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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分三黨廷臣構釁 備六禮冊後正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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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司馬光病歿以後,呂公著獨秉政權,一切黜陟,仍如光意,進呂大防為中書侍郎,劉摯為尚書右丞,蘇軾為翰林學士。軾奉召入都,僅閱十月,三遷清要,尋兼侍讀;每入值經筵,必反復講解,期沃君心。一夕值宿禁中,由中旨召見便殿,太皇太后問軾道:「卿前年為何官?」 軾對道:「常州團練副使。」 太皇太后複道:「今為何官?」 軾對道:「待罪翰林學士。」 太皇太后道:「為何驟升此缺?」 軾對道:「遭遇太皇太后,及皇帝陛下。」 太皇太后道:「並不為此。」 軾又道:「莫非由大臣論薦麼?」 太皇太后又複搖首。 軾驚愕道:「臣雖無狀,不敢由他途希進。」 太皇太后道:「這乃是先帝遺意,先帝每讀卿文章,必稱作奇才奇才,但未及進用卿哩。」 軾聽了此言,不禁感激涕零,哭至失聲。【士伸知己,應得一哭。】太皇太后亦為泣下。哲宗見之對哭,也忍不住嗚咽起來。十余歲童子,當作此狀。還有左右內侍,都不禁下淚。大家統是哭著,反覺得大廷岑寂,良夜淒清。太皇太后見了此狀,似覺不雅,即停淚語軾道:「這不是臨朝時候,君臣不拘禮節,卿且在旁坐下,我當詢問一切。」 言畢,即命內侍移過錦墩,令軾旁坐,軾謝恩坐下。太皇太后問語片時,無非是國家政要。軾隨問隨答,頗合慈意,特賜茶給飲。軾謝飲畢,太皇太后複顧內侍道:「可撤御前金蓮燭,送學士歸院。」 一面說,一面偕哲宗入內。軾向虛座前申謝,拜跪畢儀,當由兩內侍捧燭導送,由殿至院,真個是曠代恩榮,一時無兩。【確是難得。】 軾感知遇恩,嘗借言語文章,規諷時政。 衛尉丞畢仲遊貽書誡軾道:「君官非諫官,職非禦史,乃好論人長短,危身觸諱,恐抱石救溺,非徒無益,且反致損呢。」 軾不能從。 時程頤侍講經筵,毅然自重,嘗謂:「天下治亂系宰相,君德成就責經筵。」 因此入殿進講,色端貌莊。軾說他不近人情,屢加抗侮。當司馬光病歿時,適百官有慶賀禮,事畢欲往吊,獨程頤不可,且引《魯論》為解。謂:「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或謂:「哭乃不歌,未嘗雲歌即不哭。」 軾在旁冷笑道:「這大約是枉死市的叔孫通,新作是禮呢。」【諧語解頤,但未免傷忠厚。】 頤聞言,很是介意。【是不及乃兄處。】 軾發策試館職問題有雲:「今朝廷欲師仁宗之忠厚,懼百官有司,不稱其職,而或至於偷。欲法仁宗之勵精,恐監司守令,不識其意,而流入於刻。」 右司諫賈易,右正言朱光庭,系程頤門人,遂借題生釁,劾軾謗訕先帝。軾因乞外調。 侍御史呂陶上言:「台諫當秉至公,不應假借事權,圖報私隙。」 左司諫王覿亦奏言:「軾所擬題,不過略失輕重,關係尚小,若必吹毛求疵,釀成門戶,恐黨派一分,朝天寧日,這乃是國家大患,不可不防。」 範純仁複言軾無罪。 太皇太后乃臨朝宣諭道:「詳覽蘇軾文意,是指今日的百官有司,監司守令,並非譏諷祖宗,不得為罪。」 於是軾任事如故。 會哲宗病瘡疹,不能視朝,頤入問呂公著道:「上不禦殿,太皇太后不當獨坐。且主子有疾,宰輔難道不知麼?」 越日,公著入朝,即問帝疾。太皇太后答言無妨。為此一事,廷臣遂嫉頤多言。禦史中丞胡宗愈,給事中顧臨,連章劾頤,不應令直經筵。諫議大夫孔文仲,且劾頤汙下憸巧,素無鄉行,經筵陳說,僭橫忘分,遍謁貴臣,勾通台諫,睚眥報怨,沽直營私,應放還田裡,以示典刑。【誣謗太甚,孔裔中胡出此人?】乃罷頤出管勾西京國子監。自是朝右各分黨幟,互尋仇隙,程頤以下,有賈易、朱光庭等,號為洛黨;蘇軾以下,有呂陶等,號為蜀黨。還有劉摯、梁燾、王岩叟、劉安世等,與洛、蜀黨又不相同,別號朔黨,交結尤眾。三黨均非奸邪,只因意氣不孚,遂成嫌怨。哪知熙豐舊臣,非竄即貶,除著名諸奸人外,連出入王、呂間的張璪、李清臣,亦均退黜。若輩恨入骨髓,陰伺間隙,這三黨尚自相傾軋,自相擠排,這豈非螳螂捕蟬,不顧身後麼?【插入數語,隱伏下文。】 文彥博屢乞致仕,詔命他十日一赴都堂,會議重事。呂公著亦因老乞休,乃拜為司空,同平章軍國事。授呂大防、範純仁為左右僕射,兼中書門下侍郎,孫固、劉摯為門下中書侍郎,王存、胡宗愈為尚書左右丞,趙瞻簽書樞密院事。大防樸直無党,範純仁務從寬大,亦不願立黨。二人協力佐治,仍號清明。右司諫賈易,因程頤外謫,心甚不平,複劾呂陶黨軾,語侵文彥博、範純仁。太皇太后欲懲易妄言,還是呂公著替他緩頰,只出知懷州。胡宗愈嘗進君子無党論,右司諫王覿偏上言宗愈不應執政。【前說不應有黨,此時複因宗愈進無黨論,上言劾論,自相矛盾,殊不可解。】 太皇太后又勃然怒道:「文彥博、呂公著亦言王覿不合。」 範純仁獨辯論道:「朝臣本無黨,不過善惡邪正,各以類分。彥博、公著,皆累朝舊人,豈可雷同罔上?從前先臣仲淹,與韓琦、富弼,同執政柄,各舉所知,當時蜚語指為朋黨,因三人相繼外調,遂有一網打盡的傳言。【本王拱辰語。】此事未遠,幸陛下鑒察!」隨複錄歐陽修《朋黨論》,呈將進去。 太皇太后意未盡解,竟出覿知潤州。門下侍郎韓維,亦被人讒訴,出知鄧州。太皇太后初欲召用範鎮,遣使往征。鎮年已八十,不欲再起,從孫祖禹,亦從旁勸止,乃固辭不拜。詔授銀紫光祿大夫,封蜀郡公。元祐三年,病歿家中。鎮字景仁,成都人,與司馬光齊名,卒年八十一,追贈金紫光祿大夫,諡忠文。 越年二月,司空呂公著複歿,太皇太后召見輔臣,流涕與語道:「國家不幸,司馬相公既亡,呂司空複逝,為之奈何?」 言畢,即挈帝往奠,贈太師,封申國公,予諡正獻。 公著字晦叔,系故相呂夷簡子,自少嗜學,至忘寢食,平居無疾言遽色,暑不揮扇,寒不親火。父夷簡早目為公輔,至是果如父言。 范祖禹曾娶公著女,所以公著在朝,始終引嫌。嘗從司馬光修《資治通鑒》,在洛十五年,不事進取,至富弼致仕居洛,杜門謝客,獨祖禹往謁,無不接見。神宗季年,弼疾篤,曾囑祖禹代呈遺表,極論王安石誤國,及新法弊害,旁人多勸阻祖禹,不應進呈,祖禹獨不肯負約,竟自呈入,廷議卻不與為難,贈弼太尉,諡文忠。【富弼亦一代偉人,前文未曾敘及,故特於此處補出。】哲宗即位,擢為右正言,避嫌辭職,尋遷起居郎,又召試中書舍人,皆不拜。及公著已歿,始任右諫議大夫,累陳政要,多中時弊。旋加禮部侍郎,聞禁中覓用乳媼,即與左諫議大夫劉安世,上疏諫阻,大旨:「以帝甫成童,不宜近色,理應進德愛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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