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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朝市易務免行


  熙寧五年三月丙午,詔曰:「天下商旅物貨至京,多為兼併之家所困。宜出內藏庫錢帛,選官于京師置市易務。」先是,有魏繼宗者,自稱草澤,上言:「京師百貨所居,市無常價,貴賤相傾,富能奪、貧能與,乃可以為天下。」於是中書奏在京市易務監官二、提舉官一、勾當公事官一,許召在京諸行鋪牙人充本務行人、牙人,內行人令供通己所有,或借他人產業金銀充抵當,五人以上充一保。遇有客人物貨出賣不行願賣入官者,許至務中投賣,勾行人、牙人與客人平其價,據行人所要物數,先支官錢買之。如願折博入官物者亦聽,以抵當物力多少,許令均分賒請相度,立一限或兩限送納價錢,若半年納,即出息一分;一年納,即出息二分。以上並不得抑勒。若非行人見要物,而實可以收蓄變轉,亦委官司折博收買,隨時估出賣,不得過取利息。其三司諸司庫務,年計物若比在外科買省官私煩費,即亦一就收買,故降是詔。贊善大夫、戶部判官呂嘉問提舉在京市易務,仍賜內藏庫錢一百萬緡為市易本錢,其餘合用交鈔及折博物,令三司應副。

  四月丙子。先是,三司起請市易十三條,其一雲:「兼併之家,較固取利,有害新法,令市易務覺察,申三司按置以法。」御批減去此條,餘悉可之。禦史劉孝孫言:「於此見陛十寬仁優民之至。」王安石曰:「孝孫稱頌此事以為聖政,臣愚竊謂此乃是聖政之闕。」上曰:「若但設法傾之,即兼併,自不能為害。」安石曰:「若不敢明立法令,但設法相傾,即是紙鋪孫家所為。」

  陳瓘論曰:呂嘉問請於律外別立市易較固一條,神考聖訓以為已有律,不須立條。其時劉孝孫稱頌聖訓曰:「此仁厚愛民之意也。」安石奏曰:「孝孫之計非也,此事正是聖政之闕。陛下不欲行此兼併,所以窺見陛下于權制豪強有所不敢,故內連近習,外惑言事官,使之騰口也。」臣竊謂神考不欲於律外立較固之條,可謂仁厚愛民之意。劉孝孫將順聖美,不為過也。《日錄》之內,但為顯揚,嘉問故不以御批為是,不以孝孫為然。於是造神考之言曰:「若設法傾之,則兼併不能為害。」又撰對上之言曰:「若不能明立法制,但設法相傾,即是紙鋪孫家所為。」紙鋪孫家為,是百姓制百姓不得,故止如此,豈有為天下主,乃只如孫家紙鋪所為?何以謂之人主?嗚呼!「設法相傾」之語謂之不誣,可乎?「紙鋪孫家」之語謂之不詆,可乎?神考愛民守法,而指為闕政,力主嘉問,遂至於侮薄君父,不亦悖乎?

  七月壬午,詔以榷貨務為市易西務下界,市易務為東務上界。辛卯,詔在京商稅務、雜買場、雜買務並隸提舉市易務。

  閏七月。先是,上批付王安石:「聞市易買賣極苛細,市人藉藉怨謗,以為官司浸淫,盡收天下之貨,自作經營。可指揮,令只依魏繼宗元擘畫施行。」於是安石留身白上曰:「陛下所聞,必有事實,乞宣示。」上曰:「聞榷貨賣冰,致民賣雪,都不售。」安石曰:「賣冰乃西園苑,非市易務。」上曰:「又聞賣梳朴即梳樸貴,賣脂麻即脂麻貴。」安石曰:「若買即致物貴,即諸物當盡貴,何故脂麻獨貴?」上曰:「或雲呂嘉問少年不練事,所置勾當人盡奸猾,嘉問不檢察。」安石曰:「嘉問所置勾當人,如沈可道、孫用勤,若不收置務中,即必首為兼併害法。今置之務中,所謂禦得其道,狙詐鹹作使是也。」上曰:「又聞立賞錢捉人,不來市易司買賣?」安石曰:「此事尤可知其妄。呂嘉問連日或數日輒一至臣處為事,初臣要見施行次第,若有榜如此,臣無容不知。果有此事,則是臣欲以聚斂誤陛下。陛下當知臣素行,若臣不如此,即無緣有此事。」上曰:「卿固不如此,但恐所使令未體朝廷意,更須審察。」安石曰:「此事皆有跡,容臣根究勘會,以具聞奏。」

  十一月丁巳,上謂王安石曰:「市易賣果實審有之,即大煩細,令罷之,如何?」安石曰:「市易司但以細民上為官私利買所困,下為兼併取息所苦,自投狀乞借官錢,出息行倉法,供納官果實。自立法以來,販者比舊皆即得見錢,行人比舊官司兼併所費,十減八九,宮中又得好果實供應,此皆逐人所供狀,及案驗,事實如此。陛下謂其繁細,有傷國體,臣愚竊謂不然。今設官監酒,一升亦賣;設官監商稅,一錢亦稅,豈非細碎?又不以為非者,習見故也。臣以為酒稅法如此,不為非義。何則?且三代之法固已如此,周官固已征商,然不雲須幾錢以上乃征之。泉府之法,物貨之不善,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價買之,以待買者,亦不言幾錢以上乃買。又珍異有滯者,斂而入於膳府,供王膳,乃取市物之滯者。周公制法如此,不以煩碎為恥者,細大並舉,乃為正體。但尊者任其大,卑者務其細,此先王之法,乃天地自然之理。如人一身,視聽食息,皆在元首。至欲搔癢,則須爪甲,小大所在不同,然亦不可闕。天地生萬物,一草之細,亦皆有理。今為政,但當論所立法有害於人物與否,不當以其細而廢也。」上笑,且曰:「買得果實,誠比舊極佳,行人亦極便,但行人皆貧弊,宜與除放息錢。」安石曰:「行人比舊,已各蘇息,可以存活,何須除放息錢?若行人已蘇息,比舊侵刻之苦已十去八九,更須除放息錢,即見今商稅所取,不擇貧富,固有至貧之人,尚為稅務所困,亦合為之蠲除,彼何獨蠲除此?今諸司吏祿極有不足,乃令乞覓為生,不乞覓不能自存,乞覓又犯刑法。若除放息錢,何如以所收息錢增此輩祿?」明日,進呈內東門及諸殿吏人名數,白上曰:「從來諸司,皆取賂于果子行人。今行人歲入市易務息錢幾至萬緡,欲與此輩增祿。」上曰:「諸殿無事,惟內東門司事繁,當與增祿。」安石曰:「如入內內侍省吏人,亦當與增祿,蓋自修宗室條制,所減貨賂甚多故也云云。」又錄廛人泉府事白上曰:「此周公所為也。」上曰:「周公事未能行者豈少?」安石曰:「固有未能行者,若行之,則便於公私,不知有何不可?而乃變易,以從流俗。所見十二月乙亥朔詔,罷諸路上供科買,以提舉在京市易務言上供薦席、黃蘆之類六十色,凡非餘州,不勝科擾,乞計錢數,從本務召入承攬,以便民也。」

  六年正月己酉,中書言:「欲以市易務上、下界商稅稅翰林圖畫院,雜買務、雜賣場、諸宮觀真儀法從、南郊、太廟、家事、府司、檢詳等庫、都亭、懷遠驛、三糧料院、內軍器五庫隸都大提舉諸司庫務。」上批:「內軍器五庫,官物儲積,多在宮禁,及收內降物,兼自有提舉、提點官,可不隸提舉諸司庫務。」餘從之。辛亥,樞密使文彥博言:「近臣言市易司遣官監賣果實,有損國體,斂民怨,乞寢罷。至今涉旬,未聞施行。凡衣冠之家罔利於市,搢紳清議尚所不容,豈有堂堂大國,皇皇求利,而不為物議所非者乎?」王安石白上曰:「陛下近歲放百姓貸糧至二百萬,支十鬥全糧大軍,一歲增費,亦計數十萬緡,以至添選人俸、增吏祿、給押綱使臣所費,又亦百萬緡。天下愚智,孰不以此知陛下不殖貨利?豈有所費如此,而乃於果實收數千緡息,以規利者?直以細民久困于宮中須索,又為兼併所苦,故為立法耳。」彥博所言,遂寢不報。

  二月丙子,龍圖閣直學士、給事中張燾提舉在京諸司庫務。

  七年正月癸亥,遣三司勾當公事李杞相度成都府置市易務利害。先已遣蒲宗閔、沈逵,今複遣杞。其後,上與輔臣論及市易,馮京曰:「曩時西川因榷買物,致王小波之亂,故頗以市易為言。臣檢《實錄》,實有此說。」王安石曰:「王小波自以饑民眾,不為官司所恤,遂相聚為盜,而使臣乃歸咎般取蜀物上供多而致然。不知般取孟氏府庫物以上供,于饑民有何利害?」上曰:「李杞行未?」安石曰:「未也。然願陛下勿疑,臣保市易必不能致蜀人為變也。」

  三月。先是,去年八月,詳定行戶利害所言:「乞納諸行利人厚薄,納免行錢,以祿吏與免行戶祇應。自今禁中買賣,並下雜買務,仍置市司,估市物之低昂。凡內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皆從之。上曰:「此固便於民,然須嚴立防禁覺察,毋使墮廢。如天下百姓納麴錢,異時鹽、酒既榷,其錢不能免也。」至是,上問安石:「納免行錢如何?或雲提湯瓶人亦令出錢,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經中書指揮。中書實無此文字。」馮京曰:「聞後來如此細碎事都罷矣。」安石曰:「馮京同簽書,中書文字,皆所親見,如何去言聞不知先來如何細碎收錢,後來如何都罷?若據臣所見,即從初措置如此,非後來方不收細碎事。不知馮京何所憑據,有此奏對。且言提湯瓶亦令出錢,必有人,陛下何故不宣示,付所司考實?陛下治身以堯舜實然,所愧臣誠無複可以論諫,至於難任人,疾讒說,即與堯舜實異。如市易司,非呂嘉問,孰敢守法,不避左右近習?非臣孰敢為嘉問辨明,以忤近習?且市易事,臣一一親經理其事,亦頗為勞費精神,正以不欲背負所學,為天下立法故也。若每每忤聖意,而又召致近習讒毀,乃作擾害百姓之事,不知臣欲以此何為?以為名則不善,以為利則無獲。陛下試察臣所以區區為此者何意?」上曰:「何故士大夫言不便者甚眾?」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與近習相為表裡。今大小之臣,與近習相表裡者極多,陛下不察耳。自古未有令近習如此,而能與治功者。」

  初,呂嘉問以戶部判官提舉市易務,挾王安石勢,陵慢三司使薛向,且數言向沮害市易事。及曾布代向為三司使,素知嘉問驕恣,懷不能平。又聞上數以市易苛細詰責中書,意欲有所更張,未得間也。是月丁巳,上夜降手劄賜布曰:「聞市易務日近收買貨物,有違朝廷元初立法本意。可詳具奏。」布先受命察訪河北,辟魏繼宗同監市易務。嘉問自初建議,以至其後增損措置,莫不與聞。布遂攜繼宗見安石,具言曲折曰:「布翌日當對,欲悉以此白上。」安石諾之。辛酉,布對於崇政殿,具奏所聞。上覽之矍然,喜見於色,問布曰:「王安石知否?」又問:「安石以為如何?」布皆對以實,且言:「事未經覆案,未見虛實。」上曰:「朕久已聞之,雖未經覆案,思過半矣。」布始得對,方待次,安石先奏事。上謂安石曰:「曾布言市易不便,知否?」安石曰:「知之。」上曰:「布言如何?」安石曰:「布今上殿必自言。」遂留身白上:「市易事,臣每日考察,恐不致如言者。陛下但勿倉卒,容臣推究,陛下覆驗,更加曲直。」布與嘉問不相足,布所言既送中書,是夜,上批問安石:「恐嘉問實欺罔,非布私忿移怒。」安石具奏明其不然,於是有詔,令布與呂惠卿同根究市易務不便事。安石意主嘉問,而不以布言為是,故使惠卿居其間也。乙丑,曾布既受詔同呂惠卿根究市易務事,或為布言:中書每以不便事詰嘉問,嘉問未嘗不巧為蔽欺,至於案牘,往往藏匿改易。布又聞嘉問已呼胥吏將案牘還私家隱藏更改,遂奏乞出膀,以厚賞募告者。明日(二十六日),上批:「依奏付三司施行。」布即榜嘉問所居。又明日(二十七日),惠卿至三司,召魏繼宗及行人問狀,無複有異辭者。惠卿退,以繼宗還官舍,詰布所以辟繼宗為指使緣由,再三誘脅繼宗,令誣布以增加所言。繼宗不從,反具以告布。惠卿又遣溫卿密造王安石,言張榜事,且曰:「行人辭如一,不可不急治繼宗。若繼宗對語小差,則事必可變。」而嘉問訴于安石尤切。安石欲夜收張榜,左右白以有禦寶批,乃止。是日(二十八日),惠卿以急速公事求獨對,布亦具繼宗所告曲折以聞,並言惠卿所見不同,不可共事,乞別選官根究。未報,而中書建白:「三司承內降,當申中書覆奏取旨,擅出榜欲按治。」詔官吏特釋罪,其元批依奏指揮更不施行,榜仍繳納中書。布論:「三司奏請御批例不覆奏,且三司嘗申知中書,慮無罪可放。」尋有詔如布請,惠卿等側目矣。

  四月己巳,翰林學士呂惠卿言:「奉詔與曾布同根究市易事。勾集行人照證,而有臣未到已前布所取狀,臣恐當再行審覆。乞下開封府,暫追付臣處供析,即更不系禁。」中書欲依惠所乞施行,上批:「可令布、惠卿一處取問,所貴不致互有辭說。」三司既收榜放罪,上複以手劄賜布,令求對。布即具陳行人所訴,並疏惠卿奸欺以聞。及是布對,上慰諭久之,因曰:「惠卿誠不可更共事。」而又陳薛向編管無罪牙人事,上惕然諮嗟曰:「此事朕與有罪,當時失於不詳究,便令依奏,今已無及,維當速釋之耳。」布言:「編管人情輕,一期即放逐便,其人皆已放還矣。」時上意猶必欲按治,而王安石卒不肯舍惠卿用他官。惠卿奏請審複,盡謀獨變此事也。上疑焉,故仍以付兩人。己卯,詳定行戶利害所言:「自今凡有體問行戶所狀,乞降本所,以憑具析申奏。」從之。上初以布言為是,已而中變,從惠卿請,送魏繼宗於開封府知在。布又言:「臣自立朝以來,每聞德音,未嘗不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固已凜凜乎間架阡陌之事矣。近日嘉問奏稱:熙寧六年,收息八十余萬。貼黃雲:近差官往河南販茶,陝西販鹽,兩浙販紗,皆未敢計息。臣以謂如此政事書之簡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曆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上笑而頷之,謂布曰:「惠卿不免共事,不可與之喧爭,於朝廷觀聽為失體。」退,與惠卿召行人于東府,再詰,其所陳如前不變。而王安石懇求去位,引惠卿執政。上既許之,乙酉,布複與惠卿會,惠卿頗有得色,詬罵行人及胥吏,以語侵布,布不敢校也。

  丙戌,禮部侍郎、平章事王安石罷知江寧府;觀文殿大學士、吏部侍郎、知大名府韓絳依前官平章事、監修國史;呂惠卿為參知政事。安石為執政凡六年,會久旱,百姓流離,上憂見顏色。每輔臣進對,嗟歎懇惻,益疑新法不便,欲罷之。安石不悅,屢求去,上不許,而呂惠卿又使其黨日詣匭函,假名投書,乞留安石,堅守新法,堅求去(餘見《王安石事蹟下》)。壬辰,中書奏事已,上論及免行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但當使百姓出錢輕如往日,便是良法。至如減定公使錢人猶以為言者,此實除去衙前陪費深弊。且天下貢奉之物所以奉一人者,朕悉已罷去,人臣亦當體朕此意,以愛惜百姓為心。」馮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於愛民,然措置之間,或有未盡。陛下但當辟廣聰明,盡天下之議,便者行之,不便者不吝改作,天下受賜矣。」

  五月辛酉,中書戶房比對市易務事及曾布根究市易違法事。詔章惇、曾孝寬就軍器監置司,根究以聞。呂惠卿又令戶房會計治平、熙寧財賦收支之數,與布所陳不同。上令布分析所以不同因依具奏。後八日,布對於延和殿,言戶房所以不同之故。上以布言為然。布因言:「市易已置獄,朝夕竄黜。自爾必無由複望清光。」上曰:「卿為三司,案所部違法,有何罪?」布曰:「陛下以為無罪,不知中書之意如何?況臣嘗自言與章惇有隙,今乃以惇治獄,其意可見。」上曰:「有曾孝寬在,事既付獄,未必不直。」布曰:「臣與惠卿爭論職事,今惠卿已秉政,勢傾中外,雖使臣為獄官,亦未必敢以臣為直,以惠卿為曲。然臣為翰林學士、三司使,地親職重莫如臣,所陳之事,皎如日月,然而不得伸於朝廷,孤遠之士,何以望于陛下?都邑之下,人情洶洶,怨嗟沸騰,達於聖聽,然而不得伸於朝廷;海隅蒼生,何所望于陛下?臣得罪竄謫,何所敢辭?至於去就,亦不系於朝廷輕重,但恐中外之士以臣為戒,自此議論,無敢與執政不同者爾!」上慰勞之曰:「卿不須如此。」自爾不復請對。後八十餘日,乃貶。

  七月乙卯,詔廣州市舶司依舊存留,更不並歸市易務。八月丙寅朔,上批:「提舉市易司奏市易二年,收息錢九十六萬餘緡。累准朝旨,已支九十五萬緡。可契勘何月日指揮,支往何處,訖無行遣。」朱史削去,以為支拔息錢不合書,新本亦削去,今複存之,此亦可見市易司為欺也。

  八月壬午,翰林學士、行起居舍人、權三司使曾布落職,以本官知饒州;都提舉市易司、國子博士呂嘉問知常州。軍器監獄具,布坐不覺察吏人教令行戶添詞理、不應奏而奏公罪,杖八十;嘉問亦坐不覺察雜買務多納月息錢公罪,杖六十。而中書又言:「布所陳治平財賦,有內藏庫錢九十六萬緡,當於收數內轄除。布乃于支數除之。今禦史台推直官蹇周輔劾布所陳,意欲明朝廷支費多於前日,致財用闕乏,收入之數不足為出。當奏事詐不實,徒三年。」而有是命。魏繼宗仍追一官勒停。初,市易之建,布實同之。既而揣上意疑市易有弊,遂急治嘉問。會惠卿與布有隙,乘此擠布,而議者亦不直布雲。周輔,雙流人也。

  十二月乙亥,虞部員外郎、新知常州呂嘉問提舉河北糴便糧草,複理提點刑獄資序。以檢正中書戶房公事張諤訟嘉問不應黜降故也。初,王安石既有江寧之命,諤與嘉問持安石而泣。安石勞之曰:「已薦呂惠卿矣!」兩人收淚謝安石。

  收淚謝安石,此據魏泰《東軒錄》。

  八年二月癸酉,觀文殿大學士、吏部尚書、知江寧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

  三月戊午,上問王安石外事,安石具道:「雖勝往時,然監司未盡稱職。」上曰:「人才止如此?」安石曰:「人才誠是少,然亦多觀望不盡力,緣盡力則犯眾,眾怨則傷以法,而朝廷或不能察,不能察則反得罪,不如因循偷惰之可自安。外官固未論,如呂嘉問,內則犯近習、貴戚,外則與三司、開封日夕辨事,以守職事行法,至於置獄推究,奸罔具得,而嘉問乃以不覺察雜置務剩收人情,願納息錢二貫,除小處知州。若剩收息錢可罪,監官宜不免。監官以去官獲免,則嘉問是因罪人以致罪,如何更有罪可科?且自來提轄場務諸省寺之屬,何嘗有坐轄場務不覺察杖罪降差遣者?天下皆見盡力為朝廷守法立事如嘉問,苟不容,則孰肯盡力?莫不為因循偷隋之行。」上曰:「嘉問已與複差遣。」安石曰:「李直躬之徒作轉運,卻令嘉問提舉便糴,此豈官人之宜?」上曰:「與移一路轉運。」安石曰:「陛下必欲修市易法,則須卻令嘉問領市易。」上曰:「恐吳安持忌其來,又複失吳安持心。」安石曰:「臣以女嫁安持,固當為其審處。今市易事重,須嘉問與協力乃可濟,不然,它時有一闕失,必更上煩聖慮。」又薦嘉問及張安國可為宰屬,上皆以為可。

  閏四月。上嘗與岐王顥、嘉王頵擊毬,戲賭玉帶。頵曰:「臣若勝,不用玉帶,只乞罷青苗、市易。」上不悅。

  十月乙亥,都提舉市易司言:「袁州和買綢強風,舊以鹽准折,今乞依諸路例,每疋給錢千,從本司遣官,據合支鹽數,以末鹽鈔赴州出賣。」從之。辛亥,複置雜賣場。初,三司請廢雜賣場,中書戶房以為不便,下三司,而三司議與前異,乃複置場。詔三司官上簿。

  四月甲申,金部員外郎、檢正中書戶房公事呂嘉問兼提舉市易司。王安石言:「近京師大姓,多止開質庫市易,摧兼併之效似可見。方當更修法制,驅之使就平理。」上曰:「均無貧固善,但此事難耳。」安石曰:「秦能兼六國,然不能制兼併,反為寡婦清築台。蓋自秦以來,未嘗有推制兼併之術,以至今日。臣以為苟能摧制兼併,理財則合與須與,不患無財。臣嘗論廩餼當稱事政,為此也。」後數日,吳安持辭市易,上不許。安石曰:「臣與嘉問親厚非有它,但與議市易而已。然其被誣,臣以親厚之故,已難為之辨明,況臣女婿,恐有事愈難為言。乞別與人。」上固不許。丁亥,都提舉市易司賈昌衡等言:「金寶非衣食所資,但當禁其侈僭。若有縻壞,舊法致之以死,則論罪太重;購以厚賞,則為禁太密。今新敕止坐以銷金為飾者,舊法已刪改。其縻壞金銀,蓋已無禁,然民尚循前法,未敢通用。已令本司造金銀箔出賣。」上批:「市易務箔金宜罷出賣,已成者,聽于後苑作折換。」

  九年五月,都提舉市易司言:「本司統轄抵當官錢,然檢校庫自隸開封府。若本庫留滯左失,無緣檢舉,乞撥屬本司統轄。」從之。

  十月,王安石罷相,吳充代之。

  十二月癸未朔,詔:「自今市易務上界官吏,歲比較酬獎,其提舉官依舊二年一取旨。麻檾竹篾之類更不買。」

  十年十一月甲寅,詔都提舉市易司上界本錢,以七百萬為定額,如不足,以歲所收息補滿。其先借內藏庫錢,以息錢二十萬還之。是歲,司馬光以書與吳充,請罷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息(詳見《論青苗法》)。

  元豐二年正月己卯,詔:「市易舊法聽人賒錢,以田宅或金銀為抵當。無抵當者,三人相保則給之,皆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罰錢百分之二。貪人及無賴子第多取官貸,不能償積息,罰愈滋,囚系督責,徒存虛數,實不可得。」於是都提舉市易王居卿建議,以田宅、金銀抵當者減其息;無抵當徒相保者,不復給。自元豐二年正月一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負罰錢悉蠲之,凡數十萬緡。負本息者,延期半年。眾議頗以為愜。

  四年五月己巳,詔:「內外市易務民戶見欠屋業等抵當,並結保賒請錢物息罰錢並等第除放,其本錢分三季輸納,息錢並出限。罰錢分為三等第除放。第一季本錢納足者,息罰錢並放第二季,放二分,第三季放一分。出限尚欠,即估賣抵當,及監勒保人填納所催錢物。在京于市易務下界,在外提舉司封樁。」

  五年正月辛亥,都提舉市易司賈青言:「市易既革去結保賒請之弊,專以平准物價及金銀之類抵當,誠為良法。乞推抵當法行之畿縣。」從之。

  六年十一月丁酉,開封府言:「據司錄司抵當免行所言,熙寧十年,始立年額。其賞罰條約,依三萬緡以上場務法,自元豐元年至五年,並增當立新額,戶部詳度,欲酌中用元豐二年三萬九千七百緡為新額。」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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