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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貨志四(1)


  唐有鹽池十八,井六百四十,皆隸度支。蒲州安邑、解縣有池五,總曰「兩池」,歲得鹽萬斛,以供京師。鹽州五原有烏池、白池、瓦池、細項池,靈州有溫泉池、兩井池、長尾池、五泉池、紅桃池、回樂池、弘靜池、會州有河池,三州皆輸米以代鹽。安北都護府有胡落池,歲得鹽萬四千斛,以給振武、天德。黔州有井四十一,成州、巂州井各一,果、閬、開、通井百二十三,山南西院領之。邛、眉、嘉有井十三,劍南西川院領之。梓、遂、綿、合、昌、渝、瀘、資、榮、陵、簡有井四百六十,劍南東川院領之。皆隨月督課。幽州、大同橫野軍有鹽屯,每屯有丁有兵,歲得鹽二千八百斛,下者千五百斛。負海州歲免租為鹽二萬斛以輸司農。青、楚、海、滄、棣、杭、蘇等州,以鹽價市輕貨,亦輸司農。

  天寶、至德間,鹽每鬥十錢。乾元元年,鹽鐵、鑄錢使第五琦初變鹽法,就山海井灶近利之地置監院,遊民業鹽者為亭戶,免雜徭。盜鬻者論以法。及琦為諸州榷鹽鐵使,盡榷天下鹽,鬥加時價百錢而出之,為錢一百一十。

  自兵起,流庸未複,稅賦不足供費,鹽鐵使劉晏以為因民所急而稅之,則國足用。於是上鹽法輕重之宜,以鹽吏多則州縣擾,出鹽鄉因舊監置吏,亭戶糶商人,縱其所之。江、嶺去鹽遠者,有常平鹽,每商人不至,則減價以糶民,官收厚利而人不知貴。晏又以鹽生霖潦則鹵薄,暵旱則土溜墳,乃隨時為令,遣吏曉導,倍于勸農。吳、越、揚、楚鹽廩至數千,積鹽二萬余石。有漣水、湖州、越州、杭州四場,嘉興、海陵、鹽城、新亭、臨平、蘭亭、永嘉、大昌、候官、富都十監,歲得錢百余萬緡,以當百餘州之賦。自淮北置巡院十三,曰揚州、陳許、汴州、廬壽、白沙、淮西、甬橋、浙西、宋州、泗州、嶺南、兗鄆、鄭滑,捕私鹽者,奸盜為之衰息。然諸道加榷鹽錢,商人舟所過有稅。晏奏罷州縣率稅,禁堰埭邀以利者。晏之始至也,鹽利歲才四十萬緡,至大曆末,六百余萬緡。天下之賦,鹽利居半,宮闈服禦、軍饟、百官祿俸皆仰給焉。明年而晏罷。

  貞元四年,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奏加民賦,自此江淮鹽每鬥亦增二百,為錢三百一十,其後複增六十,河中兩池鹽每鬥為錢三百七十。江淮豪賈射利,或時倍之,官收不能過半,民始怨矣。

  劉晏鹽法既成,商人納絹以代鹽利者,每緡加錢二百,以備將士春服。包佶為汴東水陸運、兩稅、鹽鐵使,許以漆器、玳瑁、綾綺代鹽價,雖不可用者亦高估而售之,廣虛數以罔上。亭戶冒法,私鬻不絕,巡捕之卒,遍於州縣。鹽估益貴,商人乘時射利,遠鄉貧民困高估,至有淡食者。巡吏既多,官冗傷財,當時病之。其後軍費日增,鹽價浸貴,有以谷數鬥易鹽一升。私糴犯法,未嘗少息。

  順宗時始減江淮鹽價,每鬥為錢二百五十,河中兩池鹽鬥錢三百。增雲安、渙陽、塗鞬三監。其後鹽鐵使李錡奏江淮鹽鬥減錢十以便民,未幾復舊。方是時,錡盛貢獻以固寵,朝廷大臣皆餌以厚貨,鹽鐵之利積於私室,而國用耗屈,榷鹽法大壞,多為虛估,率千錢不滿百三十而已。兵部侍郎李巽為使,以鹽利皆歸度支,物無虛估,天下糶鹽稅茶,其贏六百六十五萬緡。初歲之利,如劉晏之季年,其後則三倍晏時矣。兩池鹽利,歲收百五十余萬緡。四方豪商猾賈、雜處解縣,主以郎官,其佐貳皆禦史。鹽民田園籍於縣,而令不得以縣民治之。

  憲宗之討淮西也,度支使皇甫鎛加劍南東西兩川、山南西道鹽估以供軍。貞元中,盜鬻兩池鹽一石者死,至元和中,減死流天德五城,鎛奏論死如初。一鬥以上杖背,沒其車驢,能捕鬥鹽者賞千錢;節度觀察使以判官、州以司錄錄事參軍察私鹽,漏一石以上罰課料;鬻兩池鹽者,坊市居邸主人、市儈皆論坐;盜刮鹼土一鬥,比鹽一升。州縣團保相察,比於貞元加酷矣。自兵興,河北鹽法羈縻而已。至皇甫鎛,又奏置榷鹽使,如江淮榷法,犯禁歲多。及田弘正舉魏博歸朝廷,穆宗命河北罷榷鹽。戶部侍郎張平叔議榷鹽法弊,請糶鹽可以富國,詔公卿議其可否。中書舍人韋處厚、兵部侍郎韓愈條詰之,以為不可,平叔屈服。是時奉天鹵池生水柏,以灰一斛得鹽十二斤,利倍鹼鹵。文帝時,采灰一鬥,比鹽一斤論罪。開成末,詔私鹽月再犯者,易縣令,罰刺史俸;十犯,則罰觀察、判官課科。

  宣宗即位,茶、鹽之法益密,糶鹽少、私盜多者,謫觀察、判官,不計十犯。戶部侍郎、判度支盧弘止以兩池鹽法敝,遣巡院官司空輿更立新法,其課倍入,遷榷鹽使。以壕籬者,鹽池之堤禁,有盜壞與鬻鹼皆死,鹽盜持弓矢者亦皆死刑。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又言:「兩池鹽盜販者,跡其居處,保、社按罪。鬻五石,市二石,亭戶盜糶二石,皆死。」是時江、吳群盜,以所剽物易茶鹽,不受者焚其室廬,吏不敢枝梧,鎮戍、場鋪、堰埭以關通致富。宣宗乃擇嘗更兩畿輔望縣令者為監院官。戶部侍郎裴休為鹽鐵使,上鹽法八事,其法皆施行,兩池榷課大增。

  其後兵遍天下,諸鎮擅利,兩池為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所有,歲貢鹽三千車。中官田令孜募新軍五十四都,餫轉不足,乃倡議兩池複歸鹽鐵使,而重榮不奉詔,至舉兵反,僖宗為再出,然而卒不能奪。

  唐初無酒禁。乾元元年,京師酒貴,肅宗以稟食方屈,乃禁京城酤酒,期以麥熟如初。二年,饑,複禁酤,非光祿祭祀、燕蕃客,不禦酒。廣德二年,定天下酤戶以月收稅。建中元年,罷之。三年,複禁民酤,以佐軍費,置肆釀酒,斛收直三千,州縣總領,醨薄私釀者論其罪。尋以京師四方所湊,罷榷。貞元二年,複禁京城、畿縣酒,天下置肆以酤者,鬥錢百五十,免其徭役,獨淮南、忠武、宣武、河東榷麹而已。元和六年,罷京師酤肆,以榷酒錢隨兩稅青苗斂之。大和八年,遂罷京師榷酤。凡天下榷酒為錢百五十六萬餘緡,在釀費居三之一,貧戶逃酤不在焉。昭宗世,以用度不足,易京畿近鎮麹法,複榷酒以贍軍,鳳翔節度使李茂貞方顓其利,按兵請入奏利害,天子遽罷之。

  初,德宗納戶部侍郎趙贊議,稅天下茶、漆、竹、木,十取一,以為常平本錢。及出奉天,乃悼悔,下詔亟罷之。及朱泚平,佞臣希意興利者益進。貞元八年,以水災減稅,明年,諸道鹽鐵使張滂奏:出茶州縣若山及商人要路,以三等定估,十稅其一。自是歲得錢四十萬緡,然水旱亦未嘗拯之也。

  穆宗即位,兩鎮用兵,帑藏空虛,禁中起百尺樓,費不可勝計。鹽鐵使王播圖寵以自幸,乃增天下茶稅,率百錢增五十。江淮、浙東西、嶺南、福建、荊襄茶,播自領之,兩川以戶部領之。天下茶加斤至二十兩,播又奏加取焉。右拾遺李玨上疏諫曰:「榷率起於養兵,今邊境無虞,而厚斂傷民,不可一也;茗飲,人之所資,重稅則價必增,貧弱益困,不可二也;山澤之饒,其出不訾,論稅以售多為利,價騰踴則市者稀,不可三也。」其後王涯判二使,置榷茶使,徙民茶樹於官場,焚其舊積者,天下大怨。令狐楚代為鹽鐵使兼榷茶使,複令納榷,加價而已。李石為相,以茶稅皆歸鹽鐵,複貞元之制。

  武宗即位,鹽鐵轉運使崔珙又增江淮茶稅。是時茶商所過州縣有重稅,或掠奪舟車,露積雨中,諸道置邸以收稅,謂之「搨地錢」,故私販益起。大中初,鹽鐵轉運使裴休著條約:私鬻三犯皆三百斤,乃論死;長行群旅,茶雖少皆死;雇載三犯至五百斤、居舍儈保四犯至千斤者,皆死;園戶私鬻百斤以上,杖背,三犯,加重徭;伐園失業者,刺史、縣令以縱私鹽論。廬、壽、淮南皆加半稅,私商給自首之帖,天下稅茶增倍貞元。江淮茶為大摸,一斤至五十兩。諸道鹽鐵使於悰每斤增稅錢五,謂之「剩茶錢」,自是斤兩復舊。

  凡銀、銅、鐵、錫之冶一百六十八。陝、宣、潤、饒、衢、信五州,銀冶五十八,銅冶九十六,鐵山五,錫山二,銅山四。汾州礬山七。麟德二年,廢陝州銅冶四十八。

  開元十五年,初稅伊陽五重山銀、錫。德宗時戶部侍郎韓洄建議,山澤之利宜歸王者,自是皆隸鹽鐵使。

  元和初,天下銀治廢者四十,歲采銀萬二千兩,銅二十六萬六千斤,鐵二百七萬斤,錫五萬斤,鉛無常數。

  開成元年,複以山澤之利歸州縣,刺史選吏主之。其後諸州牟利以自殖,舉天下不過七萬餘緡,不能當一縣之茶稅。及宣宗增河湟戍兵衣絹五十二萬餘匹。鹽鐵轉運使裴休請複歸鹽鐵使以供國用,增銀冶二、鐵山七十一,廢銅冶二十七、鉛山一。天下歲率銀二萬五千兩、銅六十五萬五千斤、鉛十一萬四千斤、錫萬七千斤、鐵五十三萬二千斤。

  隋末行五銖白錢,天下盜起,私鑄錢行。千錢初重二斤,其後愈輕,不及一斤,鐵葉、皮紙皆以為錢。高祖入長安,民間行線環錢,其制輕小,凡八九萬才滿半斛。

  武德四年,鑄「開元通寶」,徑八分,重二銖四參,積十錢重一兩,得輕重大小之中,其文以八分、篆、隸三體。洛、並、幽、益、桂等州皆置監。賜秦王、齊王三爐,右僕射裴寂一爐以鑄。盜鑄者論死,沒其家屬。

  其後盜鑄漸起。顯慶五年,以惡錢多,官為市之,以一善錢售五惡錢,民間藏惡錢以待禁馳。乾封元年,改鑄「乾封泉寶」錢,徑寸,重二銖六分,以一當舊錢之十。逾年而舊錢多廢。明年,以商賈不通,米帛踴貴,複行開元通寶錢,天下皆鑄之。然私錢犯法日蕃,有以舟筏鑄江中者。詔所在納惡錢,而奸亦不息。儀鳳中,瀕江民多私鑄錢為業,詔巡江官督捕,載銅、錫、鑞過百斤者沒官。四年,命東都糶米粟,鬥別納惡錢百,少府、司農毀之。是時鑄多錢賤,米粟踴貴,乃罷少府鑄,尋復舊。永淳元年,私鑄者抵死,鄰、保、裡、坊、村正皆從坐。武后時,錢非穿穴及鐵錫銅液,皆得用之,熟銅、排鬥、沙澀之錢皆售,自是盜鑄蜂起,江淮遊民依大山陂海以鑄,吏莫能捕。

  先天之際,兩京錢益濫,郴、衡錢才有輪郭,鐵錫五銖之屬皆可用之。或熔錫摸錢,須臾百十。開元初,宰相宋璟請禁惡錢,行二銖四參錢,毀舊錢不可用者。江淮有官爐錢、偏爐錢、棱錢、時錢,遣監察禦史蕭隱之使江淮,率戶出惡錢,捕責甚峻,上青錢皆輸官,小惡者沈江湖,市井不通,物價益貴,隱之坐貶官。宋璟又請出米十萬斛收惡錢,少府毀之。十一年,詔所在加鑄,禁賣銅錫及造銅器者。二十年,千錢以重六斤四兩為率,每錢重二銖四參,禁缺頓、沙澀、蕩染、白強、黑強之錢。首者,官為市之。銅一斤為錢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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