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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學崇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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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二月,以端明殿學士葉翥知貢舉。翥與劉德秀奏言:「偽學之魁,以匹夫竊人主之柄,鼓動天下,故文風未能丕變。乞將語錄之類,盡行除毀。」故是科取士,稍涉義理者悉皆黜落,《六經》、《語》、《孟》、《中庸》、《大學》之書,為世大禁。淮西總領張釜上言:「邇者偽學盛行,賴陛下聖明斥罷,天下皆洗心滌慮,不敢複為前日之習。願明詔在位之臣,上下堅守勿變,毋使偽言偽行乘間而入,以壞既定之規模。」乃除釜尚書左司郎官。 八月,申嚴道學之禁。時,中書舍人汪義端引唐李林甫故事,以偽學之党皆名士,欲盡除之。帝頗知其非,乃詔台諫、給舍「論奏不必更及舊事,務在平正,以副朕建中之意。」詔下韓,侂胄及其黨皆怒,劉德秀遂與禦史張伯垓、姚愈等上疏,言:「自今舊奸宿惡,或滋長不悛。臣等不言,恐誤陛下之用人,且俟其敗壞國事如前日而後言,則徒有噬臍之悔。願下此章,播告中外,令舊奸知朝廷紀綱尚在,不致放肆。」從之。自是侂胄與其黨攻治之志愈急矣。 太常少卿胡紘上言:「比年以來,偽學猖獗,圖為不軌,動搖上皇,詆誣聖德,幾至大亂。賴二三大臣台諫,出死力而排之,故元惡殞命,群邪屏跡。自御筆有救偏建中之說,或者誤認天意,急於奉承,倡為調停之議,取前日偽學之奸黨次第用之,以冀幸其他日不相報復。往者建中靖國之事,可以為戒。」遂詔偽學之黨,宰執權住進擬。大理司直邵褎然言:「三十年來,偽學顯行,場屋之權,盡歸其黨。乞詔大臣審察其所學。」詔「偽學之黨,勿除在內差遣。」已而言者又論偽學之禍,乞鑒元祐調停之說,杜其根原。遂有詔「監、司、帥、守薦舉改官,並於奏牘前聲說非偽學之人。」會鄉試,漕司前期取家狀,必令書「委不是偽學。」五字。撫州推官柴中行獨申漕司雲:「自幼習《易》,讀程氏易《傳》,未審是與不是偽學。如以為偽,不願考校。」士論壯之。 十二月,削秘閣修撰朱熹官。熹家居,自以蒙累朝知遇之恩,且尚帶從臣職名,義不容默,乃草封事數萬言,陳奸邪蔽主之禍。子弟諸生更進迭諫,以為必且賈禍,熹不聽。蔡元定請以蓍決之,遇《遁》之《同人》。熹默然,取槁焚之,遂六奏力辭職名,詔仍充秘閣修撰。時,台諫皆韓侂胄所引,洶洶爭欲以熹為奇貨,然無敢先發者。胡紘未達時,嘗謁熹于建安,熹待學子惟脫粟飯,遇紘不能異也。紘不悅,語人曰:「此非人情,只雞鬥酒,山中未為乏也。」及是,為監察禦史,乃銳然以擊熹自任。物色無所得,經年醞釀,章疏乃成。會改太常少卿,不果。 有沈繼祖者,為小官時,嘗采摭熹《語》、《孟》之語以自售,至是以追論程頤,得為禦史。紘以疏草授之,繼祖謂可立致富貴,遂論「熹剽竊張載、程頤之緒餘,寓以吃菜事魔之妖術,簧鼓後進,張浮駕誕,私立品題,收召四方無行義之徒以益其党,伍潛形匿,跡如鬼如魅。乞加少正卯之誅,以為欺君罔世、汙行盜名者之戒。其徒蔡元定,佐熹為妖,乞編管別州。」詔熹落職,罷祠,竄元定於道州。已而選人餘嚞上書,乞斬熹以絕偽學。謝深甫抵其書子地,獲免。 三年十二月,知綿州王沇上疏「乞置偽學之籍,仍自今曾受偽學舉薦關升及刑法廉吏自代之人,並令省部籍記姓名,與閑慢差遣。」從之。於是偽學逆黨得罪著籍者,宰執則有趙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藺等四人,待制以上則有朱熹、徐誼、彭龜年、陳傅良、薛叔似、章穎、鄭湜、樓鑰、林大中、黃由、黃黼、何異、孫逢吉等十三人,餘官則有劉光祖、呂祖儉、葉適、楊芳、項安世、李、沈有開、曾三聘、游仲鴻、吳獵、李祥、楊簡、趙汝讜、趙汝談、陳峴、范仲黼、汪逵、孫元卿、袁燮、陳武、田澹、黃度、張體仁、蔡幼學、黃灝、周南、吳柔勝、王厚之、孟浩、趙鞏、白炎震等三十一人,武臣則有皇甫斌、范仲壬、張致遠等三人,士人則有楊宏中、周端朝、張道、林仲麟、蔣傅、徐范、蔡元定、呂祖泰等八人,共五十九人。 四年五月,右諫議大夫姚愈覆上言:「近世行險徼幸之徒,倡為道學之名,聾瞽愚俗,權臣力主其說,結為死黨。陛下取其罪魁之顯然者,止從竄免。余悉不問,所以存全之意,可謂至矣。柰何習之深者,怙惡不悛,日懷怨望,反以元祐黨籍自比。臣願特降明詔,播告天下,使中外曉然知邪正之實,庶奸偽之徒,不至假借疑似,以盜名欺世。」帝從之,為下詔戒飭。 六年三月,朱熹卒。將葬,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偽徒,聚於信上,欲送偽師之葬,人聚之間,非妄談時人短長,則謬議時政得失。乞下守臣約束。」從之。 嘉泰二年二月,弛偽學黨禁。時韓侂胄已厭前事,張孝伯謂之曰:「不弛黨禁,恐後不免報復之禍。」侂胄然之,故有此令。 嘉定四年十二月,著作郎李道傳上奏,言: 「孔、孟既沒,正學不明,漢、唐非無儒者,然于聖門大學之道,或語之而未近,或近之而未真,理未能盡窮,義未能盡精,施之於事,未能盡得其當。故千數百年之間,雖有隨時以就功名之臣,不過極其天資力分之所止而已。治不如古,職此之由。至於本朝,河、洛之間,大儒並出,於是孔、孟之學複明於世,用雖未究,功則已多。近世儒者又得其說而推明之,擇益精,語益詳,凡學者修已接物,事君臨民之道,本末精粗,殆無餘蘊。誠使此學益行,則人才眾多,朝廷正而天下治矣。往者權臣顧以此學為禁,十數年間,士氣日衰,士論日卑,士風日壞,識者憂之。今其禁雖除,而獨未嘗明示天下以除之之說,臣竊謂當世先務,莫要於此。今有人焉,入則順於親,出則信于友,上則不欺其君,下則不欺其民,義不可進不肯苟進以易其終身之操,義不可生不忍苟生以害其本心之德。誠得此等人,佈滿中外,平居可任,緩急可恃,豈非陛下所願哉。如此等人,豈皆天資。知而行之,非學不可。然則學術成人才,非今日最要之務乎。臣願陛下特出明詔,崇尚此學,指言前日所禁之誤,使天下曉然知聖意所在,君臣上下同此一心,感應之機捷於影響。此詔一下,必有振厲激昂以副陛下作成之意者。 臣聞學莫急於致知,致知莫大於讀書,書之當讀者莫出於聖人之經,經之當先者莫要于《大學》、《論語》、《孟子》、《中庸》之篇。故侍講朱熹有《論語孟子集注》,《大學中庸章句》、《或問》,學者傳之,所謂擇之精而語之詳者,於是乎在。臣願陛下詔有司取是四書,頒之太學,使諸生以次誦習,俟其通貫浹洽,然後次第以及諸經,務求所以教育天下人才,為國家用。 臣聞紹興中,從臣胡安國嘗欲有請於朝,乞以邵雍、程顥、程頤、張載四人,春秋從祀孔子之廟。淳熙中,學官魏掞之亦言宜罷王安石父子勿祀,而祀顥、頤兄弟。厥後雖詔罷安石之子雱,而他未及行。儒者相與論說,謂宜推而上之,以及二程之師周敦頤。臣願陛下詔有司,考安國、掞之所嘗言者,議而行之,上以彰聖朝崇儒正學之意,下以示學者所宗,其所益甚大,其所關甚重,非特以補祀典之缺而已。陛下不以臣言為迂,誠能下除禁之詔,頒四者之書,定諸儒之祀,三事既行,人心興起,當見天下之才日盛一日,天下之治歲加一歲。其或不然,臣請伏妄言之罪。」 會西府中有不喜道學者,未及施行。 九年春正月,潼川府路提點刑獄魏了翁狀奏: 「臣竊見故虞部郎中周敦頤嘗為合州僉書判官,州事不經其手,吏不敢決。苟下之,民不肯從。蜀之賢人君子莫不喜稱之,其流風所漸,迄今未泯,士競講學,民知向風,春秋奉嘗,有永勿替。臣始到官,嘗遣吏即其祠而用幣焉。退複惟念,是特敦頤所以施諸一方,見諸行事之一二耳。蓋自周衰,孔、孟氏沒,更秦、漢、魏、晉、隋、唐,學者無所宗主,支離泮渙,莫適其歸。醇質者滯於呫嗶訓詁,俊爽者溺於記覽詞章,言理則清虛寂滅之歸,論事則功利智術之尚,誣民惑世,至於淪浹肌髓,不可救藥。敦頤獨奮乎百世之下,窮探造化之賾,建圖著書,闡幽抉秘,即斯人日用常行之際,示學者窮理盡性之歸,使誦其遺言者始得以曉然於洙、泗之正傳,而知世之所謂學,非滯于俗師,則淪于異端,蓋有不足學者。於是河南程顥、程頤親得其傳,而聖學益以大振。雖三人于時皆不及大用,而其嗣往聖,開來哲,發天理,正人心,使孔、孟絕學獨盛於本朝而超出乎百代,功用所系,治理所關,誠為不小。臣愚欲望聖慈先將敦頤特賜美諡,其于表章風厲,蓋非小補。」 詔下太常定議。 十三年,追諡周敦頤曰元,程顥曰純,程頤曰正,張載曰明,從魏了翁、任希夷之請也。 理宗寶慶三年春正月,詔曰:「朕觀朱熹集注《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發揮聖賢蘊奧,有補治道。朕方勵志講學,緬懷典刑,深用歎慕。可特贈熹太師,追封信國公。」 三月,朱熹子工部侍郎朱在入對,言人主學問之要。帝曰:「先卿《中庸序言》之甚詳,朕讀之不釋手,恨不與之同時也。」紹定二年九月,改封朱熹徽國公,用鄒、兗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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