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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莊宗同光元年(2)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帝遣魏國夫人劉氏、皇子繼岌歸興唐,與之訣曰:「事之成敗,在此一決。若其不濟,當聚吾家于魏宮而焚之!」仍命豆盧革、李紹宏、張憲、王正言同守東京。壬申,帝以大軍自楊劉濟河,癸酉,至鄆州,中夜,進軍逾汶,以李嗣源為前鋒,甲戌旦,遇梁兵,一戰敗之,追至中都,圍其城。城無守備,少頃,梁兵潰圍出,追擊,破之。王彥章以數十騎走,龍武大將軍李紹奇單騎追之,識其聲,曰:「王鐵槍也!」拔槊刺之,彥章重傷,馬躓,遂擒之,並擒都監張漢傑、曹州刺史李知節、裨將趙廷隱、劉嗣彬等二百餘人,斬首數千級。廷隱,開封人;嗣彬,知俊之族子也。

  彥章嘗謂人曰:「李亞子鬥雞小兒,何足畏!」至是,帝謂彥章曰:「爾常謂我小兒,今日服未?」又問:「爾名善將,何不守兗州?中都無壁壘,何以自固?」彥章對曰:「天命已去,無足言者。」帝惜彥章之材,欲用之,賜藥傅其創,屢遣人誘諭之。彥章曰:「余本匹夫,蒙梁恩,位至上將,與皇帝交戰十五年;今兵敗力窮,死自其分,縱皇帝憐而生我,我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豈有朝為梁將,暮為唐臣!此我所不為也。」帝複遣李嗣源自往諭之,彥章臥謂嗣源曰:「汝非邈佶烈乎?」彥章素輕嗣源,故以小名呼之。於是諸將稱賀,帝舉酒屬李嗣源曰:「今日之功,公與崇韜之力也。曏從紹宏輩語,大事去矣。」帝又謂諸將曰:「曏所患惟王彥章,今已就擒,是天意滅梁也。段凝猶在河上,進退之計,宜何向而可?」諸將以為;「傳者雖雲大樑無備,未知虛實。今東方諸鎮兵皆在段凝麾下,所餘空城耳,以陛下天威臨之,無不下者。若先廣地,東傅於海,然後觀釁而動,可以萬全。」康延孝固請亟取大樑。李嗣源曰:「兵貴神速。今彥章就擒,段凝必未之知;就使有人走告,疑信之間尚須三日。設若知吾所向,即發救兵,直路則阻決河,須自白馬南渡,數萬之眾,舟楫亦難猝辦。此去大樑至近,前無山險,方陳橫行,晝夜兼程,信宿可至。段凝未離河上,友貞已為吾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請陛下以大軍徐進,臣願以千騎前驅。」帝從之。令下,諸軍皆踴躍願行。

  是夕,嗣源帥前軍倍道趣大樑。乙亥,帝發中都,舁王彥章自隨,遣中使問彥章曰:「吾此行克乎?」對曰:「段凝有精兵六萬,雖主將非材,亦未肯遽爾倒戈,殆難克也。」帝知其終不為用,遂斬之。

  丁醜,至曹州,梁守將降。

  王彥章敗卒有先至大樑,告梁主以「彥章就擒,唐軍長驅且至」者,梁主聚族哭曰:「運祚盡矣!」召群臣問策,皆莫能對。梁主謂敬翔曰:「朕居常忽卿所言,以至於此。今事急矣,卿勿以為懟。將若之何?」翔泣曰:「臣受先帝厚恩,殆將三紀,名為宰相,其實朱氏老奴,事陛下如郎君。臣前後獻言,莫匪盡忠。陛下初用段凝,臣極言不可,小人朋比,致有今日。今唐兵且至,段凝限於水北,不能赴救。臣欲請取下出居避狄,陛下必不聽從;欲請陛下出奇合戰,陛下必不果決。雖使良、平更生,誰能為陛下計者!臣願先賜死,不忍見宗廟之亡也。」因與梁主相向慟哭。梁主遣張漢倫馳騎追段凝軍。漢倫至滑州,墜馬傷足,複限水不能進。時城中尚有控鶴軍數千,朱珪請帥之出戰。梁主不從,命開封尹王瓚驅市人乘城為備。

  初,梁陝州節度使邵王友誨,全昱之子也,性穎悟,人心多向之。或言其誘致禁軍欲為亂,梁主召還,與其兄友諒、友能並幽於別第。及唐師將至,梁主疑諸兄弟乘危謀亂,並皇弟賀王友雍、建王友徽盡殺之。梁主登建國樓,面擇親信厚賜之,使衣野服,齎蠟詔,促段凝軍,既辭,皆亡匿。或請幸洛陽,收集諸軍以拒唐,唐雖得都城,勢不能久留。或請幸段凝軍,控鶴都指揮使皇甫麟曰:「凝本非將材,官由幸進,今危窘之際,望其臨機制勝,轉敗為功,難矣。且凝聞彥章軍敗,其膽已破,安知能終為陛下盡節乎!」趙岩曰:「事勢如此,一下此樓,誰心可保!」梁主乃止。複召宰相謀之,鄭玨請自懷傳國寶詐降以紓國難,梁主曰:「今日固不敢愛寶,但如卿此策,竟可了否?」玨俯首久之,曰:「但恐未了。」左右皆縮頸而笑。梁主日夜涕泣,不知所為;置傳國寶於臥內,忽失之,已為左右竊之迎唐軍矣。

  戊寅,或告唐軍已過曹州,塵埃漲天,趙岩謂從者曰:「吾待溫許州厚,必不負我。」遂奔許州。梁主謂皇甫麟曰:「李氏吾世仇,理難降首,不可俟彼刀鋸。吾不能自裁,卿可斷吾首。」麟泣曰:「臣為陛下揮劍死唐軍則可矣,不敢奉此詔。」梁主曰:「卿欲賣我邪?」麟欲自剄,梁主持之曰:「與卿俱死!」麟遂弑梁主,因自殺。梁主為人溫恭儉約,無荒淫之失;但寵信趙、張,使擅威福,疏棄敬、李舊臣,不用其言,以至於亡。

  己卯旦,李嗣源軍至大樑,攻封丘門,王瓚開門出降,嗣源入城,撫安軍民。是日,帝入自梁門,百官迎謁于馬首,拜伏請罪,帝慰勞之,使各複其位。李嗣源迎賀,帝喜不自勝,手引嗣源衣,以頭觸之曰:「吾有天下,卿父子之功也,天下與爾共之。」帝命訪求梁主,頃之,或以其首獻。

  李振謂敬翔曰:「有詔洗滌吾輩,相與朝新君乎?」翔曰:「吾二人為梁宰相,君昏不能諫,國亡不能救,新君若問,將何辭以對!」是夕未曙,或報翔曰:「崇政李太保已入朝矣。」翔歎曰:「李振謬為丈夫!朱氏與新君世為仇讎,今國亡君死,縱新君不誅,何面目入建國門乎!」乃縊而死。

  庚辰,梁百官複待罪於朝堂,帝宣敕赦之。趙岩至許州,溫昭圖迎謁歸第,斬首來獻,盡沒岩所齎之貨。昭圖複名韜。

  辛巳,詔王瓚收朱友貞屍,殯於佛寺,漆其首,函之,藏於太社。

  段凝自滑州濟河入援,以諸軍排陳使杜晏球為前鋒;至封丘,遇李從珂,晏球先降。壬午,凝將其眾五萬至封丘,亦解甲請降。凝帥諸大將先詣闕待罪,帝勞賜之,慰諭士卒,使各複其所。凝出入公卿間,揚揚自得無愧色,梁之舊臣見者皆欲齕其面,抉其心。

  丙戌,詔貶梁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玨為萊州司戶,蕭頃為登州司戶,翰林學士劉岳為均州司馬,任贊為房州司馬,姚顗為複州司馬,封翹為唐州司馬,李懌為懷州司馬,竇夢征為沂州司馬,崇政學士劉光素為密州司戶,陸崇為安州司戶,禦史中丞王權為隨州司戶;以其世受唐恩而仕梁貴顯故也。嶽,崇龜之從子;顗,萬年人;翹,敖之孫;懌,亦兆人;權,龜之孫也。

  段凝、杜晏球上言:「偽梁要人趙岩、趙鵠、張希逸、張漢倫、張漢傑、張漢融、朱珪等,竊弄威福,殘蠹群生,不可不誅。」詔:「敬翔、李振首佐朱溫,共傾唐祚;契丹撒刺阿撥叛兄棄母,負恩背國,宜與岩等並族誅於市;自餘文武將吏一切不問。」又詔追廢朱溫、朱友貞為庶人,毀其宗廟神主。

  帝之與梁戰於河上也,梁拱宸左廂都指揮使陸思鐸善射,常於笴上自鏤姓名,射帝,中馬鞍,帝拔箭藏之。至是,思鐸從眾俱降,帝出箭示之,思鐸伏地待罪,帝慰而釋之,尋授龍武右廂都指揮使。以豆盧革尚在魏,命樞密使郭崇韜權行中書事。

  梁諸籓鎮稍稍入朝,或上表待罪,帝皆慰釋之。宋州節度使袁象先首來入朝,陝州留後霍彥威次之。象先輦珍貨數十萬,遍賂劉夫人及權貴、伶官、宦者,旬日,中外爭譽之,恩寵隆異。己醜,詔偽庭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刺史及諸將校,並不議改更,將校官吏先奔偽庭者一切不問。

  庚寅,豆盧革至自魏。甲午,加崇韜守侍中,領成德節度使。崇韜權兼內外,謀猷規益,竭忠無隱,頗亦薦引人物,豆盧革受成而已,無所裁正。

  丙申,賜滑州留後段凝姓名曰李紹欽,耀州刺史杜晏球曰李紹虔。

  乙酉,梁西都留守河南尹張宗奭來朝,複名全義,獻幣馬千計;帝命皇子繼岌、皇弟存紀等兄事之。帝欲發梁太祖墓,斫棺焚其屍,全義上言:「朱溫雖國之深仇,然其人已死,刑無可加,屠滅其家,足以為報,乞免焚斫以存聖恩。」帝從之,但鏟其闕室,削封樹而已。

  戊戌,加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兼中書令;以北京留守繼岌為東京留守、同平章事。

  帝遣使宣諭諸道,梁所除節度使五十餘人皆上表入貢。楚王殷遣其子牙內馬步都指揮使希范入見,納洪、鄂行營都統印,上本道將吏籍。荊南節度使高季昌聞帝滅梁,避唐廟諱,更名季興,欲自入朝,梁震曰:「唐有吞天下之志,嚴兵守險,猶恐不自保,況數千里入朝乎!且公朱氏舊將,安知彼不以仇敵相遇乎!」季興不從。帝遣使以滅梁告吳、蜀,二國皆懼。徐溫尤嚴可求曰:「公前沮吾計,今將奈何?」可求笑曰:「聞唐主始得中原,志氣驕滿,禦下無法,不出數年,將有內變,吾但當卑辭厚禮,保境安民以待之耳。」唐使稱詔,吳人不受;帝易其書,用敵國之禮,曰:「大唐皇帝致書于吳國主」,吳人複書稱「大吳國主上大唐皇帝」,辭禮如箋表。吳人有告壽州團練使鐘泰章侵市官馬者,徐知誥以吳王之命,遣滁州刺史王稔巡霍丘,因代為壽州團練使,以泰章為饒州刺史。徐溫召至金陵,使陳彥謙詰之者三,皆不對。或問泰章:「可以不自辨?」泰章曰:「吾在揚州,十萬軍中號稱壯士;壽州去淮數裡,步騎不下五千,苟有它志,豈王稔單騎能代之乎!我義不負國,雖黜為縣令亦行,況刺史乎!何為自辨以彰朝廷之失!」徐知誥欲以法繩諸將,請收泰章治罪。徐溫曰:「吾非泰章,已死于張顥之手,今日富貴,安可負之!」命知誥為子景通娶其女以解之。

  彗星見輿鬼,長丈餘,蜀司天監言國有大災。蜀主詔於玉局化設道場,右補闕張雲上疏,以為:「百姓怨氣上徹於天,故彗星見。此乃亡國之征,非祈禳可弭。」蜀主怒,流雲黎州,卒於道。

  郭崇韜上言:「河南節度使、刺史上表者但稱姓名,未除新官,恐負憂疑。」十一月,始降制以新官命之。

  滑州留後李紹欽因伶人景進納貨于宮掖,除泰甯節度使。

  帝幼善音律,故伶人多有寵,常侍左右;帝或時自傅粉墨,與優人共戲於庭,以悅劉夫人,優名謂之「李天下!」嘗因為優,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優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頰。帝失色,群優亦駭愕,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誰呼邪!」帝悅,厚賜之。帝嘗畋于中牟,踐民稼,中牟令當馬前諫曰:「陛下為民父母,奈何毀其所食,使轉死溝壑乎!」帝怒,叱去,將殺之。敬新磨追擒至馬前,責之曰:「汝為縣令,獨不知吾天子好獵邪?奈何縱民耕種,以妨吾天子之馳聘乎!汝罪當死!」因請行刑,帝笑而釋之。諸伶出入宮掖,侮弄縉紳,群臣憤嫉,莫敢出氣;亦反有相附托以希恩澤者,四方籓鎮爭以貨賂結之。其尤蠹政害人者,景進為之首。進好采閭閻鄙細事聞於上,上亦欲知外間事,遂委進以耳目。進每奏事,常屏左右問之,由是進得施其讒慝,干預政事。自將相大臣皆憚之,孔岩常以兄事之。

  壬寅,岐王遣使致書,賀帝滅梁,以季父自居,辭禮甚倨。

  癸卯,河中節度使朱友謙入朝,帝與之宴,寵錫無算。

  張全義請帝遷都洛陽,從之。

  己巳,賜朱友謙姓名曰李繼麟,命繼岌兄事之。

  以康延孝為鄭州防禦使,賜姓名曰李紹琛。

  廢北都,複為成德軍。

  賜宣武節度使袁象先姓名曰李紹安。匡國節度使溫韜入朝,賜姓名曰李紹沖。紹沖多齎金帛賂劉夫人及權貴伶宦,旬日,複遣還鎮。郭崇韜曰:「國家為唐雪恥,溫韜發唐山陵殆遍,其罪與朱溫相埒耳,何得複居方鎮,天下義士其謂我何!」上曰:「入汴之初,已赦其罪。」竟遣之。

  戊申,中書奏以:「國用未充,請量留三省、寺、監官,餘並停,俟見任者滿二十五月,以次代之;其西班上將軍以下,令樞密院准此。」從之。人頗諮怨。

  初,梁均王將祀南郊于洛陽,聞楊劉陷而止,其儀物具在。張全義請上亟幸洛陽,謁廟畢即祀南郊;從之。

  丙辰,複以梁東京開封府為宣下軍汴州。梁以宋州為宣武軍,詔更名歸德軍。

  詔文武官先詣洛陽。

  議者以郭崇韜勳臣為宰相,不能知朝廷典故,當用前朝名家以佐之。或薦禮部尚書薛廷珪,太子少保李琪,嘗為太祖冊禮使,皆耆宿有文,宜為相。崇韜奏廷珪浮華無相業,琪傾險無士風;尚書左丞趙光胤廉潔方正,自梁未亡,北人皆稱其有宰相器。豆盧革薦禮部侍郎韋說諳練朝章。丁巳,以光胤為中書侍郎,與說並同平章事。光胤,光逢之弟;說,岫之子;廷珪,逢之子也。光胤性輕率,喜自矜;說謹重守常而已。

  趙光逢自梁朝罷相,杜門不交賓客,光胤時往見之,語及政事。他日,光逢署其戶曰:「請不言中書事。」

  租庸副使孔謙畏張憲公正,欲專使務,言于郭崇韜曰:「東京重地,須大臣鎮之,非張公不可。」崇韜即奏以憲為東京副留守,知留守事。戊午,以豆盧革判租庸,兼諸道鹽鐵轉運使。謙彌失望。

  己未,加張全義守尚書令,高季興守中書令。時季興入朝,上待之甚厚,從容問曰:「朕欲用兵于吳、蜀,二國何先?」季興以蜀道險難取,乃對曰:「吳地薄民貧,克之無益,不如先伐蜀。蜀土富饒,又主荒民怨,伐之必克。克蜀之後,順流而下,取吳如反掌耳。」上曰:「善!」

  辛酉,複以永平軍大安府為西京京兆府。

  甲子,帝發大樑;十二月庚午,至洛陽。

  吳越王鏐以行軍司馬杜建徽為左丞相。

  壬申,詔以汴州宮苑為行宮。

  以耀州為順義軍,延州為彰武軍,鄧州為威勝軍,晉州為建雄軍,安州為安遠軍;自餘籓鎮,皆複唐舊名。

  庚辰,禦史台奏:「朱溫篡逆,刪改本朝《律令格式》,悉收舊本焚之,今台司及刑部、大理寺所用皆偽廷之法。聞定州敕庫獨有本朝《律令格式》具在,乞下本道錄進。」從之。

  李繼韜聞上滅梁,憂懼,不知所為,欲北走契丹,會有詔征詣闕;繼韜將行,其弟繼遠曰:「兄以反為名,何地自容!往與不往等耳,不若深溝高壘,坐食積粟,猶可延歲月;入朝,立死矣。」或謂繼韜曰:「先令公有大功于國,主上於公,季父也,往必無虞。」繼韜母楊氏,善蓄財,家貲百萬,乃與楊氏偕行,齎銀四十萬兩,他貨稱是,大布賂遺。伶人宦官爭為之言曰:「繼韜初無邪謀,為奸人所惑耳。嗣昭親賢,不可無後。」楊氏複入宮見帝,泣請其死,以其先人為言;又求哀于劉夫人,劉夫人亦為之言。及繼韜入見待罪,上釋之,留月餘,屢從遊畋,寵待如故。皇弟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存渥深詆訶之,繼韜心不自安,複賂左右求還鎮,上不許。繼韜潛遣人遺繼遠書,教軍士縱火,冀天子複遣己撫安之,事泄,辛巳,貶登州長史,尋斬于天津橋南,並其二子。遣使斬繼遠於上党,以李繼達充軍城巡檢。召權知軍州事李繼儔詣闕,繼儔據有繼韜之室,料簡妓妾,搜校貨財,不時即路。繼達怒曰:「吾家兄弟父子同時誅死者四人,大兄曾無骨肉之情,貪淫如此;吾誠羞之,無面視人,生不如死!」

  甲申,繼達衰服,帥麾下百騎坐戟門呼曰:「誰與吾反者?」因攻牙宅,斬繼儔。節度副使李繼珂聞亂,募市人,得千餘,攻子城。繼達知事不濟,開東門,歸私第,盡殺其妻子,將奔契丹,出城數裡,從騎皆散,乃自剄。

  甲申,吳王複遣司農卿洛陽盧蘋來奉使,嚴可求豫料帝所問,教蘋應對,既至,皆如可求所料。蘋還,言唐主荒于遊畋,嗇財拒諫,內外皆怨。

  高季興在洛陽,帝左右伶宦求貨無厭,季興忿之。帝欲留季興,郭崇韜諫曰:「陛下新得天下,諸侯不過遣子弟將佐入貢,惟高季興身自入朝,當褒賞以勸來者;乃羈留不遣,棄信虧義,沮四海之心,非計也。」乃遣之。季興倍道而去,至許州,謂左右曰:「此行有二失:來朝一失,縱我去一失。」過襄州,節度使孔勍留宴,中夜,斬關而去。丁酉,至江陵,握梁震手曰:「不用君言,幾不免虎口。」又謂將佐曰:「新朝百戰方得河南,乃對功臣舉手去,『吾於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則他人皆無功矣,其誰不解體!又荒于禽色,何能久長!吾無憂矣。」乃繕城積粟,招納梁舊兵,為戰守之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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