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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四年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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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辛卯朔,輔臣列奏,答手詔所問,曰: 臣等各蒙獎用,待罪二府,不能燮理彌縫,致化天下,過煩聖慮,特降德音,上以宗廟為憂,下以生靈為念,臣等不任臱恐戰汗,死罪! 詔旨謂:「合用何人,鎮彼西方?」臣等思之,今元昊遣人到闕,名體稍順,其如戎人難信,止可權宜。如翻覆未寧,則當擇節制之帥,若和好且合,亦須藉鎮撫之才,經度邊陲,以防來患。見選人具名聞奏次。 詔旨謂:「民力困敝,財賦未強。」臣等議之,國家革五代諸侯之暴,奪其威權,以度支財用,自贍天下之兵。歲月既深,賦斂日重,邊事一聳,調率百端,民力愈窮。農功愈削,水旱無備,稅賦不登,減放之數,動踰百萬。今方選舉良吏,務本安民,修水旱之防,收天地之利。而更嚴著勉農之令,使天下官吏專于勸課,百姓勤于稼穡,數年之間,大利可見。又山海之貨,本無窮竭,但國家輕變其法,深取於人,商賈不通,財用自困,今須朝廷集議,從長改革,使天下之財,通濟無滯。又減省宂兵,量入以出,則富強之期,庶有望矣。 詔旨謂:「軍馬尚多,何得精當?」近韓琦、范仲淹所上備邊文字,內有河北五事,陝西八事,精擇兵馬及攻守之策,已在其中。臣等見商量施行次。 詔旨謂:「將臣不和,如何制置?」樞密院先因許懷德、張亢不協,曾指揮戒勵,然將佐之中,性情不類,愛惡相攻,全在主帥別白撫遏,隨才任用,使各得其所,則怨惡不生。故長帥之才,不敢輕易選用。 詔旨謂:「躁進之徒,宜塞奔競。」臣等謂躁進懷貪之人,何代無之?由朝廷辯明而進退之。如責人實效,旌人靜節,貪冒者廢之,趨附者抑之。如此,則多士知勸,各懷廉讓之心。 韓琦、范仲淹又奏陝西、河北畫一利害事。陝西八事:一,相度緣邊城寨未堅牢處,更加修完;二,陝西諸州土兵內,招願守寨者,移為邊兵;三,新刺保捷土兵內,有宂弱不堪戰陣者,減放歸農;四,移減東兵入次邊州軍駐泊,以就糧草,有事宜,則勾赴邊上;五,緣邊弓箭手,逐一兩指揮各築堡子居住;六,逐路差人,密切先相度下山川要害可控扼處,並可伏兵之處;七,逐路各選將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二萬,騎兵三千,以備攻戰;八,相度下橫山一帶要害之地,如進兵攻討,則據險修寨,以奪其地,就降其眾。河北五事:一,遣才臣權領河北轉運使,密令經度邊事;二,再議河北三路合屯兵去處;三,委樞密院於閤門祗候以上選人,三班院於使臣中選人,逐十日或一月,具選人數進呈;四,于陝西抽戰隊使臣十數人,授以新議八陣之法,教習諸軍;五,河北州縣專選知州、知縣、縣令可以治兵者,教習義勇,並增置將校。 已而仲淹又奏:「臣近與韓琦上言陝西邊畫,略陳八事,須朝廷遣使,便宜處置,方可辦集。又近睹手詔下問:『合用何人,鎮彼西方?』兩府已奏見選人進呈次。今西人議和,變詐難信,成與不成,大須防將來之患。臣久居邊塞下,誠無寸功,如言鎮彼西方,保於無事,則臣不敢當,但稍知邊情,願任驅策。雖無奇效可平大患,惟期夙夜經畫、措置兵騎財賦,及指縱諸將同心協力,以禦深入之虞。今防秋事近,恐失于後時,願聖慈早賜指揮,罷臣參知政事,知邊上一郡,帶安撫之名,足以照管邊事。乞更不帶招討、部署職任」。 改延州龍口平寨為龍安寨,仍賜修寨禁卒緡錢。 先是,鄜延都監周美破賊於無定河,乘勝至綏州,殺其酋豪,焚廬帳,獲牛羊馬駝器械三百計,因城龍口平寨。賊以精騎數千來襲,美從百餘騎馳擊破之,加本路鈐轄。此據周美傳附見。然龐籍傳雲使王信築龍安寨,已附慶曆二年四月戊子,而王信傳亦略無龍安築寨事,不知何也?當考。 壬辰,錄散直李慶子忠為下班殿侍。以慶與淯井監蠻賊戰沒也。 置均、房州通判各一員。 丁酉,降敕牓下知潭州劉沆招諭桂陽監蠻賊,有來首身者,並與等第推恩。會要出師篇即此後書招到二千余人,蓋聯書之也。今依實錄,仍見十月。 戊戌,諫官餘靖言:「元昊遣人求和,皆出契丹之意,我之言議動息,彼必皆知。伏緣景德中,契丹舉國興師深入,先帝與之對壘河上,矢及乘輿,天下安危,在於刻漏,止以三十萬物與之通和。今元昊戰雖屢勝,皆由將帥輕敵易動,故為邊鄙之憂。數年選將練兵,始知守戰之備,而銳意解仇,與物遂至二十六萬,彼若不允,豈可更添?且夫戎事有機,國力有限,失之於始,雖悔何追?竊以景德之患,系安危於頃刻,而物數如彼,今日之患,遠在邊鄙之外,而物數如此,臣雖愚賤,深所恥之。且元昊之書,其名雖順,其詞甚悖,自言通和之事,非其本心。今雖與物更多,邊亭豈敢撤備?又況契丹之力,能制元昊,聞其得物之數,寧不生心?無厭之求,終難應副,若移西而備北,為禍更深。伏乞朝廷極慮商量,必令輕重得所。事有形比,須索堤防。元昊凡所過求,不宜盡許,一啟其源,塞之實難。惟察利害而審計之,但思和與不和,皆有後患,則不必曲意從之,以貽國羞。」 靖又言:「風聞楊守素等進狀,乞早回本國,未聞朝廷指揮者。臣竊以和好之謀,可否之報,在於元昊,不在行人。守素等雖有商量之名,必然未肯與奪,今若不早發遣,切恐別起怨詞。計元昊外則貌從契丹,內則貪我金帛,然其凶很,必非實誠。蓋緣出師以來,未曾挫衂,勢猶大盛,心亦無厭。此去和與未和,必是大舉兵甲。戎狄之性翻覆,勝則驕慢,敗遂來歸,此皆常情所知也。臣以為今之計者,莫若許其歲物定數及和市之限,謂言國家各守境界,兩不相侵,君臣如初,無複疑貳。已敕邊守,專待使來。如此處置,不必守素等肯與不肯也。臣又恐二國之好因守素而成,契丹邀功,勢不可抑。況梁適失詞,敵人傒望已久。事成而謝之亦有害,事成而不報亦有害。謝之之害小,而不報之害大,此又將來之患也。若幸而元昊未滿其意,則我或小勝,彼當自來。儻逗遛行人,待其詞伏,雖得要約,未可信也。其尹與則、楊守素等,伏乞早賜發遣。」靖此奏不知幾日?今附見。 癸卯,改新知渭州孫沔複知慶州,新知慶州尹洙知晉州。 始,朝廷欲卒城水洛,故令洙與沔易任,沔以病辭,乃別徙洙,於是渭州闕守,詔委狄青。諫官余靖言涇原在陝西最為重地,自范仲淹不敢獨當,豈青粗暴所能專任?章凡四上,其一曰:靖論青武人,使獨守渭州,恐敗邊事,本傳有之。六章據靖諫草,本傳、實錄俱無有。二章別論水洛,四章乃專論青領渭州。 臣竊以朝廷所以威天下者,刑賞二柄而已。聖人不妄賞人,亦不妄罰人,若夫同罪異罰者,明主之所不取也。今狄青、尹洙皆坐不合枷勘劉滬爭修水洛城事,而洙罷路分,青領州任,非唯賞罰不明,兼亦措置失所。臣請別白言之,始者,朝廷以狄青、尹洙雖傷於猝暴,不合枷勘滬等,又緣是朝旨不令修城,兼恐抑挫帥臣之威,遂移尹洙別路,狄青當路,歐陽修四月二十六日丙辰疏雲移尹洙而不動狄青,即靖所謂當路,但不知是何職任,今既不令獨守渭州,必自此徙並代也。移狄青當路,未詳。八月十六日乙巳,狄青以權並代部署複為涇原部署,不知何日權並代部署,或在欲令獨守渭州後。此蓋朝廷愛惜帥臣之本意。今來隻因孫沔稱病,便忘卻舊來商量。同罪異罰之外,狄青更蒙升用,其不可者六焉: 臣以為當今天下之官,最難其才者,唯是陝西四路帥府,于四路之中,當賊沖而民戶殘破,軍中氣索,涇原最甚。當擇天下才智第一,授以涇原軍民之政。今付狄青剛悍之夫,不可者一也。朝廷自來以武人粗暴,恐其臨事不至精詳,故令文臣鎮撫,專其進止。今狄青不思舊來制禦之意,不可者二也。初緣狄青出自行間,名為拳勇,從未逢大敵,未立奇功,朝廷獎用太過,群心未服。今專使統一路兵馬,必無兼才厭服其下。且以尹洙之才與相佐,尚猶如此,若獨任剛狷之人,眾所未服,必致敗事,不可者三也。本來選用狄青,謂其剛果堪為鬥將,今兼知渭州。且夫知將以城守為能,鬥將得野戰為勇,各有以撫軍民,今來狄青出戰,則須別得守城,守城則當求知將,豈此一夫所能兼之?其不可者四也。昨日狄青、尹洙同枷勘劉滬,朝廷嫌其率暴,故移尹洙慶州,今洙當降罷,而青得進用,乃是朝廷專罪尹洙。且狄青粗率武人,豈得全無血氣?枷送滬等,未必盡由尹洙,歸罪於洙,事未明白,不可者五也。凡暴貴之人,不能無驕,狄青拔自行伍,位至將帥,粗豪之氣,固已顯露,只如昨來朝廷所差醫官,身帶京職,青以一怒之忿,便行鞭樸。如此恣意,豈是尹洙所使?朝廷歸罪於人,亦須察訪其實,不可者六也。且慶州極邊帥府,非是養病之地,伏乞朝廷別選才智之人,以守渭州,兼進止一路兵馬,專委狄青鬥將之事。其孫沔儻或不病,則當發遣赴任渭州,如實有病,即召歸京師診理,所以示朝廷憂邊謹罰之意。 又言:臣近奏狄青知渭州、尹洙知晉州不協物議,未蒙朝旨者。臣竊謂,若非大臣全無憂邊之心,即是微臣當坐罔上之罪,二者之間,必有一焉。臣伏思陝西四路,惟涇原山川寬平,易為衝突。若戎馬之勢不遏,則為關中之憂。關中震驚,則天下之憂也。故國家自有西事以來,長以涇原為統帥之府。前歲葛懷敏喪敗之後,朝廷欲差范仲淹往彼完緝,尚先遣中使諭意。其時仲淹不敢獨當此任,乞差韓琦同往。朝廷委韓琦、范仲淹同共經略,又差張亢知渭州,狄青同為一路部署。琦等雖名四路招討,其實只是營度涇原,亢領州寄,青為鬥將,自是朝廷憂涇原如此之深也。及至去年,詔琦、仲淹赴闕,又令中使問仲淹何人可以為代,於是差鄭戩替韓琦、仲淹充四路招討,尹洙代張亢知渭州。至秋,又差韓琦、田況往彼宣撫,則固知朝廷未嘗忘涇原也。今年已罷鄭戩歸永興,又移尹洙知晉州,遂令狄青一身兼領三人職事。且范仲淹號為最曉邊事,不敢獨當,孫沔亦是朝廷精選,而托疾不行,是涇原有可憂之勢,豈青匹夫獨能當之!仲淹豈忘之乎?大臣必謂韓琦、仲淹二年涇原,成規可守,故專任狄青,足以了事,臣實以為不然。 伏自懷敏覆沒之後,兵氣沮喪,未有小勝,百姓遭劫掠之餘,雖或歸複,而生業未備。幸賊未至而謂完實,議和未定而早解怠,抽減將帥,軍民之心,尚何所望而敢自安乎。且向來於生戶界中修一城寨,尚有劫奪殺傷,不能相保,賊馬若至,誰複安心?是大臣全無憂邊之心明矣。初緣昨者狄青、尹洙倉猝行事,上煩朝廷,臣竊料朝廷之意,謂此二人偏見之情,以相唱和,故換孫沔在青之上,欲令庶事有所商量。今來隻因孫沔稱病,遂以涇原一路兵馬,專令狄青進止。豈天下之廣,更無一奇才可以知渭州與青共事者?是大臣不思之甚也。 況始因行事猝暴,朝廷不欲問罪,遂得專兵柄,不知是何賞罰?且緣青驟自行間,未著大功,蒙恩超擢,又其為性率暴鄙吝,偏裨不服,所以劉滬敢罵尹洙乳臭,狄青一介耳。今來以青獨當一路,豈不憂偏裨不服而敗國家之事?雖傳聞仲淹請行,若朝廷從之,不過涇州駐劄,以制大節,須別得渭州知州與青緩急商量戰守之勢。又況龐籍守延,猶與王信等同事,今來反不及青獨任最難一路,無乃籍等羞與為伍,以懷怨望乎?朝廷乏賢,一至於此。伏乞陛下詢問大臣,如或將來賊馬衝突涇原,狄青果能保必勝之勢,不貽朝廷之憂,則臣甘先就誅竄,以當罔上之罪。 又言: 臣累具奏陳,為狄青兼知渭州不當,未蒙朝旨聽從者,此蓋兩府大臣不顧社稷利害,唯要遂非行事。伏緣西賊僭叛以來,涇原屢遭侵擾,任福敗于好水,葛懷敏敗於定川,關中震驚,君臣旰食。臣謂朝廷當極選文武才傑,共守邊疆。為謀未周,聞諫不聽,豈非不顧社稷利害乎?涇原利害,屈指可計,且范仲淹前歲被差之日,必得韓琦然後同行,今日預政之謀,未為憂國,同此議者,亦當審細。臣料大臣強為其說,其詞有二:其一謂當今文武無可差,其二謂自來武臣在邊,多被文臣掣肘,不若專委武臣,責其成功。此皆護短之說,本非通論。當今天下之大,笹冠委佩,出入朝廷,列侍從者,駕肩迭跡,及求一邊郡知州,則不能得之,此執政者進賢之失也。求一士而分其任,縱無奇才,比於專委一夫,不猶愈乎?況好水之敗,韓琦等為招討使,定川之敗,王沿為都部署,皆號本朝精選,尚猶不免喪師,豈可狄青獨能了乎?又武臣在邊,文臣掣肘之議,本為不近人情,且琦、仲淹等領兵之日,自謂安邊之謀臣,及其歸朝,遂生掣肘之謬論。若如此說,則龐籍、文彥博、孫沔盡可罷去矣。 竊觀狄青所為,若其決醫官、擒劉滬,皆驕滿之至,豈能獨統其眾乎?且水洛垂成而急捕劉滬,致劫掠傷殺之患,取笑夷狄,將帥之才,於此見矣。況朝廷特差魚周詢等前去體量得有過,又蒙進用,朝廷之令,於何取信?勿謂楊守素等來此講和,便言邊鄙不足憂者。今春張延壽去後,兵臨秦州,平川熟戶一千餘帳,埽地皆盡,城中震恐,邊臣不以實聞,此則目前之禍,不必引古為證。伏乞早賜選差忠勤才略之臣,以知渭州。如臣言無可采,則乞還舊官,臣之分也。若謂已行之命,難為改易,則朝廷今後一切特行,何用諫諍。 又與同列言: 臣等各三上劄子,論列狄青等差遣不當事。今聞大臣堅執不肯更改。臣等近共論岑守素、狄青二事,守素是陛下左右之人,只是才罷皇城司,未當再任,陛下要命令必行,立改差命。其狄青本因有過,當行責降,朝廷惜邊將事體,只令依舊任使。大臣不能選擇能臣,就委狄青州任,明是差失,臣等累有奏陳,利害甚顯,大臣一向遂非,不肯改更初議。緣今日天下之勢,最可憂者在戎狄,戎狄之患在陝西,陝西之事,安危最急者在涇原。自西事以來,賊人不過一兩次犯延州等路,唯涇原自高繼嵩、王規累度禦捍得退外,又有好水、定川之敗,則賊之意,豈須臾忘此一路也。蓋涇原山川廣寬,道路平易,邊臣制禦不住,可以直圖關中,如此形勢,安得輕授於人?假如賊人圍守鎮戎,狄青既是部署,豈得不出救援?青出之後,何人守城?賊若以一二萬人與青相拒,卻從間道領眾直趨渭州,又使何人守備? 臣竊聞大臣之議,但欲精選通判。前日尹洙以館職知州,關中之人,以洙氣勢尚輕,預憂緩急有事,不能制伏士卒,況可只委一通判小官,安能了事!以此言之,是渭州須別得能臣與狄青分職勾當,方免朝廷深憂也。陛下欲命令必行,雖左右之人已授差遣,立有改更,大臣觀邊上事勢如此,不甚憂念,一向遂非,強有論執,是天子之意易回,大臣之偏見難改也。伏乞陛下以安危之意,直諭大臣,令選才望素著之人,委以涇原帥府。若不如此處置,恐後悔難追。 尋有詔,徙青權並代部署。後癸卯七日,遂除王素涇原帥,蓋因靖等屢言之也。又實錄八月十六日乙巳,秦州刺史權並代部署狄青為惠州團練使、捧日天武都指揮使、涇原部署。青徙並代不知是何月日,亦必因靖等論列不已,故暫徙之。不三月,卻歸舊任。但實錄失不載此,今即附見,更俟考詳。岑守素事,實錄亦不載。 賜淯井監捕殺夷賊軍士、土丁緡錢。 甲辰,涇原路經略安撫司言修水洛城畢。 丁未,開寶寺靈寶塔災,諫官餘靖言: 臣伏見開寶寺塔為天火所燒。五行之占,本是災變,朝廷宜戒懼以答天意。尋聞遣人於塔基掘到舊瘞舍利,內廷看畢,送還本寺,許令士庶燒香瞻禮者。道路傳言,舍利在內廷之時,頗有光怪。臣恐巧佞之人,因此推為靈異,惑亂視聽,先自內廷,外及四方,鈔斂錢物,再圖營造。臣忝備諫職,見此事體,不可不言。 臣聞帝王行事,但能勤儉修德,感動人心,則雖有急難,後必安濟。臣觀今天下,自西陲用兵以來,國帑虛竭,民間十室九空。陛下若勤勞罪己,憂人之憂,則四方之民安,咸蒙其福矣。如其不恤民病,廣事浮費,奉佛求福,非所望於當今。且佛者方外之教,理天下者所不取也。割黎民之不足,奉庸僧之有餘,且以侈麗崇飾,甚非帝王之事。 或有戒臣者曰:「若有營造,必不出於庫府,但用內廷無用之物,准其直而與之。亦不誅求于民,任自僧徒化其願施者,積歲累月而成之,庸何傷哉?」臣應之曰:「天下之民,皆厭賦役之煩,不聊其生,至有父子夫婦攜手赴井而死者,其窮至矣。陛下若恤民之病,取後宮無用之物、內帑自餘之幣,出助邊費,勿收中民一年田租,明降詔書而告中外,此則陛下結天下之心,感召和氣,雖造百塔,無以及之。若作無用浮侈之事,民益怨矣。」 又二年以來,減省後宮請給,皆言內中煎迫,不似往前。今一日舍施,則財物無紀,何以取信四方哉?初緣市井之人有知者少,既見內廷崇奉,則遽相扇動,傾箱竭橐,為害滋深。若以經火不壞,便為神異,即本在土底,火所不及。若言舍利能出光怪,必有神靈所憑,此妄言也。且一塔不能自尉,為火所毀,又何福可庇於民哉?今朽木腐草皆有光,水精及珠之圓者,夜亦有光,況舍利本胡中怪異之物,有光亦非今日之瑞。昔梁武帝造長幹塔時,舍利亦常有光,及台城之敗,何能致福?視此可以監矣。其開寶寺舍利塔,伏乞指揮,更不營造,上以見陛下不惑之明,下以昭國家愛民之意,仍乞更不迎入內中供養。且胡人軍校,皆呼舍利,舍利入宮,不祥之兆,尤宜戒之。其然頂爛臂之人,亦乞禁絕。 時盛暑,靖對上極言。靖素不修飾,上入內雲:「被一汗臭漢熏殺,噴唾在吾面上。」上優容諫臣如此。據江氏志。 庚戌,淮南都轉運按察使、兵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王素為刑部郎中、涇原路經略安撫使、兼知渭州。素在淮南,行部至郡邑場務,所問者課額羨與否而已,未嘗毛舉細故,以摘發官吏。人初視之,若闊於事情,而所布爾目實甚廣,間有被劾者,皆罪法必得。故人人若素坐視其家,而莫敢為非。此據朱史附傳,不知誰所作,姑錄之,俟考。江鄰幾雲:王仲儀帥平涼,出都門,長簷帽,四敩衫,金束帶,鞍馬稱是。子野赴甘棠偕行,顧謂子弟輩:「不意仲儀壞到此個地位」。按是年八月,王質知陜州,然則素雖有此除命,到八月乃出京也。 契丹歸明人進士梁濟世為應天府楚邱縣主簿。濟世本涿州人,嘗主文書敵帳下,一日得罪來歸,且言將有割地之請。既而劉六符至,上發書,以示輔臣,色皆不動,六符亦疑其事先漏也。朝廷先知此敵有割地之請,緣王果購得敵書本也。此又雲梁濟世來告,豈濟世因果以歸附,止一事而史各言之,故不相屬乎?當考。 辛亥,升陝西制勝指揮于雄武之上。 賜歸明人大理評事蒙守中進士出身。 壬子,詔疏決天下系囚,流徒罪降一等,杖笞釋之,雜犯至死情可憫者奏裁,旱故也。 參知政事范仲淹為陝西、河東路宣撫使。 先是,仲淹言:「臣竊見契丹遣使來言欲西征,今邊上探報,皆稱契丹大發兵馬,討伐呆兒族並夾山部落,及稱亦與元昊兵馬相殺,又報元昊亦已點集左廂軍馬,既是二國舉動,必有大事。以臣料之,夾山等蕃部小族,豈二國盡舉大兵攻討,此可疑一也。又元昊自來惟倚契丹侵淩中原,今無大故,何敢便與契丹相絕而舉兵相持,此可疑二也。自古聖賢議論,皆稱敵人無信,今朝廷便欲倚憑,此可疑三也。前來契丹邀中國進納物帛,欲屈伏朝廷,元昊僭號擾邊,屢擒將帥,如盟信可保,何至今日之舉,又可疑四也。河東地震數年,占書亦主城陷,今二國之兵萃于彼方,此又大可疑五也。又邊上探得契丹遣使三道,至南山寧化軍、岢嵐軍後面,覷步谷口道路,此又大可疑六也。設或二國不守盟信,卒然奔沖,以數十萬眾,乘不備而來,河東軍馬不多,名將極少,眾寡不敵,誰敢決戰?此大可憂一也。契丹素善攻城,今探得點集床子弩並癔手,皆攻城之具,與昔時不同。況元昊界無城可攻,如卻入漢界,並攻三兩城,破而屠之,則其餘諸城乘風可下。此大可憂二也。萬一此度卻未奔沖,以取中國之信,使安于疑,徐為後舉之策。此大可憂三也。今乞聖慈顧問大臣,如契丹可以保信,必不入寇,亦不與元昊連衡,則乞今日同署一奏,納於御前,使中外安靜,不更憂疑。他日或誤大事,責有所歸。如大臣不敢保信,則乞指揮大臣,今日更不歸廳,便畫河東禦捍之策。抽何路軍馬,用何人將帥,添若干錢帛,據何處要害,如此定策,猶恐後時,不能當二敵之勢。更因循度日,直候大寇入境,然後為謀,則河東一傾,危逼宗社。臣待罪兩府,義當極論,不敢有隱,系聖斷處之。」 始,范仲淹以忤呂夷簡,放逐者數年,士大夫持二人曲直,交指為朋黨。及陝西用兵,天子以仲淹士望所屬,拔用護邊。及夷簡罷,召還倚以為治,中外想望其功業,而仲淹亦感激眷遇,以天下為己任,遂與富弼日夜謀慮,興致太平。然規摹闊大,論者以為難行。及按察使多所舉劾,人心不自安;任子恩薄,磨勘法密,僥倖者不便;於是謗毀浸盛,而朋黨之論,滋不可解。然仲淹、弼守所議弗變。 先是,石介奏記於弼,責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怨介斥己,又欲因是傾弼等,乃使女奴陰習介書,久之習成,遂改伊、周曰伊、霍,而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飛語上聞。帝雖不信,而仲淹、弼始恐懼,不敢自安於朝,皆請出按西北邊,未許。適有邊奏,仲淹固請行,乃使宣撫陝西、河東。正傳謂仲淹及弼更張無漸,規摹闊大,論者以為不可行。此當時群小人謗仲淹及弼,故雲爾。李清臣、蒲宗孟因而著之,未可信也。今略加刪潤,庶不失事實。正傳但雲謗毀稍行,而朋黨之論浸聞於上,會塞下有警,仲淹因與弼請行邊。於是以仲淹宣撫陝西、河東。今據弼自敘劄子,增以夏竦偽作書詔事。契丹與西界會兵討呆兒族,亦據弼奏議,國史及仲淹墓誌、神道碑皆不明言也。蘇轍龍川別志雲:範文正公篤於忠亮,雖喜功名,而不為朋黨。早歲排呂申公,勇於立事,其徒因之矯枉過直,公亦不喜也。自睦州還朝,出領西事,恐申公不為之地,無以成功,乃為書自咎,解仇而去。後以參知政事,宣撫陝西,申公既老,居鄭,相遇于途,文正身歷中書,知事之難,有悔過之語。於是,申公欣然相與語終日。申公問:「何為亟去朝廷?」文正言:「欲經制西事耳。」申公曰:「經制西事,莫如在朝廷之便。」文正為之愕然。故歐陽公為文正神道碑,言二公晚年歡然相得,由此故也。後生不知,皆咎歐陽公。予見張公言,乃信之。按轍所志,未必盡可據,如言「經制西事,莫如在朝廷之便」,仲淹豈不知此?但當時自以讒謗可畏,不得不少避之,故仲淹及富弼皆求出使。其出使,固知必不久安於朝,非緣夷簡之言,仲淹乃覺也。魏泰東軒雜記亦雲,今並不取。 癸醜,諸軍因戰傷廢停,不能自存,及死事之家孤老,月給米人三鬥。 又詔因西事科配及揀鄉兵逃移未複業者,所在招輯之。 甲寅,上謂輔臣曰:「方歲旱而飛蝗滋甚,百姓何罪而罹此!默禱上帝,願歸咎於眇躬。」章得象對曰:「臣等不能輔理宣化,致災斯民,且貽陛下憂。今聖言及此,必有以上感天心矣。」五行志雲:是歲,京師旱,飛蝗蔽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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