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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祖武德二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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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初置十二軍,分關內諸府以隸焉,皆取天星為名,以車騎府統之。每軍將、副各一人,取威名素重者為之,督以耕戰之務。由是士馬精強,所向無敵。 海岱賊帥徐圓朗以數州之地請降,拜兗州總管,封魯國公。 王世充遣其將羅士信寇穀州,士信帥其眾千餘人來降。先是,士信從李密擊世充,兵敗,為世充所得,世充厚禮之,與同寢食。既而得邴元真等,待之如士信,士信恥之。士信有駿馬,世充兄子趙王道詢欲之,不與,世充奪之以賜道詢;士信怒,故來降。上聞其來,甚喜,遣使迎勞,賜帛五千段,稟食其所部,以士信為陝州道行軍總管。世充左龍驤將軍臨涇席辯與同列楊虔安、李君義皆帥所部來降。 丙子,王世充遣其將郭士衡寇穀州,刺史任瑰大破之,俘斬且盡。 甲申,行軍總管劉弘基遣其將種如願襲王世充河陽城,毀其河橋而還。 乙酉,西突厥統葉護可汗、高昌王麹伯雅各遣使入貢。 初,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入朝于隋,隋人留之,國人立其叔父,號射匱可汗。射匱者,達頭可汗之孫也,既立,拓地東至金山,西至海,遂與北突厥為敵,建庭於龜茲北三彌山。射匱卒,弟統葉護立。統葉護勇而有謀,北並鐵勒,控弦數十萬,據烏孫故地,又移庭于石國北千泉;西域諸國皆臣之,葉護各遣吐屯監之,督其征賦。 辛卯,宋金剛寇浩州,浹旬而退。 八月丁酉,酅公薨,諡曰隋恭帝;無後,以族子行基嗣。 竇建德將兵十余萬趣洺州,淮安王神通帥諸軍退保相州。己亥,建德兵至洺州城下。丙午,將軍秦武通軍至洛陽,敗王世充將葛彥璋。 丁未,竇建德陷洺州,總管袁子幹降之。乙卯,引兵趣相州,淮安王神通聞之。帥諸軍就李世勣于黎陽。 梁師都與突厥命數千騎寇延州,行軍總管段德操兵少不敵,閉壁不戰,伺師都稍怠,九月丙寅,遣副總管梁禮將兵擊之。師都與禮戰方酣,德操以輕騎多張旗幟,掩擊其後,師都軍潰;逐北二百餘裡,破其魏州,虜男女二千餘口。德操,孝先之子也。 蕭銑遣其將楊道生寇峽州,剌史許紹擊破之。銑又遣其將陳普環帥舟師上峽,規取巴、蜀。紹遣其子智仁及錄事參軍李弘節等追至西陵,大破之,擒普環。銑遣兵戍安蜀城及荊門城。 先是,上遣開府李靖詣夔州經略蕭銑。靖至峽州,阻銑兵,久不得進。上怒其遲留,陰敕許紹斬之;紹惜其才,為之奏請,獲免。 己巳,竇建德陷相州,殺刺史呂瑉。 民部尚書魯公劉文靜,自以才略功勳在裴寂之右,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議,寂有所是,文靜必非之,數侵侮寂,由是有隙。文靜與弟通直散騎常侍文起飲,酒酣,怨望,拔刀擊柱曰:「會當斬裴寂首!」家數有妖,文起召巫於星下被發銜刀為厭勝。文靜有妾無寵,使其兄上變告之。上以文靜屬吏,遣裴寂、蕭瑀問狀。文靜曰:「建義之初,忝為司馬,計與長史位望略同。今寂為僕射,據甲第;臣官賞不異眾人,東西征討,老母留京師,風雨無所庇,實有觖望之心,因醉怨言,不能自保。」上謂群臣曰:「觀文靜此言,反明白矣。」李綱、蕭瑀皆明其不反,秦王世民為之固請曰:「昔在晉陽,文靜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克京城,任遇懸隔,令文靜觖望則有之,非敢謀反。」裴寂言於上曰:「文靜才略實冠時人,性複粗險,今天下未定,留之必貽後患。」上素親寂,低回久之,卒用寂言。辛未,文靜及文起坐死,籍沒其家。 沈法興既克毘陵,謂江、淮之南指捴可定,自稱梁王,都毘陵,改元延康,置百官。性殘忍,專尚威刑,將士小有過,即斬之,由是其下離怨。 時杜伏威據曆陽,陳稜據江都,李子通據海陵,俱有窺江表之心。法興軍數敗;會子通圍稜于江都,稜送質求救於法興及伏威,法興使其子綸將兵數萬,與伏威共救之。伏威軍清流,綸軍揚子,相去數十裡。子通納言毛文深獻策,募江南人詐為綸兵,夜襲伏威營,伏威怒,複遣兵襲綸。由是二人相疑,莫敢先進。子通得盡銳攻江都,克之,稜奔伏威。子通入江都,因縱擊綸,大破之,伏威亦引去。子通即皇帝位,國號吳,改元明政。丹楊賊帥樂伯通帥眾萬餘降之,子通以為左僕射。杜伏威請降;丁醜,以伏威為淮南安撫大使、和州總管。 裴寂至介休,宋金剛據城拒之。寂軍于度索原,營中飲澗水,金剛絕之,士卒渴乏。寂欲移營就水,金剛縱兵擊之,寂軍遂潰,失亡略盡,寂一日一夜馳至晉州。 先是,劉武周屢遣兵攻西河,浩州剌史劉贍拒之;李仲文引兵就之,與共守西河。及裴寂敗,自晉州以北城鎮俱沒,唯西河獨存。姜寶誼複為金剛所虜,謀逃歸,金剛殺之。裴寂上表謝罪,上慰諭之,複使鎮撫河東。 劉武周進逼並州,齊王元吉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辛巳,元吉夜出兵,攜其妻妾棄州奔還長安。元吉始去,武周兵已至城下,晉陽土豪薛深以城納武周。上聞之,大怒,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幼弱,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晉陽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興王之基,一旦棄之。聞宇文歆首畫此策,我當斬之!」綱曰:「王年少驕逸,竇誕曾無規諫,又掩覆之,使士民憤怨,今日之敗,誕之罪也。歆諫,王不悛,尋皆聞奏,乃忠臣也,豈可殺哉!」明日,上召綱入,升御座曰:「我得公,遂無濫刑。元吉自為不善,非二人所能禁也。」並誕赦之。衛尉少卿劉政會在太原,為武周所虜,政會密遣人奉表論武周形勢。武周據太原,遣宋金剛攻晉州,拔之,虜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弘基逃歸。金剛進逼絳州,陷龍門。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與北突厥有怨;曷娑那在長安,北突厥遣使請殺之,上不許。群臣皆曰:「保一人而失一國,後必為患!」秦王世民曰:「人窮來歸我,殺之不義。」上遲回久之,不得己,丙戌,引曷娑那於內殿宴飲,既而送中書省,縱北突厥使者使殺之。 禮部尚書李綱領太子詹事,太子建成始甚禮之。久之,太子漸昵近小人,疾秦王世民功高,頗相猜忌;綱屢諫不聽,乃乞骸骨。上罵之曰:「卿為何潘仁長史,乃恥為朕尚書邪!且方使卿輔導建成,而固求去,何也?」綱頓首曰:「潘仁,賊也,每欲妄殺人,臣諫之即止。為其長史,可以無愧。陛下創業明主,臣不才,所言如水投石,言于太子亦然,臣何敢久汙天臺,辱東朝乎!」上曰:「知公直士,勉留輔吾兒。」戊子,以綱為太子少保,尚書、詹事如故。綱複上書諫太子飲酒無節,及信讒慝,疏骨肉。太子不懌,而所為如故。綱鬱鬱不得志,是歲,固稱老病辭職,詔解尚書,仍為少保。 淮安王神通使慰撫使張道源鎮趙州。庚寅,竇建德陷趙州,執總管張志昂及道源。建德以二人及邢州刺史陳君賓不早下,欲殺之。國子祭酒淩敬諫曰:「人臣各為其主用,彼堅守不下,乃忠臣也。今大王殺之,何以勵群下乎!」建德怒曰:「吾至城下,彼猶不降,力屈就擒,何可舍也!」敬曰:「今大王使大將高士興拒羅藝于易水,藝才至,士興即降,大王之意以為何如?」建德乃悟,即命釋之。 乙未,梁師都複寇延州,段德操擊破之,斬首二千餘級,師都以百餘騎遁去。德操以功拜柱國,賜爵平原郡公。鄜州刺史鄜城壯公梁禮戰沒。 冬十月己亥,就加涼州總管楊恭仁納言;賜幽州總管燕公羅藝姓李氏,封燕郡王。 辛醜,李藝破竇建德於衡水。 癸卯,以左武候大將軍龐玉為梁州總管。時集州獠反,玉討之,獠據險自守,軍不得進,糧且盡。熟獠與反者皆鄰里親黨,爭言賊不可擊,請玉還。玉揚言:「秋谷將熟,百姓毋得收刈,一切供軍,非平賊吾不返。」聞者大懼,曰:「大軍不去,吾曹皆將餒死。」其中壯士乃入賊營,與所親潛謀,斬其渠帥而降,餘黨皆散,玉追討,悉平之。 劉武周將宋金剛進攻澮州,陷之,軍勢甚銳。裴寂性怯,無將帥之略,唯發使駱驛,趣虞、泰二州收民入城堡,焚其積聚。民驚擾悉怨,皆思為盜。夏縣民呂崇茂聚眾自稱魏王,以應武周,寂討之,為所敗。詔永安王孝基、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陝州總管于筠、內史侍郎唐儉等將兵討之。 時王行本猶據蒲阪,未下,亦與武周相應,關中震駭。上出手敕曰:「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宜棄大河以東,謹守關西而已。」秦王世民上表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殷實,京邑所資,若舉而棄之,臣竊憤恨。願假臣精兵三萬,必冀平殄武周,克復汾、晉。」上於是悉發關中兵以益世民所統,使擊武周,乙卯,幸華陰,至長春宮以送之。 竇建德引兵趣衛州。建德每行軍,常為三道,輜重、細弱居中央,步騎夾左右,相去二裡許。建德以千騎前行,過黎陽三十裡,李世勣遣騎將丘孝剛將二百騎偵之。孝剛驍勇,善馬槊,與建德遇,遂擊之,建德敗走;右方兵救之,擊斬孝剛。建德怒,還攻黎陽,克之,虜淮安王神通、李世勣父蓋、魏征及帝妹同安公主。唯李世勣以數百騎走渡河,數日,以其父故,還詣建德降。衛州聞黎陽陷,亦降。建德以李世勣為左驍衛將軍,使守黎陽,常以其父蓋自隨為質。以魏征為起居舍人。滑州刺史王軌奴殺軌,攜其首詣建德降。建德曰:「奴殺主大逆,吾何為受之!」立命斬奴,返其首於滑州。吏民感悅,即日請降。於是其旁州縣及徐圓朗等皆望風歸附。己未,建德還洺州,築萬春宮,徙都之。置淮安王神通於下博,待以客禮。 行軍總管羅士信帥勇士夜入洛陽外郭,縱火焚清化裡而還。壬戌,士信拔青城堡。王世充自將兵徇地至滑台,臨黎陽;尉氏城主時德睿、汴州刺史王要漢、亳州刺史丁叔則遣使降之。以德睿為尉州刺史。要漢,伯當之兄也。 夏侯端至黎陽,李世勣發兵送之,自澶淵濟河,傳檄州縣,東至於海,南至於淮,二十餘州,皆遣使來降。行至譙州,會汴、亳降于王世充,還路遂絕。端素得眾心,所從二千人,雖糧盡不忍委去,端坐澤中,殺馬以饗士,因歔欷謂曰:「卿等鄉里皆已從賊,特以共事之情,未能見委。我奉王命,不可從卿;卿有妻子,無宜效我。可斬吾首歸賊,必獲富貴。」眾皆流涕曰:「公于唐室非有親屬,直以忠義,志不圖存。某等雖賤,心亦人也,寧肯害公以求利乎!」端曰:「卿不忍見殺,吾當自刎。」眾抱持之,乃複同進,潛行五日,餒死及為賊所擊奔潰相失者太半,唯餘五十三人同走,采豆生食之。端持節未嘗離身,屢遣從者散,自求生,眾又不可。時河南之地皆入世充,唯杞州刺史李公逸為唐堅守,遣兵迎端,館給之。世充遣使召端,解衣遺之,仍送除書,以端為淮南郡公、尚書少吏部。端對使者焚書毀衣,曰:「夏侯端天子大使,豈受王世充官乎!汝欲吾往,唯可取吾首耳。」因解節旄懷之,置刃於竿,自山中西走,無複蹊徑,冒踐荊棘,晝夜兼行,得達宜陽,從者附崖溺水,為虎狼所食,又喪其半;其存者鬢髮禿落,無複人狀。端詣闕見上,但謝無功,初不自言艱苦,上複以為秘書監。 郎楚之至山東,亦為竇建德所獲,楚之不屈,竟得還。 王世充遣其從弟世辯以徐、亳之兵攻雍丘。李公逸遣使求救,上以隔賊境,不能救。公逸乃留其屬李善行守雍丘,身帥輕騎入朝,至襄城,為世充伊州刺史張殷所獲。世充謂曰:「卿越鄭臣唐,其說安在?」公逸曰:「我於天下,唯知有唐,不知有鄭。」世充怒,斬之。善行亦沒。上以公逸子為襄邑公。 甲子,上祠華山。 十一月己卯,劉武周寇浩州。 秦王世民引兵自龍門乘冰堅渡河,屯柏壁,與宋金剛相持。時河東州縣,俘掠之餘,未有倉廩,人情恇擾,聚入城堡,征斂無所得,軍中乏食。世民發教諭民,民聞世民為帥而來,莫不歸附,自近及遠,至者日多,然後漸收其糧食,軍食以充。乃休兵秣馬,唯令偏裨乘間抄掠,大軍堅壁不戰,由是賊勢日衰。 世民嘗自帥輕騎覘敵,騎皆四散,世民獨與一甲士登丘而寢。俄而賊兵四合,初不之覺,會有蛇逐鼠,觸甲士之面,甲士驚寤,遂白世民,俱上馬,馳百餘步,為賊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驍將,賊騎乃退。 李世勣欲歸唐,恐禍及其父,謀于郭孝恪。孝恪曰:「吾新事竇氏,動則見疑,宜先立效以取信,然後可圖也。」世勣從之。襲王世充獲嘉,破之,多所俘獲,以獻建德,建德由是親之。初,漳南人劉黑闥,少驍勇狡獪,與竇建德善,後為群盜,轉事郝孝德、李密、王世充。世充以為騎將,每見世充所為,竊笑之。世充使黑闥守新鄉,李世勣擊虜之,獻於建德。建德署為將軍,賜爵漢東公,常使將奇兵東西掩襲,或潛入敵境覘視虛實。黑闥往往乘間奮擊,克獲而還。 十二月庚申,上獵于華山。 于筠說永安王孝基急攻呂崇茂,獨孤懷恩請先成攻具,然後進,孝基從之。崇茂求救于宋金剛,金剛遣其將善陽尉遲敬德、尋相將兵奄至夏縣。孝基表裡受敵,軍遂大敗,孝基、懷恩、筠、唐儉及行軍總管劉世讓皆為所虜。敬德名恭,以字行。 上征裴寂入朝,責其敗軍,下吏,既而釋之,寵待彌厚。 尉遲敬德、尋相將還澮州,秦王世民遣兵部尚書殷開山、總管秦叔寶等邀之於美良川,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頃之,敬德、尋相潛引精騎援王行本于蒲阪,世民自將步騎三千,從間道夜趨安邑,邀擊,大破之,敬德、相僅以身免,悉俘其眾,複歸柏壁。 諸將咸請與宋金剛戰,世民曰:「金剛懸軍深入,精兵猛將,咸聚於是。武周據太原,倚金剛為擀蔽。金剛軍無蓄積,以虜掠為資,利在速戰。我閉營養銳以挫其鋒,分兵汾、隰,沖其心腹。彼糧盡計窮,自當遁走。當待此機,未宜速戰。」 永安壯王孝基謀逃歸,劉武周殺之。 李世勣複遣人說竇建德曰:「曹、戴二州,戶口完實,孟海公竊有其地,與鄭人外合內離;若以大軍臨之,指期可取。既得海公,以臨徐、兗,河南可不戰而定也。」建德以為然,欲自將徇河南,先遣其行台曹旦等將兵五萬濟河,世勣引兵三千會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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