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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三鎮連兵張家覆祀 四王僭號朱氏主盟(2)


  李抱真、李芃等,見燧勇往直前,也下令還鬥,拚命殺入。悅眾抵當不住,相率敗走,奔至三橋,橋已毀去。那燧等又追殺過來,此時欲逃無路,只好撲通撲通的俱投水中。有一半不善泅水的,都由河伯收去。還有後隊未及渡水,統被燧等殺盡。功歸馬燧,舉一賅三。悅收敗卒千餘人,還走魏州,夜走南郭,守將李長春閉城不納,擬俟官軍追至,獻城出降。偏偏待到天明,官軍不至,乃開門迎悅。

  悅怒殺長春,集兵拒守,怎奈城中士卒,不滿數千,陣亡將士諸家屬,號哭盈街。悅不免惶懼,乘馬佩刀,兀立府門,召軍民泣諭道:「悅自知不肖,蒙淄青成德兩父執保薦,嗣守伯父遺業,今兩父執去世,有子不得承襲,悅懷父執舊恩,不自量力,抗拒朝命,以致喪敗至此,悅再不死,何以謝我城中父老?不過悅有老母,不能自殺,願諸君持我佩刀,斷我首級,持降官軍,免得與悅同死哩。」

  言畢,解刀擲地,自從馬上投下。【好一條苦肉計。】將士爭前扶掖,各願與悅同死。悅乃與將士斷發為誓,約為兄弟,與同休戚,一面悉發府庫,乃征斂富家,得財百余萬,犒賞士卒。並召貝州刺史邢曹俊,令整部伍,繕守備,鎮定眾心,士氣複振。

  時李納為劉洽所逼,還守濮州,又向田悅處徵兵。悅遣軍使符璘,率三百騎送歸淄青軍。璘父令奇誡璘道:「我已老了,曆觀安史等相繼叛亂,終歸夷滅,田氏效尤,不久必亡,汝能去逆效順,使汝父揚名後世,我死亦甘心哩。」

  遂與齧臂而別。璘出城,即與副使李瑤,奔降馬燧,悅收滅璘家,令奇嫚罵而死。

  李瑤父再春,舉博州降官軍。悅從兄田昂,也舉洺州降官軍。馬燧擬進攻魏州,向抱真營中求取攻具。抱真因前時臨洺一役,所獲軍糧,多為燧有,心下本已不平,至此又欲取他軍械,因即拒絕,且願獨當一面,與燧分軍,遷延不進。燧與抱真各有所失。河陽等軍,亦因此觀望。至燧促與同行,到了魏州城下,悅已繕兵固守,不能遽拔了。

  范陽節度使朱滔,奉德宗詔敕,出討李惟岳,先遣判官蔡雄,往說易州刺史張孝忠,勸他舉州歸唐,共圖惟嶽。孝忠本由正己遣往,令防田氏。【見六十一回。】此次見田氏日危,樂得依了蔡雄,奉表唐廷。滔又代為保薦,得授檢校工部尚書,兼成德節度使。孝忠遂娶滔女為子婦,深相結納,連兵圍束鹿。束鹿守將孟祐,急向惟嶽處求救,惟嶽令兵馬使王武俊為先鋒,自督軍為後應,往救束鹿。武俊本為惟嶽所嫌,因惜他才勇,不忍遽除,至此派為前驅,武俊暗自忖道:「我若往破朱滔,惟嶽軍勢大振,我歸必被殺無疑,我何苦自尋死路呢?」

  及既至束鹿,與朱滔對壘,未戰先退。惟岳後至接戰,為朱滔張孝忠所乘,殺斃將士甚多,沒奈何毀營遁還。孟祐守不住束鹿,亦開門夜遁。滔等乘勝圍深州,惟岳憂懼,判官邵真,又勸惟嶽束身歸朝,事為孟祐所聞,密報田悅。悅遣衙官扈岌,詰責惟嶽,逼他殺死邵真,仍敦前好,否則從此絕交。惟岳素來恇怯,更由判官畢華等,從旁慫恿,力請斬真以謝魏博,乃即引真出來,對著扈岌,把真梟首,扈岌乃去。惟岳以武俊不肯效力,意欲並誅,會趙州守將康日知,又舉城降唐,於是益疑武俊,武俊甚懼。有為武俊入白惟嶽道:「先相公委武俊為腹心,誠因他勇冠三軍,可濟緩急,今危難交迫,尚加猜阻,將使何人卻敵呢?」

  惟岳乃使步軍衛常甯,與武俊同擊趙州,又使武俊子士真,值宿府中,統兵自衛。【既已縱虎出柙,還要引狼守門,怎得不死?】

  武俊出至恒州,語常寧道:「武俊今日,幸脫虎口,不復再返了。當北歸張尚書。」【指孝忠。】

  常寧道:「惟嶽暗弱,將來總不免覆滅,今天子有詔,得惟嶽首,即授旌節,公為眾所服,若倒戈效順,取逆首如反掌,何必先歸張尚書呢?」

  武俊喜甚,即與常寧還襲惟嶽。士真開門納入,武俊即突入府門,府兵上前攔阻,被殺十餘人,當由武俊宣言道:「大夫叛逆,將士歸順,敢有異心,身誅族滅。」

  大眾聞言,均不敢動。惟嶽縮做一團,被武俊等牽出府廳,用帛勒斃,並收捕胡震畢華王他奴諸人,盡行斬首,然後將惟嶽首級,傳送京師。自李寶臣據成德軍,凡二世,共十九年而亡。

  深州刺史楊榮國、定州刺史楊正義,陸續歸降,河北略定,只有魏州未下。唐廷論功加賞,三分成德地,命張孝忠為易定滄州節度使、武俊為恒冀都團練觀察使、康日知為深趙都團練觀察使。尚有德棣二州,劃隸朱滔,令滔還鎮。

  滔求深州未得,因致失望,且仍在深州駐兵,武俊以手誅惟嶽,功出張孝忠康日知上,乃僅與日知同官,並失去趙定二州,意亦不悅。田悅乘間誘朱滔,滔又乘間誘武俊,彼此定了密約,互相聯絡,反抗朝廷。前四鎮未曾蕩平,後三鎮又複連結。

  李納為劉洽所圍,外城被破,驚慌的了不得,乃登城見洽,泣求自新。李勉亦遣人勸降,納乃使判官房說,入朝請命。偏中使宋鳳朝,謂納勢窮蹙,必不可舍,德宗竟為所惑,將說囚住,納乃突圍出走,奔歸鄆州,後與田悅相合。會唐廷遣中使北往,徵發盧龍、恒、冀、易、定等軍,往討田悅。王武俊邀執中使,送往朱滔。滔即語眾道:「將士為國立功,我嘗為奏請官階,均不見報,今欲與諸君共趨魏州,擊破馬燧,可好麼?」

  眾皆不答。滔問至再三,大眾卻請暫保目前,不願蹈安史覆轍。滔默然罷議,一面加撫士卒,一面查出反對的將士,殺死了數十人。康日知偵知滔謀,密報馬燧,燧轉報德宗,德宗以魏州未下,王武俊又叛,勢不能再討朱滔,乃加滔檢校司徒,進爵通義郡王,冀安反側。【總不脫乃父呆氣。】偏滔逆謀愈甚,竟進營趙州,威嚇日知。武俊亦遣子士真,往攻趙州。涿州刺史劉怦,與滔為姑表親,滔使知幽州留後,怦即遺書諫滔道:「司徒能自矢忠順,事無不濟,若務大樂戰,不計成敗,安史前車,可為殷鑒。」

  滔將來書撕碎,付諸不答,且使蔡雄往說張孝忠,願與連盟。

  孝忠道:「從前司徒發幽州時,曾勸孝忠歸國盡忠,孝忠性直,已從司徒教誨,不敢再生貳心。司徒今為王武俊所惑,武俊與孝忠同出夷落,素知他反復無常,還請司徒詳察,勿為所蒙。」

  雄尚再四進言,惹得孝忠怒起,欲將他執送京師,雄乃逃回。滔決計叛命,即率步騎二萬五千人,出發深州。甫至束鹿,士卒忽嘩噪道:「天子令司徒歸幽州,奈何反南救田悅。」

  滔懼匿後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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