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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帝泰始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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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帝泰始七年(公元471年) 春二月戊戌,分交、廣置越州,治臨漳。 初,上為諸王,寬和有令譽,獨為世祖所親。即位之初,義嘉之党多蒙全宥,隨才引用,有如舊臣。及晚年,更猜忌忍虐,好鬼神,多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凶喪及疑似之言應回避者數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字為「〈馬瓜〉」,以其似禍字故也。左右忤意,往往有刳斫者。 時淮、泗用兵,府藏空竭,內外百官,並斷俸祿。而上奢費過度,每所造器用,必為正禦、副禦、次副各三十枚。嬖幸用事,貨賂公行。 上素無子,密取諸王姬有孕者內宮中,生男則殺其母,使寵姬子之。 至是寢疾,以太子幼弱,深忌諸弟。南徐州刺史晉平刺王休祐,前鎮江陵,貪虐無度,上不使之鎮,留之建康,遣上佐行府州事。休祐性剛很,前後忤上非一,上積不能平,且慮將來難制,欲方便除之。甲寅,休祐從上於岩山射雉,左右從者並在仗後。日欲暗,上遣左右壽寂之等數人,逼休祐令墜馬,因共毆,拉殺之,傳呼「驃騎落馬!」上陽驚,遣御醫絡驛就視,比其左右至,休祐已絕。去車輪,輿還第。追贈司空,葬之如禮。 建康民間訛言,荊州刺史巴陵王休若有至貴之相,上以此言報之,休若憂懼。戊午,以休若代休祐為南徐州刺史。休若腹心將佐,皆謂休若還朝,必不免禍。中兵參軍京兆王敬先說休若曰:「今主上彌留,政成省閣,群豎恟々,欲悉去宗支以便其私。殿下聲著海內,受詔入朝,必往而不返。荊州帶甲十餘萬,地方數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全一身;孰與賜劍邸第,使臣妾飲泣而不敢葬乎!」休若素謹畏,偽許之。敬先出,使人執之,以白於上而誅之。 三月辛酉,魏假員外散騎常侍邢祐來聘。 魏主使殿中尚書胡莫寒簡西部敕勒為殿中武士。莫寒大納貨賂,眾怒,殺莫寒及高平假鎮將奚陵。夏四月,諸部敕勒皆叛。魏主使汝陰王天賜將兵討之,以給事中羅雲為前鋒;敕勒詐降,襲雲,殺之,天賜僅以身免。 晉平刺王既死,建安王休仁益不自安。上與嬖臣楊運長等為身後之計,運長等慮上晏駕後,休仁秉政,己輩不得專權,彌贊成之。上疾嘗暴甚,內外莫不屬意於休仁,主書以下皆往東府訪休仁所親信,豫自結納;其或在直不得出者,皆恐懼。上聞,愈惡之。五月戊午,召休仁入見,既而謂曰:「今夕停尚書下省宿,明可早來。」其夜,遣人齎藥賜死。休仁罵曰:「上得天下,誰之力邪!孝武以誅鉏兄弟,子孫滅絕。今複為爾,宋祚其得久乎!」上慮有變,力疾乘輿出端門,休仁死,乃入。下詔稱:「休仁規結禁兵,謀為亂逆,朕未忍明法,申詔詰厲。休仁慚恩懼罪,遽自引決。可宥其二子,降為始安縣王,聽其子伯融襲封。」 上慮人情不悅,乃與諸大臣及方鎮詔,稱:「休仁與休祐深相親結,語休祐雲:『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身;我從來頗得此力。』休祐之隕,本欲為民除患,而休仁從此日生嬈懼。吾每呼令入省,便入辭楊太妃。吾春中多與之射雉,或陰雨不出,休仁輒語左右雲:『我已複得今一日。』休仁既經南討,與宿衛將帥經習狎共事。吾前者積日失適,休仁出入殿省,無不和顏,厚相撫勞。如其意趣,人莫能測。事不獲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處分。恐當不必即解,故相報知。」 上與休仁素厚,雖殺之,每謂人曰:「我與建安年時相鄰,少便款狎。景和、泰始之間,勳誠實重;事計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巳。」因流涕不自勝。 初,上在籓與褚淵以風素相善;及即位,深相委仗。上寢疾,淵為吳郡太守,急召之。既至,入見,上流涕曰:「吾近危篤,故召卿,欲使著黃羅耳。」黃羅者,乳母服也。上與淵謀誅建安王休仁,淵以為不可,上怒曰:「卿癡人!不足與計事!」淵懼而從命。複以淵為吏部尚書。庚午,以尚書右僕射袁粲為尚書令,褚淵為左僕射。 上惡太子屯騎校尉壽寂之勇健;會有司奏寂之擅殺邏將,徙越州,於道殺之。 丙戌,追廢晉平王休祐為庶人。 巴陵王休若至京口,聞建安王死,益懼。上以休若和厚,能諧緝物情,恐將來傾奪幼主,欲遣使殺之,慮不奉詔;欲征入朝,又恐猜駭。六月丁酉,以江州刺史桂陽王休范為南徐州刺史,以休若為江州刺史。手書殷勤,召休若使赴七月七日宴。 丁未,魏主如河西。 秋七月,巴陵哀王休若至建康;乙丑,賜死於第,贈侍中、司空。複以桂陽王休范為江州刺史。時上諸弟俱盡,唯休范以人才凡劣,不為上所忌,故得全。 沈約論曰:「聖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稱先王,蓋由遺訓餘風,足以貽之來世也。太祖經國之義雖弘,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窺古,徒見昆弟之義,未識君臣之禮,冀以家情行之國道,主猜而猶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訓之微行,遂成滅親之大禍。開端樹隙,垂之後人。太宗因易隙之情,據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得顧慮。既而本根無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勢弱傾移,靈命隨樂推回改,斯蓋履霜有漸,堅冰自至,所由遠矣! *** 裴子野論曰:「夫噬虎之獸,知愛己子;搏狸之鳥,非護異巢。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氣,既迷在原之天屬,未識父子之自然。宋德告終,非天廢也。夫危亡之君,未嘗不先棄本枝,嫗煦帝孽;推誠嬖狎,疾惡父兄。前乘覆車,後來並轡。借使叔仲有國,猶不先配天;而它人入室,將七廟絕祀;曾是莫懷,甘心揃落。晉武背文明之托,而覆中州者賈後;太祖棄初甯之誓,而登合殿者元兇。禍福無門,奚其豫擇!友于兄弟,不亦安乎! *** 丙寅,魏主至陰山。 初,吳喜之討會稽也,言於上曰:「得尋陽王子房及諸賊帥,皆即於東戮之。」既而生送子房,釋顧琛等。上以其新立大功,不問,而心銜之。及克荊州,剽掠,贓以萬計。壽寂之死,喜為淮陵太守,督豫州諸軍事,聞之,內懼,啟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駭。或譖蕭道成在淮陰有貳心于魏,上封銀壺酒,使喜自持賜道成。道成懼,欲逃,喜以情告道成,且先為之飲,道成即飲之。喜還朝,保證道成。或密以啟上,上以喜多計數,素得人情,恐其不能事幼主;乃召喜入內殿,與共言謔甚款。既出,賜以名饌。尋賜死,然猶發詔賻賜。 又與劉勔等詔曰:「吳喜輕狡萬端,苟取物情。昔大明中,黟、歙有亡命數千人,攻縣邑,殺官長,劉子尚遣三千精甲討之,再往失利。孝武以喜將數十人至縣,說誘群賊,賊即歸降。詭數幻惑,乃能如此。及泰始初東討,止有三百人,直造三吳,凡再經薄戰,而自破岡以東至海十郡,無不清蕩。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自退;若非積取三吳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尋喜心跡,豈可奉守文之主,遭國家可乘之會邪!譬如餌藥,當人羸冷,資散石以全身,及熱勢發動,去堅積以止患,非忘其功,勢不獲已耳。」 戊寅,以淮陰為北兗州,征蕭道成入朝。道成所親以朝廷方誅大臣,勸勿就征,道成曰:「諸卿殊不見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諸弟,何預它人!今唯應速發;淹留顧望,必將見疑。且骨肉相殘,自非靈長之祚,禍難將興,方與卿等戮力耳。」既至,拜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 八月丁亥,魏主還平城。 戊子,以皇子躋繼江夏文獻王義恭。 庚寅,上疾有間,大赦。 戊戌,立皇子淮為安成王,實桂陽王休範之子也。 魏顯祖聰睿夙成,剛毅有斷,而好黃、老、浮屠之學。每引朝士及沙門共談玄理,雅薄富貴,常有遺世之心。以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子推沉雅仁厚,素有時譽,欲禪以帝位。時太尉源賀督諸軍屯漠南,馳傳召之。既至,會公卿大議,皆莫敢先言。任城王雲,子推之弟也,對曰:「陛下方隆太平,臨覆四海,豈得上違宗廟,下棄兆民。且父子相傳,其來久矣。陛下必欲委棄塵務,則皇太子宜承正統。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陛下若更授旁支,恐非先聖之意。啟奸亂之心,斯乃禍福之原,不可不懼也。」源賀曰:「陛下今欲禪位皇叔,臣恐紊亂昭穆,後世必有逆祀之譏。願深思任城之言。」東陽公丕等曰:「皇太子雖聖德早彰,然實沖幼。陛下富於春秋,始覽萬機,奈何欲隆獨善,不以天下為心,其若宗廟何!其若億兆何!」尚書陸馛曰:「陛下若舍皇太子,更方諸王,臣請刎頸殿庭,不敢奉詔!」帝怒,變色;以問宦者選部尚書酒泉趙黑,黑曰:「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它!」帝默然,時太子宏生五年矣,帝以其幼,故欲傳位子推。中書令高允曰:「臣不敢多言,願陛下上思宗廟託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帝乃曰:「然則立太子,郡公輔之,有何不可!」 又曰:「陸馛,直臣也,必能保吾子。」乃以馛為太保,與源賀持節奉皇帝璽紱傳位於太子。丙午,高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興。高祖幼有至性,前年,顯祖病癰,高祖新吮。及受禪,悲泣不自勝。顯祖問其故,對曰:「代親之感,內切於心。」 丁未,顯祖下詔曰:「朕希心玄古,志存淡泊,爰命儲宮踐升大位,朕得優遊恭己,棲心浩然。」 群臣奏曰:「昔漢高祖稱皇帝,尊其父為太上皇,明不統天下也。今皇帝幼沖,萬機大政,猶宜陛下總之。謹上尊號曰太上皇帝。」顯祖從之。 己酉,上皇徙居崇光宮,采椽不斫,土階而已;國之大事咸以聞。崇光宮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圖于苑中之西山,與禪僧居之。 冬十月,魏沃野、統萬二鎮敕勒叛,遣太尉源賀帥眾討之;降二千餘落,追擊餘黨至枹罕、金城,大破之,斬首八千餘級,虜男女萬餘口,雜畜三萬餘頭。詔賀都督三道諸軍,屯于漠南。 先是,魏每歲秋、冬發軍,三道並出,以備柔然,春中乃還。賀以為:「往來疲勞,不可支久;請募諸州鎮武健者三萬餘人,築三城以處之,使冬則講武,春則耕種。」不從。 庚寅,魏以南安王楨為都督涼州及西戎諸軍事,領護西域校尉,鎮涼州。 上命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經略淮北,崇祖自鬱洲將數百人入魏境七百里,據蒙山。 十一月,魏東兗州刺史于洛侯擊之,崇祖引還。 上以故第為湘宮寺,備極壯麗;欲造十級浮圖而不能,乃分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罷郡入見,上謂曰:「卿至湘宮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錢不少。」通直散騎侍郎會稽虞願侍側,曰:「此皆百姓賣兒貼婦錢所為,佛若有知,當慈悲嗟湣;罪高浮圖,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驅下殿。願徐去,無異容。上好圍棋,棋甚拙,與第一品彭城丞王抗圍棋,抗每假借之,曰:「皇帝飛棋,臣抗不能斷。上終不悟,好之愈篤。願又曰:「堯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上雖怒甚,以願王國舊臣,每優容之。 王景文常以盛滿為憂,屢辭位任,上不許。然中心以景文外戚貴盛,張永累經軍旅,疑其將來難信,乃自為謠言曰:「一士不可親,弓長射殺人。」景文彌懼,自表解揚州,情甚切至。詔報曰:「人居貴要,但問心若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過執戟,權亢人主。今袁粲作僕射領選,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遷為令,居之不疑;人情向粲,淡然亦複不改常日。以此居貴位要任,當有致憂競不?夫貴高有危殆之懼,卑賤有填壑之憂,有心於避禍,不如無心于任運。存亡之要,巨細一揆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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