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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定六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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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乙卯,權知廣德軍石孝德隆,進奏民力當惜,帝曰:「州縣催科,歲有增益,朕每聞之,此心惻然。宜以愛民為念,無負所言。」 孟珙大敗金武仙于馬蹬山,降其將劉儀。珙問仙虛實,儀言:「仙所據九寨,其大寨石穴山,以馬蹬山、沙窩、蛄山三寨蔽其前。三寨不破,石穴未可圖也。若先破離金寨,則岵山、沙窩孤立矣。」珙乃遣兵攻離金,掩殺幾盡。是夕,複令壯士搗王子山寨,斬金將首而出,遂圍馬蹬,殺戮山積。還,至沙窩西,與金人戰,大捷。未幾,丁順複破默候裡寨。於是仙之九寨,六日破其七。珙召儀曰:「此寨既破,板轎、石穴必震,汝能為我招之乎?」儀請選婦人三百,偽逃歸,懷招安榜以往。 珙料仙勢窮蹙,必上岵山絕頂窺伺,乃令樊文彬駐軍其下。已而仙眾果登山,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眾失措,枕藉崖谷,殺其將烏沙惹,擒七百三十人,棄鎧甲如山。薄暮,珙進軍至小水河。儀言:「仙謀往商州依險以守,然老稚不願北去。」珙曰:「進兵不可緩。」夜,漏下十刻,召文彬等授方略,丙辰,蓐食啟行。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也!」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自寅至巳,破之。仙走,追至鯰魚寨,仙望見,易服而遁。複戰於銀葫蘆山,又敗之。仙與五六騎奔,追,隱不見;降其眾七萬。珙還襄陽。 八月,蒙古都元帥塔齊爾使王檝至襄陽,約攻蔡州。塔齊爾,博勒呼之從孫也。 史嵩之先以兵會伐唐州,時城中糧盡,人相食,金將烏庫哩黑漢,殺其愛妾以啖士,士爭殺其妻子。官屬聚議欲降,黑漢持之益堅。有總領趙醜兒者,開門納南軍,黑漢率兵巷戰,為南軍所獲,脅使降,黑漢不屈,遂殺之。主帥富察某為部曲兵所食,城遂降。南軍駐息州南,降者日眾,息州刺史烏庫哩呼嚕懼,請益兵為備,金主以參知政事穆延烏登、簽書樞密院富珠哩中洛索帥忠孝軍五百行,金主諭之曰:「蒙古所以常取勝者,恃北方之馬力,就中國之技巧耳,我實難與之敵。至於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縱橫江、淮間矣。」以呼嚕畏縮,命瓜勒佳玖珠代之。 九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辛亥,大饗於明堂大赦。 辛酉,經筵官請以禦制敬天、法祖,事親、齊家四十八條及緝熙殿榜殿記宣付史館。 蒙古庫裕克攻遼東,舒穆嚕紥拉率黑軍先登,諸軍繼之,擒萬努,遂平遼東。紥拉,額森之子也。萬努據遼東十九年,至是始滅。 金使完顏阿古岱來乞糧,將行,金主諭之曰:「宋人負朕深矣。朕自即位以來,戒飭邊將,無犯南界,邊臣有請征討者,未嘗不切責之。向得宋一州,隨即付與。近淮陰為歸,彼多以金幣為贖,朕若受財,是貨之也,付之全城,秋毫無犯。清口臨陳,生獲數千人,悉資遣之。今乘我疲敝,據我壽州,誘我鄧州,又攻我唐州,彼為謀亦淺矣。蒙古滅國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於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齒寒,自然之理。若與我連和,所以為我者,亦為彼也。卿其以此意曉之。」阿古岱至宋,宋不許。 庚戌,金主以重九拜天于節度使廳,群臣陪從成禮。金主面諭之曰:「國家自開創,涵養汝等百有餘年,汝等或以先世立功,或以勞效起身,披堅執銳,積有年矣。今當厄運,與朕同患,可謂忠矣。比聞北兵將至,正汝等立功報國之秋,縱死王事,不失為忠孝之鬼。往者汝等立功,常慮不為朝廷所知;今日臨敵,朕親見之矣。汝等勉之。」因賜卮酒。酒未竟,邏騎馳報敵兵數百突至城下,將士踴躍,咸請一戰,金主許之。是日,分防守四面及子城眾出戰,蒙古兵潰奔。塔齊爾以數百騎複駐城東,金主遣兵接戰,又敗之。自是蒙古不復薄城,分築長壘圍之。 冬,十月,孟珙、江海帥師二萬,運米三十萬石,赴蒙古之約。塔齊爾大喜,益修攻具,斫木之聲,聞於城中,城中益恐,往往竊議出降。完顏仲德日以國家恩澤、君臣分義撫循其民,且營畫禦備,未嘗入私室。軍民感奮,始有固志。 金裁冗員,汰冗軍,及定官吏、軍兵月俸。辛巳,縱饑民老稚贏疾者出城,既而出城者多言城中虛實,複禁之。 甲申,金徐州節度副使郭恩,約原州叛將麻琮襲破徐州。州中將士以蔡州被圍,朝命阻絕,逼於蒙古兵,議出降,行省薩布不從,恐被執,投河,軍士援出之,薩布自縊死。麻琮以州降於蒙古。 金人自被圍,懼食不給,妖人烏庫哩先生,自言能使軍士服食可不費糧,議者欲援田單假神師故事以駭敵人,金主頗然之,參知政事張天綱力辨以為不可,遂止。員外郎王鶚發其從前奸惡,金主曰:「朕幾為妖人所誑。」遂殺之。 丙戌,以史彌遠為太師、左丞相,鄭清之為右丞相,並兼樞密使,加食邑千戶,薛極為樞密使,喬行簡、陳貴誼參知政事。帝諭貴誼曰:「頃聞憂國之言,朕所不忘。」 彌遠拜左相,一日,以疾求解政。詔:「彌遠有定策大功,勤勞王室,宜加優禮。」於是授保寧、昭信節度使、充醴泉觀使,封會稽郡王,奉朝請,二子、一婿、五孫皆加官秩。越八日,乙未,卒。彌遠為相凡二十六年,用事專且久,權傾內外。初欲反韓侂胄所為,收召賢才老臣,布於朝廷。及濟王不得其死,論者紛起,遂專任儉壬為台諫,一時君子貶斥殆盡。帝德其擁立,惟言是從,歿而贈官錫諡,恩寵不衰。 十一月,乙巳,給事中莫澤,言提舉千秋鴻禧觀梁成大,暴很貪婪,苟賤無恥,遂寢成大祠命,澤遷刑部尚書。既而台臣交劾澤貪淫忮害,又論工部尚書李知孝侵欲無厭,皆罷之。三人党附史彌遠,排斥諸賢;成大尤心術嶮巇,凡可賊害忠良者,率攘臂為之,四方賂遺,列置堂廡,導賓客觀之,欲其效尤。奪占宇文氏賜第,既擯歸,訟之者數百人,朝命毀其廬。雖知孝亦鄙其為人,嘗曰:「所不堪者,他日與成大同傳耳!」至是皆貶,尋謫居遠州,盡追爵秩,天下快之。 丙午,詔改明年為端平元年。帝始親政,厲精求治。鄭清之亦以更化為己任,收召賢才,擢用之。 召陳塤為樞密院編修官。入對,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來,屢失機會。秦檜死,所任萬俟禼、沈該耳;韓侂胄死,所任史彌遠耳。此今日所當謹也。」次言:「內廷當嚴宦官之禁,外廷當嚴台諫之選。」宦者陳洵益陰中之,監察禦史王定劾塤,出知常州。 進魏了翁為華文殿待制、知瀘州。了翁應詔上章論十弊,請復舊典以彰新化:一,複三省之典以重六卿;二,複二府之典以集眾議;三,複都堂之典以重省府;四,複侍從之典以來忠告;五,複經筵之典以熙聖學;六,複台諫之典以公黜陟;七,複製誥之典以謹命令;八,複聽言之典以通下情;九,複三衙之典以強主威;十,複製閫之典以黜私意。疏列萬言,先引故實,次陳時弊,分別利害,粲若白黑,帝讀之感動。 丙寅,權工部侍郎趙范入見。帝問:「近日何者為急?」範奏曰:「事有本末,有緩急。獎廉退,去奸邪,此國之本務;國未富,兵未強,此今日之急務也。大農課額,大虧於昔,要必有由。至於兵之未強,則緣諸邊近年築城太多,遂分兵力。國家之兵,聚則不少,散則不多。若能散能聚,可守可戰,使江、淮表裡皆有可恃之勢,則戎馬侵突,足以禦之矣。」帝問蒙古議和事,範曰:「為羈縻之策則可。宣和海上之盟,其初堅如金石,緣倚之太重,備之不至,迄以取禍,此近事之可鑒者。」帝曰:「和豈可侍耶!」丁卯,詔:「趙葵措置沿邊備禦,緩急調遣,並聽便宜。」 戊辰,禮部郎中洪諮夔請召用崔與之、真德秀、魏了翁,帝然之,命諮夔與王遂並拜禦史。諮夔謂遂曰:「朝無台諫久矣,要當極本原而先論之。」乃上疏曰:「臣曆考往古治亂之原,權歸人主,政出中書,天下未有不治。權不歸人主,則廉級一夷,綱常且不立,奚政之問?政不出中書,則腹心無寄,必轉而他屬,奚權之攬?此八政馭群臣所以獨歸之王,而詔之者必天官塚宰也。陛下親政以來,威福操柄,收還掌握,揚庭出令,震撼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於自惰,撤副封,罷先行,坐政事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權大政亦略舉矣。然中書之弊端,其大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專,三曰自私,四曰自固。願陛下于從容論道之頃,宣示臣言,俾大臣克初志而加定力,懲往轍而圖方來,以仰稱勵精更始之意。」帝嘉納。 己巳,趙葵入見,帝問曰:「金與蒙古交爭,和議如何??葵對曰:「今邊事未強,軍政未備,且與之和。一年無警,當作兩年預備;若根本既壯,彼或背盟,足可禦敵。臣至淮東,當修車馬,備器械,為野戰之計,固城壁壕隍,為強邊之圖,更欲為陛下經理屯田。」帝曰:「卿規模甚遠,其殫意為朕展布。」 蔡州攻圍益急,金盡藉民丁防守,民丁不足,複括婦人壯健者假男子衣冠運木石,金主親出撫諭之。 金人自東門出戰,孟珙遮其歸路,得降人,言蔡城中饑,珙曰:「已窘矣,當並力守之,以防突圍。」珙與塔齊爾約,南、北軍毋相犯。塔齊爾遣張柔帥精兵五千薄城,金人鉤二卒以去。柔中流矢如蝟,珙麾先鋒救之,挾柔以出。 十二月,珙進逼柴潭,立柵潭上,命諸將奪柴潭樓。金人來爭,諸軍魚貫而上,遂拔柴潭樓。蔡州恃潭為固,外即汝水,潭高於汝五六丈,城上金字號樓,伏巨弩。相傳其下有龍,人不敢近,將士疑畏,珙召麾下飲,再行,謂曰:「柴潭樓非天造地設,伏弩能射遠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決而注之,涸可立待。」遂鑿堤,潭果決入汝。珙命實以薪葦,蒙古亦決練水,於是兩軍皆濟。 己卯,攻外城,破之,進逼土門。金人驅其老稚熬為油,號人油炮,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說止之。金帥富珠哩中洛索帥精銳五百,夜出西門,人荷束槁,沃油其上,將燒兩軍寨及炮具。蒙古兵先覺之,伏於隱處,挽強弩百餘,火發,矢亦發,金兵卻走,傷者甚眾,洛索僅以身免。兩軍合攻西城,克之,因墮其城。先是完顏仲德命築寨浚壕為備,及西城墮,兩軍皆未能入,但於城上立柵自蔽。仲德摘三百精銳,日夕戰禦。 金主謂侍臣曰:「我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無大過惡,死無所恨。所恨者,祖宗傳祚百年,至我而絕,與古荒淫暴亂之君等為亡國,獨為此介介耳!」又曰:「亡國之君,往往為人囚執,或為俘獻,或辱於階庭,或閉之空穀。朕必不至於此!卿等觀之,朕志決矣!」以御用器皿賞戰士。已而微服率兵夜出東城,謀遁去,及柵,遇敵兵,戰而還。殺廄馬以犒將士,然其勢不可為矣。 庚辰,樞密使薛極罷。極與胡榘、聶子述、趙汝述並附史彌遠,最為親信用事,人謂之「四木」。至是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 戊申,洪諮夔言提舉洞霄宮袁韶,仇視善類,諂附史彌遠;詔罷祠祿。又劾趙善湘、鄭損、陳晐納賂彌遠,怙勢肆奸,失江淮、荊襄、蜀漢人心,罪狀顯著;詔善湘有討李全功,特寢免,晐與祠,損落職與祠。 是歲,蒙古敕修孔子廟及渾天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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