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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朝役法


  治平四年六月辛未,詔曰:「農,天下之本也。祖宗以來,務加惠養。比下寬恤之令,賜蠲複之恩,然而歷年於茲,末極富盛。間因水旱,頗致流離。深惟其故,殆州縣差役仍重,勞逸不均,喜為浮冗之名、不急之務,以奪其時,而害其財故也。愁痛亡聊之聲,上幹和氣,深可傷憫。其令逐路轉運使遍牒轄下州軍,如官吏有知差役利害可以寬減者,實封條析以聞。」先是,三司使韓絳言:「害農之弊,無甚差役之法。重者衙前,多致破產;次則州役,亦須重費。夫田產,人恃以為生。今竭力營為,稍致豐足,而役已及之,欲望農人之加多,曠土之加閥,豈可得乎?向聞京東有父子二丁,將為衙前役者。其父告其子雲:『吾當求死,使汝曹免凍餒也。』遂自經死。又聞江南有嫁其祖母及與母析居以避役者,此大逆,人理所不忍聞。又有田產於官戶者,田歸不役之家,而役並增於本等戶。其餘戕賊,農民未易遽數。欲望以臣所陳,下哀痛之詔,令中外臣庶悉具差役利害以聞,委侍從、台省官集議,考驗古制,裁定其當使力役,無偏重之害,則農民知為生之利,有樂業之心矣。」役法之議始乎此。

  七月戊寅,詔中外臣庶,限一月條陳差役利害,實封以聞。己醜,龍圖閣直學士趙抃、天章閣待制陳薦同詳定中外臣庶所言差役利害。

  熙甯元年五月庚辰,同知諫院吳充言:「陛下念及方今本務未舉,農政不修,令臣條上其事。臣以當今鄉役之中,衙前為重。上等民戶被差之日,官吏臨門籍記,杯杵匕箸,皆計貲產,定為分數,以應須求,勢同漏卮,不盡不止,至有家貲已竭而逋負未除,子孫既沒而鄰保猶逮。是以民間規影重役,土地不敢多耕而避戶等,骨肉不敢義聚而憚人丁。甚者嫁母離親,以求兄弟異籍。風俗日壞,殊可憫傷。望敕中書擇臣庶之言鄉役利害,以時施行,及以先朝陳靖所上《農書》並臣所上農政五事,並下兩制詳定以聞。」詔令送中書。

  二年三月戊寅,上諭大臣曰:「近閱內藏庫奏,外州有遣衙前一人專納金七錢者。」因言衙前傷農,令制置三司條例司講求利害立法。

  三年八月,上批:「近令司農寺專主天下常平廣惠倉、農田水利差役事。」

  九月乙未,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曾布同判司農寺,尋奏改助役為免役,呂惠卿大恨之。是日,司馬光知永興軍辭,上諭光曰:「本路民間利害當以聞。」光曰:「謹奉詔。」光言青苗、助役為陝西之患。上曰:「助役惟行京東、兩浙耳,雇人充役,越州已行矣。」

  四年三月戊子,上巳假。上召二府對資政殿,出陝西轉運使司奏慶州軍亂示之。上深以用兵為憂。文彥博曰:「朝廷施為務合人心,以靜重為先。凡事當兼采眾論,不宜有所偏。陛下即位以來,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蓋更張之過也。祖宗以來,法制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廢墜不舉之處耳。」馮京曰:「府界既淤田,又修差役,行保甲,人極勞弊。」上曰:「淤田于百姓有何患?若比令內臣拔麥苗,觀其如何,乃取得淤田上,視之如細面。然見一寺僧言:舊有田不可種,去歲以淤田故,遂得麥。兼詢訪鄰近百姓,亦皆以免役為喜。蓋雖令出錢而複其身役,無追呼刑責之虞,人自情願故也。」彥博曰:「保甲用五家為保,猶之可也。今乃五百家為大一保,則其勞擾可知。」彥博又言:「祖宗法制具在,不須更張,以失人心。」上曰:「更張法制,于士大夫誠多不悅,然于百姓,何所不便?」彥博曰:「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安石曰:「法制具在,則財用宜足,中國宜強。今皆不然,未可謂之法制具在也。」彥博曰:「務要人推行耳。」安石曰:「若務要人推行,則須搜舉材者,而糾罷軟偷惰不奉法令之人除去之。如此,則人心豈能無不悅?」

  四月。先是,夔州轉運使孫構、張詵言:「杜安行等平夷賊,斥地七百里,獲鎧甲、器仗三百,糧六百余石。見安集夷戶佃蒔起輸租賦。」詔遣著作佐郎章惇乘驛同轉運司制置以聞。惇言:「經制渝州疆土,難遍歷諸州,欲止以渝州役事立定條約,權行於一路。」上批:「諸州役事不同,難止用一法。」丁巳,罷章惇相度夔州路差役。戊午,京西提舉常平等事陳知儉請先罷許州衙前管勾公使庫,以軍員主之,月給食錢三千。從之。初,諸州差衙前管勾公使多所陪費,有破壞家產者。及是,遂更用軍員代之。其後遍及諸路,悉用此法,人以為便。

  五月乙未,禦史中丞楊繪言:「非不知助役之法,乃陛下閔差役之不均,欲使平一。然聞幹其任者,惟務斂之多而行之峻,至天下不盡曉朝廷之意,將以為率其剩者而官取之,此不可以不言也。」戊戌,東明縣民以縣科助役錢不當,相率遮宰相,自言凡數百家。王安石既說論令退,遂白上曰:「知東明縣賈藩者,范仲淹女婿。好附流俗,非上所建立,殆不可用。」上以為然,因令究東明事。庚子,司農寺及開封府界提舉常平司奏:「有畿內百姓未知新法之意,見逐鄉大戶言等第出助役錢,多願依舊充役。」詔司農寺令諸縣曉諭,如有不願納錢之人,除從來不當役年月,令依條認本年役,候年月至,則赴官充役,更不令納役錢。又奏:「乞差府界提點司官分詣縣同造五等簿,升降民戶。如敢將四等以下戶升於三等,致人披訴,其當職官吏並從違制論,不以赦降原免。」從之。上疑初官戶取助役錢少,安石至是白上曰:「官戶坊郭役錢誠不多,然度時之宜,止可如此,故紛紛者少,不然則在官者須作意壞法,造為議論。坊郭等第戶須糾合眾人,打鼓截駕,遮執政,恐陛下未能不為之動心。」上又言:「曹司都不與祿,反責其受賕廢事,甚無謂。」安石曰:「本取助役錢有剩者,將以祿此輩。」上曰:「以見役錢,便可早定法制,使知凡今致紛紛,亦多此輩扇惑。」安石曰:「早定誠然,畏此輩扇惑非也。當令此輩不敢扇惑而已。人主若不能益天下,則不能勝天下,反為天下役。為天下役,則亂矣。」楊繪言:「比者畿邑之民來訴助役之不便,陛下霈發指揮,令取問民之便,願與不願而兩行之。中書門下已作劄子,坐聖旨頒下,而司農寺繳還,遂從其請。臣竊謂助役之法果非便乎?則一二年中,自將改之也。假使十分而不願者一分焉,則一分之少,固不能害九分之多;而一分不願者,亦自有役以差之,亦必無放者,但形勢官戶女子單丁素無役者,令出役錢,則已行之矣。司農寺繳還聖旨劄子,豈得無罪乎?」不報。又言:「東明等縣百姓千百人詣開封府,訴超升等第出助役錢事,本府不受。百姓既無所訴,遂突入王安石私第。安石諭雲:『此事相府不知,當與指揮,不令升等。』仍問:『汝等來,知縣知否?』皆言不知。又詣禦史台。臣以本台無例收接訴狀,諭令散退,而訪問,乃司農寺不依諸縣元定戶等,卻以見管戶口等第均定出役錢數付諸縣,各令管認升降戶等,別造簿籍,前農務而畢。臣竊謂凡等第升降,蓋視人家產高下,須憑本縣,本縣須憑戶長、裡正,戶長、裡正須憑鄰里。蓋自下而上,乃得其實。今乃自司農寺先畫數,令本縣依數定簿,豈得民無爭訴哉?措置民事,必自州及縣,豈有文移州府不知之理?此乃司農寺自知所行于理未安,故不報府,直下縣,欲其畏威,不畏異議。若關京尹,或致爭執,所以不顧事體如此。今判司農寺乃鄧綰、曾布,一為知雜,一為都檢正,非臣言之,誰敢言者?」王安石指陳繪言為不然,上諾之。丙午,王安石呈役錢文字。上以為民供稅斂已重,坊郭及坊戶等不須減稅戶升等第,更與稍裁之無害。安石曰:「今取於稅戶,固已不使過多,更過當減,但為厭人言,即無當于義理。陛下以為稅斂甚重,以臣所見,今稅斂不為重,但兼併侵牟多耳,此荀悅所謂公家之惠優於三代,豪強之暴酷于亡秦。」上曰:「此兼併所以宜摧。」安石曰:「摧兼併,惟古大有為之君能之。所謂兼併者,皆豪傑有力之人,其議論足以動士大夫者也。今制法,但一切因人情所便,未足操制兼併,則恐陛下未能勝眾人紛紛也。如兩浙助役事,未能大困兼併,然陛下已不能無惑矣。」上曰:「如常平法,亦所以制兼併。」安石曰:「此與治道極為毫末,豈能遽均天下之財,使百姓無貧?」

  六月,楊繪又言:「助役之法難行之說亦有五:民難得錢,一也;近之州軍奸細難防,二也;逐處田稅多少不同,三也;耆長雇人則盜賊難止,四也;專典雇人則失陷官物,五也。乞先議防此五害,然後著力定制。」

  本志但雲繪言助役之難有五;摯言役法之害有十,請一切罷之。餘並不書。

  七月,檢正中書五房公事、同判司農寺曾布言:「言事官屢以近日所議差役新法不便,臣丞司農之乏,而又備官屬￿中書,凡禦史之言,預自考其所陳,皆失利害之實,非今日所以更張之意。臣請一一而陳之:畿內上等人戶盡罷昔人衙前之後,故今之所輸錢,其費十減四五。中等人戶舊無手力、承符、戶長之類,今使上等及坊郭寺觀單丁官戶皆出錢以助之,故其費十減八九。田裡之人困於徭役,使子弟習于遊惰,臨於刑罰,至於追呼勞擾,賄賂誅求,無有紀極。今輸錢免役,使之安生樂業,乃所以勸其趨南畝也。天下州縣戶口多少,徭役疏數,所在各異。然昔第一等,則概充中等之役,雖貧富相遼,不能易也。今量其物力,使等第輸錢,逐等之中,又別為三等或五等,其為均平齊一,無以過此。凡州縣之役,無不可募人之理。今投名衙前半天下,未常不主管倉庫、場務、綱運、官物,而承符、手力之類,舊法皆許雇人,行之久矣,惟耆長壯丁,以今所措置最為輕役,故但論差鄉戶,不獲募人,人戶今日輸錢輕于昔時應役,則為良法,固無毫髮掊斂之意。如兩浙一路,戶一百四十余萬,率錢七千萬緡而已。畿內十六萬,而率錢亦十六萬緡,是兩浙所輸,蓋半於畿縣。賈藩為縣令,固當奉行條詔,差役之事有未便於民,法許其自陳。乃不肯受,使趨京師喧嘩詞訴,其意必有為也。至於差役之法,昨看詳奏請出榜施行,皆開封府與司農被旨集議,皆天下所知。借使法有未善,而言者深論司農,未嘗以一言及開封,開封于民事何所不與?民有所訴,斥而不受,此乃禦史之所當言,而言未嘗及也。自非內懷邪波之情,有所向背,則不當至。陛下方有大有為之心,固將舉直措枉,以示天下,而左右耳目之士以利為害,以直為曲,以是為非,以有為無。臣恐有傷陛下之明,而害陛下之政也。禦史,有言責者也。臣,有官守者也。禦史之所論,臣之官守也。禦史以言責言,臣以官守言,此臣之區區,所以守陛下之職不敢不盡也。」王安石以布所言進呈,上曰:「何如?」安石曰:「欲劄與繪、摯,令分析。」馮京、王珪以為不當使分析。京又言:「劉摯近日別無文字。」上曰:「令分析,方是朝廷行遣。」京、珪曰:「恐複紛紛不安。」上曰:「待分析到更相度。」因言:「繪作富弼誥詞云云(見《論青苗》),乃更稱譽弼,殊不體朝廷意。」遂以布所言劄與繪及劉摯,令分析以聞。

  丁酉,禦史中丞楊繪具錄前後論助役法四奏以自辯,且曰:「臣之情狀,已具四奏。」禦史劉摯又言:「臣近曾上言論助役之法其害有十。今奉聖旨,批送曾布劄子條件詰難,令臣分析者。陛下以臣言為是耶,則事盡於前奏,可以覆視。陛下以臣為非耶,則貶黜之而已。雖使臣言之,亦不過所謂十害者,是以不復條陳。然至於臣等以職事為言則使之分析者,中外皆知非陛下意,乃司農挾寵以護改作,大臣誤法以蔽聰聽爾。因事獻忠,敢一言之。今天下之勢,陛下以為安耶?未安耶?治耶?未治耶?苟以為未安未治也,則以陛下之睿智,言動起居,躬蹈德禮,夙夜厲精,以清庶政,而天下未至於安治者,誰致之耶?陛下即位以來,注意責成,倚望以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專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動搖,舉天地之內,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蓋自青苗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斂之疑。青苗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又方擾,而邊鄙之謀動;邊鄙之禍未艾,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興。其間又求水利也,則勞民而無功;又求淤田也,則費大而無效;又省並州縣也,則諸路莫不強民以應令。又起東西府地,則大困財力,禁門之側,斧斤不絕者,將一年而未已。其議財也,則商賈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也,則下至於曆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古之賢人,事君行道,必馴致之有漸,持久而後成。至於施設,皆有次序。今數百事交舉並作,欲以歲月變化天下,使者旁午,牽合於州縣,小人挾附,佐佑於中外。至於輕用名器,混淆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挾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鑿民者謂之通變;能附己者,不次而進之,曰:『吾方擢才。』不可招者,為名而斥之曰:『吾方行法。』凡政府謀議,所以措置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屬掾曾布者論定,然後落筆,同列預聞,乃在布後,致奔走乞丐者布門如市。雖然,猶有系國家之體而大於此者。祖宗累朝之舊臣,則鐫刻鄙棄,去者殆盡;百年之成法,則剗除廢革,存者無幾。陛下豈不怪天下所謂賢士大夫比歲相引而去凡幾人?陛下亦常察此乎?去舊臣,則勢位無軋己者,而權可保也;去異己者,則凡要路,皆可以用門下之人也。去舊法則曰:『今所以制禦天下者,是己之所為。』而陛下必將久任,以聽其伸縮也。」奏至,安石曰:「繪所奏前後反復,今並不分析布所言子幾何以為私,蕃何以為公?且繪雲當忠以報國,雖為臣引用,不敢以私害公。凡人之情為人所知,縱不能私,宜以平遇之。如繪所言,專為不平,此必有所壞也。」

  王安石言楊繪,稱:「雖臣引用,不敢以私。」繪奏並無此等,當考。繪為中丞在月癸酉。

  於是詔繪落翰林學士、禦史中丞,為翰林侍讀學士。又詔摯落館閣校勘、監察禦史裡行,監衡州鹽倉。後兩日,以繪知鄭州。

  八月丁卯,屯田員外郎、知陽武縣李琮權利州路轉運判官。役法初下,琮處之有理,畿內敷錢獨輕。鄰縣撾登聞鼓,願視陽武縣為比,故召對,擢用焉。

  十月壬子朔,頒募役法。

  舊紀雲:壬子,詔差役弊民,其罷之,使民出錢,吏役立直募人。新紀雲:壬子罷差役。今刪潤別如此書。

  庚申,利州路轉運判官、屯田郎中鮮于侁權發遣轉運副使。初,詔諸路監司各定助役錢數,轉運使李瑜欲定四十萬,優以為本路民貧,二十萬足矣。與瑜議不合,各具利害奏。上是侁議,因以為諸路率,仍罷瑜,而侁有是命。侍御史知雜事鄧綰言:「利路役錢歲用九萬六千六百餘緡,而李瑜率三十三萬緡有奇均役,本以裕民,而瑜乃務聚斂,積寬剩。提點刑獄周約亦同簽書,乞重絀以警諸路。」瑜及約皆坐責,尋複之。綰又言:「司農寺法:災傷第四等以下戶應納役錢,而饑貧者委州縣聞于提舉司考實,以免役剩錢內量數除之。臣以為王者賦役斂弛,皆以為民,豐穰則取,饑饉則與,為政之實也。借或下戶役錢一千,以分數各減二一百及三四百,或三十五十,亦不免赴官輸納,豈有所濟?當立為信令:凡遇凶歉,使諸路如蠲放稅賦法,不待奏稟。歲小饑,則免最下等戶,中饑則免以次下戶,免訖以聞,示信於民。如此,則凶年有施捨之惠,法令無動搖之變矣。」從之。

  十一月戊子,詔職田占佃戶過歲及影庇差役,併科違制之罪。

  五年五月甲辰,詔權提點江南西路刑獄、提舉常平倉金君卿落權字,仍賜敕書獎諭。先是,君卿奏:「昨王直溫、蘇澥同議科定役錢,召募入押錢帛綱入京。每一萬貫匹,支陪綱錢五百貫足。本司詢問曾押綱鄉戶衙前之家,皆不願行,遂用熙寧三年十二月並四年六月中書指揮,選得替官員使臣人員管押施行。仍以向者王直溫等陪綱錢數太多,相度每細絹萬疋,止支錢一百緡足,錢萬貫,支錢七十緡足。募到官五十余員管押,及差人船上京交納,並不差鄉戶衙前。乞自今後依此。」故有是詔。於是王安石白上曰:「此事諸路皆可行,但令監司稍加意,許令指占好舟,差壯力兵士及時遣行,則替罷官人人爭為此殆李承之讒張諤,故有此問。然上亦素疑其未便。及進呈,上曰:「已令出錢免役,又卻令保丁催稅,失信于百姓。又保正只合令習兵,不可令貳事。」安石曰:「保丁戶長,皆出於百姓為之。今罷差戶長充保丁催稅,無向時勾追牙集科校之苦,而或十年以來方一次催稅,不過二十余家,於人情無所苦。謂保丁只可令教閱,即《周官》十五其民,有軍旅,有田役。至於五溝五途封植,民皆出職焉。若止令習兵,不可貳事,即不知餘事令誰勾當?」上曰:「周公之法,因積至成王之時,非一代之力,今豈可遽如此?」安石曰:「先王作法,為趨省便?為趨煩擾?若趨省便,則至周公時極為省便,然尚不能獨令習兵而無貳事。則今日欲止習兵無二事,恐不可得也。」乃詔司農寺、條例司具應言廢罷耆戶長壯丁利害,編寫成冊納禁中。

  九年九月,宣徽南院使、判應天府張方平上表乞致仕,詔答不允。方平因奏疏論率錢募役之害曰:「昔者聖人所以治民之道,別其四業,任之力職。農夫效稼穡之力,虞衡主山澤之利,百工飭化八材,商賈阜通貨賄,各率所事,以奉其上。而上之所以取於民,惟田及山澤、關市,此財用之所出也。募役之法,令人戶等第輸錢。夫錢者人君之所操,不與民共之者也。官自冶鑄,民盜鑄者抵罪,無益饑寒之實,而足以致衣食之資,是謂以無用而成有用,人君通變之神術也。本朝經國之制,縣鄉板籍分戶五等,以兩稅輸穀帛,以丁口供力役,此所謂取于田者也。金、銀、銅、鐵、鉛、錫、茶、鹽、香、礬諸貨物,則山海、坑治、場監出焉,此謂取於山澤者也。諸筦榷征算斥賣百貨之利,此所謂取于關市者也。惟錢一物,官自鼓鑄。臣向者再總邦計,見諸爐歲課上下百萬緡,天下歲入茶鹽酒稅雜利僅五千萬緡。公私流布,日用而不息,上自社稷百神之祀、省禦供奉、官吏廩祿、軍師乘馬、征戍聘賜,凡百用度,斯焉取給,出納大計,備於此矣。景德以前,天下財利所入,茶鹽酒稅歲課一千五百余萬緡,太宗以是料兵閱馬,平河東,討拓跋,歲有事於契丹;真宗以是東封岱宗,西祀汾雎,南幸亳、宋,未常聞加賦於民,而調度克集。至仁宗朝,重熙累盛,生齒繁庶,食貨滋殖。慶曆以後,財利之入,乃至三倍于景德之時,而國計之費,更稱不贍,則是本末之原、盈虛之數,其疏闊不侔久矣。陛下憫時事之積弊,志在變而通之,創立法制。凡大措置事以十數,要在經國利民,崇德而廣業也。其中率錢募役一法,為天下害實深。且舉應天府為例:畿內七縣,共主客六萬七千有餘戶,夏秋米麥十五萬二千有零石,絹四萬七千有零疋,此乃田畝桑功之自出,是謂正稅。外有沿納諸色名目雜錢十一萬三千有零貫,已是因循弊法。然雖有錢數,實不納錢,並系折納穀帛,惟屋稅五千餘貫舊納本色見錢。大體古今賦役之制,自三代至於唐末五代,未有輸役之法也。今乃歲納役錢七萬五千三百有零貫,又散青苗錢八萬三千六百餘貫,累計息錢一萬六千六百有零貫,此乃歲輸實錢三千餘貫。又弛邊關之禁,開賣銅之法,外則泄於四裔,內則恣行銷毀,鼓鑄有限,壞散無節,錢不可得,穀帛益賤。凡公私錢帛之法,斂其則不遠,百官群吏、三軍之俸,給夏秋糴買穀帛、坑治、場監本價,此所以發之者也。屋廬正稅、茶鹽酒稅之課,此所以斂之者也。民間貨布之豐寡,視官錢所出之多少。官錢出少,民用已乏,則是常賦之外,錢將安出?蓋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勝者,民也。動之甚易,安之甚難,故民者天地之心,而國家之本也。是以聖人甚畏之,甚重之。欲保國家,必先得民,是為藏身之固、置器于安之道也。」

  方平乞致仕,據集載不允。批答有「秋涼」之語,則其論役法必是八、九月間也。今附秋末。

  十年,司馬光以書與吳充,請罷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法(詳見《論青苗法》)。

  元豐三年二月辛醜,判司農寺李定等乞開封府縣界諸縣鄉村第四等、第五等敷出役錢。不聽。

  四年六月己巳,判司農寺舒亶嘗言:「役法未均,責在提舉官。」上曰:「提舉官未可責也。近臣僚有自陝右來者,欲盡蠲免中下之民。朕謂不然。夫眾輕易舉,中下之民多而上戶少。若中下盡免而取足上戶,則不均甚矣。古謂『均無貧』。朝廷立法,但欲均耳,卿可更講求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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