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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卷 援朝鮮(2)


  二十二年八月,總督顧養謙奏講貢之說。貢道宜定寧波,關白宜封為日本王。請擇才力武臣為使,諭行長部倭盡歸,與封貢如約。

  九月,朝鮮國王李昖疏請許貢保國。上乃切責群臣阻撓封貢,追褫禦史郭實等,詔小西飛入朝。時改總督侍郎孫礦新受事,倭使抵京,石星優遇如王公。小西飛等殊揚揚,過闕不下。既集多官面譯,要以三事:一、勒倭盡歸巢;一、既封不與貢;一、誓無犯朝鮮。倭俱聽從,以聞。上複諭于左闕,語加周複,大略如樞部意。

  十二月,封議定,命臨淮侯李宗城充正使,以都指揮楊方亨副之,同沈惟敬往日本。時禮部議:「日本舊有王,未知存亡。關白或另擬二字,或即以所居島封之。行長以下,量授指揮銜。」上竟准日本王號,給金印。行長授都督僉事。適諜報熊川島倭船三十六號,業起行歸,石星遂謂封事必可成矣。

  二十三年春正月,遼東都禦史李化龍疏倭六可疑、五可慮,謂:「倭不識漢字,恐中間兩相欺紿,請從禮部量封秀吉順化王。罷遣沈惟敬,增募水兵。而清正素不服關白,與行長不相能,可用魯連諭燕將計間之。」時封使已發,竟不從。

  二十四年春正月,先是,東封之使,久懷觀望。至是,始抵釜山。而沈惟敬詭雲演禮,同行長先渡海,私奉秀吉蟒玉、翼善冠及地圖、《武經》。又驅壯馬三百南戈崖,騎從陰獻秀吉,取阿裡馬女,與倭合。李宗城紈絝子,經行之營,所在索貨無厭。次對馬島,太守儀智夜飾美女二三人,更番納行帷中,宗城安之。倭酋數請渡海,不允。儀智妻,行長女也。宗城聞其美,並欲淫之。智怒,不許。適謝周梓侄隆與宗城爭道,宗城欲殺之。隆誅其左右,以倭將行刺,宗城懼,棄璽書夜遁。比明失路,自縊於樹,追者解之,遂奔慶州。副使楊方亨聞於朝。上震怒,逮問宗城,議戰守。會方亨複揭倭情無變,正使自為奸人誤耳。上以方亨充使,加惟敬神機營銜副之。廷臣交章請罷封。上切責,下禦史曹學程於理,立限渡海。於是惟敬益舞智揣摩,玩大司馬股掌矣。

  三月,工部郎中岳元聲參石星,力主封事有三辱、四恥、五恨、五難。疏入,謫為民。

  九月,楊方亨、沈惟敬奉冊如日本。平秀吉齋沐三日,郊迎節使,受封,行五拜、三叩頭、山呼禮。禮畢,款使者備至。朝鮮王議遣光海君致賀。己而聽嬖臣李德馨言,使州判奉白土紬為賀。秀吉怒,語惟敬曰:「若不思二子、三大臣、三都、八道,悉遵天朝約付還。今以卑官微物來賀,辱小邦耶?辱天朝耶?」惟敬慰諭之。秀吉曰:「今留石曼子兵於彼,候天子處分,然後撤還。」翼日,具貨物數百種,奉貢遣使,齎表文二通,隨冊使渡海。至朝鮮,廷議遣使於朝鮮取表文進驗。其一謝恩,其一乞天子處分朝鮮。廷議以為飾說雲。

  二十五年春正月,石星請自往朝鮮諭兩國就盟罷兵。不許。

  二月,再議東征。時封事已壞,而楊方亨詭報「去年從釜山渡海,倭於大版受封,即回和泉州」。然倭責朝鮮三子不往,謝禮又微,仍留釜山如故。謝表後時不發,方亨徒手歸。至是,沈惟敬始投表文,案驗潦草,前折用豐臣圖書,不奉正朔,無人臣禮。而寬奠副總兵馬楝報「清正等擁二百艘,屯機張營」,方亨始直吐本末,委罪惟敬,並石星前後手書,進呈御覽。上大怒,命逮石星、惟敬按問。以兵部尚書邢玠總督薊遼。改麻貴為備倭大將軍,經理朝鮮。僉都禦史楊鎬駐天津,申警備。楊汝南、丁應泰贊畫軍前。

  五月,邢玠至遼。行長建樓,清正布種,島倭窖水,索朝鮮地圖,玠遂決意用兵。麻貴望鴨綠東發,所統兵僅萬七千人,請濟師。玠以朝鮮兵惟閑水戰,乃疏請募兵川、浙,並調薊、遼、宣、大、山,陝兵及福建、吳淞水兵,劉綎督川、漢兵六千七百聽剿。貴密報候宣、大兵到,乘倭未備,竟掩釜山,則行長擒,清正走。玠以為奇計,乃檄楊元屯南原,吳惟忠屯忠州。

  大學士張位請屯田開城、平壤,以資軍興。朝鮮恐中國吞併,以嶢崢為辭,議遂寢。

  六月,倭數千艘先後渡海,分泊釜山、加德、安骨、安窟,放丸如雨,殲朝鮮郡守安弘國。已複往來竹島,漸逼梁山、熊川。沈惟敬率營兵二百,出入釜山。經略邢玠陽為慰藉,檄楊元襲執之,縛至貴營。惟敬執而倭嚮導始絕。

  七月,倭奪梁山、三浪,遂入慶州,侵閑山。夜襲恭山島,統制元均風靡,遂失閑山要害。閑山島在朝鮮西海口,右障南原,為全羅外藩。一失守則沿海無備,天津、登萊皆可揚帆而至。而我水兵三千,甫抵旅順。閑山破,經略檄守王京西之漢江、大同江,扼倭西下,兼防運道。

  八月,清正圍南原,乘夜猝攻。守將楊元聞倭至,驚起帳中,乘城跣足而遁。遼人衛楊元西奔,時全州有陳愚衷,忠州有吳惟忠各扼要。而全州去南原僅百里,相犄角。南原告急,愚衷懦不發兵。聞已破,州民爭棄城走。麻貴急遣遊擊牛伯英赴援,與愚衷合兵屯公州。倭遂犯全羅,逼王京。王京為朝鮮八道之中,東隘為鳥嶺、忠州,西隘為南原、全州,道相通。自二城失,東西皆倭,我兵單弱,因退守王京,依險漢江。麻貴請於玠,欲棄王京,退守鴨綠江。海防使蕭應宮以為不可,自平壤兼程趨王京止之。麻貴發兵守稷山,朝鮮亦調都體察使李元翼由鳥嶺出忠清道,遮賊鋒。玠既身赴王京,人心始定。玠召參軍李應試問計,應試請問朝廷主畫雲何?玠曰:「陽戰陰和,陽剿陰撫。政府八字密畫,無泄也。」應試曰:「然則易耳。倭叛,以處分絕望,其不敢殺楊元,猶望處分也。直使人諭之曰『沈惟敬不死』,則退矣。」因請使李大諫于行長、馮仲纓於清正,玠從之。

  下石星于法司,並沈惟敬俱坐大辟。

  九月,倭至漢江,楊鎬遣張貞明持惟敬手書,往責其動兵,有乖靜俟處分之實。行長、正成亦尤清正輕舉,乃退屯井邑,離王京六百里。清正亦屯退慶尚,離王京四百里。貞明反至中途,為人所刺死。麻貴遂報青山、稷山大捷。蕭應宮具揭上曰:「倭以惟敬手書而退,青山、稷山並未接戰,何得言功!」玠、鎬怒,遂劾應宮恇怯,不親解惟敬。並逮。

  十一月,總督邢玠徵兵大集。上發帑金犒軍,並賜玠尚方劍,而以禦史陳效監其軍。玠大會諸將,分三協,左李如梅,右李芳春,中高策,並以副總兵分將。經理楊鎬同麻貴率左右協,自忠州鳥嶺向東安趨慶州,專攻清正。使李大諫通行長,約勿往援。複遣中協屯宜城,東援慶州,西扼全羅。以餘兵會朝鮮,合營由天安、全州、南原而下,大張旗幟,詐攻順天等處,以牽制行長東援。

  十二月,會慶州。麻貴遣黃應暘賄清正約和,而率大兵奄至其營。時倭屯尉山,尉山之南島山俱不甚高,而城皆依山險,中一江通釜寨,其陸路由彥陽通釜山。貴欲專攻尉山,恐釜倭由彥陽來援,令中協高重、吳惟忠等扼梁山,左協董正誼等赴南原,張疑兵,又遣右協盧繼忠兵二千,屯西江口防水路援。

  二十三日,乃進攻尉山,遊擊擺寨以輕騎誘倭入伏,獲級四百餘。倭盡奔島山,于前連築三寨。翼日,遊擊茅國器統浙兵先登,連破之,獲級六百六十一。倭堅壁不出。方力攻山寨時,裨將陳寅身先士卒,冒彈矢勇呼而上,砍柵兩重。清正白袍躍馬,督倭拒守。至其第三柵垂拔,楊鎬遽令國器竊割倭級,戰稍解。國器複以李如梅未至,不便首功,遂鳴金收軍。詰朝如梅至,攻之不拔。島山視尉山高,石城新築,堅甚,我師仰攻多損傷。諸將乃議曰:「倭艱水道,餉難繼。第坐困之,清正可不戰縛也。」鎬等以為然,分兵圍十日夜。倭用炮者,從隙發,多命中,彈皆碎鐵為之,中多迭傷。然倭亦饑甚,瞰我師稍怠,偽約降緩攻,而冀行長來援。行長亦慮我襲釜營,不敢輕進。乃選銳卒三千,虛張幟蔽江上。朝鮮將李德馨訛報海上倭船揚帆而來,鎬不及下令,策馬西奔。諸軍無統禦,皆潰。清正縱兵逐北,軍士死者萬余,遊擊盧繼忠三千人殲焉。鎬、貴奔星州,撤兵還王京,會同邢玠露布,言尉山大捷。諸營上簿書,士卒亡者二萬。鎬大怒,駁正,止稱百餘人。贊畫丁應太聞尉山之敗,慚惋詣鎬問後計。鎬示以內閣張位、沈一貫手書,並所票未下旨,揚揚功伐,應泰怒,驗進退情實,首論位、一貫交結邊臣,扶同欺蔽,鎬附勢煽禍,飾罪張功,及麻貴、李如梅按律悉當斬。並鎬駁改陣亡兵馬卷冊封進。上覽之,震怒,欲付法。輔臣趙志皋力救,乃罷鎬聽勘。因遣給事中徐觀瀾查勘東征軍務。上怒,張位以其密揭薦鎬,削籍為民。以天津巡撫萬世德代楊鎬經理遼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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