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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建炎四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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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庚午朔,張浚斬趙哲於鄰州,遂責劉錫為海州團練副使,合州安置。初,諸軍既敗還,浚召錫等計事。浚立堂上,諸將帥立堂下。浚曰:「誤國大事,誰當任其咎者?」眾皆言環慶兵先走。浚命擁哲斬之,哲不伏,且自言有復辟功。浚親校以撾擊其口,斬於堠下,軍士為之喪氣。哲已死,諸將聽令。浚命各歸本路歇泊,令方脫口,諸路之兵已行,俄頃皆盡。浚率帳下退保秦州,於是陝西人情大震。 朱勝非《閒居錄》曰:張浚出使陝蜀,便宜除官,至節度使、雜學士,權出人主之右。竭蜀人之膏血,悉陝服之甲兵,凡三十萬眾與敵角,一戰盡覆。用其屬劉子羽計,歸罪將帥趙哲、曲端,並誅之,由是怨怒俱叛,浚僅以身免,奔還秦州,關陝之陷自此始。至今言敗績之大者,必曰富平之役也。 《高抬貴手》曰:富平一戰,偶為趙哲離部以取敗。夫勝負兵家之常,鄧禹有關中之敗,子儀有相州之敗,孔明有街亭之敗。而富平之以速戰敗者,公非不知陝西兵將上下之情未通也,又非不知臨行天語三年而後出師也,痛念向者海道之幸已出襄漢。今也兵駐淮甸,有再入吳越之謀,萬一犯屬車之清塵,縱欲提兵問罪,亦何及矣?此公所以不顧利害,不計勝負而決于一戰也。 臣僚上言:「建州軍賊作過,將官曹維方到任,繼而趙哲招撫,不以軍賊叛逆在壓奏劾除名。」有旨體究詣實改正,依無過人例。又言:「范琪為衢州開化縣令,其邑僻遠,叛賊苗、劉所不到,乃結守臣胡唐老作守禦有功,改京秩。」有旨體究詣實改正。 臣留正等曰:曹維未嘗有罪而被罪,范琪未嘗有功而奏功。太上皇帝既得其實,亟加改正,曾不旋踵。若使維之罪不雪而琪終冒其功,在二人固未足道,而於賞罰大柄,無乃終累乎?臣於此二事,有以見太上皇帝之于賞罰,必務核實,以求中也。 己未,王以寧乞下詔幸蜀,俾敵人罔測乘輿所在。上曰:「詔令所以取信於民,自非必行之事,不可降詔,何以取信於民?」秦檜自楚州孫村歸於漣水軍丁摒水寨,遂泛海赴行在。 朱勝非《閒居錄》曰:秦檜隨敵北去,為人長達蘭任用,至是,與其家俱得歸。檜,王氏婿也。王仲山有別業在濟南,敵為取千緡贐其行,然全家來歸,埤僕亦無,故人知其非遞歸。 《林泉記》曰:檜在大金為微宗作書上尼堪以結和議,尼堪喜之,賜錢萬貫、絹萬匹。建炎四年,大全攻楚州,乃使乘船艦,全家厚載而還,俾結和議為內助。 李心傳曰:檜與何栗、孫傅、司馬樸同被拘,三人不得歸而檜獨得歸,此可疑一也。自中京至燕千里,自燕至楚州二千五百里,豈無防禁之人,而逾河越海,並無譏察?此可疑二也。檜自謂隨軍至楚,定計於食頃之間,向使敵人初無歸檜之意,第令隨軍,則質其家屬必矣,胡為使王氏偕行?此可疑三也。張邵所奏謂檜衣褐憔悴,蓋被執而訓童讀,而檜自敘乃雲劉靖欲殺己以圖其囊橐。既有囊橐,豈是奔舟?此可疑四也。夫以檜初歸見上之兩言、始相建明之二策,與得政所為前後相符,牢不可破,豈非檜在北庭嘗倡和議,而達蘭縱之使歸邪? 癸酉,執政進呈諫官論疏,上覽之甚悅,謂范宗尹曰:「近來台諫官無一日無章疏,亦未嘗放過一事。」趙鼎曰:「陛下開廣言路,獎拔言臣,是以人人得以盡言無隱,此朝廷美事也。」 丙子,上渭范宗尹曰:「比閱王竦家所收上皇書畫,有禦制《鶺鴒賦》,京、卞皆作賦題其後,卞賦盛言繼述哲宗之志,屏斥元祐之人而致斯瑞,豈非奸邪?」宗尹曰:「紹聖以來,賊害忠良,皆卞之力也。」 己卯,以久雨,放行在、越州公私僦錢十日。自是雨雪則如之。 癸未,上謂輔臣曰:「聞城中百物貴踴,將士經此,寒苦可念。太母日饋朕盤餐,問內侍,雲一兔至直五六千,鵪鶉亦三數百。朕知之,飭尚食勿進鶉、兔久矣。」范宗尹曰:「陛下恭儉如此,天下幸甚!」 乙酉,言者論:「天下三年之通喪,後世有從權奪服之舉者,所以移孝為忠,徇國之急也。而比來所起之士,多非金革之故,幾習宣政之風。如權邦彥為發運使,姜仲謙為湖北轉運使。以至幕職之官亦行起複。又有夤緣請托于權三省、樞密院而圖起複者,此何理邪?欲望一切罷去,於以明人倫而厚風俗。」詔邦彥專委催發諸路錢糧,應副行在大軍支遣,其餘皆罷之。 戊子,簽書樞密院事趙鼎奏詰劉光世違命不救楚州之罪,有雲「逐官但為身謀,不恤國事」,且令追襲金人過淮,以功贖過。翌日,上批語言太峻,令改定進入。及進呈,上曰:「光世當此一面,委任非輕,若責之太峻,恐其心不安,難以立事。」鼎曰:「陛下待諸將可謂無負矣,不知何以為報!」 己醜,權同知三省樞密院事李回改同知樞密院事。時敵留淮上未退,一日,宰執奏邊事,范宗尹曰:「敵未必能再渡。」趙鼎曰:「勿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也。」乃乞詔州縣各為移治自保之計,毋得拘留百姓,及兵至即脫身而遁,使民肝腦塗地。又曰:「三省常為敵不來,而為陛下拔人才、修政事,密院常為敵見侵,而為陛下申軍律、治兵甲,即兩得之。」上曰:「卿等如此,朕複何憂?」 辛卯,虔州進士李敦仁與其弟世雄聚眾于羅源,有兵萬餘。是日破虔化縣,又入石城縣。詔江西兵馬副都監李山與吉州統制官張忠彥會兵討之。 丙申,馬進急攻江州,兵馬副鈐轄劉紹先統兵迎敵,雖捷而攻城愈急。范宗尹等進呈江東探報孔彥威、李成人馬,宗尹曰:「萬一移蹕,欲令韓世忠屯饒州,張俊留越州,相為聲援。」上曰:「朕日夕念此,未嘗忘懷。世忠兵少,與李成相拒,萬一決戰小有敗衄,國威愈挫。朕欲留世忠浙東。此人忠勇,不畏金兵,敢與之戰。使張俊以五千精騎策應之,恐能成功。來春事定,朕親督諸軍巡幸江東,雖過淮南,亦所不憚。平此二患,不難也。」趙鼎曰:「臣恐成輩乘間深入,愈難支吾。」上曰:「卿所慮極當,顧力未能及耳。然朕之所說未必皆是,卿等之言亦未必皆非,更呼諸將議之上。」 ◇ 十一月癸卯,詔曰:「呂公著、呂大防、範純仁皆盛德元老,同居廟堂,國勢奠安,中外順服。而遭罹貶斥,久曆歲時,尚拘微文,未獲昭雪。朕經此時巡之久,益知致治之難。念茲老臣,是宜褒稱。三省可檢舉,速行褒贈。並其餘黨籍臣僚,下有司責以近限,具名取旨施行。」初,上既數下詔褒丞元祐忠賢,而朝廷多故,有司未暇檢舉。及是,上收得元祐黨碑,即降出令錄,所司二契勘褒贈,遂追封公著魯國公,大防宣國公,諡正湣,純仁許國公,皆贈太師。 甲辰,簽書樞密院事趙鼎罷。 丙午,秦檜入見。檜自言殺敵之監已奔舟來歸,朝士多疑之者,而宰相范宗尹、同知樞密院事李回與檜善,力薦其忠。乃命先見宰執於政事堂。翌日引對,檜言:「如欲天下無事,須是南自南,北自北。」遂建議講和,且乞上致書左監軍昌求好。 丁未,試禦史中丞富直柔簽書樞密院事。試禦史中丞致仕秦檜試禮部尚書,賜銀帛三百匹兩。范宗尹等進呈檜所草國書,上曰:「檜樸忠過人,朕得之,喜而不寐。蓋聞二帝、母后消息,而又得一佳士也。古者兵交,使在其中,第難作國書,姑令劉光世作私書與之。」始朝廷雖數遣使,然但且守且和,而專與北人解仇議和,蓋自檜始。 壬子,權知湖口縣孫咸坐贓抵死。三省擬刺面配連州,上謂大臣曰:「祖宗時贓吏有杖朝堂者,黥面特配,尚為寬典。」 乙卯,改樞密院幹辦官為計議官,序位在太常博士之下。 丙辰,金左監軍昌陷泰州。 己未,金人陷進州。 庚申,詔學士、兩省講讀官依舊輪日進故事。先是,量留百司而講筵所不與,上特命留之。量留百司在議巡幸時。辛酉,偽齊劉豫改元阜昌。宣撫處置使張浚自秦州退軍興州。初,我師既潰于富平,慕容洧叛,乃遂引兵而西,於是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吳玠自鳳翔走保大散關之東和尚原,權環慶經略使孫恂由龍關入秦與浚會,金人乃入德順軍。浚聞,遂移師興州,簿書、輜重悉皆焚棄。浚之自邠南歸也,將士皆散,惟親兵千餘人自隨。其屬官皆懼,有建議而保夔州者。參議官劉子羽曰:「議者可斬也。宣撫司豈可過興州一步?,系關陝之望,安全蜀之心。」浚以為然,乃劾異議者,遣子羽單騎至秦州,訪諸將所在。時敵騎四出,道阻不通,將士無所歸。忽聞子羽在近,宣撫司留蜀口,乃各引所部來會,凡數十萬人,軍勢複振。浚哀死問傷,錄善咎己,人心粗安。或渭吳玠宜移屯漢中以保巴蜀,玠曰:「敵不破,我詎敢輕進?吾堅壁重兵,下瞰雍甸,敵懼吾乘虛襲其後,此保蜀良策也。」諸將乃服。時玠在原,軍食不繼,鳳翔之民感其遺惠,相與夜負芻粟輸之,玠亦憐其遠意,厚償以銀帛,民又益喜。敵怒,遣兵伏渭南邀而殺之,又令保伍相坐,犯者皆死,而民益冒禁輸之,數年然後止。 己卯,上以太后誕日,置酒宮中,從容語及前朝事。後曰:「吾老矣,幸相聚於此。他時身後,吾複何患?但有一事,當與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聖烈皇后,求之古今,母后之賢,未見其比。因奸臣快其私憤,肆加誣謗,有玷盛德。建炎初雖嘗下詔辨明,而史錄所載未經刪定,豈足傳信後世?吾意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官家也。」上聞之惕然。其後史修神宗、哲宗兩朝實錄,蓋張本於此。 辛巳,詔監司、守倅並以三年為任。 壬戌,同知樞密院事李回進呈諸路盜賊數,上謂曰:「卿意如何?」回曰:「臣意欲治數渠魁,當少戢。」上曰:「卿意甚善。皆吾亦子,豈可一一殺之?第治李晟輩三兩人可矣。」 乙未,神武右軍都統制張俊為江南路招討使,進解江州之圍且平群盜,事急速者許便宜。翰林學士汪藻言:「古者兩敵相持,所貴者機會,此勝負存亡之分也。敵師既退,國家非暫都金陵不可,而都金陵,非盡得淮南不可。淮南薦經兵馬,民去本業,十室而九,其不耕之田千里相望,流移之人,非朝夕可還。國家欲保淮南,勢須屯田,則此田皆可耕墾。臣愚以為正、二月間,可便遣劉光世或呂頤浩率所招安人馬過江營建寨柵,使之分地而耕,既固行在藩離,且清東西群盜,此萬世之利也。」疏奏,未克行。中興後言屯田者,蓋自此始。初,徽猷閣待制洪皓與右武大夫龔璹持命至太原,敵令其陽曲縣主簿張維館伴,留幾歲,金遇使人禮益削。是歲,始遣皓、璹至雲中。時通問使王倫、閣門宣贊舍人朱弁已被拘,倫、皓因以金遺商人陳忠,令密告兩宮以本朝遣倫等來通問,於是二帝始知建炎中興之實。已而左副元帥宗維召皓等遣官偽齊,皓力辭不可。宗維怒,命壯士擁以下,執劍夾承之,皓不為動。傍貴人唶曰:「此忠臣也!」宗維怒少霽,遂流遞于冷山。雲中至冷山行兩月程,相距二千餘裡,地苦寒,四月草始生,八月而雪。右監軍希尹使誨其八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至衣桷布。嘗久雪薪盡,至乞馬屎煨面而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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