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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摛徐陵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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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摛,字士秀,東海郯人也,一字士繢。祖憑道,宋海陵太守。父超之,梁天監初位員外散騎常侍。摛幼好學,及長,遍覽經史,屬文好為新變,不拘舊體。晉安王綱出戍石頭,武帝謂周舍曰:「為我求一人,文學俱長,兼有行者,欲令與晉安遊處。」舍曰:「臣外弟徐摛,形質陋小,若不勝衣,而堪此選。」帝曰:「必有仲宣之才,亦不簡貌。」乃以摛為侍讀。大通初,王總戎北侵,以摛兼寧蠻府長史,參贊戎政。教命軍書,多自摛出。王入為皇太子,轉家令,兼管記,尋帶領直。 摛文體既別,春坊盡學之,「宮體」之號,自斯而始。帝聞之怒,召摛將加誚責,及見,應對明敏,辭義可觀,乃意釋。因問《五經》大義,次問歷代史及百家雜記,末論釋教。摛商較從橫,應答如響,帝甚加歡異,更被親狎,寵遇日隆。領軍朱異不悅,謂所親曰:「徐叟出入兩宮,漸來見逼,我須早為之所。」遂承閑白帝曰:「摛年老,又愛泉石,意在一郡自養。」帝謂摛欲之,乃召摛曰:「新安大好山水,任昉等並經為之,卿為我臨此郡。」中大通三年,遂出為新安太守。為政清靜,教人禮義,勸課農桑,期月風俗便改。秩滿,為中庶子。 時臨城公納夫人王氏,即簡文妃侄女。晉、宋以來,初昏三日,婦見舅姑,眾賓皆列觀,引《春秋》義雲:「丁醜,夫人姜氏至。戊寅,公使大夫宗婦覿用幣」。戊寅即丁醜之明日,故禮官據此皆雲「宜依舊觀」。簡文問摛,摛議曰:「《儀禮》雲『質明贊見婦于舅姑。』《雜記》又雲:『婦見舅姑,兄弟姊妹皆立于堂下。』政言婦是外宗,未審嫻令,所以舅延外客,姑率內賓,堂下之儀,以備盛禮。近代婦于舅姑本有戚屬,不相瞻者。夫人乃妃侄女,有異他姻,覿見之儀,謂應可略。」簡文從其議。除太子左衛率。 及侯景攻陷台城,時簡文居永福省。賊眾奔入,侍衛走散,莫有存者。摛獨侍立不動,徐謂景曰:「侯公當以禮見,何得如此?」凶威遂折,侯景乃拜。由是常憚摛。簡文嗣位,進授左衛將軍,固辭不拜。簡文被閉,摛不獲朝謁,因感氣疾而卒,年七十八。贈侍中、太子詹事,諡貞子。長子陵,最知名。 *** 陵,字孝穆。母臧氏,嘗夢五色雲化為鳳,集左肩上,已而誕陵。年數歲,家人攜以候沙門釋寶志,寶志摩其頂曰:「天上石麒麟也。」光宅寺慧雲法師每嗟陵早就,謂之顏回。八歲屬文,十三通《莊》、《老》義。及長,博涉史籍,從橫有口辯。父摛為晉安王諮議,王又引陵參寧蠻府軍事。王立為皇太子,東宮置學士,陵充其選。稍遷尚書度支郎。出為上虞令。禦史中丞劉孝儀與陵先有隙,風聞劾陵在縣贓汙,因坐免。久之,為通直散騎侍郎。梁簡文在東宮,撰《長春殿義記》,使陵為序。又令于少傅府述己所制《莊子義》。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騎常侍使魏,魏人授館宴賓。是日甚熱,其主客魏收嘲陵曰:「今日之熱,當由徐常侍來。」陵即答曰:「昔王肅至此,為魏始制禮儀;今我來聘,使卿複知寒暑。」收大慚。齊文襄為相,以收失言,囚之累日。及侯景入寇,陵父摛先在圍城之內,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哀恤。會齊受魏禪,梁元帝承制於江陵,複通使于齊。陵累求覆命,終拘留不遣,乃致書于僕射楊遵彥,不報。及魏平江陵,齊送貞陽侯明為梁嗣,乃遣陵隨還。太尉王僧辯初拒境不納,明往復致書,皆陵辭也。及明入,僧辯得陵大喜,以為尚書吏部郎,兼掌詔誥。其年陳武帝誅僧辯,仍進討韋載,而任約、徐嗣徽乘虛襲石頭,陵感僧辯舊恩,往赴約。約平,武帝釋陵不問,以為尚書左丞。紹泰二年,又使齊。還除給事黃門侍郎,秘書監。 陳受禪,加散騎常侍。天嘉四年,為五兵尚書,領大著作。六年,除散騎常侍,禦史中丞。時安成王頊為司空,以帝弟之尊,權傾朝野。直兵鮑僧睿假王威風,抑塞辭訟,大臣莫敢言,陵乃奏彈之。文帝見陵服章嚴肅,若不可犯,為斂容正坐。陵進讀奏狀,時安成王殿上侍立,仰視文帝,流汗失色,陵遣殿中郎引王下殿。自是朝廷肅然。遷吏部尚書,領大著作。陵以梁末以來,選授多失其所,於是提舉綱維,綜核名實。時有冒進求官,馳競不已者,乃為書宣示之,曰:「永定之時,聖朝草創,干戈未息,尚無條序。府庫空虛,賞賜懸之,白銀難得,黃劄易營。權以官階,代于錢絹,義在撫接,無計多少。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諮議參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應其如此!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所見諸君多逾本分,猶言大屈,未諭高懷。若問梁朝朱領軍異亦為卿相,此不逾其本分耶?此是天子所拔,非關選序。梁武帝雲:『世間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色範悌。』宋文帝亦雲:『人豈無運命,每有好官缺,輒憶羊玄保。』此則清階顯職,不由選也。既忝衡流,諸賢深明鄙意。」自是眾鹹服焉。時論比之毛玠。 及宣帝入輔,謀黜異志者,引陵預其議。廢帝即位,封建昌縣侯。太建中,為尚書左僕射,抗表推周弘正、王勱等。帝召入內殿,曰:「卿何為固辭而舉人乎?」陵曰:「弘正舊蕃長史,王勱太平中相府長史,張種帝鄉賢戚,若選賢舊,臣宜居後。」固辭累日,乃奉詔。及朝議北侵,宣帝命舉元帥,眾議在淳於量。陵獨曰:「不然。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無過者。」於是爭論數日不能決,都官尚書裴忌曰:「臣同徐僕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將,忌即良副也。」是日詔明徹為大都督,令忌監軍事,遂克淮南數十州地。宣帝因置酒,舉杯屬陵曰:「賞卿知人。」七年,領國子祭酒,以公事免侍中、僕射。尋加侍中,給扶。十二年,為中書監,領太子詹事。以年老累表求致事,宣帝亦優禮之,詔將作為造大齋,令陵就第攝事。後主即位,遷左光祿大夫、太子少傅。至德元年卒,年七十七,詔贈特進。初,後主為文示陵,雲他人所作。陵嗤之曰:「都不成辭句。」後主銜之,至是諡曰章偽侯。 陵器局深遠,容止可觀,性又清簡,無所營樹,俸祿與親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戶,戶送米至水次,親戚有貧匱者,皆召令取焉,數日便盡。陵家尋致乏絕。府僚怪問其故,陵雲:「我有車牛衣裳可賣,餘家有可賣不?」其周給如此。少而崇信釋教,經論多所釋解。後主在東宮,令陵講《大品經》,義學名僧,自遠雲集,每講筵商較,四坐莫能與抗。目有青精,時人以為聰慧之相也。自陳創業,文檄軍書及受禪詔策,皆陵所制,為一代文宗。亦不以矜物,未嘗詆訶作者。其於後進,接引無倦。文、宣之時,國家有大手筆,必命陵草之。其文頗變舊體,緝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好事者已傳寫成誦,遂傳于周、齊,家有其本。後逢喪亂,多散失,存者三十卷。陵有四子:儉、份、儀、僔。 儉,一名報,幼而修立,勤學有志操。汝南周弘直重其為人,妻之以女。梁元帝召為尚書金部郎中。常侍宴賦詩,元帝歎賞之,曰:「徐氏之子,複有文矣。」魏平江陵,還建鄴,累遷中書侍郎。太建初,廣州刺史歐陽紇舉兵反,宣帝令儉持節喻旨。紇見儉,盛列仗衛,言辭不恭。儉曰:「呂嘉之事,誠當已遠,將軍獨不見周迪、陳寶應乎?」紇默然不答。懼儉沮眾,不許入城,置儉於孤園寺。紇嘗出見儉,儉謂曰:「將軍業已舉事,儉須還報天子。儉之性命,雖在將軍,將軍成敗,不在於儉。幸不見留。」紇於是遣。儉從間道馳還。宣帝乃命章昭達討紇,以儉監昭達軍。紇平,為兼中書通事舍人。後主立,累遷尋陽內史,為政嚴明,盜賊靜息。遷散騎常侍,襲封建昌侯。入為禦史中丞。儉公平無所阿附,尚書令江總望重一時,為儉所劾,後主深委任焉。禎明二年卒。 份,少有父風。九歲為《夢賦》,陵見之,謂所親曰:「吾幼屬文,亦不加此。」為海鹽令,有政績。入為太子洗馬。性孝弟,陵嘗疾篤,份燒香泣涕,跪誦《孝經》,日夜不息,如是者三日,陵疾豁然而愈,親戚皆謂份孝感所致。先陵卒。 儀,少聰警,仕陳位尚書殿中郎。陳亡,隱于錢唐之赭山。隋煬帝召為學士,尋除著作佐郎。大業四年卒。 *** 陵弟孝克,有口辯,能談玄理。性至孝,遭父憂殆不勝喪。事所生母陳氏,盡就養之道。梁末,侯景寇亂,孝克養母,饘粥不能給。妻東莞臧氏,領軍將軍盾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謂曰:「今饑荒如此,供養交闕,欲嫁卿與當世人,望彼此俱濟,於卿如何?」臧氏弗許之。時有孔景行者,為侯景將,多從左右,逼而迎之,臧氏涕泣而去,所得穀帛,悉以遺母。孝克又剃髮為沙門,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給焉。臧氏亦深念舊恩,數私致饋餉,故不乏絕。後景行戰殆,臧氏伺孝克於途中,累日乃見,謂孝克曰:「往日之事,非為相負,今既得脫,當歸供養。」孝克嘿然無答。於是歸俗,更為夫妻。後東游,居錢唐之佳義裡,與諸僧討論釋典,遂通《三論》。每日二時講,旦講佛經,晚講《禮》傳,道俗受業者數百人。天嘉中,除剡令;非其好,尋去職。太建四年,征為秘書丞,不就。乃蔬食長齋,持菩薩戒,晝夜講誦《法華經》。宣帝甚嘉其操行。後為國子祭酒。孝克每侍宴,無所食啖,至席散,當其前膳羞損減。帝密記以問中書舍人管斌,斌自是伺之,見孝克取珍果納紳帶中。斌當時莫識其意,後尋訪,方知其以遺母。斌以啟,宣帝嗟歎良久,乃敕自今宴享孝克,前饌並遣將還,以餉其母。時論美之。至德中,皇太子入學釋奠,百司陪列。孝克發《孝經》題,後主詔皇太子北面致敬。禎明元年,入為都官尚書。自晉以來,尚書官僚,皆攜家屬居省。省在台城內下舍,門中有閣道東西跨路,通於朝堂。其第一即都官省,西抵閣道,年代久遠,多有鬼怪。每夜昏之際,無故有聲光,或見人著衣冠從井中出,須臾覆沒;或門閣自然開閉。居多死亡,尚書周確卒於此省。孝克代確,便即居之,經兩載,祆變皆息,時人鹹以為貞正所致。孝克性清素,好施惠,故不免饑寒。後主敕以石頭津稅給之,孝克悉用設齋寫經,隨盡。二年,為散騎常侍,侍東宮。 陳亡,隨例入長安。家道壁立,所生母患,欲粳米為粥,不能常辦。母亡後,孝克遂常啖麥,有遺粳米者,孝克對而悲泣,終身不復食焉。 開皇十二年,長安疾疫,隋文帝聞其名行,召令于尚書都堂講《金剛般若經》。尋授國子博士。後侍東宮,講《禮》傳。十九年,以疾卒,年七十三。臨終政坐念佛,室內有非常香氣,鄰里皆驚異之。子萬載,位太子洗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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