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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四 甲午戰事及和約


  德宗光緒二十年,夏六月,以日本兵襲踞朝鮮王宮,幽朝王,命總兵衛汝貴等率師赴援。是年四月間,朝鮮東學黨作亂,駐朝通商委員袁世凱屢電北洋大臣李鴻章,請派兵助剿。鴻章派海軍濟遠、揚威二艦赴仁川、漢城護商,並調直隸提督葉志超率淮勇千五百向牙山。未至而亂党悉平之。報至,時日本已派兵五千抵仁川,朝鮮大震,請中國先行撤兵,不允。與日本會商同時撤兵,日本則約中國協同干預朝鮮內政。相持久不決,鴻章與督署方日冀英、俄出為調處。北京、倫敦、聖彼得堡函電紛馳,英、俄亦托必為出力。遷徙經月,戰備未具,及上月下旬,日兵陸續調赴朝鮮者已及萬餘。既入朝京,使臣大烏圭介率之入宮,殺衛兵,困朝王。世凱亟電致鴻章,懇召回面商和戰,志超亦電請撤兵回國,以戍軍久役署,兩受病為辭。鴻章先後為請於部署,皆不允,令世凱留朝,志超擇地移紮,而命汝青統盛軍馬,步三千進平壤。提督馬玉崑統毅軍二千進毅州,分起由海道至大東溝登岸。飭志超移紮平壤。

  日本海軍迎擊運兵船于豐島,沈毀英商高升輪船,並擄操江運船,駐牙山際軍亦敗于成歡。先是,派赴朝鮮各兵,雇英商三輪船分運,而以灄遠、廣乙二兵輪衛之。為日人偵知,襲擊于豐島海面。濟遠管帶方伯謙見敵近,惶恐匿鐵甲最厚處,繼而柁毀於炮。大副遊擊沈壽昌中炮歿,守備柯建章繼之,又陣亡,黃承勳又繼之,亦死。伯謙亟令高懸白旗,下懸日旗,駛歸威海。英輪高升,遂被擊沉,廣乙受重傷自焚,管帶守備楊建洛及弁兵死者七百余。時駐牙山兵退回公州,統將葉志超沿途捏報勝仗,及至成歡,與敵遌,迎戰敗績,複稱連日殲斃倭兵五千餘人,得旨賞給這士銀二萬兩,獎敘將弁數十人。

  秋七月,與日本宣戰,佈告中外,並飭駐日公使汪鳳藻下旗回國。

  命葉志超總統駐紮平壤諸軍。時馬玉崑統毅軍,衛汝貴統盛軍,提督佐寶貴統奉軍,副都統豐陞阿統奉天之盛軍,皆由陸路渡鴨綠江至平壤。志超敗趨公州後,亦繞王京北走達平壤,志超方以成歡之役鋪張戰績,政府信之,遂拜總督之命。志超固解,因詐病請急,懇請回籍京醫。朝旨不許。

  八月,日本陸師攻平壤,葉志超等軍敗績,記名提督左寶貴等死之,志超夜棄平壤北走。平壤為朝鮮要鎮,城垣壯闊,綿延十余裡,諸軍萬七千齊集於此。將帥日置酒高會,而軍士盜掠民婦之事時有所聞,以衛汝貴之盛軍為尤甚。志超恇怯無能,惟依李鴻章函電之部署,築壘城內外以自保。馬玉崑率四營繞出江東為犄角勢,衛汝貴、豐陞阿二軍十八營駐城江南岸,左寶貴六營守北山城上,志超與聶士誠居城中。是月十二三四等日,日兵已逼近,互相挑戰,操作相當。至十五日晚,敵以右翼隊陷大同江左岸橋裡之炮臺,更渡江以沖平壤之正面,而師團長本隊為其後援,以左翼隊自羊角島下渡大同江。十六日,在江岸與馬隊相遇劇戰,敵軍死傷頗多,炮臺卒被陷。時寶貴退守牡丹台,鏖戰甚力,敵軍連發開花炮,寶貴負傷陣歿,諸軍遂大亂。午後四時半許,志超遍於城上懸白旗乞停戰。是夜,全軍紛紛宵遁,敵要擊於山隘,槍炮環轟,潰兵回旋不得出,死者二千余,平壤遂陷。

  事聞,命四川提督宋慶總統諸軍,志超、汝貴旋均違問。海軍提督丁汝昌率全師與日本師船戰於大東溝口外海面,敗績。先是六月之杪,日本兵船擊毀高升運船及廣乙兵輪,濟遠遁匿威海。汝昌率全軍在威海衛堵塞口門,為自守計。迨京外交章彈劾,始佯遣偏師開出口外,或三十裡而止,或五十裡而止,啟碇出口,閱五六小時即回輪。飛電北洋大臣,稱某船巡邏至某處,並無倭兵蹤跡。是月初旬,北洋濟師平壤,以招商局輪船五艘載運,總兵劉盛休銘軍兵丁八營,以海軍全隊十二艘翼之。

  十七日,安抵大東溝。陸軍既登岸,十八日,海軍將返旅順,兵艦泊距口外十二海裡之地。至午刻,遙見西南方有煙東來,知日艦將至。汝昌傳令列陣作人字形,鎮遠、定遠兩艦為人字之首,致遠、靖遠、經遠、來遠、濟遠、廣甲、超勇、揚威及水雷船張人字之兩翼。開戰後,平遠、廣丙始來會。敵艦十二艘駛近,列陣作一字形,魚貫猛撲,俄易而為太極陣,裹人字於其中。汝昌令諸艦先開炮以示威,炮聲未絕,敵船麇至,與人字陣末二艦逼近,俄而圈入人字陣腳,致遠、經遠、濟遠三艘皆挖出圈外。

  致遠管帶提督銜記名總兵鄧世昌亟語大副遊擊陳金揆曰:「敵艦惟吉野速率稱最,苟沈之,足以奪其氣。」遂開足汽機,向吉野飛駛,吉野趨避。時敵以魚雷快船攻定遠,致遠駛出定遠之前,擊沉之。而日本之扶桑大艦飛駛來擊致遠,彈雨紛飛,致遠力戰逾三時之久,船身已受重傷,仍開機前駛,欲撞扶桑與同沉,未至,中其魚雷,遂及溺。世昌、金揆同時落水,舟中二百五十人皆覆沒。世昌被沉後,遇救出水,以闔船並命,義不獨生,仍複奮擲自況死。經遠甫被日艦圈出,火勢陡發。

  管帶升用總兵林永升,發炮以攻敵,激水以救火,仍複井井有條。遙見一敵艦,似已受傷,即鼓輪追之。敵放水雷相拒,不及避,亦炸沉,水弁中彈,腦裂陣亡,同死者二百七十人。而濟遠管帶方伯謙,即七月閑遇敵艦豐島逃回旅順者也。是日甫交綏,伯謙先掛本船已受重傷之旗,以告主將,遂駛退。時揚威已擱淺,濟遠撞之,碎其舵葉,揚威沉沒。管帶叅將林履中及同殞者百五十餘人。伯謙驚駭,飛遁入旅順口,超勇亦沉。管帶叅將黃建勳及船中百五十餘人,皆隨船焚溺同沒。

  同時繼「濟遠」駛逃者,有廣甲艦,既遁出陣外,祗防後追,不顧前路,至三山島東擱礁。管帶為澄海營守備吳敬榮,陣中自「經遠」、「致遠」、「揚威」、「超勇」沉,濟遠,廣甲逃。餘如鎮遠、定遠、來遠、靖遠、平遠,廣丙受創甚,已不能軍。日艦雖或受重傷,或遭小損,然未喪一艘。而鴻章反奏稱海軍各艦於八月十八日在大東溝洋面與倭艦接仗,力挫凶鋒。倭船傷重,各將士奮勇出力,請與獎敘者十餘人,而斬伯謙于軍。死事諸人,均優恤有差。

  是役陣歿者,尚有定遠管炮洋將厄格路士、餘錫爾二人。旋廷議以海陸軍失利,皆歸咎于鴻章,命拔去三眼花翎,禠去黃馬褂。命宋慶幫辦北洋軍務,御前侍衛承恩公桂祥(後父太后胞弟)統帶馬步各營至山海關一帶駐紮。秋九月,恭親王奕訢總理海軍事務,會同辦理軍務。九連城及安東縣失守。先是朝命宋慶率毅軍自旅順,劉盛休率銘軍自大連灣,依克唐阿率鎮邊等軍自黑龍江,皆赴東邊九連城。時平壤諸軍共二十余營,葉志超漫無佈置,節節潰退不前。安州尚有馬步八營,亦棄置不顧,竟退過鴨綠江始止。

  鴨綠江為中國與朝鮮界,江以北中國之九連城與江以南朝鮮之義州隔水相望。時諸軍駐鴨綠江以北者,宋慶、依克唐阿、劉盛休,合平壤敗歸各軍約七十余營,除依克唐阿一軍外,皆秉宋慶節度。九連城南倚鴨綠,東枕靉河,河東有虎山為險塞。再東至安平河口,逾河為蘇甸,為長甸。其九連城以西為安東縣,再西則大東溝,為鴨江口。宋慶駐九連城,聶士成守虎山,劉盛休守江岸,依克唐阿守安平河口、長甸各隘,豐伸阿、聶桂林守安東諸城邑。

  二十二日,日本第一軍集義州。二十六日,其枝隊出東路鴨綠江上游,從安平河口對岸徒涉而渡,依軍遽潰,奔寬甸。二十七日,其大隊從義州稍東與虎山相值,對岸架浮橋渡江。銘軍先潰,諸軍繼之。宋慶遣軍來爭,敵軍已畢渡,乃退保鳳凰城。二十八日,日人入踞九連城,別遣枝隊陷安東。豐伸阿、聶桂林奔岫岩州。其第二軍由海道襲踞金州西之花園港,進抵皮子窩,逼旅順。詔宋慶回軍赴援。

  冬十月,日本兵陷鳳凰城。宋慶既退扼摩天嶺,日兵遂入踞鳳凰城,依克唐阿亦棄寬甸北走。以畿輔諸軍雲集,命恭親王奕訢督辦軍務,慶親王奕劻幫辦軍務,尚書翁同和、協辦大學士李鴻藻、步軍統領榮祿、侍郎長麟會同商辦。日本兵陷金州、大連灣、岫岩州、旅順。日本兵既陷金州,進陷大連灣,複陷岫岩,豐伸阿等奔析木城。日兵踞大連灣十日,始向旅順。旅順船塢總辦道員龔照嶼及諸將不為守禦計,惟艤漁舟海曲備逃遁。日兵既踞南關嶺,椅子山、案子山、松樹山等炮臺相繼不守,旅順遂陷。照嶼及諸將雜亂軍中,或逃煙臺,或奔複州。照嶼尋拏問。提督聶士成複連山關。宋慶既回援旅順,士成守摩天嶺,屢郤日兵,擊斃日將富蘭三造,至是收復連山關。

  十一月,日本兵陷析木城,遂陷海城,旋又陷複州。先是,日兵迭撲析木城,副都統豐仲阿、記名提督聶桂林潛逃出城,兵無主將,遂潰。命侍郎張蔭桓、巡撫邵友濓往日本議和。朝命蔭桓至天津與李鴻章議和戰事。旋遣稅司德璀琳齎鴻章致日本總理大臣伊藤博文書往日本,日本郤之,鴻章乃請派員會議。至是,派蔭桓、友濓往,由美公使為介,並聘美員福世德助訂和約。

  十二月,命兩江總督劉坤一督辦軍務,關內外防剿各軍均歸節制。尋又命宋慶及湖南巡撫吳大澂幫辨軍務。日本兵陷蓋平,旋自山東落鳳岡登陸,陷榮城,陷威海衛,旁襲文登、寧海,皆陷之。

  二十一年春正月,日本兵陷劉公島,海軍全隊被擄。海軍自大東溝戰敗後,兵艦留旅順修整。及旅順危,移駐威海。上年十一月杪,鎮遠觸礁受傷,管帶總兵林泰增自殺。威海南幫炮臺既陷,丁汝昌毀北幫各台,陸地惟劉公島尚存。日人以南幫炮臺攻澳內諸艦,並以魚雷艇入口狙擊,定遠中雷,鑿沉來遠,威遠、靖遠等亦相繼沉,魚雷艇十二艘駛出口遁,全數被擄。島內兵嘩噪丐生路。

  諸洋將提督銜德人漢納根、叅將德人哈蔔門、遊擊英人戴樂爾、德人阿璧成、美人馬吉芬,亦請姑許乞降。總兵劉步蟾自縊死,汝昌與劉公島守將總兵張文宣均仰藥死,營務處道員牛昶炳召諸將及洋員議作降,草署以海軍提督印,懸白旗,詣日本軍降。於是海軍艦隊大小二十三艘悉為日有。日本以康濟(中國小兵船)船載汝昌諸櫬還煙臺,而縱水陸將士居民西渡。是役同死者尚有總兵楊用霖都司黃祖蓮。

  命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與日本議和約。張蔭桓、邵友濓抵日本廣島。(時日皇移駐於此。)日本亦令其內閣總理大臣一等伯伊藤博文、外務大臣一等子陸奧宗光來會議及互校敕書,因有請旨語。博文等謂委任之權不完全,拒絕會議,送蔭桓等回國,而語美使,謂中國誠派有位望隆重大員,畀以全權,仍可隨時開議。乃改派鴻章以前駐日使臣李經方(鴻章子。)為叅贊,仍以美員福世德從。

  二月,日本兵陷營口。初,四川提督宋慶、奉天將軍依克唐阿、吉林將軍長順等屢攻海城不利,朝命布政使魏光燾、按察使陳湜、道員李光久等募軍北援,湖南巡撫吳大澂、幫辦劉坤一軍駐山海關。正月,出關抵田莊台,逼海城而軍。是月初,屢次進攻不利,敵兵遂自海城來犯。依克唐阿、長順禦之不利,遂以援遼為名,率兵東去。牛莊勢益孤,敵兵來襲,光燾、光久督軍力戰,卒以不敵。牛莊雖失,兩軍殺傷相當。敵軍見湘軍人人敢死,亦不復再過雷池一步。宋慶聞牛莊失守,率軍回救田莊台,未至,敵乘虛襲踞營口,而大澂夜奔石山站,田莊台亦不守。自是遼陽、錦州聲援阻絕。

  東邊道張錫鑾克復寬甸、長甸及香爐溝。先是,朝命聶士成入援畿疆,以陳湜代守摩天嶺。時鳳凰城敵兵甚少,錫鑾新授東邊道,統定邊軍進逼寬甸,屢戰皆捷,連複寬甸、長甸、香爐溝等地。日本兵陷澎湖。日本海軍攻澎湖媽祖宮,守台兵擊郤之。旋敵兵由文良港登陸,守將知府朱上泮等遁臺灣,澎湖遂失。

  日本暴客刺李鴻章于馬關,鴻章中槍傷顴。鴻章抵馬關,與日本伊藤博文、陸輿宗光會議于春帆樓。博文語鴻章曰:「與中堂別來十年,中國毫無改變成法,以至於此,同為抱歉。」及開議,鴻章請先停戰,博文要以大沽、天津、山海關為質,議遂不諧。乃更議暫擱停戰之議,即便議和。博文曰:「既若爾,則當將停戰之節略撤回,以後不許再為提及。」彼此磋磨,仍未決。鴻章是日自會所歸,途中突遇刺客小山豐太郎以槍擊鴻章,中左顴,彈子深入左目下,一暈幾絕。日官聞警,來問狀者絡繹不絕。博文、宗光亦躬詣慰問,誠懇謝罪,憂形於色。日皇及舉國臣民,同深震悼。宗光且私語鴻章之子經方曰:「中堂身受重傷,幸未致命;中堂不幸,中國國家之大幸。此後和款必易商辦,中、日戰事將從此止矣。」時警聞播,歐美皆大嘩。日人恐,乃允奉天、直隸、山東停戰,以二十五日為限。凡訂約六款。

  三月,李鴻章與日本伊藤博文等在馬關議定和約十一款,另約三款成。博文等將所擬和約底稿交出,綜其大綱,分四款:一、朝鮮自主,二、讓地,三、兵費,四、通商權利。鴻章以第一朝鮮自主外,餘皆極力駁議,擬請賠兵費一萬萬兩,割奉天之安東、寬甸、鳳凰城、岫岩及澎湖列島,通商一如各國成例。時鴻章創已愈,複至春帆樓刻意磋商,毫無讓步。博文交末次約稿語鴻章曰:「此次但允不允,兩言而決。」其稿視初次所擬,於割地減去,寬甸賠款減至二萬萬兩,要減子口稅及內地釐稅亦刪去。鴻章複數與瓣論,博文堅不肯讓,惟有聲明若能於三年內還清償款,則一律免息,及威海衛駐兵費減去一半耳。是晚,博文送到哀的美敦書(戰書),以示決絕。鴻章不得已,遂定議。當光緒十一年正月,博文來天津議約也,時法人和局己就,鴻章驕甚,以為虎狼之法,尚且帖耳就範,蕞爾日本,其何能為?傲然以臨博文。博文恥之。

  後博文于張蔭桓等請和之時,私謂隨員伍廷芳(與博文前在美國同學。)曰:「前在天津見李中堂之尊嚴,至今思之猶悸。」蓋得意時泄宿憾之言也。故此次博文謀報復之意氣,不稍減于鴻章當年鴻章忍受,約遂成,所謂《馬關條約》者也。其最要則:

  一、中國認朝鮮為自主之國。
  二、中國讓予日本奉天南邊等地、澎湖列島、臺灣全島暨附屬臺灣各島嶼。
  三、兩國派員公同劃定疆界。
  四、中國給日本軍費二萬萬兩,分作八次交清。
  五、日本准中國讓與地方人民退去界外及兩國派員至臺灣交接地方。
  六、開重慶、沙市、蘇州、杭州及日輪得從宜昌至重慶、從上海駛進吳淞及運河以及蘇州、杭州,並許日人在內地購貨,得暫租棧房存貨,任便從事工商業製造。
  七、撤回中國境內之日本軍隊。
  八、日本暫行駐軍威海衛,將來賠款交清、《通商行船約章》批准確定關稅抵押辦法之後,日軍始行撤回。
  九、兩國交還俘虜、又戰役中關涉日本軍務之華人,一律免罪。
  十、本約擬准互換日起,按兵息戰。
  十一、本約批准後,定于本年四月十四日在煙臺互換。

  其另約:

  一、暫駐威海之日軍不得過一旅團,由中國每年貼交軍費庫平銀五十萬兩。
  二、劉公島及威海衛口灣沿岸,在五日本裡以內地方為日軍駐紮之所,華軍不得逼近或紮據。
  三、日本駐軍之處,地方政務仍歸華官管理;關涉軍事上之犯罪,歸日本軍官審斷。

  夏四月,俄、德、法三國阻日本割據遼東地。日本退還遼東,增索兵費三千萬兩予之。中日戰事之前,政府屢求調停于英、俄,日人使使來告曰:「東方之事,願我東方兩國自了之,無為使他國參於其閑。」時政府蓄憤已甚,益嗾歐人以力脅日本。而英人以前北洋辭退海軍教練官琅咸理之隙,終莫肯出任調停。政府重賂俄人,俄乃聯合法、德,以公文致日本外部抗議,而以三國軍艦分泊長崎、遼海,日本遂允以遼東歸中國。時和約尚未批准互換,政府派四品京堂伍廷芳、侍郎聯芳為換約使,與日使伊東已正治會於煙臺換約。又派李經芳為割臺灣使,與日使樺山資紀換約於日艦中。已而日人索贖遼東費一萬萬兩,複由三國公斷,以三千萬兩償之。

  宣示與日本定約先後辦理緣由。方李鴻章之未東渡也,朝命三品以上官議和戰。迨割地、賠款議定,朝野大嘩,臺灣臣民爭尤力,中外封章電奏阻款。議凡百十上。江督劉坤一謂「戰而不勝,尚可設法撐持。」署直督王文韶亦以「聶士成等軍頗有把握,必可一戰」之語。鄂督張之洞語尤激,謂「割地之事,尤為萬不可行。以理之是非論,其不可有三;以勢之利害言,其不可有六。」並論將鴻章拏交刑部治罪,撤回李經芳革職嚴辦,請帝奉太后西幸,飭南北備戰守等語。至是,將批准定約,特將先後辦理緣由及不獲已之苦中,明白宣示。

  五月,臺灣官民推署巡撫唐景嵩為總統,宣告自立。先是,中日停戰議和,鄂督張之洞主張以臺灣贈英,而請英廷主持和約,以抵制日人之要挾。及總稅司赫德為達其意于英相羅士勃雷侯暨外部大臣金不裡,英人辭而不受。割台之約定,台人憤激,主事邱逄甲首建自主議,登臺誓眾於新竹,出示告台民,建臺灣民主國,循共和故事,公舉景嵩為大總統,議開議院,制國旗。及和議既定,朝命景嵩以下率兵民離台,飭南洋、廣東禁止私運軍火、勇丁赴臺地。時台人議曰各國保護,並議抵押於法國,皆不成。景嵩令官弁留者錄用,欲去者聽。於是提督楊岐珍及道府各員均內渡。是月初二日,景嵩受臺灣總統印,文曰「臺灣民主之章」,國旗藍地,黃虎文,長方五幅,虎首內向,尾高首下。設內部、外部、軍部等,行鈔幣及郵政局劵。

  越五日,日本兵至,由基龍北之澳底登陸。臺北城中奸民約為內應。十二日,縱火。總統府景嵩微服出走,乘歐舶南渡,由廣州灣而歸。十五日,日本兵來收城,臺北亡。

  秋九月,日本取台南府城。臺北既陷,台南僻在一隅,餉械已涸不足守。鎮、道以下及守中路之台紳邱逄甲、林朝棟等相繼內渡。台南土匪蜂起,紳士上「總統」印章于總兵劉永福,永福不受,仍稱幫辦,入府城議防守。自五月以來,日本時以兵艦窺安平等口,而陸軍踞新竹,永福所部及團民拒戰,互有勝負。七月初,彰化失守。至是,餉械皆竭,饑軍悉潰,土匪引敵入城。永福登德國商船內渡,台南亡。

  編者曰:中日之役,輿論咸集矢于李氏;謂由其不明國際法,聽朝鮮與各國立約,失上國之主權,致日人有所藉口。實則兩國釀釁,不盡由於此。中國最初之橫濱領事范氏,主張中國僑民之權利,往往有使日人不能堪者。及《球事交涉》,中北洋艦隊遊弋長崎,為示威,主動水兵與長崎警察關勒使長崎警察不得佩刀。斯二役也,當時日人鹹引以為大辱,日人思報復久矣,至是遂一發而不可遏,其咎豈盡在李氏一人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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