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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帝隆安二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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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丙子,魏王珪命群臣議國號。皆曰:「周、秦以前,皆自諸候升為天子,因以其國為天下號。漢氏以來,皆無尺土之資。我國家百世相承,開基代北,遂撫有方夏,今宜以代為號。」黃門侍郎崔宏曰:「昔商人不常厥居,故兩稱殷、商;代雖舊邦,其命惟新,登國之妝,已更曰魏。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國民,宜稱魏如故。」珪從之。 楊軌自恃其眾,欲與涼王光決戰,郭黁每以天道抑止之。涼常山公弘鎮張掖,段業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光使太原公纂將兵迎之。楊軌曰:「呂弘精兵一萬,若與光合,則姑臧益強,不可取矣。」乃與禿髮利鹿孤共邀擊纂,纂與戰,大破之;軌奔王乞基。黁性褊急殘忍,不為士民所附,聞軌敗走,降西秦。西秦王乾歸以為建忠將軍、散騎常侍。 弘引兵棄張掖東走,段業徙治張掖,將追擊弘。沮渠蒙遜諫曰:「歸師勿遏,窮寇勿追,兵家之戒也。」業不從,大敗而還,賴蒙遜以免。業城西安,以其將臧莫孩為太守。蒙遜曰:「莫孩勇而無謀,知進不知退;此乃為之築塚,非築城也!」業不從,莫孩尋為呂纂所破。 燕太原王奇,楷之子,蘭汗之外孫也,汗亦不殺,以為征南將軍,得入見長樂王盛。盛潛使奇逃出起兵。奇起兵于建安,眾至數千,汗遣蘭堤討之。盛謂汗曰:「善駒小兒,未能辦此,豈非有假託其名欲為內應者乎!太尉素驕,難信,不宜委以大眾。」汗然之,罷堤兵,更遣撫軍將軍仇尼慕將兵討奇。 於是龍城自夏不雨至於秋七月,汗日詣燕諸廟及寶神座頓首禱請,委罪于蘭加難。堤及加難聞之,怒,且懼誅。乙巳,相與帥所部襲仇尼慕軍,敗之。汗大懼,遣太子穆將兵討之。穆謂汗曰:「慕容盛,我之仇讎,必與奇相表裡,此乃腹心之疾,不可養也,宜先除之。」汗欲殺盛,先引見,察之。盛妃知之,密以告盛,盛稱疾不出,汗亦止不殺。 李旱、衛雙、劉忠、張豪、張真,皆盛素所厚也,而穆引以為腹心,旱、雙得出入至盛所,潛與盛結謀。丁未,穆擊堤、加難等,破之。庚戌,饗將士,汗、穆皆醉,盛夜如廁,因逾垣入於東宮,與旱等共殺穆。時軍未解嚴,皆聚在穆舍,聞盛得出,呼躍爭先,攻汗,斬之。汗子魯公和、陳公揚分屯令支、白狼,盛遣旱、真襲誅之。堤、加難亡匿,捕得,斬之。於是內外帖然,士女相慶。宇文拔帥壯士數百來赴,盛拜拔為大宗正。 辛亥,告於太廟,令曰:「賴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廟社稷幽而複顯。不獨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責,凡在臣民皆得明目當世。」因大赦,改元建平。盛謙不敢稱尊號,以長樂王攝行統制。諸王皆降稱公,以東陽公根為尚書左僕射,衛倫、陽璆、魯恭、王騰為尚書,悅真為侍中,,陽哲為中書監,張通為中領軍,自餘文武各復舊位。改諡寶曰惠閔皇帝,廟號烈宗。初,太原王奇舉兵建安,南、北之民翕然從之。蘭汗遣其兄子全討奇,奇擊滅之,匹馬不返,進屯乙連。盛既誅汗,命奇罷兵。奇用丁零嚴生、烏桓王龍之謀,遂不受命,甲寅,勒兵三萬餘人進至橫溝,去龍城十裡。盛出擊,大破之,執奇而還,斬其黨百餘人,賜奇死,桓王之嗣遂絕。群臣固請上尊號,盛弗許。 魏王珪遷都平城,始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宗廟歲五祭,用分、至及臘。 桓玄求為廣州。會稽王道子忌玄,不欲使居荊州,因其所欲,以玄為督交、廣二州軍事、廣州刺史;玄受命而不行。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內地,而西府北帶寇戎,不應使愉分督。」朝廷不許。楷怒,遣其子鴻說王恭曰:「尚之兄弟複秉機權,過於國寶,欲假朝威削弱方鎮,懲艾前事,為禍不測。今及其謀議未成,宜早圖之。」恭以為然,以告殷仲堪、桓玄。仲堪、玄許之,推恭為盟主,刻期同趣京師。 時內外疑阻,津邏嚴急,仲堪以斜絹為書,內箭簳中,合鏑漆之,因庾楷以送恭。恭發書,絹文角戾,不復能辨仲堪手書,疑楷詐為之,且謂仲堪去年已違期不赴,今必不動,乃先期舉兵。司馬劉牢之諫曰:「將軍,國之元舅;會稽王,天子叔父也。會稽王又當國秉政,向為將軍戮其所愛王國寶、王緒,又送王廞書,其深伏將軍已多矣。頃所援任,雖未允愜,亦非大失。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于將軍何損!晉陽之甲,豈可數興乎!」恭不從,上表請討王愉、司馬尚之兄弟。 道子使人說楷曰;「昔我一卿,恩如骨肉,帳中之飲,結帶之言,可謂親矣。卿今棄舊交,結新援,忘王恭疇昔陵侮之恥乎!若欲委體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親信!首身且不可保,況富貴乎!」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憂懼無計,我知事急,尋勒兵而至,恭不敢發。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動。我事相王,無相負者。相王不能拒恭,反殺國寶及緒,自爾已來,誰敢複為相王盡力者!庾楷實不能以百口助人屠滅。」時楷已應恭檄,正征士馬。信返,朝廷憂懼,內外戒嚴。 會稽世子元顯言于道子曰:「前不討王恭,故有今日難。今若複從其欲,則太宰之禍至矣。道子不知所為,悉以事委元顯,日飲醇酒而已。元顯聰警,皮涉文義,志氣果銳,以安危為己任。附會之者,謂元顯神武,有明帝之風。 殷仲堪聞恭舉兵,自以去歲後期,乃勒兵趣發。仲堪素不習為將,悉以軍事委南郡相楊佺期兄弟,使佺期帥舟師五千為前鋒,桓玄次之,仲堪帥兵二萬,相繼而下。佺期自以其先漢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門地,謂江左莫及。有以比王珣者,佺期猶恚恨。而時流以其晚過江,婚宦失類,佺期及兄廣、弟思平、從弟孜敬皆粗獷,每排抑之。佺期常慷慨切齒,欲因事際以逞其志,故亦贊成仲堪之謀。 八月,佺期、玄奄至湓口。王愉無備,惶遽奔臨川,玄遣偏軍追獲之。 燕以河間公熙為侍中、車騎大將軍、中領軍、司隸校尉,城陽公元為衛將軍。元,寶之子也。又以劉忠為左將軍,張豪為後將軍,並賜姓慕容氏。李旱為中常侍、輔國將軍,衛雙為前將軍,張順為鎮西將軍、昌黎尹,張真為右將軍;皆封公。 乙亥,燕步兵校尉馬勤等謀反,伏誅;事連驃騎將軍高陽公崇、崇弟東平公澄,皆賜死。 甯朔將國鄧啟方、南陽太守閭丘羨將兵二萬擊南燕,與南燕中軍將國法、撫軍將軍和戰于管城,啟方等兵敗,單騎走免。 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標道裡,平權衡,審度量;遣使循行郡國,舉奏守宰不法者,親考察黜陟之。 九月辛卯,加會稽王道子黃鉞,以世子元顯為征討都督,遣衛將軍王珣、右將軍謝琰將兵討王恭,譙王尚之將兵討庾楷。 乙未,燕以東陽公根為尚書令,張通為左僕射,衛倫為右僕射,慕容豪為幽州刺史,鎮肥如。 己亥,譙王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楷單騎奔桓玄。會稽王道子以尚之為豫州刺史,弟恢之為驃騎司馬、丹楊尹,允之為吳國內史,休之為襄城太守,各擁兵馬以為己援。乙巳,桓玄大破官軍于白石。玄與楊佺期進至橫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領水軍皆沒。丙午,道子屯中堂,元顯守石頭,己酉,王珣守北郊,謝琰屯宣陽門,以備之。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殺王國寶,自謂威無不行,仗劉牢之為爪牙而但以部曲將遇之,牢之負其才,深懷恥恨。元顯知之,遣廬江太守高素說牢之,使叛恭,許事成即以恭位號授之;又以道子書遺牢之,為陳禍福。牢子謂其子敬宣曰;「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為帝舅,不能翼戴王室,數舉兵向京師,吾不能審恭之志,事捷之日,必能為天子相王之下乎?吾欲奉國威靈,以順討逆,何如?」敬宣曰:「朝廷雖無成、康之美,亦無幽、厲之惡;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親非骨肉,義非君臣,雖共事少時,意好不協,今日討之,于情義何有!」 恭參軍何澹之知其謀,以告恭。恭以澹之素與牢之有隙,不信。乃置酒請牢之,於眾中拜之為兄,精兵堅甲,悉以配之,使帥帳下督顏延為前鋒。牢之至竹裡,斬延以降;遣敬宣及其婿東莞太守高雅之還襲恭。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縱騎橫擊之,恭兵皆潰。恭將入城,雅之已閉城門。恭單騎奔曲阿,素不習馬,髀中生瘡。曲阿人殷確,恭故吏也,以船載恭,將奔桓玄,至長塘湖,為人所告,獲之,送京師,斬于倪塘。恭臨刑,猶理須鬢,神色自若,謂臨刑者曰:「我暗於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豈不忠於社稷邪!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並其子弟黨與皆死。以劉牢之為都督兗、表、冀、幽、並、徐、揚州、晉陵諸軍事以代恭。 俄而楊佺期、桓玄至石頭,殷仲堪至蕪湖。元顯自竹裡馳還京師,遣丹楊尹王愷等發京邑士民數萬人據石頭以拒之。佺期、玄等上表理王恭,求誅劉牢之。牢之帥北府之眾馳赴京師,軍於新亭。佺期、玄見之失色,回軍蔡洲。朝廷未知西軍虛實,仲堪等擁眾數萬,充斥郊畿,內外憂逼。 左衛將軍桓修,沖之子也,言于道子曰:「西軍可說而解也,修知其情矣。殷、桓之下,專恃王恭,恭既破滅,西軍沮恐。今若以重利啖玄及佺期,二人必內喜;玄能制仲堪,佺期可使倒戈,取仲堪矣。」道子納之,以玄為江州刺史。召郗恢為尚書,以佺期代恢為都督梁、雍、秦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以修為荊州刺史,權領左衛文武之鎮,又令劉牢之以千人送之。黜仲堪為廣州刺史,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詔,敕仲堪回軍。 張驤子超收合三千餘家據南皮,自號烏桓王,抄掠諸郡。魏王珪命庾嶽討之。 楊軌屯廉川,收集夷、夏,眾至萬餘。王乞基謂軌曰:「禿髮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歸之。」軌乃遣使降于西平王烏孤。軌尋為羌酋梁饑所敗,西奔亻零海,襲乙弗鮮卑而據其地。烏孤謂群臣曰:「楊軌、屹基歸誠於我,卿等不速救,使為羌人所覆,孤甚愧之。」平西將軍渾屯曰:「梁饑無經遠大略,可一戰擒也。」 饑進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執太守郭幸而代之,以拒饑,遣子為質于烏孤。烏孤欲救之,群臣憚饑兵強,多以為疑。左司馬趙振曰:「楊軌新敗,呂氏方強,洪池以北,未可冀也。嶺南五郡,庶幾可取。大王若無開拓之志,振不敢言;若欲經營四方,此機不可失也。使羌得西平,華、夷震動,非我之利也。」烏孤喜曰:「吾亦欲乘時立功,安能坐守窮穀乎!」乃謂群臣曰:「梁饑若得西平,保據山河,不可複製。饑雖驍猛,軍令不整,易破也。」遂進擊饑,大破之。饑退屯龍支堡。烏孤進攻,拔之,饑單騎奔澆河,俘斬數萬,以田玄明為四平內史。樂都太守田瑤、湟河太守張裯、澆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嶺南羌、胡數萬落皆附于烏孤。 西秦王乾是遣秦州牧益州、武衛將軍慕兀、冠軍將軍翟瑁帥騎二萬伐吐谷渾。 冬十月癸酉,燕群臣複上尊號,丙子,長樂王盛始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太妃丁氏曰獻莊皇后。初,蘭汗之當國也,盛從燕主寶出亡,蘭妃奉事丁後愈謹。及汗誅,盛以妃當從坐,欲殺之;丁後以妃有保全之功,固爭之,得免,然終不為後。 大赦。 殷仲堪得詔書,大怒,趣桓玄、楊佺期進軍。玄等喜於朝命,欲受之,猶豫未決。仲堪聞之,遽自蕪湖南歸,遣使告諭蔡洲軍士曰:「汝輩不各自散歸,吾至江陵,盡誅汝餘口。佺期部將劉系帥二千人先歸。玄等大懼,狼狽西還,追仲堪至尋陽,及之。仲堪既失職,倚玄等為援,玄等亦資仲堪兵,雖內相疑阻,勢不得不合。乃以子弟交質,壬午,盟于尋陽,俱不受朝命,連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誅劉牢之及譙王尚之,並訴仲堪無罪,獨被降黜。朝廷深憚之,內外騷然。乃複罷桓修,以荊州還仲堪,優詔慰諭,以求和解,仲堪等乃受詔。禦史中丞江績劾奏桓修專為身計,疑誤朝廷,詔免修官。 初,桓玄在荊州,所為豪縱。仲堪親党皆勸仲堪殺之,仲堪不聽。及在尋陽,資其聲地,推玄為盟主,玄愈自矜倨。楊佺期為人驕悍,玄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恨,密說仲堪以玄終為患,請於壇所襲之。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恐既殺玄,不可複製,苦禁之。於是各還所鎮。玄亦知佺期之謀,陰有取佺期之志,乃屯于夏口,引始安太守濟陰卞範之為長史以為謀主。是時,詔書獨不赦庾楷,玄以楷為武昌太守。 初,郗恢為朝廷拒西軍,玄未得江州,欲奪恢雍州,以恢為廣州。恢聞之,懼,詢於眾,眾皆曰:「楊佺期來者,誰不戮力;若桓玄來,恐難與為敵。」既而聞佺期代己,乃與閭丘羨謀阻兵拒之。佺期聞之,聲言玄來入沔,以佺期為前驅。恢眾信之,望風皆潰,恢請降。佺期入府,斬閭丘羨,放恢還都,至楊口,殷仲堪陰使人殺之,及其四子,托言群蠻所殺。 西秦乞伏益州與吐谷渾王視羆戰于度周川,視羆大敗,走保白蘭山,遣子宕豈為質于西秦以請和,西秦王乾歸以宗女妻之。 涼建武將軍李鸞以興城降于禿髮烏孤。 十一月,以琅邪王德文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征虜將軍元顯為中領軍,領軍將軍王雅為尚書左僕射。 辛亥,魏王珪命尚書吏部郎鄧淵立官制,協音律,儀曹郎清河董謐制禮儀,三公郎王德定律令,太史令晁崇考天象,吏部尚書崔宏總而裁之,以為永式。淵,羌之孫也。 楊軌、王氣基帥戶數千自歸於西平王烏孤。 十二月己醜,魏王基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興。命朝野皆束髮加帽;追尊遠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為皇帝;諡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廟號始祖;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廟號高祖;父寔曰獻神明皇帝。魏之舊俗,孟夏祀天及東廟,季夏帥眾卻霜于陰山,孟秋祀天於西郊。至是,始依仿古制,定郊廟朝饗禮樂,然惟孟夏祀天親行,其餘多有司攝事。又用崔宏議,自謂黃帝之後,以土德王。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傑二千家於代都,東至代郡,西及善無,南極陰館,北盡參合,皆為畿內,其外四方、四維置八部師以監之。 己亥,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書左僕射張通、昌黎尹張順坐謀反誅。 初,琅邪人孫泰學妖術于錢唐杜子恭,士民多奉之。王珣惡之,流泰于廣州。王雅薦泰于孝武帝,雲知養性之方,召還,累官至新安太守。泰知晉祚將終,因王恭之亂,以討恭為名,收合兵眾,聚貨巨億,三吳之人多從之。識者皆憂其為亂,以中領軍元顯與之善,無敢言者。會稽內史謝輶發其謀,己酉,會稽王道子使元顯誘而斬之,並其六子。兄子恩逃入海,愚民猶以為泰蟬蛻不死,就海中資給恩。恩乃聚合亡命,得百餘人,以謀復仇。 西平王禿髮烏孤更稱武威王。 是歲,楊盛遣使附魏,魏以盛為仇池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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