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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符三年(1)


  元符三年遼壽昌六年

  春,正月,辛未,帝有疾,不視朝。

  癸酉,遼南院大王耶律鄂嘉卒。

  丁醜,奉安太宗禦容于景靈宮大定殿。

  戊寅,大赦天下,蠲民租。

  己卯,帝崩于福寧殿。

  皇太后向氏哭謂宰臣曰:「國家不幸,大行皇帝無嗣,事須早定。」章惇厲聲曰:「當立母弟簡王似。」太后曰:「老身無子,諸王皆神宗庶子。」惇複曰:「以長則申王當立。」太后曰:「申王病,不可立;先帝嘗言,端王有福壽,且仁孝,有立。」惇又言:「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言未畢,曾布叱之曰:「章惇聽太后處分!」乃召端王佶入即皇帝位。群臣請皇太后權同處分軍國事,後以長君辭;帝泣拜移時,乃許之。

  庚辰,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百官進秩一等,賞諸軍。遣宋淵告哀於遼。

  辛巳,尊皇后劉氏為元符皇后。

  癸未,追贈母貴儀陳氏為皇太妃。

  甲申,命章惇為山陵使。

  丁亥,遼主如春水。

  戊子,以章惇為特進,封申國公。

  己醜,罷增八廂邏卒。

  以權工部侍郎張商英為中書舍人。

  辛卯,遼招討使額特勒執瑪古蘇以獻。自准布諸部不靖,瑪古蘇尤為邊患,至是始就擒。加額特勒太保。

  丙申,遼主下詔問民疾苦。

  二月,己亥,始聽政。尊先帝妃朱氏為聖瑞皇太妃。

  丁未,立順國夫人王氏為皇后;後,開封人,德州刺史藻之女也。

  遼以烏庫部節度使慎嘉努為南院大王。

  己酉,遼磔瑪古蘇於市。

  庚戌,向宗回、宗良遷節度使。太后弟侄未任者,俱授以官。

  癸醜,初禦紫辰殿。

  遼出絹賜五京貧民。

  戊午,以新除吏部尚書韓忠彥為門下侍郎。忠彥入對,陳四事,曰廣仁恩,開言路,去疑似,戒用兵,太后納之。自是忠直敢言知名之士,稍見收用,時號小元祐。

  庚申,給事中劉拯言:「韓忠彥乃駙馬都尉嘉彥之兄,元祐中嘗除尚書右丞,以人言遂移樞府。今乃除門下侍郎,使它日援以為例,恐政府將為敦愛外戚之地矣!」帝不從。

  以知亳州黃履為尚書右丞。

  辛酉,名懿德宅潛邸曰龍德宮。

  壬戌,詔陝西轉運副使馬城等提舉開修解鹽池。

  甲子,毀承極殿。

  三月,戊辰朔,詔:「宰臣、執政、侍從官各舉可任台諫者。」

  辛未,以給事中范鏜為龍圖閣待制,知瀛州。

  甲戌,召權發遣衛州陳瓘為左正言,監袁州酒稅鄒浩為右正言,知洺州龔夬為殿中侍御史,韓忠彥、曾存薦之也。

  甲申,以中書舍人張商英為龍圖閣待制、河北路轉運使,兼提舉河事。

  先是曾布論劉拯當逐,帝曰:「張商英與拯皆不可留,商英無一日不在章惇處。」布唯唯而退。後旬日,商英乃有是命,蓋韓忠彥輩奉行上旨也。

  王贍留鄯州,縱所部剽掠,羌眾攜貳。森摩等結諸族帳謀反,贍擊破之,悉捕斬城中羌,積級如山。初,贍又諷諸羌酋籍勝兵者皆涅其臂,無應者。沁羅結請歸帥本路為倡,贍聽之去,遂嘯聚數千人圍邈川,夏人十萬眾助之,城中危甚。苗履、姚雄帥所部兵來援,圍始解。贍因棄青唐而還,實巴袞與其子希斯羅斯據之。群羌複合兵攻邈川,王厚亦不能支。朝論請並棄邈川,且謂隆贊乃瑪爾戩之子,遂命為河西軍節度使、知鄯州,賜姓名曰趙懷德。其弟巴爾丕勒鄂丹斡曰懷義,為廓州團練使、知湟州。加轄戩懷遠節度使,而貶贍於昌化軍、厚于賀州;胡宗回落職,知蘄州。贍至穰縣,自縊死。

  遼弛朔州山林之禁。

  乙酉,以翰林學士承旨蔡京為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知太原府。蔡卞言於帝曰;「兄不敢辭行,然論事累與時宰違戾,人但雲為宰相所逐。」帝不答。

  翼日,曾布對,帝謂布曰:「蔡京、張商英、範鏜皆已去,只有章惇、劉拯、王祖道未去。」布曰:「言者稍舉職,則此輩亦何可安也!」

  己醜,以日當食,降德音於四京,減囚罪一等,流以下釋之。

  庚寅,錄趙普後。

  辛卯,以日當食,詔求直言。筠州推官雍丘崔鶠應詔上書曰:「方今政令煩苛,風俗險薄,未暇悉陳,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為本。臣出於草萊,不識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為奸黨者,必邪人也。夫毀譽者,朝廷之公議。故責授朱崖軍司戶司馬光,左右以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請略言奸人之跡:夫乘時抵巇以盜富貴,探微揣揣以固權寵,謂之奸可也;包苴滿門,私謁踵路,陰交不逞,密結禁庭,謂之奸可也;以奇技淫巧蕩上心,以倡優女色敗君德,獨操賞刑,自報恩怨,謂之奸可也;蔽遮主聽,排逐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譏,直諫者陷以指斥,謂之奸可也。凡此數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夫有其實者名隨之,無其實而與之名,其誰信之!《傳》曰:「謂狐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光忠信直諒,聞于華夷,而謂之奸,是欺天下也,欺後世也。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後世不可欺也。至如惇,狙詐兇險,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賊』。貴極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指為賊,豈非以其孤負主恩,玩竊國柄,忠臣痛憤,義士不服,故賤而名之,指其實而號之以賊邪!京師語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孫。』謂惇與中丞安惇也。小人譬之蝮蠍,其殘忍根乎天性,隨遇必發。天下無事,不過賊陷忠良,破碎善類;至緩急危疑之際,必有反復賣國之心,跋扈不臣之變。比年以來,諫官不論得失,禦史不劾奸邪,門下不駁詔令,共持喑默,以為得計。頃鄒浩以言事得罪,大臣拱而觀之,同列又從而擠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亂安危所系,而一切若此,陛下雖有堯、舜之聰明,將誰使言之,誰使行之!夫日者,陽也,食之者,陰也。四月正陽之月,陽極盛、陰極衰之時,而陰乾陽,故其變為大。惟陛下畏天威,聽明命,大運乾綱,大明邪正,毋違經義,毋郁民心,則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幣,素服徹樂,而無懿德善政之實,非所以應天也。」帝覽而善之,以為相州教授。

  乙未,卻永興民王懷所獻玉器。

  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戊戌,詔知太原府蔡京依前翰林學士承旨;給事中劉拯罷知濠州,以其論事觀望也。

  是日,曾布入對,帝諭布曰:「皇太后疑蔡京不當出,欲且留修史。」布力陳「京、卞懷奸害政,党援佈滿中外,善類義不與之並立,此必有奸人造作言語,熒惑聖聽。」帝曰:「無它,皇太后以《神宗史》經元祐毀壞,今更難於易人耳。」

  癸卯,遼主如炭山。

  甲辰,以門下侍郎韓忠彥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禮部尚書李清臣為門下侍郎,翰林學士蔣之奇同知樞密院事。

  丁未,以帝生日為天寧節。

  己酉,皇長子亶生。時帝甫登位,即生嫡長,欲異其禮,越三日,大赦,授亶山南東道節度使,封韓國公。

  癸醜,賞應詔上書可采者鄭敦義、高士育、鹿敏求、何大正、呂彥祖,凡五人。

  丁巳,詔:「範純仁等複官宮觀,蘇軾等徙內郡。」

  純仁時在永州,遣中使賜以茶藥,諭之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宮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虛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醫治?」純仁頓首謝。徙居鄧州,在道,拜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宮使。制詞有雲:「豈惟尊德尚齒,昭示寵優;庶幾鯁論嘉謀,日聞忠告。」純仁聞制,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餘責。」既又遣中使趣入覲。純仁乞歸養,帝不得已許之,每見輔臣,問純仁安否,且曰:「範純仁得一識面足矣!」

  軾自昌化移廉,徙永,更三赦,複提舉玉局觀,未幾,卒於常州。軾與弟轍,師父洵為文,常自謂文章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雖嬉笑怒駡之辭,皆可書而誦之。自為舉子至出入侍從。必以愛君為本,忠規讜論,挺挺大節,但為小人忌惡,不得久居朝廷。

  先是韓忠彥言:「哲宗即位,嘗詔天下實封言事,獻言者以千百計。章惇既相,乃置局編類,摘取語言近似者,指為謗訕,前日應詔者,大抵得罪。今陛下又詔中外直言朝政闕失,若複編類之,則敢言之士,必懷疑懼。臣願急詔罷局,盡裒所編類文書,納之禁中。」中書舍人曾肇亦言:「祖宗以來,臣僚所上章疏,未嘗編寫,蓋緣人臣指切朝政,彈擊臣下,皆是忘身為國,不顧後禍。朝廷若有施行,往往刊去姓名,只作臣僚上言,所以愛惜言事之人,不使招怨。若一一編錄,傳之無窮,萬一其人子孫見之,必結深隙。祖宗以來,未嘗編錄,意恐在此。今編錄既非祖宗故事,又有限定年月。且元豐八年四月已前上至國初,元祐九年四月十二日已後下至今日,章疏何為皆不編類,而獨編此十年章疏,臣所未喻。欲乞指揮,將中書、樞密寫人等並各放罷。」帝嘉納之。癸亥,詔罷編類臣僚章疏局。翼日,吏部侍郎徐鐸,取已編類成書者,悉行進入。

  禦史中丞安惇,附會權奸,屢興大獄,天下疾怨,為二惇、二蔡之謠。及召鄒浩為諫官,惇言:「浩若複用,慮彰先帝之失。」帝曰:「立後,大事也。中丞不言而浩獨敢言之,何為不可複用!」惇懼而退。陳瓘請曰:「陛下欲開正路,取浩既往之善;惇乃詿惑主聽,規騁其私。若明示好惡,當自惇始。」乃出惇知潤州。

  五月,丁卯朔,罷理官失出之罰。

  皇太后將複瑤華之位,會太學上舍生何大正上書言之,癸酉,遂降詔曰:「瑤華廢後,累經大霈,其位號、禮數,令三省、樞密院詳議以聞。」丙子,廢後孟氏複為元祐皇后,劉氏為元符皇后。

  尚書右丞蔡卞,專托紹述之說,中傷善類,皆密疏建白,然後請帝親劄付外行之。章惇雖巨奸,然猶在其術中。惇輕率不思,而卞深阻寡言,論議之際,惇毅然主持,卞或噤不啟齒。一時論者,以為惇跡易明,卞心難見。至是殿中侍御史龔夬言:「昔日丁謂當國,號為恣睢,然不過陷一冠准而已。及至章惇,而故老、元輔、侍從、台省之臣,凡天下之所謂賢者,一日之間,佈滿嶺海,自有宋以來,未之聞也。蔡卞事上不忠,懷奸深阻,凡惇所為,皆卞發之。望采之至公,昭示譴黜。」未報,而台諫陳師錫、陳次升、陳瓘、任伯雨、張庭堅相繼論列。乙酉,卞罷,知江寧府。比部員外郎董必,出知興國軍,知無為軍舒亶,監潭州南嶽廟,皆卞黨也。

  遼漢人行宮都部署趙孝嚴卒。

  丙戌,遼主駐納葛濼。

  己醜,追複文彥博、王珪、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劉摯等三十三人官。

  辛卯,還司馬光等致仕遺表恩。

  癸巳,河北、河東、陝西饑,詔帥臣計度振恤。

  乙未,遼以東京留守阿嚕薩古為特裡袞,以南院宣徽使蕭常格為漢人行宮都部署。

  六月,丙申朔,遼遣使來弔祭。

  辛醜,遼以有司案牘書宋主嗣位為登寶位,奪宰相鄭顓以下官,出顓知興中府事,韓資讓為崇義軍節度使,禦史中丞韓君義為廣順軍節度使。

  乙巳,左正言陳瓘言:「龍圖閣待制、知荊南邢恕,昨以北齊宣訓語誣司馬光,而光及范祖禹等貶竄,以文及甫私書證劉摯、梁燾、王岩叟皆有奸謀,而摯等家族幾至覆滅。今朝廷矜恤之恩,遍及存歿,則是恕前日之所行,不為陛下之所信也。恕反覆詭詐,得罪先朝,公議不容久矣。今寵以華職,付以大藩,中外沸騰,不以為允。伏望原情定罪,以協公議。」丁未,詔恕以少府少監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戊午,遼遣使決五京滯獄。

  己未,遼以遼興軍節度使梁援為樞密副使。

  遼主召參知政事耶律儼至內殿,訪以政事。遼主晚年倦勤,用人不能自擇,令各擲骰子,以采勝者官之。儼嘗得勝采,遼主曰:「上相之征也。」遷知樞密院事。儼妻邢氏有美色,嘗出入禁中,儼教之曰:「慎勿失上章。」由是權寵益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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