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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憲宗元和十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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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憲宗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 春正月乙酉朔,赦天下。 初,李師道謀逆命,判官高沐與同僚郭日戶、李公度屢諫之。判官李文會、孔目官林英素為師道所親信,涕泣言于師道曰:「文會等盡誠為尚書憂家事,反為高沐等所疾,尚書奈何不憂十二州之土地,以成沐等之功名乎!」師道由是疏沐等,出沐知萊州。會林英入奏事,令進奏吏密申師道雲:「沐潛輸款於朝廷。」文會從而構之,師道殺沐,並囚郭日戶,凡軍中勸師道效順者,文會皆指為高沐之黨而囚之。及淮西平,師道憂懼,不知所為。李公度及牙將李英曇因其懼而說之,使納質獻地以自贖。師道從之,遣使奉表,請使長子入侍,並獻沂、密、海三州。上許之。乙巳,遣左常侍李遜詣鄆州宣慰。 上命六軍修麟德殿。右龍武統軍張奉國、大將軍李文悅以外寇初平,營繕太多,白宰相,冀有論諫。裴度因奏事言之。上怒,二月丁卯,以奉國為鴻臚卿,壬申,以文悅為右武衛大將軍,充威遠營使。於是浚龍首池,起承暉殿,土木浸興矣。 李愬奏請判官、大將以下官凡百五十員,上不悅,謂裴度曰:「李愬誠有奇功,然奏請過多。使如李晟、渾瑊,又何如哉!」遂留中不下。 李鄘固辭相位,戊戌,以鄘為戶部尚書。以御史大夫李夷簡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渤海僖王言義卒,弟簡王明忠立,改元太始;一歲卒,從父仁秀立,改元建興。乙巳,遣使來告喪。 橫海節度使程權自以世襲滄景,與河朔三鎮無殊,內不自安。己酉,遣使上表,請舉族入朝,許之。橫海將士樂自擅,不聽權去,掌書記林蘊諭以禍福,權乃得出。詔以蘊為禮部員外郎。 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以策幹韓愈曰:「吳元濟既就擒,王承宗破膽矣,願得奉丞相書往說之,可不煩兵而服。」愈白度,為書遣之。承宗懼,求哀于田弘正,請以二子為質,及獻德、棣二州,輸租稅,請官史。弘正為之奏請,上初不許;弘正上表相繼,上重違弘正意,乃許之。夏四月甲寅朔,魏博遣使送承宗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圖印至京師。幽州大將譚忠說劉總曰:「自元和以來,劉辟、李錡、田季安、盧從史、吳元濟,阻兵憑險,自以為深根固蒂,天下莫能危也。然顧盼之間,身死家覆,皆不自知,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誅也。況今天子神聖威武,苦身焦思,縮衣節食,以養戰士,此志豈須臾忘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來,趙人已獻城十二,忠深為公憂之。」總泣且拜曰:「聞先生言,吾心定矣。」遂專意歸朝廷。 戊辰,內出廢印二紐,賜左、右三軍辟仗使。舊制,以宦官為六軍辟仗使,如方鎮之監軍,無印。及張奉國等得罪,至是始賜印,得糾繩軍政,事任專達矣。 庚辰,詔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將士,複其官爵。 李師道暗弱,軍府大事,獨與妻魏氏、奴胡惟堪、楊自溫、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謀之,大將及幕僚莫得預焉。魏氏不欲其子入質,與蒲氏、袁氏言于師道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二州,奈何無故割而獻之!今計境內之兵不下數十萬,不獻三州,不過以兵相加。若力戰不勝,獻之未晚。」師道乃大悔,欲殺李公度,幕僚賈直言謂其用事奴曰:「今大禍將至,豈非高沐冤氣所為!若又殺公度,軍府其危哉!」乃囚之。遷李英曇於萊州,未至,縊殺之。李遜至鄆州,師逆大陣兵迎之,遜盛氣正色,為陳禍福,責其決語,欲白天子。師道退,與其黨謀之,皆曰:「弟許之,他日正煩一表解紛耳。」師道乃謝曰:「向以父子之私,且迫於將士之情,故遷延未遣。今重煩朝使,豈敢複有二三!」遜察師道非實誠,歸,言於上曰:「師道頑愚反覆,恐必須用兵。」既而師道表言軍情,不聽納質割地,上怒,決意討之。賈直言冒刃諫師道者二:輿櫬諫者一,又畫縛載檻車妻子系累者以獻。師道怒,囚之。 五月丙申,以忠武節度使李光顏為義成節度使,謀討師道也。以淮西節度使馬總為忠武節度使,陳、許、溵、蔡州觀察使。以申州隸鄂嶽,光州隸淮南。 辛醜,以知勃海國務大仁秀為勃海王。 以河陽都知兵馬使曹華為棣州刺史,詔以河陽兵二千送至滳河。會縣為平盧兵所陷,華擊卻之,殺二千餘人,複其縣以聞。詔加橫海節度副使。 六月癸醜朔,日有食之。 丁醜,複以烏重胤領懷州刺史,鎮河陽。 秋七月癸未朔,徙李愬為武甯節度使。乙酉,下制罪狀李師道,令宣武、魏博、義成、武寧、橫海兵共討之,以宣歙觀察使王遂為供軍使。遂,方慶之孫也。 上方委裴度以用兵,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夷簡自謂才不及度,求出鎮。辛醜,以夷簡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八月壬子朔,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涯罷為兵部侍郎。 吳元濟既平,韓弘懼;九月,自將兵擊李師道,圍曹州。 淮西既平,上浸驕侈。戶部侍郎判度支皇甫鎛、衛尉卿、鹽鐵轉運使程異曉其意,數進羨餘以供其費,由是有寵。鎛又厚賂結吐突承璀。甲辰,鎛以本官、異以工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判使如故。制下,朝野駭愕,至於市井負販者亦嗤之。裴度、崔群極陳其不可,上不聽。度恥與小人同列,表求自退。不許。度複上疏,以為:「鎛、異皆錢谷吏,佞巧小人,陛下一旦置之相位,中外無不駭笑。況鎛在度支,專以豐取刻與為務,凡中外仰給度支之人無不思食其肉。比者裁損淮西糧料,軍士怨怒。會臣至行營曉諭慰勉,僅無潰亂。今舊將舊兵悉向淄青,聞鎛入相,必盡驚憂,知無可訴之地矣。程異雖人品庸下,然心事和平,可處煩劇,不宜為相。至如鎛,資性狡詐,天下共知,唯能上惑聖聰,足見奸邪之極。臣若不退,天下謂臣不知廉恥;臣若不言,天下謂臣有負恩寵。今退既不許,言又不聽,臣如烈火燒心,眾鏑叢體。所可惜者,淮西蕩定,河北底甯,承宗斂手削地,韓弘輿疾討賊,豈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業,十已八九,何忍還自墮壞,使四方解體乎?」上以度為朋黨,不之省。 鎛自知不為眾所與,益為巧諂以自固,奏減內外官俸以助國用。給事中崔植封還敕書,極論之,乃止。植,祐甫之弟子也。 時內出積年繒帛付度支令賣,鎛悉以高價買之,以給邊軍。其繒帛朽敗,隨手破裂,邊軍聚而焚之。度因奏事言之,鎛於上前引其足曰:「此靴亦內庫所出,臣以錢二千買之,堅完可久服。度言不可信。」上以為然。由是鎛益無所憚。程異亦自知不合眾心,能廉謹謙遜,為相月餘,不敢知印秉筆,故終免於禍。 五坊使楊朝汶妄捕系人,迫以考捶,責其息錢,遂轉相誣引,所系近千人。中丞蕭俛劾奏其狀,裴度、崔群亦以為言。上曰:「姑與卿論用兵事,此小事朕自處之。」度曰:「用兵事小,所憂不過山東耳。五坊使暴橫,恐亂輦轂。」上不悅,退,召朝汶責之曰:「以汝故,令吾羞見宰相!」冬十月,賜朝汶死,盡釋系者。 上晚節好神仙,詔天下求方士。宗正卿李道古先為鄂嶽觀察使,以貪暴聞,恐終獲罪,思所以自媚於上,乃因皇甫鎛薦山人柳泌,雲能合長生藥。甲戌,詔泌居興唐觀煉藥。 十一月辛巳朔,鹽州奏吐蕃寇河曲、夏州。靈武奏破吐蕃長樂州,克其外城。 柳泌言於上曰:「天臺山神仙所聚,多靈草,臣雖知之,力不能致,誠得為彼長吏,庶幾可求。」上信之。丁亥,以泌權知台州刺史,仍賜服金紫。諫官爭論奏,以為:「人主喜方士,未有使之臨民賦政者。」上曰:「煩一州之力而能為人主致長生,臣子亦何愛焉!」由是群臣莫敢言。 甲午,鹽州奏吐蕃引去。 壬寅,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為橫海節度使。丁未,以華州刺史令狐楚為河陽節度使。重胤以河陽精兵三千赴鎮,河陽兵不樂去鄉里,中道潰歸,又不敢入城,屯於城北,將大掠。令狐楚適至,單騎出,慰撫之,與俱歸。 先是,田弘正請自黎陽渡河,會義成節度使李光顏討李師道,裴度曰:「魏博軍既渡河,不可複退,立須進擊,方有成功。既至滑州,即仰給度支,徒有供餉之勞,更生觀望之勢。又或與李光顏互相疑阻,益致遷延。與其渡河而不進,不若養威于河北。宜且使之秣馬厲兵,俟霜降水落,自楊劉渡河,直指鄆州,得至陽谷置營,則兵勢自盛,賊眾搖心矣。」上從之。是月,弘正將魏博全師自楊劉渡河,距鄆州四十裡築壘。賊中大震。 功德使上言:「鳳翔法門寺塔有佛指骨,相傳三十年一開,開則歲豐人安。來年應開,請迎之。」 十二月庚戌朔,上遣中使帥僧眾迎之。 戊辰,以春州司戶董重質為試太子詹事,委武寧軍驅使,李愬請之也。戊寅,魏博、義成軍送所獲李師道都知兵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上皆釋弗誅,各付所獲行營驅使,曰:「若有父母欲歸者,優給遣之。朕所誅者,師道而已。」於是賊中聞之,降者相繼。初,李文會與兄元規皆在李師古幕下。師古薨,師道立,元規辭去,文會屬師道親黨請留。元規將行,謂文會曰:「我去,身退而安全;汝留,必驟貴而受禍。」及官軍四臨,平盧兵勢日蹙,將士喧然,皆曰:「高沐、郭日戶、李存為司空忠謀,李文會奸佞,殺沐,囚日戶、存,以致此禍。」師道不得已,出文會攝登州刺史,召日戶、存還幕府。 上常語宰相:「人臣當力為善,何乃好立朋黨!朕甚惡之。」裴度對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君子、小人志趣同者,勢必相合。君子為徒,謂之同德;小人為徒,謂之朋黨;外雖相似,內實懸殊,在聖主辯其所為邪正耳。」 武甯節度使李愬與平盧兵十一戰,皆捷。己卯晦,進攻金鄉,克之。李師道性懦怯,自官軍致討,聞小敗及失城邑,輒憂悸成疾,由是左右皆蔽匿,不以實告。金鄉,兗州之要地,既失之,其刺史遣驛騎告急,左右不為通,師道至死竟不知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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