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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學崇詘(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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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字堯夫,范陽人。少篤學堅,苦刻厲,冬不爐,夏不扇,臥不就枕席者數年。嘗以為學者之患,在於好惡先成乎心,而挾其私智以求,於道則蔽於所好而不得其真。故其求之,至於四方萬里之遠,天地陰陽屈伸消長之變,無所不通,而必折中于聖人,雖深於象數,先見默識,未嘗以自名也。其學純一而不雜,居之而安,行之而成,平易渾大,不見圭角,其自得深矣。程顥初侍其父,識雍,論議終日,退而歎曰「堯夫內聖外王之學也。」雍自著《無名公傳》,曰:「無名公生於冀方,老于豫方。年十歲,求學於裡人,遂盡裡人之情,已之滓十去其二三矣。年二十,求學於鄉人,遂盡鄉人之情,已之滓十去其三四矣。年三十,求學於國人,遂盡國人之情,已之滓十去其五六矣。年四十,求學於古今,遂盡古今之情,已之滓十去其八九矣。五十求學於天地,遂盡天地之情,欲求已之滓,無得而去矣。始則裡人疑其僻,問於鄉人,曰:斯人善與人群,安得謂之僻。既而鄉人疑其泛,問於國人,曰:斯人不妄與人交,安得謂之泛。既而國人疑其陋,問于四方之人,曰:斯人不器,安得謂之陋。既而四方之人又疑之,質之於古今之人,終始無可與同者。又考之於天地,天地不對。當是時也,四方之人,迷亂不復得知,因號為無名公。無名者,不可得而名也。凡物有形則可器,可器斯可名。然則斯人無體乎。曰:有體,有體而無跡者也。斯人無用乎。曰:有用,有用而無心者也。夫有跡有心者,斯可得而知也,無跡無心者,雖鬼神亦不可得而知,不可得而名,而況於人乎。故其詩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能造萬物者天地也,能造天地者太極也,太極者其可得而知乎。故強名之曰太極。太極者,其無名之謂乎?」 謝良佐,字顯道,上蔡人。初見程顥,受學甚篤,後又事程頤。頤嘗指良佐謂朱公掞曰:「此人為切問近思之學。」或問良佐「太虛無盡,心有止,安得合一。」曰:「心有止,只為用,若不用,則何止。」問「子莫不用否。」曰:「是聖人便不用。當初曾發此語,被伊川一語壞卻二十年。曾往見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對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發得太早。」再問「當初發此語時如何。」曰:「見得是事,經時無他念,接物亦應得去。」問「如此卻何故被一語轉卻。」曰:「當了須有不透處,當初若不得他一語救拔,便入禪家去矣。伊川直是善鍛鏈人,既說又卻道恰好著工夫也。」 遊酢,字定夫,建陽人。初以文學知名于時,程頤一見,謂其資可適道。時,程顥知扶溝縣,兄弟方以倡明道學為己任,設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召酢職學事。酢欣然往從之,得其微言,於是盡棄其學學焉。呂居仁曰:「定夫後更學禪,居仁嘗以書問之,答曰:佛書所說,世儒亦未深考。往年嘗見伊川雲,吾之所攻者跡也,然跡安從出哉。要之,此事須親至此地,方能辨其同異,不然難以口舌爭也。」 尹焞,字彥明,洛陽人。從程頤學,頤教人專以敬以直內為本,焞獨能力行之。嘗言:「伊川教人,只是專令用敬以直內,若用此理,則百事不敢輕為,不敢妄作,不愧屋漏矣,習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往年先生自涪陵歸,日往候之。一日,讀《易》至敬以直內處,因問:不習無不利時,則更無堵當、更無計較也耶。先生深以為然,且曰:不易見得如此,且更涵養,不可輕說。」 楊時,字中立,將樂人。初舉進士得官,聞二程之學,即往從之。程顥見時甚喜,每言曰:「楊君最會得容易。」及歸,送之出門,謂坐客曰:「吾道南矣。」時歸,閒居累年,沈浸經書,推廣師說,窮探力索,務極其趣,涵畜廣大,而不敢輕自肆也。學者稱為龜山先生。 羅從彥,字仲素,南劍人。初為博羅主簿,聞楊時得程氏之學,慨然慕之。及時為蕭山令,從彥徒步往學。見時三日,即驚汗浹背,曰:「不至是,幾虛過一生矣。」既卒業,歸,築室山中,絕意仕進。學者稱為豫章先生。從彥嘗與人論士行,曰:「周、孔之心使人明道,學者果能明道,則周、孔之心深自得之。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而明道者多,故視死生去就,如寒暑晝夜之移,而忠義行之者易。至漢、唐徒以經術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明道者寡,故視死生去就如萬鈞九鼎之重,而忠義行之者難。」又曰:「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為本。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嗟怨。」其議論醇正類此。 李侗,字願中,劍浦人。初受學于羅從彥,從彥令於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而求所謂中者。久之,於天下之理,該攝洞貫,以次融釋,各有條序。退居山中,謝絕世故,凡四十年。其接後學,答問不倦。嘗雲:「學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自見。」學者稱為延平先生。 朱熹,字元晦,新安人。父松,與籍溪胡憲、白水劉勉之、屏山劉子翬三人者善。松疾革,命熹父事此三人,且稟學焉。子翬嘗告熹曰:「吾于《易》得入德之門,所謂不遠複者,吾三字符也。」既而熹複受學于李侗,侗亦父友也。熹言自見李先生,為學始就平實,乃知曏者從事釋、老之說皆非。侗與人書曰:「元晦初從謙開善處下工夫來,故皆就裡面體認,今既論難,見儒者路脈,極能指其差誤之處。自見羅先生來,未有如此者。且別無他事,一味潛心於此。初講學時,頗為道理所縛,今漸能融釋,於日用處一意下工夫,若於此漸熟,則體用合矣。此道理全在日用處熟,若靜處有而動處無,即非矣。」熹生平於書無所不讀,于義理無所不究極,而其綱領樞要,則在《中庸》「未發。」一語,先後與張栻論之最詳。其言曰:「人之一身,知覺運用,莫非心之所為,則心者固所以主於身,而無動靜語默之間者也。然方其靜也,事物未至,思慮未萌,而一性渾然,道理全具,其所謂中,是乃心之所以為體,而寂然不動者也。及其動也,事物交至,思慮萌焉,則七情迭用,各有攸主,其所謂和,是乃心之所以為用,感而遂通者也。然性之靜也,而不能不動,情之動也,而必有節焉,是則心之所以寂然感通,周流貫徹,而體用未始相離者也。然人有是心而或不仁,則無以著此心之妙,人雖欲仁而或不敬,則無以致求仁之功。蓋心主乎一身,而無動靜語默之間,是以君子之于敬,亦無動靜語默而不用其力焉。未發之前,是敬也固已主乎存養之實。已發之際,是敬也又常行於省察之間。方其存也,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是則靜中之動,複之所以見天地之心也。及其發也,事物紛糾,而品節不差,是則動中之靜,《艮》之所以不獲其身,不見其人也。有以主乎靜中之動,是以寂而未嘗不感。有以察乎動中之靜,是以感而未嘗不寂。寂而常感,感而常寂,此心之所以周流貫徹,而無一息之不仁也。然則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者,在此而已。蓋主於身而無動靜語默之間者,心也,仁則心之道,而敬則心之真也。此徹上徹下之道,聖賢之本統。明乎此,則性情之中,中和之妙,可一言而盡矣。」熹門人黃幹狀熹行曰:「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得統之正者,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絕,至先生而始著。蓋千有餘年之間,孔、孟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燼殘闕,離析穿鑿,蠹壞之後,扶持植立,厥功偉然。未及百年,趶駁尤甚。先生出而自周以來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日中天,昭晰呈露。起斯文於將墜,覺來裔於無窮,雖與天壤俱敝可也。」 張栻,字敬夫,廣漢人。栻穎悟夙成,父浚愛之,自幼學所教,莫非仁義忠孝之實。長從胡宏仁仲問程氏學,宏一見,知其大器,即以孔門論仁親切之指告之。栻退而思,若有得焉,以書質之宏。宏喜曰:「聖門有人矣。」栻益自奮勵,以古聖賢自期,作《希顏錄》一篇,蚤夜觀省,以自警策。為人表裡洞然,勇於從義,無毫髮滯吝。朱熹每言,己之學乃銖積寸累而成,如敬夫則大本卓然先有見者也。栻嘗有言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義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己,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為,則皆人欲,非天理矣。」學者稱為南軒先生。 呂祖謙,字伯恭,婺州人。其學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獻之傳。長從汪應辰、林之奇、胡憲游,而友張栻、朱熹。學以關、洛為宗,旁稽載籍,心平氣和,不立崖異。少卞急,一日,誦孔子「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言,忽覺平時忿懥,渙然冰釋。朱熹嘗言,學如伯恭,方是能變化氣質。其所講畫,將以開物成務。既臥病,而任重道遠之志不衰,居家之政皆可以為後世法。祖謙嘗與朱熹書曰:「學者須是專心致志,絕利之原,凝聚停畜,方始收拾得上。」又與張栻書曰:「從前病痛,良以嗜欲粗薄,故卻欠克治經歷之功。思慮稍少,故卻欠操存澄定之力。積畜未厚而發用太遽,涵泳不足而談說有餘。」其自克治如此。學者稱為東萊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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