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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迎嗣皇權相懷疑 遭冥譴太師病逝(1)


  卻說鄜王於十月即位,閱十餘日,即立了一個皇后。同處宮中,兩小無猜,倒也是一段元史奇聞。是時雲已隆冬,轉眼間又要殘臘,乃詔群臣會議改元,並先皇帝廟號神主,及升祔武宗皇后等事。議尚未定,小皇帝又罹著絕症,不到數日,又複歸天。

  諸王大臣統驚異不置,獨燕帖木兒喟然道:「我意原欲立皇子,不知先帝何意,必欲另立鄜王?太后又是拘泥得很,定要勉遵顧命。到底鄜王沒福,即位不過六七十日,便已病逝,此後總應立皇子了。」

  乃複入宮謁見太后,先勸慰了一番,然後提及繼位問題。

  太后道:「國家不幸,才立嗣君,即行病歿,真令人可悲可歎!」

  燕帖木兒道:「這是命運使然,往事也不必重提了!國家不可一日無君,今日正當繼立皇弟呢。」

  太后道:「據卿所說,莫非是吾子燕帖古思麼?」

  燕帖木兒應聲稱是。

  太后道:「吾子尚幼,不應嗣位,還宜另立為是。」

  燕帖木兒道:「前日命立鄜王,乃是遵著遺囑,化私為公。現在鄜王已崩,自然皇子應立,此外還有何人?」

  太后道:「明宗長子妥歡帖睦爾,前居高麗,現在靜江,今年已十三歲了,可以迎立。」

  【畢竟婦人畏鬼,還不敢立己子。】

  燕帖木兒道:「先帝在日,曾有明詔,謂妥歡帖睦爾非明宗子,所以前徙高麗,後徙靜江,今尚欲立他麼?」

  太后道:「立了他再說,待他百年後,再立吾子未遲。」

  燕帖木兒道:「人心難料,太后優待皇侄,恐皇侄未必記念太后哩。」

  太后道:「這也憑他自己的良心,我總教對得住先皇,並對得住明宗帝后,便算盡心了。」

  燕帖木兒尚是搖首,太后道:「太平王,你忘卻王忽察都的故事麼?先皇帝為了此事,始終不安,我也嚇得夠了。我的長子,又因此病逝,現只剩了一個血塊,年不過五六齡,我望他多活幾年,所以甯立皇侄,無論妥歡帖睦爾是否為明宗自出,然明宗總稱他為子,我今又迎他嗣立,陰靈有知,當不再怨我了!」

  燕帖木兒道:「太后也未免太拘!皇次子出宮後,由臣奉養,並不聞有鬼祟,怕他甚麼?」

  太后道:「太平王,你休仗著膽力!先帝也說你不久呢。」

  燕帖木兒至此,也暗暗的吃了一驚,又默想了片時,方道:「太后已決議麼?」

  太后道:「我意已決,不必另議!」

  燕帖木兒歎息而出。太后遂命中書右丞闊裡吉思,速即馳驛,往廣西的靜江縣,迎立妥歡帖睦爾。嗣主未來,殘年已屆,倏忽間已是元旦,仍依至順年號,作為至順四年。

  過了數日,由闊裡吉思遣使馳報,嗣皇帝將到京師了。太后乃命太常禮儀使,整具鹵簿,出京迎接。文武百官皆往。燕帖木兒病已早愈,亦乘馬偕行。既至良鄉,已接著來駕,各官在道旁俯伏,只燕帖木兒自恃功高,不過下馬站立。妥歡帖睦爾年才成童,前時曾見過燕帖木兒的威儀,至此又複晤著,容貌雖憔悴了許多,但餘威尚在,未免可怕,竟爾掉頭不顧。嗣經闊裡吉思在旁密啟道:「太平王在此迎駕,陛下應顧念老臣,格外敬禮。」

  妥歡帖睦爾聞言,無奈下馬,與燕帖木兒相見。燕帖木兒屈膝請安,妥歡帖睦爾也答了一揖。闊裡吉思複宣諭百官免禮,於是百官皆起。妥歡帖睦爾隨即上馬,燕帖木兒也上馬從行。

  既而兩馬並馳,不先不後。居然是並肩王。燕帖木兒揚著馬鞭,向妥歡帖睦爾道:「嗣皇此來,亦知迎立的意思,始自何人?」

  妥歡帖睦爾默然不答。燕帖木兒道:「這是太后的意旨。從前紮牙篤皇帝遇疾大漸,遺命舍子立侄,傳位鄜王,不幸即位未幾,遽爾崩殂。太后承紮牙篤皇帝余意,以弟歿兄存,所以遣使迎駕,願嗣皇鑒察!」

  妥歡帖睦爾仍是無言。

  燕帖木兒道:「老臣曆事三朝,感承厚遇,每思紮牙篤皇帝,大公無我,很是敬佩,所以命立鄜王,老臣不敢違命;此次迎立嗣皇,老臣亦很是贊同。」

  【借太后先皇折到自己前是賓,此是主,無非為希寵邀功起見。】

  語至此,眼睜睜的瞧著妥歡帖睦爾,不意妥歡帖睦爾仍然不答。燕帖木兒不覺動惱,勉強忍住,複語道:「嗣皇此番入京,須要孝敬太后。自古聖王,統以孝治天下,況太后明明有子,乃甘心讓位,授與嗣皇,太后可謂至慈,嗣皇可不盡孝麼?」

  【語帶雙敲,明明為著自己。】

  說至盡孝兩字,不由得聲色俱厲,那妥歡帖睦爾總是一言不發,好似木偶一般。燕帖木兒暗歎道:「看他並不是傀儡,如何寂不一言!莫非明宗暴崩,他已曉得我等密謀?看來此人居心,很不可測,我在朝一日,總不令他得志,免得自尋苦惱呢!」

  【計非不佳,奈天不假年何!】

  乃不復再言,惟與妥歡帖睦爾並駕入都。

  至妥歡帖睦爾入見太后後,燕帖木兒又複入宮,將途次所陳的言語,節述一遍,複向太后道:「臣看嗣皇為人,年齡雖稚,意見頗深,若使專政柄,必有一番舉動,恐于太后不利!」

  太后道:「既已迎立,事難中止,凡事只由天命罷!」

  燕帖木兒道:「先事防維,亦是要著。此刻且留養宮中,看他動靜如何,再行區處。且太后預政有日,廷臣並無間言,現在不如依舊辦理,但說嗣皇尚幼,朝政仍取決太后,哪個敢來反抗呢?」

  太后猶豫未決,燕帖木兒道:「老臣並非懷私,實為太后計,為天下計,總應慎重方好。」

  【總是欺人。】

  太后尚淡淡的應了一聲。燕帖木兒告退。

  越日,由太史密奏太后,略言迎立的嗣皇,實不應立,立則天下必亂。太后似信非信,召太史面詰,答稱憑諸蔔筮。於是太后亦遲疑不決,自正月至三月,國事皆由燕帖木兒主持,表面上總算稟命太后。妥歡帖睦爾留居宮中,名目上是候補皇帝,其實如沒有一般,因此神器虛懸,大位無主。燕帖木兒心尚未愜,總想擠去了他,方得安心,奈一時無從發難,不得已遷延過去。

  前平章政事趙世延,平時與燕帖木兒很是親暱,燕帖木兒亦嘗以心腹相待,日相過從。至此見燕帖木兒愁眉未展,也嘗替他耽憂,因當時無法可施,只好借著花酒,為他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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