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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蜀通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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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獻帝建安二十年。初,劉備在荊州,周瑜、甘寧等數勸孫權取蜀。權遣使謂備曰:「劉璋不武,不能自守,若使曹操得蜀,則荊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次取張魯,一統南方,雖有十操,無所憂也。」備報曰:「益州民富地險,劉璋雖弱,足以自守。今暴師於蜀、漢,轉運於萬里,欲使戰克攻取,舉不失利,此孫、吳所難也。議者見曹操失利於赤壁,謂其力屈,無複遠念。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將欲飲馬於滄海,觀兵于吳會,何肯守此,坐須老乎。而同盟無故自相攻伐,借樞於操,使敵承其隙,非長計也。且備與璋托為宗室,冀憑英靈以匡漢朝。今璋得罪於左右,備獨悚懼,非所敢聞,願加寬貸。」權不聽,遣孫瑜率水軍住夏口。備不聽軍過,謂瑜曰:「汝欲取蜀,吾當被發入山,不失信於天下也。」使關羽屯江陵、張飛屯秭歸,諸葛亮據南郡,備自住孱陵。權不得已,召瑜還。及備西攻劉璋,權曰:「猾虜,乃敢挾詐如此。」備留關羽守江陵,魯肅與羽鄰界,羽數生疑貳,肅常以歡好撫之。 及備已得益州,權令中司馬諸葛瑾從備求荊州諸郡,備不許,曰:「吾方圖涼州,涼州定,乃盡以荊州相與耳。」權曰:「此假而不反,乃欲以虛辭引歲也。」遂置長沙、零陵、桂陽三郡長吏。關羽盡逐之。權大怒,遣呂蒙督兵二萬以取三郡。 蒙移書長沙、桂陽,皆望風歸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劉備聞之,自蜀親至公安,遣關羽爭三郡。孫權進住陸口,為諸軍節度。使魯肅將萬人屯益陽以拒羽,飛書召呂蒙,使舍零陵急還助肅。蒙得書,秘之,夜召諸將授以方略。晨,當攻零陵,顧謂郝普故人南陽鄧玄之曰:「郝子太聞世間有忠義事,亦欲為之,而不知時也。今左將軍在漢中,為夏侯淵所圍,關羽在南郡,至尊身自臨之。彼方首尾倒懸,救死不給,豈有餘力複營此哉。今吾計力度慮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後,身死何益於事,而令百歲老母戴白受誅,豈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問,謂援可恃,故至於此耳。君可見之,為陳禍福。」玄之見普,具宣蒙意,普懼而出降。蒙迎,執其手與俱下船。語畢,出書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見書,知備在公安而羽在益陽,慚恨入地。蒙留孫皎委以後事,即日引軍赴益陽。 魯肅欲與關羽會語,諸將疑恐有變,議不可往。肅曰:「今日之事,宜相開譬。劉備負國,是非未決,羽亦何敢重欲幹命。」乃邀羽相見,各駐兵馬百步上,但諸將軍單刀俱會。肅因責數羽以不返三郡,羽曰:「烏林之後,左將軍身在行間,戮力破敵,豈得徒勞,無一塊土,而足下來欲收地邪?」肅曰:「不然。始與豫州覲於長阪,豫州之眾不當一校,計窮慮極,志勢摧弱,圖欲遠竄,望不及此。主上矜湣豫州之身無有處所,不愛土地士民之力,使有所庇蔭以濟其患,而豫州私獨飾情,愆德墮好。今已借手於西州矣,又欲剪並荊州之土,斯蓋凡夫所不忍行,而況整領人物之主乎?」羽無以答。會聞魏公操將攻漢中,劉備懼失益州,使使求和于權。權令諸葛瑾報命,更尋盟好。遂分荊州,以湘水為界,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 二十四年。初,魯肅常勸孫權以曹操尚存,宜且撫輯關羽,與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呂蒙代肅屯陸口,以為羽素驍雄,有兼併之心,且居國上流,其勢難久,密言于權曰:「今令征虜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蔣欽將游兵萬人循江上下,應敵所在,蒙為國家前據襄陽,如此何憂于操,何賴於羽。且羽君臣矜其詐力,所在反復,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東向者,以至尊聖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強壯時圖之,一旦僵僕,欲複陳力,其可得邪?」權曰:「今欲先取徐州,然後取羽,何如?」對曰:「今操遠在河北,撫集幽、冀,未暇東顧,徐土守兵,聞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勢陸通,驍騎所騁,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後旬必求爭,雖以七八萬人守之,猶當懷憂。不如取羽,全據長江,形勢益張,易為守也。」權善之。 權嘗為其子求昏於羽,羽罵其使,不許昏,權由是怒。及羽攻樊,關羽攻曹仁于樊事,見《孫氏據江東》。呂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眾還建業,以治疾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陰與圖計。蒙下至蕪湖,定威校尉陸遜謂蒙曰:「關羽接境,如何遠下,後不當可憂也。」蒙曰:「誠如來言,然我病篤。」遜曰:「羽矜其驍氣,陵轢於人,始有大功,意驕志逸,但務北進,未嫌於我,有相聞病,必益無備,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見至尊,宜好為計。」蒙曰:「羽素勇猛,既難為敵,且已據荊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膽勢益盛,未易圖也。」蒙至都,權問:「誰可代卿者。」蒙對:曰:「陸遜意思深長,才堪負重,觀其規慮,終可大任,而未有遠名,非羽所忌,無複是過也。若用之,當令外自韜隱,內察形便,然後可克。」權乃召遜,拜偏將軍、右部督,以代蒙。遜至陸口,為書與羽,稱其功美,深自謙抑,為盡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無複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遜具啟形狀,陳其可禽之要。 羽得於禁等人馬數萬,糧食乏絕,擅取權湘關米。權聞之,遂發兵襲羽。權欲令征虜將軍孫皎與呂蒙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虜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雖事決於瑜,普自恃久將,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幾敗國事,此目前之戒也。」權寤,謝蒙曰:「以卿為大督,命皎為後繼可也。」 魏王操之出漢中也,使平寇將軍徐晃屯宛,以助曹仁以攻羽。孫權為箋與魏王操,請以討羽自效。及晃擊敗羽,羽遂撤圍退,然舟船猶據沔水,襄陽隔絕不通。 呂蒙至尋陽,盡伏其精兵䑦𦪇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糜芳、傅士仁素皆嫌羽輕已,羽之出軍,芳、仁供給軍資不悉相及,羽言:「還,當治之」,芳、仁鹹懼。於是蒙令故騎都尉虞翻為書說仁,為陳成敗,仁得書即降。翻謂蒙曰:「此譎兵也,當將仁行,留兵備城。」遂將仁至南郡。糜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開門出降。蒙入江陵,釋於禁之囚,得關羽及將士家屬,皆撫慰之,約令軍中不得幹曆人家,有所求取。蒙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饑寒者賜衣糧。羽府藏財寶,皆封閉以待權至。 關羽聞南郡破,即走南還。羽數使人與呂蒙相聞,蒙輒厚遇其使,周遊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人還,私相參訊,鹹知家門無恙,見待過於平時,故羽吏士無鬥心。會權至江陵,荊州將吏悉皆歸附。 十一月,漢中王備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諸城長吏及蠻夷君長皆降於遜。遜請金、銀、銅印以假授初附,擊蜀將詹晏等及秭歸大姓擁兵者,皆破降之,前後斬獲、招納凡數萬計。權以遜為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婁侯,屯夷陵,守峽口。 關羽自知孤窮,乃西保麥城。孫權使誘之,羽偽降,立幡旗為象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餘騎。權先使朱然、潘璋斷其徑路。十二月,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于章鄉,斬之,遂定荊州。 初,偏將軍吳郡全琮上疏陳關羽可取之計,權恐事泄,寢而不答。及已禽羽,權置酒公安,顧謂琮曰:「君前陳此,孤雖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於是封琮陽華亭侯。 魏文帝黃初二年六月,漢主恥關羽之沒,將擊孫權。翊軍將軍趙雲曰:「國賊,曹操,非孫權也。若先滅魏,則權自服。今操身雖斃,子丕篡盜,當因眾心,早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關東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王師。不應置魏,先與吳戰。兵勢一交,不得卒解,非策之上也。」群臣諫者甚眾,漢主皆不聽。廣漢處士秦宓陳天時必無利,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 初,車騎將軍張飛,雄壯威猛亞於關羽,羽善待卒伍而驕于士大夫,飛愛禮君子而不恤軍人。漢主常戒飛曰:「卿刑殺既過差,又日鞭檛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飛猶不悛。漢主將伐孫權,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會江州,臨發,其帳下將張達、范強殺飛以其首順流奔孫權。漢主聞飛營都督有表,曰:「噫,飛死矣。」 陳壽評曰:關羽、張飛皆稱萬人之敵,為世虎臣。羽報效曹公,飛義釋嚴顏,並有國士之風。然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理數之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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