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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納歌姬言路起風潮 防黨人政府頒憲法(2)


  廣銓恨甚,竟至中外報館中登出一段新聞,無非說老慶貪賂納賄,賣官鬻爵。這消息傳入老慶耳中,老慶如何不憤,一面上書奏懇,願開去各項要差,一面陰嗾學士惲毓鼎,令劾瞿鴻璣授意言官、暗通報館、陰結黨援、分佈黨羽四大罪。西太后也知慶、瞿暗哄,只倚任老瞿,總不如倚任老慶,右滿左漢,莫能為諱。

  遂下旨慰留慶王,並命孫家鼐、鐵良查辦老瞿事件。孫相索來見好慶王,自然把老瞿指摘一番,與鐵良會銜複奏。西太后因平時眷注老瞿,至此亦不欲深究,只著令開缺回籍,了卻一件公案。王文韶見老瞿被逐,未免存了兔死狐悲的思想,且由老病纏綿,即上奏乞休。得旨俞允,他卻整裝回杭,安享晚福去了。庸庸者多厚福。

  不料皖江大起風潮,安徽巡撫恩銘,被候補道員徐錫麟剌斃。錫麟系浙江紹興人,向與同志設光復會,共謀革命。他因無可下手,竟想了一法,醵資捐一道員,指發安徽。到省稟到,恩撫委他辦陸軍小學堂,嗣又令為警察總辦。錫麟朝夕勤劬,很得恩撫器重。會值學堂將放暑假,有幾個陸軍學生,屆期畢業,校中行畢業禮,由恩撫親自驗閱。甫就坐,槍機一發,彈洞恩胸。恩撫當即暈倒,左右護軍忙將恩撫負出,頓時秩序大亂。錫麟率了党人陳伯平、馬宗漢趨占軍械所。官兵奉藩司馮煦命,統來圍攻。彼此轟擊多時,陳伯平中彈殞命,馬宗漢受傷被擒,錫麟逃匿鄰近,也被官兵搜獲。至督練公所,審訊一堂,錫麟直認不諱。當由馮煦電達京師,請旨辦理。西太后勃然大怒,立飭就地正法,並剖心致祭恩撫。淩遲梟首等刑已經除去,如何還要剖心?

  馬宗漢一同就戮。那時浙江巡撫張曾敭,迎合政府,忙飭紹興府貴福,査抄徐氏家屬。貴福格外巴結,不但將徐氏家產抄沒入官,並查得女士秋瑾,與徐氏有中表親,向亦通好錫麟,密謀革命。竟把她拿入府署,勒令實供。秋女士曾遊學東洋,夙耽文墨,就訊時,書了 「秋雨秋風愁煞人」七字。貴福便當作供據,電稟張撫,請就地處決。張撫複電准請。可憐這位秋女士,也被綁至紹城軒亭口,俯首就刑。

  自恩撫被刺後,清廷親貴,異常震悚。就是西太后也懊悶不已,沒奈何命內外各衙門,妥議化除滿漢畛域。又令汪大燮、於式枚、達壽分赴英、德、日本,考察憲政,決計實行立憲,挽回人心。隨派溥倫、孫家鼐為資政院總裁,沈家本、俞廉三、英端充修訂法律大臣,與禮部匯訂滿漢通行禮制。沈家本系中外刑律專門名家,時論尚稱得人。只溥倫是親貴少年,年止二十餘,驟長資政院,輿情多不滿望。仍不脫右滿宗旨。

  會浙江為爭路事,又起風潮。先是滬杭甬鐵路與英國訂立草合同,歸英人承修。蘇、浙紳商不服,嚴拒外款,願由本省籌款自辦。經郵傳部侍郎盛宣懷諮照英使,請廢前時草約。英使不允。兩省紳商,益加義憤,各舉代表到京,堅請政府拒絕外資。嗣經政府通融辦法,分辦路、借款為兩事,路由本省人民自造,不足則再貸英金。爭路事乃少息。

  朝旨再命各省開辦諮議局,設立調査局,各部院均置統計處,新政迭行。奈革命党氣焰越張,排滿的風聲越盛。上不以誠示下,下誰以誠應上。

  廣西邊徼的鎮南關,又被孫文、黃興等合攻,奪去右輔山炮台三座,險些兒把關陷落。還虧官軍聞風大集,一陣擊退黨人,才得保全雄關。革命黨心終未死,仍向日本購運大批軍火,陰圖兩粵。事被粵東水師提督李准聞知,立遣寶璧兵輪管帶吳敬榮,在粵海邏察。吳管帶留意偵查,到光緒三十四年春季,果見有日本船一艘,名叫二辰丸,停泊海口,起卸貨物,形跡可疑。向他盤詰,該船主傲然不理。吳管帶上船搜檢,確有軍火裝載,又沒有准單,便將他扣住,帶回虎門。一面電告外務部,一面按照海關會審章程,請駐粵日領事,前來會審。日領事不允,由外務部與日使交涉。日使越來得強硬,幾致決裂。外務部力屈計窮,只好命釋放二辰丸,謝罪懲官,並將扣留軍火,備價購取,才得了結。弱國如此,可憐可歎。

  革命党人黃興複在雲南起事,佔據河口、南溪等處,終以軍火不繼,敗投海外。

  清廷防不勝防,專從立憲上著想,特設憲政編査館,編定憲法大綱,于籌備立憲事宜,分九年進行,又訂就議院法、選舉法,頒示中外。在下尚記得當時的諭旨道:

  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后懿旨:憲政編查館、資政院王大臣奕劻、溥倫等會奏,進呈憲法、議院選舉各綱要,暨議院未開以前,逐年應行籌備事宜一折。現值國勢積弱,事變紛乘,非朝野同心,不足以圖存立,非紀綱整肅,不足以保治安,非官民交勉,互相匡正,不足以促進步而收實效。該王大臣等所擬憲法暨議院選舉各綱要,條理詳密,權限分明,兼采列邦之良規,無違中國之禮教。要不外乎前次迭降明諭,大權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之宗旨。將來編纂憲法暨議院選舉各法,即以此作為準則。所有權限,悉應固守,勿得稍有侵越。其憲法未頒、議院未開以前,悉遵現行制度,靜候朝廷次第籌辦,如期施行。至單開應行籌備事宜,均屬立憲國應有之要政,必須秉公認真,次第推行。著該館院將此項清單,附於此次所降諭旨之後,刊印譽黃,呈請蓋用禦寶,分發在京各衙門,在外各督撫府尹司道,敬謹懸掛堂上。即責成內外臣工,遵照單開各節,依限舉辦,每屆六個月,將籌辦成績,臚列奏聞。並著該館院王大臣切實考核,在京言路諸臣留心察訪。倘有逾限不辦,或陽奉陰違,或有名無實,均得指名據實糾參,定按溺職例議處。該王大臣等若敢扶同諱飾,貽誤國事,朝廷亦決不寬假。

  當此危急存亡之秋,內外臣工,同受國恩,均當警覺沉迷,破除積習。如仍泄遝坐誤,豈複尚有天良?該館院王大臣休戚相關,任寄尤重,倘竟因循瞻庇,詎能無疚神明,所有人民應行練習自治、教育各事宜。在京由該管衙門,在外由各督撫,督飭各屬隨時催辦,勿任耽延。至開設議院,應以逐年籌備各事辦理完竣為期。自本年起,務在第九年內,將各項籌備時宜,一律辦齊。屆時即行頒佈欽定憲法,並頒佈召集議院之詔。凡我臣民,皆應淬厲精神,贊成郅治。如有不靖之徒,附會名義,藉端構煽,或躁妄生事,紊亂秩序,朝廷惟有執法懲儆,斷不能任其妨害治安。總期國勢日臻鞏固,民生永保承平,上慰宗廟社稷之靈,下答薄海人民之望。將此通諭知之。欽此!

  *

  這諭下後,又命蔭昌、端方巡閱江南、湖北的陸軍會操,借示軍威。文治、武備,一律舉辦,總道是變法維新,可以扶衰起弱。誰料人心已去,天意難回。是年七月二十一日,忽有大星從西北來,掠過殿角,其聲若雷,尾長數十丈,光爍爍照廡楹,都下竟稱為怪事。小子有詩詠道:

  潛龍韜晦已多年,母悍妻驕孰我憐。
  天上紫微星忽隕,孱皇劫盡促登仙。

  畢竟星象主何應兆,俟小子下回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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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回隨事鋪敘,宗旨在濫用親貴,空談憲政。慶王奕劻,貪贓骫法,興國不足,亡國有餘,其子載振,少年漁色,乃任以管轄部務,督辦實業。彼一紈絝子弟耳,寧能知農工商事者?以此而欲立憲,何異問道於盲。吾聞徐錫麟供詞,謂越立憲的快,越革命的快。夫清廷果真心立憲,則為人任官,為官擇人,開誠佈公,選賢與能,天下不難治,革命党何自而起?徐烈士之言,尚系一偏之論。故吾謂清室之亡,亡于偽立憲,有偽立憲,乃有真革命。西太后造成此果,乃先時謝世,不及見清室之墟,老嫗其猶為有福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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