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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明帝建武元年(2)


  二月乙丑,魏主如河陰,規方澤。

  辛卯,帝祀明堂。

  司徒參軍劉斅等聘于魏。

  丙申,魏徙河南王幹為趙郡王,潁川王雍為高陽王。

  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濟河;三月壬申,至平城。使群臣更論遷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羆曰:「今四方未定,未宜遷都。且征伐無馬,將何以克?」帝曰:「廄牧在代,何患無馬!今代在恒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尚書于果曰:「臣非以代地為勝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來,久居於此,百姓安之;一旦南遷,眾情不樂。」平陽公丕曰:「遷都大事,當迅之蔔筮。」帝曰:「昔周、邵聖賢,乃能卜宅。今無其人,卜之何益!且蔔以決疑,不疑何蔔!黃帝卜而龜焦,天老曰『吉』,黃帝從之。然則至人之知未然,審於龜矣。王者以四海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遠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東木根山,昭成皇帝更營盛樂,道武皇帝遷于平城。朕幸屬勝殘之運,何為獨不得遷乎!」群臣不敢複言。羆,壽之孫;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臨朝堂,部分遷留。

  夏四月庚辰,魏罷西郊祭天。

  辛巳,武陵昭王曄卒。

  戊子,竟陵文宣王子良以憂卒。帝常憂子良為變,聞其卒,甚喜。

  ***

  臣光曰:孔子稱「鄙夫不可與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王融乘危徼幸,謀易嗣君。子良當時賢王,雖素以忠慎自居,不免憂死。跡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貴而已。輕躁之士,烏可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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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亥,魏罷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饗祖考。

  魏錄尚書事廣陵王羽奏:「令文:每歲終,州鎮列屬官治狀,及再考,則行黜陟。去十五年京官盡經考為三等,今已三載。臣輒准外考,以定京官治行。」魏主曰:「考績事重,應關朕聽,不可輕發;且俟至秋。」

  閏月丁卯,鎮軍將軍鸞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戊辰,以新安王昭文為揚州刺史。

  五月,申戌朔,日有食之。

  六月己巳,魏遣兼員外散騎常侍盧昶、兼員外散騎侍郎王清石為聘。昶,度世之子也。清石世仕江南,魏主謂清石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識,欲見則見,欲言則言。凡使人以和為貴,勿迭相矜誇,見於辭色,失將命之體也。」

  秋七月乙亥,魏以宋王劉昶為使持節、都督吳、越、楚諸軍事、大將軍,鎮彭城。魏主親餞之。以王肅為昶府長史。昶至鎮,不能撫接義故,卒無成功。

  壬午,魏安定靖王休卒。自卒至殯,魏主三臨其第;葬之如尉元之禮,送之出郊,慟哭而返。

  壬戌,魏主北巡。

  西昌侯鸞既誅徐龍駒、周奉叔,而尼媼外入者,頗傳異語。中書令何胤,以後之從叔,為帝所親,使直殿省。帝與胤謀誅鸞,令胤受事;胤不敢當,依違諫說,帝意複止。乃謀出鸞於西州,中敕用事,不復關諮於鸞。

  是時,蕭諶、蕭坦之握兵權,左僕射王晏總尚書事。諶密召諸王典簽,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諶親要日久,眾皆憚而從之。鸞以其謀告王晏,晏聞之,響應;又告丹陽尹徐孝嗣,孝嗣亦從之。驃騎錄事南陽樂豫謂孝嗣曰:「外傳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附之重,恐不得同人此舉。人笑褚公,至今齒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從。

  帝謂蕭坦之曰:「人言鎮軍與王晏、蕭諶欲共廢我,似非虛傳。卿所聞雲何?」坦之曰:「天下寧當有此,誰樂無事廢天子邪!朝貴不容造此論,當是諸尼姥言耳,豈有信邪!官若無事除此二人,誰敢自保!」直閣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密有處分,謀未能發。

  時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皆內遷,諶欲待二人至,藉其勢力以舉事。鸞慮事變,以告坦之,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朱隆之等轉已猜疑,衛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複及。弟有百歲母,豈能坐聽禍敗,正應作餘計耳!」諶惶遽從之。

  壬辰,鸞使蕭諶先入宮,遇曹道剛及中書舍人朱隆之,皆殺之。直後徐僧亮盛怒,大言於眾曰:「吾等荷恩,今日應死報!」又殺之。鸞引兵自尚書入雲龍門,戎服加朱衣於上,比入門,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皆隨其後。帝在壽昌殿。聞外有變,猶密為手敕呼蕭諶,又使閉內殿諸房閣。俄而諶引兵入壽昌閣,帝走趨徐姬房,拔劍自刺,不入,以帛纏頸,輿接出延德殿。諶初入殿,宿衛將士皆操弓楯欲拒戰。諶謂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須動!」宿衛素隸服於諶,皆信之,及見帝出,各欲自奮,帝竟無一言。行至西弄,弑之。輿屍出殯徐龍駒宅,葬以王禮。徐姬及諸嬖幸皆伏誅。鸞既執帝,欲作太后令;徐孝嗣於袖中出而進之,鸞大悅。癸巳,以太后令追廢帝為郁林王,又廢何後為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

  吏部尚書謝瀹方與客圍棋,左右聞有變,驚走報瀹。瀹每下子,輒雲「其當有意」,竟局,乃還齋臥,竟不問外事。大匠卿虞悰竊歎曰:「王、徐遂縛袴廢天子,天下豈有此理邪!」悰,嘯父之孫也。朝臣被召入宮。國子祭酒江斅至雲龍門,托藥發,吐車中而去。西昌侯鸞欲引中散大夫孫謙為腹心,使兼衛尉給甲仗百人。謙不欲與之同,輒散甲士;鸞亦不之罪也。

  丁酉,新安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五。以西昌侯鸞為驃騎大將軍、錄尚書事、揚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元延興。

  辛醜,魏主至朔州。

  八月甲辰,以司空王敬則為太尉。鄱陽王鏘為司徒,車騎大將軍陳顯達為司空,尚書左僕射王晏為尚書令。魏主至陰山。

  以始安王遙光為南郡太守,不之官。遙光,鸞之兄子也。鸞有異志,遙光贊成之,凡大誅賞,無不預謀。戊申,以中書郎蕭遙欣為兗州刺史。遙欣,遙光之弟也。鸞欲樹置親黨,故用之。

  癸醜,魏主如懷朔鎮;己未,如武川鎮;辛酉,如撫宜鎮;甲子,如柔玄鎮;乙丑,南還;辛未,至平城。

  九月壬申朔,魏詔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可黜者不足為遲,可進者大成賒緩。朕今三載一考,即行黜陟,欲令愚滯無妨於賢者,才能不擁於下位。各令當曹考其優劣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為三。六品已下,尚書重問;五品已上,朕將親與公卿論其善惡,上上者遷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

  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銓簡舊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萬數,澄品其優劣能否為三等,人無怨者。

  壬午,魏主臨朝堂,黜陟百官,謂諸尚書曰:「尚書,樞機之任,非徒總虛務,行文書而已;朕之得失,盡在於此。卿等居官,年垂再期,未嘗獻可替否,進一賢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謂錄尚書事廣陵王羽曰:「汝為朕弟,居機衡之右,無勤恪之聲,有阿黨之跡。今黜汝錄尚書、廷尉,但為特進、太子太保。」又謖尚書令陸睿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稱;比來偏頗懈怠,由卿不能相導以義。雖無大責,宜有小罰,今奪卿祿一期。」又謂左僕射拓跋贊曰:「叔翻受黜,卿應大辟;但以咎歸一人,不復重責;今解卿少師,削祿一期。」又謂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曰:「卿亦應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祿恤盡從削奪。若三年有成,還複本任;無成,永歸南畝。」又謂尚書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驕傲,可解少保。」又謂長兼尚書于果曰:「卿不勤職事,數辭以疾。可解長兼,削祿一期。」其餘守尚書尉羽、盧淵等,並以不職,或解任,或黜官,或奪祿,皆面數其過而行之。淵,昶之兄也。

  帝又謂陸睿曰:「北人每言『北俗質魯,何由知書!』朕聞之,深用憮然!今知書者甚眾,豈皆聖人!顧學與不學耳。朕修百官,興禮樂,其志固欲移風易俗。朕為天子,何必居中原!正欲卿等子孫漸染美俗,聞見廣博;若永居恒北,複值不好文之主,不免面牆耳。」對曰:「誠如聖言。金日磾不入仕漢朝,何能七世知名!」帝甚悅。

  郁林王之廢也,鄱陽王鏘初不知謀。及宣城公鸞權勢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鏘每詣鸞,鸞常屣履至車後迎之;語及家國,言淚俱發,鏘以此信之。宮台之內皆屬意於鏘,勸鏘入宮發兵輔政。制局監謝粲說鏘及隨王子隆曰:「二王但乘油壁車入宮,出天子置朝堂,夾輔號令;粲等閉城門、上仗,誰敢不同!東城人正共縛送蕭令耳。」子隆欲定計。鏘以上臺兵力既悉度東府,且慮事不捷,意甚猶豫。馬隊主劉巨,世祖時舊人,詣鏘,請間,叩頭勸鏘立事。鏘命駕將入,複還內,與母陸太妃別,日暮不成行。典簽知其謀,告之。癸酉,鸞遣兵二千人圍鏘第,殺鏘,遂殺子隆及謝粲等。于時太祖諸子,子隆最壯大,有才能,故鸞尤忌之。

  江州刺史晉安王子懋聞鄱陽、隨王死,欲起兵,謂防閣吳郡陸超之曰:「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為義鬼。」防閣丹陽董僧慧曰:「此州雖小,宋孝武嘗用之。若舉兵向闕以請郁林之罪,誰能禦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書迎之,阮氏報其同母兄于瑤之為計。瑤之馳告宣城公鸞;乙亥,假鸞黃鉞,內外纂嚴,遣中護軍王玄邈討子懋,又遣軍主裴叔業與于瑤之先襲尋陽,聲雲為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業溯流直上,至夜,回襲湓城;城局參軍樂賁開門納入。子懋聞之,帥府州兵力據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躍願奮。叔業畏之,遣於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正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子懋既不出兵攻叔業,眾情稍沮。中兵參軍於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可以免禍。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琳之從二百人,拔白刃入齋,子懋罵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障面,使人殺之。王玄邈執董僧慧,將殺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僕實預其謀;得為主人死,不恨矣!願至大斂畢,退就鼎鑊。」玄邈義之,具以白鸞;免死配東冶。子懋子昭基,九歲,以方二寸絹為書,參其消息,並遺錢五百,行金得達,僧慧視之曰:「郎君書也!」悲慟而卒。于琳之勸陸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玄邈等欲囚以還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門生謂殺超之當得賞,密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玄邈厚加殯斂。門生亦助舉棺,棺墜,壓其首,折頸而死。

  鸞遣平西將軍王廣之襲南兗州刺史安陸王子敬。廣之至歐陽,遣部將濟陰陳伯之先驅。伯之因城開獨入,斬子敬。

  鸞又遣徐玄慶西上害諸王。臨海王昭秀為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何昌寓行州事。玄慶至江陵,欲以便宜從事。昌寓曰:「僕受朝廷意寄,翼輔外籓。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來,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須殿下,當自啟聞,更聽後旨。」昭秀由是得還建康。昌寓,尚之之弟子也。

  鸞以吳興太宗孔琇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殺晉熙王銶。琇之辭不許,遂不食而死。琇之,靖之孫也。裴叔業自尋陽仍進向湘州,欲殺湘州刺史南平王銳,防閣周伯玉大言於眾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誰敢不從!」銳典簽叱左右斬之。乙酉,殺銳;又殺郢州刺史晉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鏗。

  丁亥,廬陵王子卿為司徒,杜陽王鑠為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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