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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韓世忠力平首逆 金兀朮大舉南侵(1)


  卻說張浚、呂頤浩集眾會議,頤浩仍主張進兵,且語諸將道:「今朝廷雖已復辟,二賊猶握兵居內,事若不濟,必反加我等惡名。漢翟義、唐徐敬業故事,非即前鑒麼?」

  諸將齊聲道:「公言甚是,我等非入清君側,決不還師。」

  議既定,複驅軍直進,徑抵臨平。遙見苗翊、馬柔吉等,沿河扼守,負山面水,紮就好幾座營盤,中流密佈鹿角,阻住行舟。韓世忠舍舟登陸,跨馬先驅,張俊、劉光世繼進,統是大刀闊斧的殺上前去。翊等見來勢甚猛,麾眾卻退,世忠複舍馬徒步,操戈誓師道:「今日當效死報國,將士如不用命,一概處斬!」

  於是人人奮勇,個個舍生,霎時間,馳入敵陣,翊引神臂弓,持滿待著,世忠瞋目大呼,萬眾辟易,連箭杆都不及發,相率奔竄。苗翊、馬柔吉禁遏不住,統行反走。各軍乘勝追入北關,苗傅、劉正彥方受賞鐵券,聞勤王兵殺至,急趨入都堂,將鐵券取出,擁精兵二千,夜開湧金門遁去。王世修正擬出奔,劈頭遇見韓世忠,被他一把抓住,牽付獄吏。張浚、呂頤浩並馬入城,即進謁高宗,伏地待罪。高宗問勞再三,且語浚道:「日前居睿聖宮,兩宮隔絕,一日啜羹,忽聞貶卿,不覺覆手。默念卿若被謫,何人能當此任?」言畢,即解下所佩玉帶,賜給張浚。浚當然拜謝。

  韓世忠已剿除逆黨,隨即進見,高宗不待行禮,便下座握世忠手,涕泣與語道:「中軍統制吳湛,首先助逆,現尚在朕肘腋間,能替朕捕誅麼?」【一逆都不能除,做甚麼皇帝!】

  世忠忙稱遵旨,待高宗釋手,即自去尋湛,巧適湛趨過闕下,世忠佯與相見,趁勢牽住湛手。湛情急欲遁,怎禁得世忠力大,彼牽此扯,但聽得撲的一聲,吳湛中指已被折斷。湛痛不可耐,縮做一團,當被世忠擒付刑官,與王世修俱斬於市。逆党王元佐、馬瑗、范仲容、時希孟等,貶謫有差。

  高宗擬大加褒賞,朱勝非獨入見道:「臣昔遇變,義當即死,偷生至此,正為今日。現幸聖駕已安,臣情願退職。」

  高宗道:「朕知卿心,卿無庸告辭。」

  勝非一再固辭,高宗道:「卿去,何人可代?」

  勝非道:「呂頤浩、張浚均可繼任。」

  高宗又問二人優劣如何?

  勝非道:「頤浩練事而暴,浚喜事而疏。」【照此說來,都不及你。】

  高宗複道:「浚年太少。」

  勝非道:「臣向被召,軍旅錢谷,都付諸浚,就是今日勤王,也是由浚創議,陛下莫謂浚年少呢。」

  高宗點首。待勝非退後,乃召呂頤浩為尚書右僕射,免勝非職,李邴為尚書右丞,鄭彀簽書樞密院事,韓世忠、張浚為御前左右軍都統制,劉光世為禦營副使,凡勤王僚屬將佐,各加秩進官,且禁內侍干預朝政,重正三省官名,詔左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改中書門下侍郎為參知政事、省尚書左右丞。【錄此數語,似無關輕重,但後文除官拜爵,非經此揭出,不足劃清眉目。】

  張浚等請高宗還蹕,高宗乃自杭州啟行,向江甯進發。臨行時,命韓世忠為浙江制置使,與劉光世追討苗、劉。及到了江甯,改江甯為建康府,暫行駐蹕,立子旉為皇太子,赦傅党馬柔吉等罪名,許他自新。惟苗傅、劉正彥及傅弟竬、翊不赦。

  韓世忠既受命追討,即由杭州西進,道出衢信,南下至浦城縣內的魚梁驛,巧與苗傅、劉正彥遇著。世忠徒步直前,仗著一支戈矛,刺入賊壘,把賊眾劃開兩旁。賊眾望見世忠,統咋舌道:「這是韓將軍,我等快逃生罷!」當下左右分竄,轍亂旗靡。

  劉正彥尚不知死活,仗劍來敵世忠,兩人步戰數合,但聽世忠大喝一聲,已將正彥刺倒。苗翊漣忙趨救,已是不及,眼見正彥被他擒去。世忠見了苗翊,哪裡還肯罷手,乘勢用戈刺去。翊從旁一閃,那腰帶已被世忠牽著,順手一扯,翊已跌入世忠懷中,好似小兒吃奶一般,正好拿下。還有苗竬,見兄弟被執,舞著大刀,來與世忠搏戰。世忠正欲與他交鋒,忽後面閃出一人道:「主帥少憩!這功勞且讓與末將罷。」

  道言未絕,已趨至世忠前面,往鬥苗竬。世忠視之,乃是裨將王德,德與竬交戰十合,也賣個破綻,將竬擒住;又殺將進去,斫死了馬柔吉。苗傅見不可敵,早已三腳兩步的跑走了去。世忠追趕不上,擇地駐營,複傳檄各州縣,懸賞緝傅。不到數日,果有建陽縣人詹剽,將傅拿獲,解到軍前。世忠依著賞格,給付詹剽,遂把傅等押送行在。兄弟三人,同時正法。高宗親書「忠勇」二字,懸揭旗上,頒賜世忠。【敘功從詳,亦無非表彰勳績。】

  天下事禍福相倚,憂喜交乘,首逆方慶駢誅,儲君偏遭夭逝。太子旉尚在保抱,從幸建康,途中免不得受了寒暑,致生瘧疾。偏宮人誤蹴地上金鑼,突然發響,驚動太子,遂致抽搐成痙,越宿而亡。高宗悲憤交加,諡旉為元懿太子,隨命將宮人杖斃,連保母也一併置死。【宜乎後來無子。】

  正愴悼間,忽由張浚入宮勸慰,乘便稟白密謀。高宗屏去左右,與浚談了多時,浚方辭出。

  看官道是何因?原來高宗即位,命懲僭偽,張邦昌等已伏罪,惟都巡檢範瓊,恃有部眾,出駐洪州。苗傅押送行在時,瓊自洪州入朝,乞貸苗傅死罪。高宗不從,把傅正法。瓊複入詰高宗,面色很是倨傲。高宗不禁色沮,只好賣他歡心,權授禦營司提舉,暗中卻召張浚密議,囑令設法除奸。

  浚乃與樞密檢詳文字劉子羽商定秘計,潛命張俊率千人渡江,佯稱備禦他盜,均執械前來。浚即密報高宗,請召張俊、范瓊、劉光世等,同至都堂議事,就此執瓊。高宗遂命浚草詔召入,且預備罪瓊敕書,付浚攜出。浚先傳會議的詔旨,約翌日午前入議。

  到了次日,張俊、劉子羽先至,浚亦趨入,百官等相繼到來,範瓊恰慢騰騰的至晌午方到,【該死的囚徒。】都堂中特備午餐,大眾會食已畢,待議政務。忽由劉子羽持出黃紙,趨至瓊前道:「有敕下來,令將軍詣大理寺置對!」

  瓊驚愕道:「你說甚麼?」

  語未畢,張俊已召衛士進來,將瓊擁挾出門,送至獄中。

  劉光世又出撫瓊部,略言:「瓊前時居圍城中,甘心附虜,劫二帝北狩,罪跡昭著,現奉禦敕誅瓊,不及他人。汝等同受皇家俸祿,並非由瓊豢養,概不連坐,各應還營待命!」

  大眾齊聲應諾,投刃而去。瓊下獄具服,即日賜死。子弟俱流嶺南。並有旨令瓊屬舊部,分隸禦營各軍。【瓊為罪魁,早應伏法,特志之以快人心。】

  張浚既除了範瓊,又上書言中興要計,當自關、陝為始。關、陝盡失,東南亦不可保,臣願為陛下前驅,肅清關、陝,陛下可與呂頤浩同來武昌,以便相機趨陝云云。

  高宗點首稱善,遂命浚為川、陝、京、湖宣撫處置使,得便宜黜陟。浚既拜命,即與呂頤浩接洽,克日啟行。誰料邊警複來,金兀朮大舉南侵,連破磁、單、密諸州,並陷入興仁府城了。高宗又不免驚懼,迭遣二使往金,一是徽猷閣待制洪皓、一是工部尚書崔縱。皓臨行,高宗令齎書貽粘沒喝,願去尊號,用金正朔,比諸藩衛。【何甘心忍辱乃爾?】及粘沒喝與皓相見,粘沒喝卻脅皓使降,皓不少屈,被流至冷山。崔縱至金請和,並通問二帝,金人傲不為禮。縱以大義相責,且欲將二帝迎還,遂至激怒金人,徙居窮荒。後來縱竟病死,皓至紹興十二年方歸。這且慢表。

  單說呂頤浩送別張浚,本擬扈蹕至武昌,適聞金兵南來,遂變易前議,謂:「武昌道遠,饋餉難繼,不如留都東南。」

  滕康、張守等且言:「武昌有十害,決不可往。」

  高宗乃仍擬都杭,命升杭州為臨安府,先授李邴、滕康二人,權知三省樞密院事,奉隆裕太后往洪州。

  時東京留守杜充,因糧食將盡,即欲離任南行。嶽飛入阻道:「中原土地,尺寸不應棄置,今一舉足,此地恐非我有,他日再欲取還,非勞師數十萬,不易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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