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東藩 > 唐史通俗演義 | 上頁 下頁
第六十三回 三鎮連兵張家覆祀 四王僭號朱氏主盟(1)


  卻說楊炎罷相,用右僕射侯希逸為司空,前永平軍節度使張鎰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希逸即死,虧得早死,否則亦朱泚流亞。鎰性迂緩,徒知修飾邊幅,無宰相才。盧杞獨攬政權,決計誅炎,謂:「炎所立家廟,地臨曲江,開元時,蕭嵩欲立私祠,玄宗不許,此地實有王氣,炎有異志,因敢違背先訓,取以立廟。」

  這數語陳將上去,頓令德宗怒不可遏,立黜炎為崖州司馬,且遣中使押送,途中把炎縊死,並殺炎党河南尹趙惠伯,許劉晏歸葬。【報應何速?】

  杞入相時,朝右稱為得人,惟郭子儀竊歎道:「此人得志,吾子孫恐無遺類了。」

  建中二年六月,子儀疾亟,廷臣多往探視,杞亦往問疾。子儀每見賓客,姬妾多不離側,惟見杞至,悉令避去,有人問為何因?子儀道:「杞貌陋心險,若為婦人所見,必致竊笑,杞或聞知,多留一恨,我正恐子孫被害,奈何反自尋隙呢?」

  德宗聞子儀病篤,遣從子舒王謨,傳旨省問,子儀已不能興,但在床上叩頭謝恩,未幾即薨,年八十五。德宗震悼輟朝,詔令群臣往吊,喪費皆由官支給,追贈太師,予諡忠武,配饗代宗廟廷。

  子儀身為上將,屢擁強兵,程元振、魚朝恩等,讒謗百端,詔書一紙往征,無不就道,所以讒謗不行。魚朝恩嘗陰劚子儀父墓,子儀入朝,中外慮有變故,代宗亦慰唁再三,子儀獨涕泣道:「臣統兵日久,兵士或侵及人墓,不無失察,今先塚被毀,恐是天譴,不得專咎他人呢。」

  由是群疑俱釋,且深服子儀雅量。子儀嘗使人至魏州,田承嗣向西下拜,並語去使道:「我不向人屈膝,已好多年了,今當為汾陽王下拜。」

  及李靈曜據汴州,不問公私各物,一概截留,獨子儀物不敢近,且遣兵護送出境,所以子儀一身,關係天下安危,約二十年。校中書令考二十四次,家人多至三千人,八子七婿,均為顯官,諸孫數十,朝夕問安,子儀不能盡辨,但略略點頷罷了。相傳子儀自華州原籍,從軍塞外,因入京催趲軍餉,返至銀州,時正七夕,風砂徙暗,日暮無光,子儀不得前行,就道旁空屋中,席地留宿,正在蒙矓欲睡,忽見左右皆現赤光,驚起仰視,天空中有一雲軿,冉冉而下,內坐美女,端莊華麗,迥與凡人不同。

  子儀即拜祝道:「今天為七月七日,想是織女降臨,願賜長壽富貴。」

  女囅然道:「大富貴亦壽考。」

  言訖,霞光複起,雲軿徐升,女尚俯視子儀,笑容可掬,直至高低遠隔,方才煙霧迷離,不可複見,果然後來俱驗,一如女言。史官稱他權傾天下,朝不加忌,功蓋一世,主不加疑,侈窮人欲,議不加貶,真是福德兼全,哀榮終始呢。故部將佐,多為名臣,子孫亦多半顯揚。這更是郭氏特色,史所罕聞。【旌揚盛德,正裨兼收。】

  子儀從子郭昕,曾為安西四鎮留後,自吐蕃陷入河隴,四鎮隔絕不通,昕與北庭節度使曹令忠,屢遣使奉表朝廷,終不得達。伊州刺史袁光庭,且累被吐蕃圍困,糧盡援窮,自焚死節,唐廷毫無所聞。至子儀歿後,僅隔一月,昕使從回紇繞道入朝,方得四鎮二庭消息。德宗封昕為武威郡王,曹令忠為甯塞郡王,賜令忠國姓,改名元忠,追贈袁光庭為工部尚書,這且不必細表。

  且說田悅、李納、李惟嶽,聯兵拒命,與馬燧等相持未下。李納更遣將王溫等,會同魏博兵眾,共攻徐州。徐州刺史李洧,本是李納從伯父,向與納父子通同一氣。彭城令白季庚,勸洧服從朝廷,乃舉州歸國,納因此生嫌,出兵攻洧。洧遣牙將王智興告急,智興善走,五日入都,德宗令朔方大將唐朝臣,與宣武節度使劉洽,神策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李澄,共救徐州。唐朝臣奉詔即行,軍裝不及置辦,所有旗服,統是敝惡,宣武軍瞧著,不禁嘲笑道:「乞子也能破賊麼?」

  朝臣聞言,轉諭將士道:「我等出兵討逆,宜恃智勇,不恃服飾,但能先破賊營,何愁資械不足?諸君努力向前,共博功名,休使汴宋人笑我哩。」

  原來汴宋自靈曜亂後,添置節度使,改稱宣武,所以朝臣仍稱他為汴宋軍。朝臣既已下令,即麾眾前驅,巧值納將石隱金,率眾萬人,來援王溫,至七裡溝與朝臣相遇。朝臣用馬軍使楊朝晟計,遣朝晟帶著騎兵,潛伏山曲,自率部兵倚山列陣,靜待納軍。王溫聞援兵到來,即與魏博將崇慶,率兵往會,為夾攻計。哪知到了山西,被朝晟驅兵殺出,沖作兩橛,朝臣亦麾眾馳突,殺得溫等有退無進,有死無生。

  石隱金擬來援應,適宣武軍乘勢殺到,立將隱金擊退。溫與崇義,狼狽欲返,倉猝逾溝,又為朝臣等掩殺,溺斃過半。餘眾四散遁去,徐州解圍。朔方軍盡得敵械,旗服煥然一新,便語宣武軍道:「汝軍功勞,能及得乞人否?」【雖是快語,卻亦未免自滿。】

  宣武軍不勝慚赧,無詞可答。劉洽亦頗憤激,徑移師往攻濮州去了。

  馬燧等屯駐漳濱,河陽節度使李芃亦至,燧命諸軍持十日糧,進屯倉口,與田悅夾水列營。抱真與芃問燧道:「糧餉不多,遽行深入,究是何因?」

  燧答道:「我無非為速戰起見,試想魏博三鎮,連兵不動,意欲坐老我師,可以不戰屈人,我若分軍擊其左右,悅必往救,我反腹背受敵,戰必不利,今特進軍攻悅,搗他中堅,這就是攻其必救的兵法。悅若出戰,保為諸公破敵哩。」

  乃命軍士就水造橋,成了三座,每日分兵逾橋,前往挑戰。悅只堅壁不出,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潛出營門,循洹水上流,直趨魏州,只留百騎在營擊鼓,且預戒道:「賊若渡橋前來,汝等可暫時他避,俟賊已畢渡,追躡我師,汝等速毀橋樑,切切勿誤。」

  言已即去。待至天明,留騎懷藏火種,出營四匿,營中鼓角無聲,寂無一人。果然田悅探得消息,亟率淄青成德軍四萬餘人,渡橋踹營。但見營門虛掩,料已他去,連忙督眾前追,且乘風縱火,鼓噪而進。燧已至十裡所,令軍士除去草莽,列陣待著,至悅兵追到,火熄氣衰,燧令昭義河陽軍為左翼,神策軍為右翼,自率河東兵為中軍,與悅眾接仗,悅亦分軍迎敵,戰了數十合,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卻,獨燧指揮河東軍,冒死突入悅陣,十蕩十決,無人敢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