。如將来頗立戰功,則明賞舉主,或屢敗軍事,亦當連坐。所貴諸路漸次得人,不致頻有那移,免使戎狄謂大國乏才,愈增驕氣。况西北二方將帥之闕,實非細事,乞國家常爲預備,早加遷擢。 ▼論夏賊未宜進討 (慶歷元年正月,公時爲陝西經略副使、知延州。先是,康定元年閏十一月,朝廷詔鄜延、涇原兩路取正月上旬進兵入討西賊,故公上此奏。) 臣聞昨賊界投来山遇,嘗在西界掌兵,言其精兵纔及八萬,餘皆老弱,不任戰鬭。始賊衆深入,蓋爲官軍以分地自守,既不能獨禦賊鋒,又不能併力掩殺,彼得其便,繼爲邊患。其虜劫生口牛羊,亦不曾追奪,故安然往來,如蹈無人之境。今延州東路合堤防之處,已令朱吉與東路廵檢駐軍延安寨,其西路亦委王信、張建侯、狄青、黄世寧在保安軍每日訓練,及令西路廵檢劉政在德青寨、張宗武在政縣,密令分布兵馬,候賊奔衝,放令入界,會合掩擊。若數路並入,且併衆力禦敵,或破得一處,即便邀擊别路。其環慶路已遣通判馬端往報總管司,令一如鄜延路設備。如此,則可以乘勝而破賊也。 今須令正月内起兵,則軍馬糧草動踰萬計,入山川險阻之地,塞外雨雪,暴露僵仆,使賊乘之,所傷必衆。况鄜延路已有會合次第,不患賊先至也。賊界春暖則馬痩人飢,其勢則易制,及可擾其耕種之務,縱出師無大獲,亦不至有他虞。自劉平陷没之後,脩城壘,運兵甲,積糧草,移士馬,大爲攻守全勝之策,非爲小利而動。如重兵輕舉,萬一有失,將何繼之?則必關朝廷安危之憂,非止邊患之謂也。苟自今賊至不擊,是臣之罪也。 兵法曰:“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不戰可也。”臣昨於九月未至鄜延路,便遣葛懷敏、朱觀入界掩襲族帳,蓋與今来時月不同,非前勇而後怯。今若承順朝旨,不能持重王師,爲後大患,雖加重責,不足以謝天下。苟俟春暖舉兵,尤未爲失策。且元昊稔惡以来,欲自尊大,必被奸人所誤,謂國家太平日久,不知戰鬭之事,又謂邊臣無備,所向必破,所以恣桀慢之心,侵擾不已。今邊鄙漸飭,度其已失本望,况已下敕招攜族帳首領,臣亦遣人探問其情,欲通朝廷柔遠之意,使其不僭中國之號,而脩時貢之禮,亦可俯從。 今鄜延是舊日進貢之路,蕃漢之人頗相接近。願朝廷廣天地包荒之量,存此一路,令諸將勒兵嚴備,賊至則擊。但未行討伐,容臣示以恩意,歲時之間,或可招納。如先行攻掠,恐未能擒其聚落,如白豹之功,官軍既退,戎類復居,狼心重報,增其怨毒,邊患愈滋,無時敢暇。若天兵屢動,不立大功,必爲夷狄所輕。臣又近召張亢到延州熟議,亦稱願與戎人相見於界上。臣所以乞存此一路者,一則懼春初盛寒,士氣愈怯;二則恐隔絶情意,偃兵未期。若施臣之鄙計,恐是平定之一端。苟歲月無效,遂舉重兵取綏、宥二州,擇其要害而舉之,屯田營田,作持久之計。如此,則横山一帯蕃漢人戶,去昊賊相遠,懼漢兵威迫,可以招降,或即奔竄,則是去西賊之一臂,拓疆制寇,無輕舉之失也。 ▼乞先脩諸寨未宜進討 (慶歷元年二月) 臣近准陝西都招討使夏竦牒,連到朝廷指揮,所有行軍所須,令三司與韓琦等商量,疾速擘畫應副者。臣今據鄜延路部管葛懷敏等申,所要軍須糧草共四状,繳連進呈。臣相度前項軍須糧草萬數不少,必是一兩月辦集未得。如令辦搬運上項隨軍輜重糧草,又須用廂軍二三萬人,必慮諸處廂軍數少,起發不得。或使駱駝騾子一二萬頭,即山路險隘,與兵馬三二百里轉難主管。若多差人夫,即恐有雨雪之變,﨑嶇暴露,稍有驚危,便多逃散,抛棄糧草,爲賊之資。臣竊見延州廢却承平、南安、長寧、安遠、塞門、栲栳六寨之後,自延州去賊界三程,斥堠漸遠,賊馬動息卒不可知。又退却疆界,賊轉深入。又况延州東路廢却諸寨,歸明弓箭手盡皆流移,著業未得。又諸寨側近蕃部,亦多驚起,在近裏與漢户雜居。 今春未有土田耕種,若不修復舊寨,其蕃部既無活路,恐糾率打劫近邉人户,走入横山賊界,則其患不細。臣又聞得横山蕃部散入岩谷,多設堡塞,控扼險處。入界之時,兵少則難近,多則難行。假使主將智勇,能奪其險,彼則遠遁,我無所獲。須過横山後,方到平沙,却無族帳可取。其討伐之計,須是將帥出奇兵,從天落,則有非常之功。似今重累而行,實憂不利。臣雖密奏朝廷,留此一路,未速討伐,以示招来之意。其邊界舊塞,不可不謀。乞作聖意指揮,遣近上使命急至鄜延路,令與臣催促諸將,於二月半後出兵萬餘人,於廢寨中揀有利處,先次脩復。未須大段軍須,只以隨軍運糧兵夫,因便興工,候著次序,選驍捷將兵以守之。既逼近蕃界,彼或點集人馬,朝夕便知,大至則閉壘以待隙,小至則扼險以制勝。彼或放散人馬,亦朝夕便知,我則運致糧草,以實其備。彼若歸順,我已先復舊疆;彼未歸順,我已壓於賊境。横山一帯,在我目中,强者可襲,弱者思附,此亦禦邊之一事。然脩復諸寨,亦動軍民,煩費不少,比之入界勞敝,則有經久之利,而無倉卒之患。且安存得東路熟户蕃部幷歸明弓箭手,乞聖慈裁酌。 (公繼此又言:“臣所以不敢更執前議,乞擇廢寨中有利者,先次脩復。一則安存得上項熟户弓箭手,各著農畝,無畔離之患;二則遮障漢户,且爲籬落;三則耕作地廣,糧草易爲;四則城寨逼近蕃界之後,賊爲聚散,朝夕便知,易爲設備;五則將来委諸將在彼,就近爲謀,大至則守,小至則擊,有間則攻,使居不得安,耕不得時,然後可以降集,可使逃遁。此固撓賊之一策,庶幾畏懼,早思欵伏。”前後凡六奏事,城承平等十二寨,蕃漢之民,相踵復集。) ▼再議攻守疏 (先是慶歷元年十一月公知慶州上攻守二策詔答曰將帥累次挫衂未甚勇果若幸於獲勝恐未爲良籌假令克獲又須守備若且勤訓練嚴加捍禦遠設探候制其奔衝見利而進觀釁而動庶可養鋭持久即宜深體此意與隣路互相應援叶心畢力有便宜密具以聞至二年正月公再上此奏) 臣竊惟國家太平日久,而一旦西戎背德,陵犯邊鄙,公卿大夫争進計策,而未能副陛下憂邊之心。且議攻者謂守則示弱,議守者謂攻必速禍,是二議卒不能合也。臣前至延安,所謂復諸寨爲守禦之備,次則幸其休兵,輒遣一介示招納之意。朝廷以羣言之異,未垂采納。今臣領慶州,日夜思之,乃知攻有利害,守有安危。何則?蓋攻其遠者則害必至,攻其近者則利必隨。守以土兵則安,守以東兵則危。臣謂攻遠而害者,如諸路深入,則將無素謀,士無素勇,或風沙失道,或雨雪彌旬,進則困大河絶漠之限,退則有乘危扼險之憂。 臣謂攻近而利者,在延安、慶陽之間,有金湯、白豹之阻,本皆漢寨,陷爲賊境,隔延慶兵馬之援,爲蕃漢交易之市,姦商往来,物貨叢聚,此誠要害之地。如别路入寇,數百里外應接不及,則當遠爲牽制。金湯、白豹等寨,可乘虗取之,因險設陣,布車横塹,不與馳突,擇其要地,作爲城壘,則我無不利之虞。至於合水、華池、鳳州(一作“鳳川”)、平戎、柔遠、德靖(一作靜)六寨,兵甲糧斛,可就屯泊,固非守備之煩也。環州定邊寨、鎭戎軍乾興寨,相望八十餘里,二寨之間有胡蘆泉,今屬賊泉,爲義渠、朝那二郡之交,其南有明珠、滅臧之族,若進兵據胡蘆泉爲軍壁,北斷賊路,則二族自安,宜無異志。又朝那之西,秦亭之東,有水洛城(一作“永洛”)亦爲之限。今策應之兵,由儀、隴二州十驛始至,如進脩《水洛》,斷賊入秦亭之路,其利甚大。非徒通四路之勢,因以張三軍之威也。 臣謂守以土兵則安者,以其習山川道路之利,懷父母妻子之戀,無久戍之苦,無數易之弊。臣謂守以東兵則危者,蓋費厚則困於財,戍久則聚其怨,財困則難用,怨聚則難保,民力日窮,士心日離,他變之生,出於不測。臣所謂攻宜取其近而兵勢不危,守宜圖其久,而民力不匱,招納之策,可行於其間。今奉詔宜令嚴加捍禦,觀釁而動,與隣道協心而共圖之。又睹赦文,謂“彼無驕動,則我不侵掠。”臣恐賊寇一隅,遠在數百里外,應援不及,須爲牽制之策,以沮賊氣。至時諸路重兵豈能安坐?如無素定之畫,又無行營之備,恐當牽制之時,茫然無措,雖見利而莫敢進,觀釁而莫敢動,寇至愈盛,邊患愈深,叛亡之人,日助賊算,不可不大爲之謀也。 願朝廷於守策之外,更備攻術。彼寇其西,我圖其東;彼寇其東,我圖其西。寧有備而不行,豈當行而無備也?所謂備者,必先得密旨,許抽將帥便宜從事,并先降空名宣勅之類,恐可行之日,奏請不及。臣前曾遣人入界,通往来之問,或更有人至,不可不答。如朝廷先降密旨,令往復議論,歲年之間,當有成事。若謂邊將之恥未雪,而不欲俯就,臣恐諸路更有不支,其恥益大。賊或潛結諸蕃,并勢合謀,則禦之必難。且兵馬精勁,西戎之所長也;金帛豐富,中國之所有也。禮義不可化,干戈不可取,則當任其所有,勝其所長,此霸王之道也。臣前知越州,每歲納税絹十二萬,和買絹二十萬,一郡之入,凡三十萬,儻以啖戎,是費一郡之入,而息天下之敝也。 ▼答詔諭以文彥博涇原對徙 (慶歷二年,時文彥博經略涇原,帝以涇原傷夷,欲對徙公,遣王懷德諭之。公上此奏,帝采用其言。) 涇原地重,第恐臣不足當此路。與韓琦同經略涇原,並駐涇州,琦兼秦鳳,臣兼環慶。涇原有警,臣與韓琦合秦鳳、環慶之兵,掎角而進。若秦鳳、環慶有警,亦可率涇原之師爲援。臣當與琦練兵選將,漸復横山,以斷賊臂,不數年間,可期平定矣。願詔龐籍兼領環慶,以成首尾之勢。秦州委文彥博,慶州用滕宗諒總之,孫沔亦可辦集。渭州一武臣足矣。 ▼論元昊請和不可許者三大可防者三 (慶歷三年正月,元昊遣僞六宅使、伊州刺史賀從勉來納欵,持書至保安軍。知延州龐籍令保安軍簽書判官公事邵良佐視其書,元昊自稱號“邦尼定國烏珠曩霄,上書父大宋皇帝。”從勉又言:“契丹使人至本國,稱南朝遣梁適侍郎来言,南北修好已如舊,而西界未寧,知此界與彼爲婚姻,請喻令早議通和。故本國遣從勉上書。緣夲國自有國號,無奉表體式,其稱烏珠,蓋如古單于、可汗之類。”從勉亦請詣闕,籍具以聞。二月,始許從勉赴闕。公等上此疏時爲陝西西路安撫使。) 臣等久分戎寄,未議策勲,上玷朝廷,俯慙鄙懷。心究利害,目擊勝負,三年於兹,備詳本末。今元昊遣人赴闕,將議納和,其来人已稱六宅使、伊州刺史,觀其命官之意,欲與朝廷抗禮。臣恐不改僭號,意朝廷開許,爲鼎峙之國。又慮尚懷隂謀,卑辭厚禮,請稱“烏珠”,以緩國家之計。臣等敢不爲朝廷思經久之策,防生靈之患哉!臣等謂繼遷當時用計脱身,竊弄凶噐;德明外示納欵,内實養謀。至元昊則悖慢侮常,大爲邊患。以累世奸雄之志,而屢戰屢勝,未有挫屈,何故乞和?雖朝廷示納欵之意,契丹邀通好之功,以臣等料之,實因累年用兵,蕃界勞擾,交鋒之下,傷折亦多,所獲噐械鞍馬,皆歸元昊,其下胥怨,無所厚獲。其横山蕃部,點集最苦。但漢兵未勝戎人重土,不敢背賊,勉爲驅馳爾。 今元昊知衆之疲,聞下之怨,乃求息肩養鋭,以逞兇志,非心服中國而来也。臣等謂元昊如大言過望,爲不改僭號之請,則有不可許者三;如卑辭厚禮,從“烏珠”之稱,亦有大可防者三。何謂不可許者三?自古四夷在荒服之外,聖帝明王恤其邊患,柔而格之,不吝賜與,未有假天王之號者也。何則?與之金帛,可節儉而補也。鴻名大號,天下之神噐,豈私假於人哉?惟石晉藉契丹援立之功,又中國逼小,纔數十州,偷生一時,無卜世卜年之意,故薦號於彼,壊中國大法,而終不能厭其心,遂爲呑噬,遽成亡國。一代君臣,爲千古之罪人。 自契丹稱帝滅晉之後,參用漢之禮樂,故事勢强盛,常有輕中國之心。我國家富有四海,非石晉逼小偷生之時;元昊世受朝廷爵命,非有契丹開晉之功。此不可許者一也。又諸處公家文字并軍民語言,皆呼“昊賊”,人知逆順去就之分,尚或逋亡,莫由禁止。今元昊於天都山營造,所居已逼漢界,如更許以大號,此後公家文字幷軍民語言,當有“西帝”、“西朝”之稱,天都山必有建都郊祀之僭。其陝西戎兵,邊人負過,必逃其地,蓋有歸矣。至於四方豪士,稍不得志,則攘臂而去,無有逆順去就之分。彼多得漢人,則禮樂事勢與契丹並立,夾困中國,豈復有太平之望耶?此不可許者二也。 又議者皆謂元昊胡人也,無居中國之心,欲自尊於諸蕃爾。臣等謂拓拔珪、石勒、劉聰、苻堅、赫連勃勃之徒,皆胡人也,並居中原。近則李克用父子,沙陁人也,進據太原,後都西洛,皆漢人進謀,誘而致之。昨定川事後,元昊有僞詔諭鎭戎兵民,有“定關輔”之言,此其騐。蓋漢家之叛人不樂處夷狄中,心謀侵據漢地,所得城壘,必使漢人守之。如契丹得山後諸州,皆令漢人爲之官守。或朝廷假元昊僭號,是將啟之,斯爲叛人之助甚矣。此不可許者三也。 何爲大可防者三? 元昊以累世奸雄之資,一旦僭逆,初遣人至,猶稱臣奉表。及劉平之陷,賊氣乃驕,再遣賀九言至,上書朝廷,便不稱臣,其辭頓慢,而復屢勝,當有大言過望,乃人情之常也。若卑辭厚禮,便肯從“烏珠”之稱,皆隂謀也。是果以山界之困,暫求息肩,使中國解兵,三四年間,將帥懈慢,士卒驕惰,邊備不嚴,戎政漸弛,却如前暴發,則中國不能支梧。此大可防者一也。 又從德明納欵之後,經謀不息,西擊土蕃、回鶻,拓疆數千里。至元昊事勢稍盛,乃稱尊悖禮,背負朝廷,結連北人,情跡盡見,大爲邊患,偶未深入。今復起詐端,以欵我兵,而休息其衆,又欲倂力專志,倂吞烏勒斯賚等諸蕃,去秦州一帯籬落,爲將来再舉之利。緣元昊初叛之時,親攻延州,是本有侵陷郡國之志,今復强盛,豈便息心?且朝廷四十年恩信所被,一朝反側,豈有發既畔之謀,蓄未挫之鋭,而能久守盟信者乎?此大可防者二也。 又從德明納欵後,來使蕃漢之人入京師賈販,憧憧道路,百貨所歸,獲中國之利,充乎窟穴。賊因其事力,乃興兵爲亂。今兹五年,用度必困,乃卑辭厚禮,迎合我意,欲復圖中國之利。待其給用既畢,却求釁興兵,以快本意。狼子野心,固難馴伏。今若通和,或再許靈夏,蕃漢之人依前出入京師,深爲不便。緣自前往来,叛状未彰,情無蠧害。今既爲强敵之虜,稔禍未已,必窺伺國家。及夾帯亡命入蕃,或與姦人别有結連,或使刺客竊發,驚擾朝廷。又此類必所在恣縱,甚於昔時,有事何以處置?此大可防者三也。 臣等乞朝廷俟元昊所遣人至,觀其所請。彼如大言過望,堅求僭稱,則乞朝廷答云:“上畏天地宗廟,不可私許大號,壊中國之法。”彼卑辭厚禮,止是求烏珠之稱,則按唐單于、可汗故事,有許之之理。亦預防其陰謀,嚴飭邊臣,脩葺城寨,訓練軍馬,儲蓄糧草,以備虚詐。俟一二年間,見其表裏及邊備牢固,方可那減戍兵,於近裏屯泊。緣西戎自古翻覆,朝廷不可休兵,以啟不虞之變。如求割熟戶,則乞答云:“靈、夏甚有漢戶,能割歸朝廷否?况横山蕃部安於内附,一旦驅之,則驚擾生事,必不爲西界之用。” 彼如求至京師,依前来出入賈販,則乞答云:“昨来戰鬭之後,甚有軍民沒陣,其子孫骨肉銜怨至深,必恐道塗之中,多有讐殺,致西界相疑,更却生事,只於邊上建置榷場,交易有無,各得其所。”彼如邀我自今而後罷脩城寨,則乞答云:“邊界熟户,生有讎怨,常相侵害,須藉城寨駐兵,方能鎭静,使各安居爾。”若自餘更有非禮之求,朝廷或難應副,即且拒之,不必從也。但厚遣来人,善詞回答,使遷延往来,即逾四月,賊不能舉矣。 至秋,則無足畏也。何以言之?臣等觀朝廷信賞必罰,今已明白,帥臣奉詔,得以便宜。又舊將漸升,前弊稍除,將責實效,約束將佐,不令輕出,訓練軍馬,率多變法。但今極邊城寨,或未堅全,新集之兵,未可大戰。若賊今春便来,以臣等計之,尚可憂慮。然大軍持重,奇兵襲擊,宜無定川之負也。如候秋而来,則城寨多固,軍馬已練,或堅壁而守,或據險而戰,無足畏矣。臣等已議,一二年間,訓兵三四萬,使號令齊一,陣伍精熟,又能使熟户蕃兵與正軍参用,則横山一帯族帳可以圖之。降我者使之納質,厚其官賞,各令安居,籍爲熟戶;拒我者以精兵加之,不從則戰。我軍鼓行山界,不爲朝去暮還之計。元昊聞之,若舉國而来,則我退守邊寨,足以困彼之衆。若遣偏師而来,我則據險以待之。蕃兵無糧,不能久聚,退散之後,我兵復進,使彼復集,每歲三五出。元昊諸廂之兵,多在河外,頻來應敵,疲於奔命,則山界蕃部勢窮援弱,且近於我,自求内附,内選酋豪以鎭之,足以斷元昊之手足矣。 然乞朝廷以平定大計爲意,當軍行之時,不以小勝小衂黜陟將帥,則三五年間,可集大功。仍詔中國臣寮,不得諱言邊事,以沮永圖。我太祖、太宗統闢四海,創萬世之基業,今以三五年之勞,再定西陲,豈爲晚耶?契丹聞國家深長之謀,必懼而保盟,不復輕動,然後中國有太平之期矣。臣等所以言彼賊非禮之求不必從者,蓋有此議也。或曰:“今王師不利者數四,而未思戢兵,何也?”臣等謂不然。國家太平日久,將不知兵,兵不習戰,以致不利。非中國事力不敵四夷,非今之軍士不逮古昔,蓋太平忘戰之弊爾。今邊臣中有心力之人,鑒其覆轍,各思更張,將有勝賊之計。昔漢、楚之戰,不以多負罷兵,而終有天下。安禄山之亂,所向無前。郭子儀日夜謀慮王師復振,而終滅大盜。今國家以天下全盛之勢,豈有偶勝偶負,而自謂中國不可振,而夷狄不可禦耶?斯惑之甚矣。 或曰:“兵不可久,久則民困而財匱。”臣等謂不然。爭勝逐利之師,則有巧遲拙速之異。如其外禦四夷,則自古未甞廢兵,是以山海之利,皆歸邊用,抑爲此也。况即日邊上城壘,經今春脩葺,漸以險固,兵民力役,自當減罷。又每歲春夏之交,軍馬甚可抽退於數百里間就食芻糧,亦足省入中之費,減饋運之勞,庶乎民不困而財不匱。非如西事之初,人人畏懼,未測虜情,所屯軍馬不敢少退。臣等更思興利減費之算,以爲之助。 臣等早蒙聖奨,擢貳清班。西事以來,供國麄使,三年塞下,日勞月憂,豈不願聞納和,少圖休息?非樂職矢石之間,蓋見西賊强梗未衰,挾以變詐。若朝廷處置失宜,它時悖亂,爲中原大禍,豈止今日邊患哉?臣等是以不敢念身世之安,忘國家之憂,須罄芻蕘,少期補助。其元昊來人到闕,伏望聖慈於納和禦侮之間,審其處置,爲聖朝長久之慮,天下幸甚。” ▼論轉運得人許自擇知州 (慶歷三年二月公時参知政事) 臣竊見古者内置公卿士大夫,助天子司察天下之政,外置岳牧、方伯、刺史、觀察使、採訪使,統領諸侯守宰以分理之。内外皆得人,未有不大治者也。今轉運、按察使,古之岳牧、方伯、刺史、觀察、採訪使之職也;知州、知縣,古之諸侯守宰之任也。内官雖多,然與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耳。比年以来,不知選擇非才貪濁老懦者,一切以例除之。以一縣觀一州,一州觀一路,一路觀天下,則率皆如此。其間縱有良吏,百無一二。是使天下賦税不得均,獄訟不得平,水旱不得救,盜賊不得除。民既無所告訴,必生愁怨而不思叛者,未之有也。民既怨叛,姦雄起而收攬之,則天下必將危矣。今民方怨而未甚叛去,宜急救之。救之之術,莫若守宰得人。欲守宰得人,請詔二府通選轉運使,如不足,許權擢知州人。既得人,即委逐路自擇知州,不任事者奏罷之,仍令權擢幕職官。如是行之,必舉皆得人。凡權入者,必俟政績有聞,一二年方真授之。雖以精擇,尚慮有不稱職者,必有降黜,直俟人稱職而後已。仍令久其官守,勿復數易。其有異政者,宜就與升擢之。若然,官脩政舉,則天下自無事矣,朝廷惟總其大綱而振舉之可也。 ▼奏乞出内帑物帛收贖陷蕃漢戶劄子 (慶歷三年公爲參知政事) 臣聞淳化中,太宗皇帝以邊戶饑荒,多賣人口入蕃,頗憫惻之,特遣使以物貨收贖,各還父母,此人君之盛德也。近年緣邊漢戶,被西戎虜不少,今既通人使,乞出聖意,以内帑物帛委邊臣漸次收贖陷蕃漢戶人口,各還其家,使父母子孫再得完聚,則不惟邊上生民恩淪骨髓,必也至德動天,降祐王室,書之史冊,光於後代。乞不降出。 ◎序 ▼續家譜序 吾祖唐相履冰之後,舊有家譜。咸通十一年庚寅,一枝渡江,爲處州麗水縣丞,諱隋。中原亂離,不克歸,子孫爲中吳人。皇宋太平興國三年,曾孫堅、坰、墉、塤、埴、昌言六人,從錢氏歸朝,仕宦四方,終於他邦。子孫流離,遺失前譜。至仲淹蒙竊國恩,皇祐中來守錢塘,遂過姑蘇,與親族會。追思祖宗,既失前譜未獲,復懼後来昭穆不明,乃於族中索所藏誥書家集攷之,自麗水府君而下四代祖考及今子孫支泒盡在,乃創義田,計族人口數而月給之。又理祖第,使復其居,以永依庇。故作續家譜而次序之。 皇祐二年正月人日,資政殿學士、金紫光禄大夫、行尚書户部侍郎、知青州軍事兼管内勸農事、充青州淄濰登萊沂密徐州淮陽軍安撫使護軍仲淹述。 ◎尺牘 ▼蔡欽聖殿丞(皇祐元年三月十一日) 今日相國筵會,不暇子細,保愛保愛!或有書入京,逓中即易達也。 ▼蘇才翁轉運(皇祐三年十一月) 示諭寫黄素,爲乾卦字多,眼力不逮,且寫伯夷頌上呈。此中寒甚,前面筆凍,欲重寫,又恐因循。書札亦要切磋,未是處無惜見教。(書伯夷頌後) ◎詩餘 ▼憶王孫·秋思 颼颼風冷荻花秋,明月斜侵獨倚樓,十二珠簾不上鈎。黯凝眸,一點漁燈古渡頭。 ▼蘇幕遮·懷舊 碧雲天,黄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漁家傲·秋思 塞下秋来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烟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髪征夫淚。 ▼御街行·秋日懷舊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静、寒聲碎。真珠簾捲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攲,諳盡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逥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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