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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哀帝天祐二年(2)


  秋七月癸亥,太子賓客致仕柳遜貶曹州司馬。

  庚午夜,天雄牙將李公佺與牙軍謀亂,羅紹威覺之;公佺焚府舍,剽掠,奔滄州。八月,王建遣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宗賀等將兵,擊昭信節度使馮行襲于金州。

  朱全忠以趙匡凝東與楊行密交通,西與王建結婚,乙未,遣武甯節度使楊師厚將兵擊之,己亥,全忠以大軍繼之。

  處州刺史盧約使其弟佶攻陷溫州,張惠奔福州。

  錢鏐遣方永珍救婺州。

  初,禮部員外郎知制詔司空圖棄官居虞鄉王官谷,昭宗屢征之,不起。柳璨以詔書征之,圖懼,詣洛陽入見,陽為衰野,墜笏失儀。璨乃複下詔,略曰:「既養高以傲代,類移山以釣名。」

  又曰:「匪夷匪惠,難居公正之朝。可放還山。」圖,臨淮人也。

  楊師厚攻下唐、鄧、複、郢、隨、均、房七州,朱全忠軍於漢北。九月辛酉,命師厚作浮梁于陰穀口,癸亥,引兵渡漢。甲子,趙匡凝將兵二萬陳於漢濱,師厚與戰,大破之,遂傅其城下。是夕,匡凝焚府城,帥其族及麾下士沿漢奔廣陵。乙丑,師厚入襄陽;丙寓,全忠繼至。匡凝至廣陵,楊行密戲之曰:「君在鎮,歲以金帛輸朱全忠,今敗,乃歸我乎?」匡凝曰:「諸侯事天子,歲輸貢賦乃其職也,豈輸賊乎!今日歸公,正以不從賊故耳。行密厚遇之。

  丙寅,封皇弟禔為潁王,佑為蔡王。

  丁卯,荊南節度使趙匡明帥眾二萬,棄城奔成都。戊辰,朱全忠以楊師厚為山南東道留後,引兵擊江陵。至樂鄉,荊南牙將王建武遣使迎降。全忠以都將賀瑰為荊南留後。全忠尋表師厚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王宗賀等攻馮行襲,所向皆捷。丙子,行襲棄金州,奔均州。其將全師朗以城降。王建更師朗姓名曰王宗朗,補金州觀察使,割渠、巴、開三州以隸之。

  乙酉,詔更用十一月癸酉親郊。

  淮南將陶雅、陳璋拔婺州,執刺史沈夏以歸。楊行密以雅為江南都招討使,歙、婺、衢、睦觀察使,以璋為衢、婺副招討使。璋攻暨陽,兩浙將方習敗之。習進攻婺州。

  濠州團練使劉金卒,楊行密以金子仁規知濠州。

  楊行密長子宣州觀察使渥,素無令譽,軍府輕之。行密寢疾,命節度判官周隱召渥。隱性憃直,對曰:「宣州司徒輕易信讒,喜擊球飲酒,非保家之主。餘子皆幼,未能駕馭諸將。廬州刺史劉威,從王起細微,必不負王,不若使之權領軍府,俟諸子長以授之。」行密不應。左右牙指揮使徐溫、張顥言於行密曰:「王平生出萬死,冒矢石,為子孫立基業,安可使他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隱,舒州人也。他日,將佐問疾,行密目留幕僚嚴可求。眾出,可求曰:「王若不諱,如軍府何?」行密曰:「吾命周隱召渥,今忍死待之。」可求與徐溫詣隱,隱未出見,牒猶在案上,可求即與溫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可求,同州人也。行密以潤州團練使王茂章為宣州觀察使。

  冬十月丙戌朔,以朱全忠為諸道兵馬元帥,別開幕府。是日,全忠部署將士,將歸大樑,忽變計,欲乘勝擊淮南。敬翔諫曰:「今出師未逾月,平兩大鎮,辟地數千里,遠近聞之,莫不震懾。此威望可惜,不若且歸息兵,俟釁而動。」不聽。

  改昭信軍為戎昭軍。仍割均州隸之。

  辛卯,朱全忠發襄州。壬辰,至棗陽,遇大雨。自申州抵光州,道險狹塗潦,人馬疲乏,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全忠使人謂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嚴設守備,戎服登城,見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王苟先下壽州,敢不從命。」全忠留其城東旬日而去。

  起居郎蘇楷,禮部尚書循之子也,素無才行,乾甯中登進士第,昭宗覆試黜之,仍永不聽入科場。甲午,楷帥同列上言:「諡號美惡,臣子不得而私,先帝諡號多溢美,乞更詳議。」事下太常,丁酉,張廷範奏改諡恭靈莊湣孝皇帝,廟號襄宗,詔從之。

  楊渥至廣陵。辛醜,楊行密承制以渥為淮南留後。

  戊申,朱全忠發光州,迷失道百餘裡,又遇雨,比及壽州,壽人堅壁清野以待之。全忠欲圍之,無林木可為柵,乃退屯正陽。

  癸醜,更名成德軍曰武順。

  十一月丙辰,朱全忠渡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後軍,斬首三千級,獲輜重萬計。全忠悔之,躁忿尤甚。丁卯,至大樑。

  先是,全忠急於傳禪,密使蔣玄暉等謀之。玄暉與柳璨等議:以魏、晉以來皆先封大國,加九錫,殊禮,然後受禪,當次第行之。乃先除全忠諸道元帥,以示有漸,仍以刑部尚書裴迪為送宮告使,全忠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趙殷衡疾玄暉權寵,欲得其處,因譖之于全忠曰:「玄暉、璨等欲延唐祚,故逗遛其事以須變。」玄暉聞之懼,自至壽春,具言其狀。全忠曰:「汝曹巧述閒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錫,豈不能作天子邪!」玄暉曰:「唐祚已盡,天命歸王,愚智皆知之。玄暉與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茲晉、燕、岐、蜀皆吾勍敵,王遽受禪,彼心未服,不可不曲盡義理,然後取之,欲為王創萬代之業耳。」全忠叱之曰:「奴果反矣!」玄暉惶遽辭歸,與璨議行九錫。時天子將郊祀,百官既習儀,裴迪自大樑還,言全忠怒曰:「柳璨、蔣玄暉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璨等懼,庚午,敕改用來年正月上辛。殷衡本姓孔名循,為全忠家乳母養子,故冒姓趙,後漸貴,複其姓名。

  壬申,趙匡明至成都,王建以客禮遇之。

  昭宗之喪,朝廷遣告哀使司馬卿宣諭王建,至是始入蜀境。西川掌書記韋莊為建謀,使武定節度使王宗綰諭卿曰:「蜀之將士,世受唐恩,去歲聞乘輿東遷,凡上二十表,皆不報。尋有亡卒自汴來,聞先帝已罹朱全忠弑逆。蜀之將士方日夕枕戈,思為先帝報仇。不知今茲使來以何事宣諭?舍人宜自圖進退。」卿乃還。

  庚辰,吳武忠王楊行密薨,將佐共請宣諭使李儼承制授楊渥淮南節度使、東南諸道行營都統,兼侍中、弘農郡王。

  柳璨、蔣玄暉等議加朱全忠九錫,朝士多竊懷憤邑,禮部尚書蘇循獨揚言曰:「梁王功業顯大,歷數有歸,朝廷速宜揖讓。」朝士無敢違者。辛巳,以全忠為相國,總百揆。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天雄、武順、佑國、河陽、義武、昭義、保義、戎昭、武定、泰甯、平廬、忠武、匡國、鎮國、武甯、忠義、荊南等二十一道為魏國,進封魏王,仍加九錫。全忠怒其稽緩,讓不受。

  十二月戊子,命樞密使蔣玄暉齎手詔詣全忠諭指。癸巳,玄暉自大樑還,言全忠怒不解。甲午,柳璨奏稱:「人望歸梁王,陛下釋重負,今其時也。」即日遣璨詣大樑達傳禪之意,全忠拒之。初,璨陷害朝士過多,全忠亦惡之。璨與蔣玄暉、張廷範朝夕宴聚,深相結,為全忠謀禪代事。何太后泣遣宮人阿秋、阿虔達意玄暉,語以他日傳禪之後,求子母生全。王殷、趙殷衡譖玄暉,雲「與柳璨、張廷范于積善宮夜宴,對太后焚香為誓,期興複唐祚。」全忠信之,乙未,收玄暉及豐德庫使應頊、禦廚使朱建武系河南獄;以王殷權知樞密,趙殷衡權判宣徽院事。全忠三表辭魏王、九錫之命。丁酉,詔許之,更以為天下兵馬元帥,然全忠已修大樑府舍為宮闕矣。是日,斬蔣玄暉,杖殺應頊、朱建武。庚子,省樞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獨置宣徽使一員,以王殷為之,趙殷衡為副使。辛醜,敕罷宮人宣傳詔命及參隨視朝。追削蔣玄暉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屍於都門外,聚眾焚之。

  玄暉既死,王殷、趙殷衡又誣玄暉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虔通導往來。己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積善宮,敕追廢太后為庶人,阿秋、阿虔皆於殿前撲殺。庚戌,以皇太后喪,廢朝三日。

  辛亥,敕以宮禁內亂,罷來年正月上辛謁郊廟禮。

  癸醜,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貶登州刺史,太常卿張廷範貶萊州司戶。甲寅,斬璨於上東門外,車裂廷范於都市。璨臨刑呼曰:「負國賊柳璨,死其宜矣!」西川將王宗朗不能守金州,焚其城邑,奔成都。戎昭節度使馮行襲複取金州,奏稱「金州荒殘,乞徙理均州,」從之。更以行襲領武安軍。

  陳詢不能守睦州,奔於廣陵,淮南招討使陶雅入據其城。

  楊渥之去宣州也,欲取其幄幕及親兵以行,觀察使王茂章不與,渥怒。既襲位,遣馬步都指揮使李簡等將兵襲之。

  湖南兵寇淮南,淮南牙內指揮使楊彪擊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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