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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帝隆安二年(1)


  晉安帝隆安二年(公元398年)

  春正月,燕范陽王德自鄴帥戶四萬南徙滑台。魏衛王儀入鄴,收其倉庫。追德至河,弗及。

  趙王麟上尊號於德,德用兄垂故事,稱燕王,改永康三年為元年,以統府行帝制,置百官。以趙王麟為司空、領尚書令,慕容法為中軍將軍,慕輿拔為尚書左僕射,丁通為右僕射。麟複謀反,德殺之。

  庚子,魏王珪自中山南巡至高邑,得王永之子憲,喜曰:「王景略之孫也。」以為本州中正,領選曹事,兼掌門下。至鄴,置行台,以龍驤將軍日南公和跋為尚書,與左丞賈彝帥吏兵五千人鎮鄴。

  珪自鄴還中山,將北歸,發卒萬人治直道,自望都鑿恒嶺至代五百餘裡。珪恐已既去,山東有變,複置行台於中山,命衛王儀鎮之;以撫軍大將軍略陽公遵為尚書左僕射,鎮勃海之合口。右將軍尹國督租于冀州,聞珪將北還,謀襲信都;安南將軍長孫嵩執國,斬之。

  燕啟倫還至龍城,言中山已陷;燕主寶命罷兵。遼西王農言於寶曰:「今遷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成師襲庫莫奚,取其牛馬以充軍資,更審虛實,俟明年而議之。」寶從之。己未,北行。庚申,渡澆洛水。會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詣寶,言:「涉珪西上,中國空虛。」延追寶及之,寶大喜,即日引還。

  辛酉,魏王珪發中山,徙山東六州吏民雜夷十餘萬口以實代。博陵、勃海、章武群盜並起,略陽公遵等討平之。

  廣川太守賀賴盧,性豪健,恥居冀州刺史王輔之下,襲輔,殺之,驅勒守兵,掠陽平、頓丘諸郡,南渡河,奔南燕。南燕王德以賴盧為並州刺史,封廣甯王。

  西秦王乾歸遣乞伏益州攻涼支陽、鸇武、允吾三城,克之,虜萬餘人而去。

  燕主寶還龍城宮,詔諸軍就頓,不聽罷散,文武將士皆以家屬隨駕。遼西王農、長樂王盛切諫,以為:「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與敵,宜且養兵觀釁。」寶將從之,撫軍將軍慕輿騰曰:「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今師眾已集,宜獨決聖心,乘機進取,不宜廣采異同以沮大計。」寶乃曰:「吾計決矣,敢諫者斬!」二月乙亥,寶出就頓,留盛統後事。己卯,燕軍發龍城,慕輿騰為前軍,司空農為中軍,寶為後軍,相去各一頓,連營百里。

  壬午,寶至乙連,長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眾心之憚征役,遂作亂。速骨等皆高陽王隆舊隊,共逼立隆子高陽王崇為主,殺樂浪威王宙、中牟熙公段誼及宗室諸王。河間王熙素與崇善,崇擁佑之,故獨得免。燕主寶將十餘騎奔司空農營,農將出迎,左右抱其腰,止之,曰:「宜小清澄,不可便出。」農引刀將斫之,遂出見寶,又馳信追慕輿騰。癸未,寶、農引兵還趣大營,討速骨等。農營兵亦厭征役,皆棄仗走,騰營亦潰。寶、農奔還龍城。長樂王盛聞亂,引兵出迎,寶、農僅而得免。

  會稽王道子忌王、殷之逼,以譙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引為腹心。尚之說道子曰:「今方鎮強盛,宰相權輕,宜密樹腹心於外以自籓衛。」道子從之,以甚司馬王愉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軍事,用為形援,日夜與尚之謀議,以伺四方之隙。

  魏王珪如繁畤宮,給新徙民田及牛。珪畋于白登山,見熊將數子,謂冠軍將軍于栗磾曰:「卿名勇健,能搏此乎?」對曰:「獸賤人貴,若搏而不勝,豈不虛斃一壯士乎!」乃驅致珪前,盡射而獲之。珪顧謝之。秀容川酋長爾朱羽健從珪攻晉陽、中山有功,拜散騎常侍,環其所居,割地三百里以封之。柔然數侵魏邊,尚書中兵郎李先請擊之。珪從之,大破柔然而還。

  楊軌以其司馬郭緯為西平相,帥上騎二萬北赴郭黁。禿髮鳥孤遣其弟車騎將軍傉檀帥騎一萬助軌。軌至姑臧,營於城北。

  燕尚書頓丘王蘭汗陰與段速骨等通謀,引兵營東城之東。城中留守兵少,長樂王盛徙內近城之民,得丁夫萬餘,乘城以禦之。速骨等同謀才百餘人,餘皆為所驅脅,莫有鬥志。三月甲午,速骨等將攻城,遼西桓烈王農恐不能守,且為蘭汗所誘,夜,潛出赴之,冀以自全。明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戰甚力,速骨之眾死者以百數。速骨乃將農循城,農素有忠節威名,城中之眾恃以為強,忽見在城下,無不驚愕喪氣,遂皆逃潰。速骨入城,縱兵殺掠,死者狼籍。寶、盛與慕輿騰、餘崇、張真、李旱、趙恩等輕騎南走。速骨幽農於殿內。長上阿交羅,速骨之謀主也,以高陽王崇幼弱,更欲立農。崇親信鬷讓、出力犍等聞之,丁酉,殺羅及農。速骨即為之誅讓等。農故吏左衛將軍宇文拔亡奔遼西。

  庚子,蘭汗襲擊速骨,並其黨盡殺之。廢崇,奉太子策,承制大赦,遣使迎寶,及於薊城。寶欲全還,長樂王盛等皆曰:「汗之忠詐未可知,今單騎赴之,萬一汗有異志,悔之無及。不如南就範陽王,合眾以取冀州;若其不捷,收南方之眾,徐歸龍都,亦未晚也。」寶從之。

  離石胡帥呼延鐵、西河胡帥張崇等不樂徙代,聚眾叛魏,魏安遠將軍庾岳討平之。

  魏王珪召見王儀入輔,以略陽公遵代鎮中山。夏四月壬戌,以征虜將軍穆崇為太尉,安南將軍長孫嵩為司徒。

  燕主寶從間道過鄴,鄴人請留,寶不許。南至黎陽,伏於河西,遣中黃門令趙思告北地王鐘曰:「上以二月得丞相表,即時南征,至乙連,會長上作亂,失據來此。王亟白丞相奉迎!」鐘,德之從弟也,首勸德稱尊號,聞而惡之,執思付獄,以狀白南燕王德。德謂群下曰:「卿等以社稷大計,勸吾攝政;吾亦以嗣帝播越,民神乏主,故權順群議以系眾心。今天方悔禍,嗣帝得還,吾將具法駕奉迎,謝罪行闕,何如?」黃門侍郎張華曰:「今天下大亂,非雄才無以寧濟群生。嗣帝暗懦,不能紹隆先統。陛下若蹈匹夫之節,舍天授之業,威權一去,身首不保,況社稷其得血食乎!」慕輿護曰:「嗣帝不達時宜,委棄國都,自取敗亡,不堪多難,亦已明矣。昔蒯聵出奔,衛輒不納,《春秋》是之。以子拒父猶可,況以父拒子乎!今趙思之言,未明虛實,臣請為陛下馳往詗之。」德流涕遣之。

  護帥壯士數百人,隨思而北,聲言迎衛,其實圖之。寶既遣思詣鐘,於後得樵者,言德已稱制,懼而北走。護至,無所見,執思以還。德以思練習典故,欲留而用之。思曰:「犬馬猶知戀主,思雖刑臣,乞還就上。」德固留之,思怒曰:「周室東遷,晉、鄭是依。殿下親則叔父,位為上公,不能帥先群後以匡帝室,而幸本根之傾,為趙王倫之事,思雖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猶慕龔君賓不偷生莽世也!」德斬之。

  寶遣扶風忠公慕輿騰與長樂王盛收兵冀州,盛以騰素暴橫,為民所怨,乃殺之。行至巨鹿、長樂,說諸豪傑,皆願起兵奉寶。寶以蘭汗祀燕宗廟,所為似順,意欲還龍城,不肯留冀州,乃北行。至建安,抵民張曹家。曹素武健,請為寶合眾,盛亦勸寶宜且駐留,察汗情狀。寶乃遣冗從僕射李旱先往見汗,寶留頓石城。會汗遣左將軍蘇超奉迎,陳汗忠款。寶以汗燕王垂之舅,盛之妃父也,謂必無它,不待旱返,遂行。盛流涕固諫,寶不聽,留盛在後,盛與將軍張真下道避匿。

  丁亥,寶至索莫汗陘,去龍城四十裡,城中皆喜。汗惶怖,欲自出請罪,兄弟共諫止之。汗乃遣弟加難帥五百騎出迎,又遣兄堤閉門止仗,禁人出入。城中皆知其將為變,而無如之何。加難見寶於陘北,拜謁已,從寶俱進。潁陰烈公餘崇密言於寶曰:「觀加難形色,禍變甚逼,宜留三思,奈何徑前!」寶不從。行數裡,加難先執崇,崇大呼罵曰:「汝家幸緣肺腑,蒙國寵榮,覆宗不足以報。今乃敢謀篡逆,此天地所不容,計旦慕即屠滅,但恨我不得手膾汝曹耳!」加難殺之。引寶入龍城外邸,弑之。汗諡寶曰靈帝,殺獻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餘人,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昌黎王,元元青龍。以堤為太尉,加難為車騎將軍,封河間王熙為遼東公,如杞、宋故事。

  長樂王盛聞之,馳欲赴哀;張真止之。盛曰:「我今以窮歸汗。汗性愚淺,必念婚姻,不忍殺我。旬月之間,足以展吾情志。」遂往見汗。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請盛于汗,盛妃複頓頭于諸兄弟。汗惻然哀之,乃舍盛于宮中,以為侍中、左光祿大夫,親待如舊。堤、加難屢請殺盛,汗不從。堤驕很荒淫,事汗多無禮,盛因而間之。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

  涼太原公纂將兵擊楊軌,郭黁救之,纂敗還。

  段業使沮渠蒙遜攻西郡,執太守呂純以歸。純,光之弟子也。於是晉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趙郡孟敏皆以郡降業。業封蒙遜為臨池侯,以德為酒泉太守,敏為沙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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