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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穆宗長慶元年


  【唐穆宗李恒(795~824),原名李宥,唐憲宗李純第三子。唐朝第十二位皇帝,820—824年在位。29歲去世,葬光陵,諡睿聖文惠孝皇帝,廟號穆宗。】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長慶元年(公元821年)

  春正月辛醜,上祀圓丘。赦天下,改元。河北諸道各令均定兩稅。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俛,介潔疾惡,為相,重惜官職,少所引拔。西川節度使王播大修貢奉,且以賂結宦官,求為相,段文昌複左右之。詔征播詣京師。俛屢于延英力爭,言:「播纖邪,物論沸騰,不可以汙台司。」上不聽,俛遂辭位。己未,播至京師。壬戌,俛罷為右僕射。俛固辭僕射,二月癸酉,改吏部尚書。

  盧龍節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心常自疑,數見父兄為崇。常於府舍飯僧數百,使晝夜為佛事,每視事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不能寐。晚年,恐懼尤甚。亦見河南、北皆從化,己卯,奏乞棄官為僧。仍乞賜錢百萬緡以賞將士。

  上面諭西川節度使王播令歸鎮,播累表乞留京師。會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段文昌請退,壬申,以文昌同平章事;充西州節度使;以翰如學士社杜元穎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以播為刑部尚書,充鹽鐵轉運使。元穎,淹之六世孫也。

  回鶻保義可汗卒。

  三月癸醜,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度使。以宣武節度使張弘靖為盧龍節度使。

  乙卯,以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瀛莫觀察使。

  丁已,詔劉總兄弟子侄皆除官,大將僚佐亦宜超擢,百姓給複一年,軍士賜錢一百萬緡。

  戊午,立皇弟憬為鄜王,悅為瓊王,惸為沔王,懌為婺王,愔為茂王,怡為光王,協為淄王,憺為衢王,惋為澶王;皇子湛為景王,涵為江王,湊為漳王,溶為安王,瀍為潁王。

  劉總奏懇乞為僧,且以其私第為佛寺。詔賜總名大覺,寺名報恩,遣中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鉞、侍中告身並賜之,惟其所擇。詔未至,總已削髮為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其唱帥者十餘人,夜,以印節授留後張閗,遁去。及明,軍中始知之。閗奏總不知所在。癸亥,卒於定州之境。

  翰林學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舍人李宗閔嘗對策譏切其父,恨之。宗閔又與翰林學士元稹爭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于徽;及榜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焉,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婿;楊殷士,汝士之弟也。文昌言於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以關節得之。」上以問諸學士,德裕、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夏四月丁醜,詔黜朗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劍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悟。徽曰:「苟元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玄之曾孫;起,播之弟也。自是德裕、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丙戌,冊回鶻嗣君為登囉羽錄沒密施句主毘伽崇德可汗。

  五月丙申朔,回鶻遣都督、宰相等五百餘人來逆公主。

  壬子,鹽鐵使王播奏:約榷茶額,每百錢加稅五十。右拾遺李玨等上疏,以為「榷茶近起貞元多事之際,今天下無虞,所宜寬橫斂之目,而更增之,百姓何時當得息肩!」不從。

  丙辰,建王恪薨。

  癸亥,以太和長公主嫁回鶻。公主,上之妹也。吐蕃聞唐與回鶻婚,六月辛未,寇青寨堡,鹽州刺史李文悅擊卻之。戊寅,回鶻奏:「以萬騎出北庭,萬騎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

  初,劉總奏分所屬為三道:以幽、涿、營為一道,請除張弘靖為節度使;平、薊、媯、檀為一道,請除平盧節度使薛平為節度使;瀛、莫為一道,請除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觀察使。弘靖先在河東,以寬簡得眾,總與之鄰境,聞其風望,以燕人桀驁日久,故舉弘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子,知河朔風俗,而盡誠于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總又盡擇麾下宿將有功伉健難制者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之京師,乞加獎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祿位之志。又獻征馬萬五千匹,然後削髮委去。克融,滔之孫也。

  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崔植、杜元穎無遠略,不知安危大體,苟崇重弘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領之,自餘皆統於弘靖。朱克融等久羈旅京師,至假丐衣食,日詣中書求官,植、元穎不之省。及除弘靖幽州,勒克融輩歸本軍驅使,克融輩皆憤怨。

  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親冒寒暑,與士卒均勞逸。及弘靖至,雍容驕貴,肩輿於萬眾之中,燕人訝之。弘靖莊默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事,賓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酒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歸燭火滿街,皆燕人所不習也。詔以錢百萬緡賜將士,弘靖留其二十萬緡充軍府雜用,雍輩複裁刻軍士糧賜,繩之以法,數以反虜詬責吏卒,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

  秋七月甲辰,韋雍出,逢小將策馬沖其前導。雍命曳下,欲於街中杖之。河朔軍士不貫受杖,不服。雍以白弘靖,弘靖命軍虞候系治之。是夕,士卒連營呼噪作亂,將校不能制,遂入府舍,掠弘靖貨財、婦女,囚弘靖於薊門館,殺幕僚韋雍、張宗元、崔仲卿、鄭塤、都虞候劉操、押牙張抱元。明日,軍士稍稍自悔,悉詣館謝弘靖,請改心事之,凡三請,弘靖不應,軍士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曹。軍中豈可一日無帥!」乃相與迎舊將朱洄,奉以為留後。洄,克融之父也,時以疾臥家,自辭老病,請使克融為之,眾從之。眾以判官張徹長者,不殺。徹罵曰:「汝何敢反,行且族滅!」眾共殺之。

  壬子,群臣上尊號曰文武孝德皇帝。赦天下。

  甲寅,幽州監軍奏軍亂。丁巳,貶張弘靖為賓客、分司。己未,再貶吉州刺史。庚申,以昭義節度使劉悟為盧龍節度使。悟以朱克融方強,奏請「且授克融節鉞,徐圖之。」乃複以悟為昭義節度使。

  辛酉,太和公主發長安。

  初,田弘正受詔鎮成德,自以久與鎮人戰,有父兄之仇,乃以魏兵二千從赴鎮,因留以自衛,奏請度支供其糧賜。戶部侍郎、判度支崔倰,性剛褊,無遠慮,以為魏、鎮各自有兵,恐開事例,不肯給。弘正四上表,不報;不得已,遣魏兵歸。倰,沔之孫也。弘正厚于骨肉,兄弟子侄在兩都者數十人,競為侈靡,日費約二十萬,弘正輦魏、鎮之貨以供之,相屬￿道。河北將士頗不平。詔以錢百萬緡賜成德軍,度支輦運不時至,軍士益不悅。都知兵馬使王庭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也,性果悍陰狡,潛謀作亂,每抉其細故以激怒之,尚以魏兵故,不敢發。及魏兵去,壬戌夜,庭湊結牙兵噪於府署,殺弘正及僚佐、元從將吏並家屬三百餘人。庭湊自稱留後,逼監軍宋惟澄奏求節鉞。八月癸巳,惟澄以聞,朝廷震駭。崔倰于崔植為再從兄,故時人莫敢言其罪。初,朝廷易置魏、鎮帥臣,左金吾將軍楊元卿上言,以為非便,又詣宰相深陳利害。及鎮州亂,上賜元卿白玉帶。辛未,以元卿為涇原節度使。

  瀛莫將士家屬多在幽州,壬申,莫州都虞候張良佐潛引朱克融兵入城,刺史吳暉不知所在。

  癸酉,王庭湊遣人殺冀州刺史王進岌,分兵據其州。

  魏博節度使李愬聞田弘正遇害,素服令將士曰:「魏人所以得通聖化,至今安寧富樂者,田公之力也。今鎮人不道,輒敢害之,是輕魏以為無人也。諸君受田公恩,宜如何報之?」眾皆慟哭。深州刺史牛元翼,成德良將也,愬使以寶劍、玉帶遺之,曰:「昔吾先人以此劍創立大勳,吾又以之平蔡州,今以授公,努力翦庭湊!」元翼以劍,帶徇於軍,報曰:「願盡死!」愬將出兵,會疾作,不果。元翼,趙州人也。

  乙亥,起複前涇原節度使田布為魏博節度使,令乘驛之鎮。布固辭不獲,與妻子賓客訣曰:「吾不還矣!」悉屏去旌節導從而行,未至魏州三十裡,被發徒跣,號哭而入,居於堊室。月俸千緡,一無所取,賣舊產,得錢十餘萬緡,皆以頒士卒,舊將老者兄事之。

  丙子,瀛州軍亂,執觀察使盧士玫及監軍僚佐送幽州,囚於客館。

  王庭湊遣其將王立攻深州,不克。

  丁醜,詔魏博、橫海、昭義、河東、義武諸軍各出兵臨成德之境,若王庭湊執迷不復,宜即進討。成德大將王儉等五人謀殺王庭湊,事泄,並部兵三千人皆死。

  己卯,以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深冀節度使。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溫造為起居舍人,充鎮州四面諸軍宣慰使,曆澤潞、河東、魏博、橫海、深冀、易定等道,諭以軍期。造,大雅之五世孫也。己醜,以裴度為幽、鎮兩道招撫使。

  癸已,王庭湊引幽州兵圍深州。

  九月乙已,相州軍亂,殺刺史邢濋。

  吐蕃遣其禮部尚書論訥羅來求盟。庚戌,以大理卿劉元鼎為吐蕃會盟使。

  壬子,朱克融焚掠易州、淶水、遂城、滿城。

  自定兩稅法以來,錢日重,物日輕,民所輸三倍其初,詔百官議革其弊。戶部尚書楊于陵以為:「錢者所以權百貨,留遷有無,所宜流散,不應蓄聚。今稅百姓錢藏之公府。又,開元中天下鑄錢七十餘爐,歲入百萬,今才十餘爐,歲入十五萬,又積於商賈之室及流入四夷。又,大曆以前淄青、太原、魏博貿易雜用鉛鐵,嶺南雜用金、銀、丹砂、象齒,今一用錢。如此,則錢焉得不重,物焉得不輕!今宜使天下輸稅課者皆用穀、帛,廣鑄錢而禁滯積及出塞者,則錢日滋矣。」朝廷從之,始令兩稅皆輸布、絲、纊;獨鹽、酒課用錢。

  冬十月丙寅,以鹽鐵轉運使、刑部尚書王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使職如故。播為相,專以承迎為事,未嘗言國家安危。

  以裴度為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左領軍大將軍杜叔良,以善事權幸得進;時幽、鎮兵勢方盛,諸道兵未敢進,上欲功速成,宦官薦叔良,以為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以牛元翼為成德節度使。

  癸酉,命宰相及大臣凡十七人與吐蕃論訥羅盟於城西。遣劉元鼎與訥羅入吐蕃,亦與其宰相以下盟。

  乙亥,以沂州刺史王智興為武甯節度使。先是,副使皆以文吏為之,上聞智興有勇略,欲用之于河北,故是以寵之。

  丁醜,裴度自將兵出承天軍故關以討王庭湊。

  朱克融遣兵寇蔚州。

  戊寅,王庭湊遣兵寇貝州。

  己卯,易州刺史柳公濟敗幽州兵于白石嶺,殺千餘人。

  庚辰,橫海軍節度使烏重胤奏敗成德兵于饒陽。

  辛巳,魏博節度使田布將全軍三萬人討王庭湊,屯于南宮之南,拔其二柵。

  翰林學士元稹與知樞密魏弘簡深相結,求為宰相,由是有寵於上,每事諮訪焉。稹無怨于裴度,但以度先達重望,恐其複有功大用,妨己進取,故度所奏畫軍事,多與弘簡從中沮壞之。度乃上表極陳其朋比奸蠹之狀,以為:「逆豎構亂,震驚山東,奸臣作朋,撓敗國政。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何者?為患有大小,議事有先後。河朔逆賊,只亂山東;禁闈奸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小者臣與諸將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覺寤制斷無以驅除。今文武百寮,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口者無不諮嗟,直以獎用方深,不敢抵觸,恐事未行而禍已及,不為國計,且為身謀。臣自兵興以來,所陳章疏,事皆要切,所奉書詔,多有參差,蒙陛下委付之意不輕,遭奸臣抑損之事不少。臣素與佞幸亦無仇嫌,正以臣前請乘傳詣闕,面陳軍事,奸臣最所畏憚,恐臣發其過惡,百計止臣。臣又請與諸軍齊進,隨便攻討,奸臣恐臣或有成功,曲加阻礙,逗遛日時。進退皆受羈牽,意見悉遭蔽塞。但欲令臣失所,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為臣事君,一至於此!若朝中奸臣盡去,則河朔逆賊不討自平;若朝中奸臣尚存,則逆賊縱平無益。陛下倘未信臣言,乞出臣表,使百官集議,彼不受責,臣當伏辜。」表三上,上雖不悅,以度大臣,不得已,癸未,以弘簡為弓箭庫使,稹為工部侍郎。稹雖解翰林,恩遇如故。

  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贓當死,宦官受其賂,為之請,禦史中丞牛僧孺固請誅之。上曰:「直臣有才,可惜!」僧孺對曰:「彼不才者,無過溫衣飽食以足妻子,安足慮!本設法令,所以擒制有才之人。安祿山、朱泚皆才過於人,法不能制者也。」上從之。

  橫海節度使烏重胤將全軍救深州,諸軍倚重胤獨當幽、鎮東南,重胤宿將,知賊未可破,按兵觀釁。上怒,丙戌,以杜叔良為橫海節度使,徙重胤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靈武節度使李進誠奏敗吐蕃三千騎于大石山下。

  十一月辛酉,淄青節度使薛平奏突將馬廷崟作亂,伏誅。時幽、鎮兵攻棣州,平遣大將李叔佐將兵救之。刺史王稷供饋稍薄,軍士怨怒,宵潰,推廷崟為主,行且收兵至七千餘人,徑逼青州。城中兵少,不敵,平悉發府庫及家財召募,得精兵二千人,逆戰,大破之,斬廷崟,其党死者數千人。橫海節度使杜叔良將諸道兵與鎮人戰,遇敵輒北。鎮人知其無勇,常先犯之。

  十二月庚午,監軍謝良通奏叔良大敗于博野,失亡七千餘人。叔良脫身還營,喪其旌節。

  丁醜,義武節度使陳楚奏敗朱克融兵於望都及北平,斬獲萬餘人。

  戊寅,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州行營節度使,代杜叔良。

  自憲宗征伐四方,國用已虛,上即位,賞賜左右及宿衛諸軍無節,及幽、鎮用兵久無功,府藏空竭,勢不能支。執政乃議:「王庭湊殺田弘正而朱克融全張弘靖,罪有重輕,請赦克融,專討庭湊。」上從之。乙酉,以朱克融為平盧節度使。

  戊子,義武奏破莫州清源等三柵,斬獲千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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