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馮玉祥 > 我所認識的蔣介石 | 上頁 下頁
第三十八章 到處遍設收稅機關


  原來國民黨喊出的口號是剷除苛捐雜稅,結果呢,各處都是收稅機關。有人說:「自蔣介石當政以來,只有放屁沒有捐稅,任何事情都有捐稅。」

  我從成都回重慶,經過裘溪河,在那地方的茶館裡,用自己帶的午飯。同我在一起檢閱軍隊的朋友,文的武的一二十位,把我們的饅頭籃子從車上拿下來,有雞蛋弄鹹菜湯,一個熱湯一喝就成了。正在路南的茶館裡吃飯,看見路北的樓上,兩個鬼鬼祟祟地向我們這裡看。我想一定有點緣故,就請跟我的賴秘書和一位副官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查了之後來報告,那是一個稅局子,樓上頭的床上擺著鴉片煙盤子,兩個人正在那裡抽大煙,樓下桌子上擺著麻將牌,四個人正在打著。把他們收稅的本子看看,本年的賬都寫得清清楚楚,每月的收入在二百八十元左右,每月開支總是二百九十六元。最多的薪水是四十元,其次十六元,又次十二元。

  這樣看起來,收稅機關是為誰而設的呢?他們的帳目上收入二百八十多元,支出二百九十多元,是為國家的麼?還是為他們自己?一斤豬肉,一個雞蛋,一塊劈柴,一棵白菜都有稅。這些稅務人員,口口聲聲都說他們窮,他們又能抽鴉片,又能打麻將。把他們叫到面前來看一看,都是面黃肌瘦像活鬼一樣。我到他們的樓底下去看一看,牆上貼滿了用紅紙綠紙寫的標語,如:「擁護蔣委員長」、「實行新生活」,我想蔣介石提倡的新生活大概都是如此。

  像裘溪河這樣的地方,在成都到重慶這一段路上總有幾十處,若以全國計算,該有多少?

  像這樣的收稅機關不是有意養個臭蟲來吸人血麼?還是別有意思呢?我問那收稅的人員是怎麼來的,他們理直氣壯地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是在最高機關買下來的。」

  我把這個情形,打一個電報給蔣介石。回到了重慶,又當面對他說了,隨後又給他寫了一封信。可是後來我知道,連半點也沒有改革,這不是奇怪的事麼?

  第二天我到白市驛去檢閱軍隊。那裡的團長拿著士兵的點名冊給我看,前一個星期人數是足的,現在的人數每營都缺幾十個。我問他什麼緣故?團長回答說:「有些新兵從家裡來,路上得走一二十天,故意地不給他們飽飯吃,餓得太厲害了。一來到這裡,他們要儘量地吃飽飯,因此每連都有脹死的兵。這都是經醫生檢查過的。這不是故意害死人是什麼?如果稍有人性,無論如何不能在路上把壯丁餓到這個樣子。」

  這一位團長說的話非常誠懇,他把當時他這一團人的困難,一樁一樁地都說了出來,我覺得這樣的團長還算是很少的。

  由白市驛到銅梁,街上清清淨淨,沒有什麼人來往。我細細打聽是什麼緣故,有幾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這裡的縣長,對於徵兵的事滿不在乎;到了這幾天,上邊來了命令,若是不把一千七百名壯丁交出來,馬上把這位縣長捕起來。於是縣長急了,把城牆的要路口把住,無論是誰,只要看見就抓。學校的教員,店鋪的老闆,以及從這縣過往的客人抓得乾乾淨淨。真是抓得路斷人絕,誰也不敢出門了。現在已經湊夠了一千五百人,按應當交的人數還少二百,因此這裡成了看不見人的情形。」

  我們找了幾位地方上的士紳來談話,都是這樣說。午後,都說縣長換了。在蔣介石領導下的政治,就是這樣,他做錯了做壞了,就把他調一調,從這一縣換到那一縣。沒有開一個會真正檢討他過去的錯誤,哪裡做錯了,姓什麼,名什麼,應該把他做錯的緣故和情形,一一地告訴大家。或者在事情未出以前有一種事實的訓練,也是好的。這兩種辦法都沒有,所以出的亂子愈來愈多,人民大眾吃的苦頭也都就沒有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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