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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二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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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甲申朔,宗澤再上表請乞還京。會尚書右丞許景衡建請渡江,宰相黃潛善持不可。時既得信王榛奏,或有言榛有渡河入京城之謀,乙酉,下詔還京。遂罷景衡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景衡之執政也,凡有大政事,必請間極論榻前。黃潛善、汪伯彥惡其異己,每排抑之。至是因下詔還京而有此命。 丙戌,詔:「後舉科場,講元祐詩賦、經術兼收之制。」中書省請「習詩賦舉人不兼經義,習經義人止習一經,解試、省試,並計數各取,通定高下。」禮部侍郎王綯請前降舉人兼習律義、《孫子》義等指揮勿行,從之。自紹聖後,舉人不習詞賦者近四十年。綯在後省,嘗為帝言:「經義當用古注,不專取王氏說。」帝以為然。至是申明行下。 秘書省正字馮楫獻書于黃潛善曰:「伏睹昨晚出黃榜詔,欲擇日還闕,東來從衛官吏士,無不欣喜,西北尤以近鄉,倍極踴躍。以楫計之,闕未可還。萬一駕到東京,而金人秋後再來,不知吾兵何以當之?吾兵或不可當而複為避地計,今蔡、汴兩河已漸湮塞,其或被其斷絕水道,雖避地亦不能,此不得不慮也。假如今日,駐蹕維揚為得策,倘主上堅欲以馬上治之,不許遷徙,但當留兵將及宰執中諳練邊事運籌帷幄之人,從駕居此,專務講武,以為戰守之備。其餘宗廟、百官,盡令過江,于建康置司。至於財用百物,除留贍軍費用外,亦盡藏之建康府庫,庶幾緩急遇敵,可戰則戰,可守則守,度不可戰守,而欲動則動,亦易行而無牽制之累。」楫,遂寧人也。 戊子,翰林學士朱勝非守尚書右丞。 辛卯,陝西、京東諸路及東京、北京留守並奏金人分道渡河,詔遣禦營左軍統制韓世忠、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閭勍率所部迎敵,命宗澤遣本司統制官楊進等援之。 先是澤聞河北都統制王彥聚兵太行山,即以彥為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制置兩河軍事。彥所部勇士萬數,以其面刺八字,故號「八字軍」。彥方繕甲治兵,約日大舉,欲趨太原。澤亦與諸將議六月起師,且結諸路山水寨民兵約日進發,上奏曰:「臣自留守京師,夙夜匪懈,經畫軍旅。近據諸路探報,敵勢窮蹙,可以進兵。臣欲乘此暑月,遣王彥等自滑州渡河,取懷、衛、浚、相等處,遣王再興等自鄭州直護西京陵寢,遣馬擴等自大名取洺、趙、真定,楊進、王善、丁進、李貴等諸頭領各以所領兵分路並進。既過河,則山寨忠義之民相應者不啻百萬,契丹漢兒亦必同心抵禦金人。事才有緒,臣乞朝廷遣使聲言立契丹天祚之後,講尋舊好。且興滅繼絕,是王政所先,以歸天下心也;況使金人駭聞,自相攜貳邪?仍乞遣知幾博辯之士,西使夏,東使高麗,喻以禍福。兩國素蒙我宋厚恩,必出助兵,同加掃蕩。若然,則二聖有回鑾之期,兩河可以安貼,陛下中興之功,遠過周宣之世矣。願陛下早降回鑾之詔,以系天下之心。臣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疏入,黃潛善等忌澤成功,從中沮之。澤歎曰:「吾志不得伸矣!」因憂鬱成疾。 澤尹京畿,歲修城池,治樓櫓,不擾而辦,屢出師以挫敵鋒。其抗疏請帝還京。凡二十餘上,言極切至。潛善與汪伯彥等雖嫉之深,竟不能易其任。 甲午,曲赦河北、陝西、京東諸路。 初,陝西制置使錢蓋聞金人破長安,檄集英殿修撰、鄜延經略王庶,兼節制環慶、涇原兵拒敵。既而義兵大起,金人東還,庶以金人重載,可尾襲取勝,移文兩路,各大舉協力更戰。而環慶經略使王似,涇原經略使席貢,自以先進望高,不欲受其節度,遂具文以報,而實不出兵。 金遊騎上清谿,既為涇原裨將吳玠所扼,至咸陽,望渭河南義兵滿野,不得渡,遂循渭而東。其右軍入鄜延,攻康定,圍龍坊,庶急遣將斷河橋,又令將官劉延亮屯神水峽,斷其歸路,金人遂去。於是洛索盤礴于馮翊、河中,扼新河橋以通往來,人情大恐。 涇原統制官曲端,乘敵退,複下秦州,而鳳翔、長安皆為義兵收復。會經制司統領官劉希亮自鳳翔歸端,端斬之。端雅不欲屬庶,及聞孟迪、李彥仙等受事鄜延,皆不樂,遂揭榜稱金人已過河歸國,農務不可失時,乃盡散渭河以南義兵。庶不斂兵保險,猶以書約似、貢,欲逼金人渡河,至於再三。似不應,貢許出兵四萬,亦遷延不行。 時鄜延人以秋深必被兵,多避地者,道出環慶,吏兵民皆惡其驚徙,所在掠其財而殺之,閭裡蕭條矣。 乙未,詔:「蘇軾追複端明殿學士,盡還合得恩數。」時軾孫司農寺丞符,以軾政和中複職未盡,訴於朝,乃有是命。 戊戌,河北制置使王彥,以八字軍渡河。 時宗澤以彥孤軍無援,不可獨進,乃以書延彥計事。彥遂合諸寨兵萬餘人,以是日濟河。後五日,彥至京師。澤大喜,諭以京師國家根本,宜宿兵近甸,遂命其軍屯滑州之沙店。 壬寅,中書侍郎兼禦營副使、提舉措置戶部財用張愨卒。 愨立朝諤諤,無所顧避。時黃潛善當國,專務壅蔽,自汪伯彥而下,皆不敢少忤其意。惟愨事必力爭,雖言不行而不少屈。秉政未逾歲遽歿,士民皆痛惜之。帝以愨河朔人,無家可歸,常賻外賜田十頃,第一區。後諡忠穆。 癸卯,通問使王倫始渡河,遂與其副朱弁至雲中,見左副元帥宗翰計事。金留不遣。時進武校尉朱勣從弁行,宗翰賜以所掠內人,勣陽受之,逃去。宗翰怒,追而殺之。 甲辰,洛索破絳州,權知州事趙某率軍民巷戰,凡六日。 乙巳,資政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許景衡卒。 景衡罷政而歸,至瓜州,得暍疾,及京口,疾甚,端坐自語曰:「陛下宜近端人正士,以二聖,蒼生為念。」遂逝,年五十七。後諡忠簡。 庚戌,增天下役錢以為新法弓手之費。 初,汪伯彥既建請,乃以免役寬剩、廂禁軍闕額、裁減曹掾等錢供其庸直。至是所增遍于東南諸路,遂詔不受庸者人給田三十畝,馬軍增三之一。議者恐費不給,乃請官戶役錢勿複減半,而民役錢概增三分,從之,故有是詔。 詔:「自今見任官有涉疑異志者,如徑行殺戮,事雖有實,亦坐擅殺官吏之罪。即妄殺平人以為奸細者,眾軍法。」自軍興,所在奸民殺官吏、害良善者甚眾,朝廷恐其生事,至是下詔條約之。 六月,己未,詔:「右文殿修撰胡安國已除給事中指揮,更不施行。」 初,安國數上疏乞祠,詔不許,仍趣赴行在。安國因奏言:「陛下撥亂返正,將建中興,而政事人才,弛張升黜,凡關出納,動系安危,聞之道途,揆以愚見,尚未合宜,臣切寒心。而況鎖闈典司封校,儻或隱情患失,緘默不言,則負陛下委任之恩。若一一行其職守,事皆違異,必以戇愚妄發,干犯典刑,徒玷清時,無補國事。臣所以不敢上當恩命者也。」疏入,黃潛善大怒,請特賜黜責,以為不恭上命者之戒,安國遂罷。 金初未有文字,亦未嘗有記錄。宗翰好訪問女直故老,多得先世舊聞。至是金主詔求訪祖宗遺事以備國史,命完顏勖等掌之。 庚申,侍御史張浚充集英殿修撰、知興元府。 浚有遠志,數招諸將至台,講論用兵籌策。浚本黃潛善所引,至是因請汰禦營使司官屬,又論此時金即不來,亦當汲汲治軍,常若敵至,潛善始惡之,浚以母在蜀中求去,故有是命。未行,留為禮部侍郎。 乙丑,禦營使司中軍統制張俊引兵入秀州,前知州事趙叔近為所殺。 初,禦營都統制王淵,在京師有所狎妓,亂後為叔近所取,淵銜之。及俊辭行,淵謂之曰:「趙叔近在彼。」俊諭其意。前一日,俊總兵至郡,叔近以太守之禮逆諸城北沈氏園。俊叱令置對,方下筆,群力遽前,斷其右臂,叔近呼曰:「我宗室也。」語未畢,已斷首於地。秀卒見叔近死,遂反戈嬰城,縱火毆掠,江東西路經制司書寫機宜文字辛安宗在城中,為所害。翼日,俊破關捕徐明等,斬之。俊以功遷武甯軍承宣使。叔近子朝奉郎交之,亦坐受賊所獻玩好,降六官,勒停。後十餘年,禦史言叔近之冤,始贈集英殿修撰。 丁卯,國信使楊應誠、副使韓衍至高麗,見國王楷諭旨。楷拜詔已,與應誠等對立論事。楷曰:「大朝有山東路,何不由登州以往?」應誠言:「不如貴國去金國最徑,第煩國王傳達金國。今三節人自賚糧,止假二十八騎。」楷難之。已而命其門下侍郎傅俏至館中,具言:「金人今造舟,將往二浙,若引使者至其國,異時欲假道至浙中,將何以對?」應誠曰:「金人不能水戰。」俏曰:「金人常於海道往來。況金人舊臣本國,近乃欲令本國臣事,以此可知強弱。」後十餘日,府燕。又數日,複遣中書侍郎崔洪宰等來,固執前論,且言二聖今在燕、雲,不在金國。館伴使文公仁曰:「往年公仁入貢上國,嘗奏上皇以金人不可相親,今十二年矣。」洪宰笑曰:「金國雖納土與之,二聖亦不可得。大朝可不練兵與戰!」應誠留高麗凡六十有四日,楷終不奉詔。應誠不得已,受其表而還。 己卯,言者以為:「東南武備利於水戰,金人既破唐、鄧、陳、蔡,逼進淮、漢,去大江直一間耳。為今之策,宜於大江上游如採石之類,凡要害處,精練水軍,廣造戰艦,仍泊于江之南岸,緩急之際,庶幾可倚。」詔江、浙州軍措置,限一月畢。 是月,以集英殿修撰、知延安府王庶為龍圖閣待制,節制陝西六路軍馬,涇原經略使司統制官曲端為右武大夫、吉州團練使,充節制司都統制。詔書有曰:「倘不靖難於殘暑之前,必致益兵於秋涼之後。」 先是,溫州觀察使、河東經制使王燮既遁歸,朝廷除燮知鳳翔府。東京留守宗澤,承制以庶權陝西制置使,端權河東經制使。會主客員外郎、陝西撫諭使謝亮西入關,庶移書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夏國為患,至小而緩,金人為患,至大而迫。方敵兵挫銳於熙河,奔于本路,子女玉帛,不知紀極,佔據同、華,畏暑休兵。閣下能杖節督諸路,協同義舉,漕臣應給糧餉,爭先並進,雖未能洗雪前恥,亦可以驅逐渡河,全秦奠枕,徐圖恢復。夏人秋稼未登,饑餓疲困,何暇興兵!庶可保其無它。」亮不聽,遂自環慶入西夏,夏國主乾順已稱制,倨見之。亮留夏國幾月,乃與約和罷兵,更用鈞敵禮,乾順許之。亮歸,夏人隨之,以兵掩取定邊軍。明年,亮乃還行在。 初,王姪之潰也,其屬官王澤仁以眾二萬入長安,複為經略使郭琬所逐。祠部員外郎、四川撫諭使喻汝礪嘗言:「今朝廷已專命王庶經制中夏,竊聞五路全不稟庶節制,望擇久曆藩方,曉暢軍事,近上兩制,節制五路,招集潰兵,式遏寇盜,仍以臣所刷金帛八百餘萬緡為軍糧犒設之費,庶可以系二京、兩河、山東、陝西五路父老之心。若謂四川錢物不當應副陝西,臣謂使此錢自三峽、湖、湘平抵建康,固為甚善,萬一中途為奸人所窺,適足資寇。臣又聞王擇仁所統皆三晉勁勇之餘,今關捕榛莽,軍無見糧,故其人專以剽掠為事。若得上件財帛養之,則秦、晉之民,皆為吾用矣。」時庶已擢待制,而汝礪停官,然皆未受命也。 初,二帝既徙中京,上皇聞帝已即位,作書與左副元帥宗翰,與約和議,大略言:「唐太宗複突厥而沙陀救唐,冒頓單于縱高帝于白登而呼韓賴漢,近世耶律德光絕滅石氏,而中原灰燼數十年,終為它人所有,其度量豈不相遠哉!近聞嗣子之中有為人所推戴者,蓋祖宗德澤之在人,至深至厚,未易忘也。若左右欲法唐太宗、冒頓單于,受興滅繼絕之名,享歲曆玉帛之好,當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書,諭嗣子以大計,使子子孫孫永奉職貢,為萬世之利也。」宗翰受其書而不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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