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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巾幗英雄桴鼓助戰 鬚眉豪氣舞劍吟詞(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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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高宗聞金兵追至,亟乘樓船入海,留參知政事范宗尹,及禦史中丞趙鼎,居守明州。適值張俊自越州到來,亦奉命為明州留守,且親付手劄,內有「捍敵成功,當加王爵」等語。呂頤浩奏令從官以下,行止聽便。高宗道:「士大夫當知義理,豈可不扈朕同行?否則朕所到處,幾與盜寇相似了。」 於是郎官以下,多半從衛。還有嬪禦吳氏,亦戎服隨行。吳氏籍隸開封,父名近,嘗夢至一亭,匾額上有侍康二字,兩旁遍植芍藥,獨放一花,妍麗可愛,醒後未解何兆。至吳女生年十四,秀外慧中,高宗在康邸時,選充下陳,頗加愛寵。吳近亦得任官武翼郎,才識侍康的夢兆,確有征驗。及高宗奔波江、浙,惟吳氏不離左右,居然介胄而馳,而且知書識字,過目不忘,好算是一個才貌雙全的淑女。至是隨高宗航海,先至定海縣,繼至昌國縣,途次有白魚入舟,吳氏指魚稱賀道:「這是周人白魚的祥瑞呢。」 高宗大悅,面封吳氏為和義郡夫人。無非喜諛,但宮女中有此雅人,卻也難得。【百忙中插敘此文,為後文立後張本。】未幾已是殘臘,接到越州被陷消息,不敢登陸,只好移避溫、台,悶坐在舟中過年。到了建炎四年正月,複得張俊捷報,才敢移舟攏岸,暫泊台州境內的章安鎮。過了十餘日,忽聞明州又被攻陷,急得高宗非常驚慌,連忙令水手啟椗,直向煙波浩渺間,飛逃去了。【果得安樂否?】 小子敘到此處,不得不將越州、明州陷沒情形,略略表明。 自金將阿裡蒲蘆渾帶領精騎,南追高宗,行至越州。宣撫使郭仲荀奔溫州,知府李鄴出降。蒲蘆渾留偏將琶八守城,自率兵再進。琶八送師出行,將要回城,忽有一大石飛來,與頭顱相距尺許。他急忙躲閃,倖免擊中。當下喝令軍士,拿住刺客。那刺客大聲呼道:「我大宋衛士唐琦也。【如聞其聲。】恨不能擊碎爾首,我今死,仍得為趙氏鬼。」 琶八歎道:「使人人似彼,趙氏何致如此?」 嗣又問道:「李鄴為帥,尚舉城迎降,汝為何人,敢下毒手?」 琦厲聲道:「鄴為臣不忠,應碎屍萬段。」 說至此,見鄴在旁,便怒目視鄴道:「我月受石米,不肯悖主,汝享國厚恩,甘心隆虜,尚算得是人類麼?」 琶八令牽出斬首。琦至死,尚罵不絕口,【不沒唐琦。】這且按下。惟阿裡蒲蘆渾既離越州,渡曹娥江,至明州西門,張俊使統制劉保出戰,敗還城中。再遣統制楊沂中,及知州劉洪道,水陸並擊,眾殊死戰,殺死金人數千名。是日正當除夕,沂中等既殺退敵兵,方入城會飲,聊賞殘年。翌日為元旦,西風大作,金兵又來攻城,仍不能下。次日,益兵猛撲,張俊、劉洪道登城督守,且遣兵掩擊,殺傷大半,餘兵敗竄余姚,遣人向兀朮乞師。 越四日,兀朮兵繼至,仍由阿裡蒲蘆渾督率進攻。張俊竟膽怯起來,出城趨台州,劉洪道亦遁,城中無主,當然被金兵攻入,大肆屠掠。又乘勝進破昌國縣,聞高宗在章安鎮,亟用舟師力追。行至三百餘裡,未見高宗蹤跡,偏來了大舶數艘,趁著上風,來擊金兵。金兵舟小力弱,眼見得不能取勝,只好回舟逃逸,倒被那大舶中的宋軍,痛擊了一陣。看官欲問那舶中主帥,乃是提領海舟張公裕。公裕既擊退金兵,返報高宗,高宗始回泊溫州港口。 翰林學士汪藻,以諸將無功,請先斬王燮,以作士氣,此外量罪加貶,令他將功贖罪,高宗不從。幸兀朮已經飽欲,引兵還臨安,複縱火焚掠,將所有金帛財物,裝載了數百車,取道秀州,經過平江。留守周望奔入太湖,知府湯東野亦遁,兀朮大掠而去,徑趨常州、鎮江府。巧值浙西制置使韓世忠,在鎮江候著,專截兀朮歸路。兀朮見江上佈滿戰船,料知不便徑渡,遂遣使至世忠處通問,且約戰期。世忠批准來書,即於明日決戰。是時梁夫人也在軍中,聞決戰有期,向世忠獻計道:「我兵不過八千人,敵兵卻不下十萬,若與他認真交戰,就是以一當十,也恐抵敵不住,妾身卻有一法,未知將軍肯見用否?」 世忠道:「夫人如有妙計,如何不從?」 梁夫人道:「來朝交戰時,由妾管領中軍,專任守禦,只用炮弩等射住敵人,不與交鋒,將軍可領前後二隊,四面截殺,敵往東可向東截住,敵往西可向西截住,但看中軍旗鼓為號,妾願在樓櫓上面,豎旗擊鼓,將軍視旗所向,聞鼓進兵,若得就此掃蕩敵兵,免得他再窺江南了。」【寫梁夫人。】 世忠道:「此計甚妙,但我也有一計在此。此間形勢,無過金山,山上有龍王廟,想兀朮必登山俯望,窺我虛實。我今日即遣將埋伏,如兀朮果中我計,便可將他擒來,不怕金兵不敗。」【寫韓世忠。】 梁夫人喜道:「何不急行!」 世忠遂召偏將蘇德,令帶了健卒二百名,登龍王廟,百人伏廟中,百人伏廟下岸側。俟聞江中鼓聲,岸兵先入,廟兵繼出,見敵即擒,不得有誤。蘇德領命去訖。世忠便親登船樓,置鼓坐旁,眼睜睜的望著山上,不消數時,果見有五騎登山,馳入廟中。他急用力撾鼓,聲應山谷。廟中伏兵先行殺出,敵騎忙即返馳,岸兵稍遲了一步,不及兜頭攔截,只好與廟兵一同追趕。五騎中僅獲二騎,餘三騎飛馬奔逃。一騎急奔被蹶,墜而複起,竟得逃脫。世忠望將過去,見此人穿著紅袍,系著玉帶,料知定是兀朮,惟見他脫身而去,不禁長歎道:「可惜可惜!」 至蘇德將二騎牽來,果然是兀朮逃竄,愈覺嘆惜不止,惟婉責蘇德數語,便即罷事。 是夕,即依著梁夫人計議,安排停當,專待廝殺。詰朝由梁夫人統領中軍,自坐樓櫓,準備擊鼓。但見她頭戴雉尾,足踏蠻靴,滿身裹著金甲,好似出塞的昭君,投梭的龍女。【煞是好看。】兀朮領兵殺至,遙望中軍樓船,坐著一位女釵裙,也不知她是何等人物,已先驚詫得很。輾轉一想,管不得什麼好歹,且先殺將過去,再作計較。當下傳令攻擊,專從中軍殺入。哪知梆聲一響,萬道強弩,注射出來,又有轟天大炮,接連發聲,數十百斤的巨石,似飛而至,觸著處不是斃人,就是碎船,任你如何強兵銳卒,一些兒都用不著。兀朮忙下令轉船,從斜刺裡東走,又聽得鼓聲大震,一彪水師突出中流,為首一員統帥,不是別人,正是威風凜凜的韓世忠。兀朮令他艦敵著,自己又轉舵西向,擬從西路過江,偏偏到了西邊,複有一員大將,領兵攔住,仔細一瞧,仍是那位韓元帥。【用筆神妙。】 兀朮暗想道:「我今日見鬼了。那邊已派兵敵住了他,為何此處他又到來?」 正在凝思的時候,旁邊閃出一人,大呼殺敵,仗著膽躍上船頭,去與世忠對仗。兀朮瞧著,乃是愛婿龍虎大王,忙欲叫他轉來,已是兩不相問,霎時間對面敵兵,統用長矛刺擊,帶戳帶鉤,把這位龍虎大王鉤下水去。兀朮急呼水手撈救,水手尚未泅江,那邊的水卒早已跳下水中,擒住龍虎大王,登船報功去了。兀朮又驚又憤,自欲督兵突路,哪禁得敵矛齊集,部眾紛紛落水,眼見得無隙可鑽,只好麾眾退去。 韓世忠追殺數裡,聽鼓聲已經中止,才行收軍。返至樓船,見梁夫人已經下樓,不禁與她握手道:「夫人辛苦了!」 梁夫人道:「為國忘勞,有甚麼辛苦!惟有無敵酋拿住?」 世忠道:「拿住一個。」 夫人道:「將軍快去發落,妾身略去休息,恐兀朮複來,再要動兵。」【有備無患,的是行軍要訣。】 言畢,自去船後。世忠即命將龍虎大王牽到,問了數語,知是兀朮愛婿,便將他一刀兩段,結果性命。【只難為兀朮愛女。】此外檢查軍士,沒甚死亡,不過傷了數名,統令他安心調治。忽有兀朮遣使致書,情願盡歸所掠,放他一條歸路。世忠不許,叱退來使。來使臨行時,又請添送名馬,世忠仍不許,來使只好自去。兀朮因世忠不肯假道,遂自鎮江泝流而上,世忠也趕緊開船。 金兵沿南岸,宋軍沿北岸,夾江相對,一些兒不肯放鬆。就是夜間亦這般對駛,擊柝聲互相應和。到了黎明,金兵已入黃天蕩。這黃天蕩,是個斷港,只有進路,並無出路。兀朮不知路徑,掠得兩三個漁父,問明原委,才覺叫苦不迭,再四躊躇,只有懸賞求計。俗語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是得一謀士,也藉千金招致。當下果然有一土人獻策道:「此間望北十餘裡,有老鸛河故道,不過日久淤塞,因此不通。若發兵開掘,便好通道秦、淮了。」【此人貪金助虜,亦屬可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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