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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狄青夜奪昆侖關 包拯出知開封府(1)


  卻說文彥博為相時,陳執中罷職,用宋庠同平章事。庠,安州人,本名郊,仁宗初年,與弟祁同舉進士,祁列第一,庠列第三。時劉太后臨朝稱制,以兄弟名次,不宜倒置,乃擢郊第一,置祁第十,時人呼為大宋、小宋,二宋聯翩入仕,均以才藻聞。及郊為翰林學士,因姓名聯合,與宋室郊天事相混,乃改名為庠。庠累擢為相,執政數年,無所建樹。會祁子與張彥方交遊,彥方偽造敕諜,事發論死,諫官包拯等,奏庠不戢子弟,治家無術,勢難治國,應請免職。庠亦求去,遂出知河南府。至文罷夏死,遂用龐籍同平章事,高若訥為樞密使,梁適參知政事,狄青為樞密副使。

  青本以戍卒起家,曆官西陲,善攻善守,經略判官尹洙,目為異材,嘗與經略使韓琦、范仲淹談及。【應二十八回及三十回。】韓、範遂召青入見,詢問戰略,無不中彀,遂倚為臂助。仲淹且授以《左氏春秋》,並語青道:「為將不知古今,止一匹夫勇呢。」青唯唯受教。自是折節讀書,舉秦、漢以後將帥兵法,無不通曉,遂積功至都指揮使。元昊稱臣,西蕃漸靖,奉召為殿前都虞侯。是時面涅猶存,仁宗嘗命他敷藥除字,青跪謝道:「陛下以臣有微功,屢加遷擢,並非論及門第。臣得有今日,正為此涅,臣願留示軍中,可作勸勉。臣不敢奉詔。」【俗小說中說青貌賽潘安,致有單單國公主臨陣招親諸事。當時並無單單國,何來公主?荒誕不經,一何可笑。】

  仁宗道:「卿言亦是有理,隨卿所欲罷了。」

  旋命為彰化軍節度使,兼知延州。至是複擢為樞密副使。

  仁宗于慶曆八年後,複改元皇祐。

  皇祐初年,廣源州蠻酋儂智高叛命,僭稱南天國,改元景瑞。廣源州地近交趾,唐末交趾強盛,並有此州。州東為儻偤州,也屬交趾。知州儂全福,被交人殺死。全福妻阿儂,改嫁商人,生子名智高,冒姓儂氏。智高年方十三,恨有二父,複將商人殺害,嗣與母佔據儻悮州。交人興兵進攻,執住智高母子,見智高狀貌雄偉,把他赦宥,且令知廣源州。智高仍怨恨交人,潛集部曲,襲據安德州,居然僭號改元,一面入貢中國,自願內附。宋廷以交趾一隅,自黎桓受封後,更曆二傳,素修職貢,不願收納智高,結怨交人,【應十五回。】遂卻還貢使。智高複奉金函書,力請投誠,仍不見報。

  於是智高惱羞成怒,竟入窺中國,居然欲與宋朝爭衡。廣州進士黃師宓,鬱鬱不得志,忽投入智高,願為謀主。先勸智高屯積糧食,令出敝衣等物,與邊民換易粟米。邕州境地,與廣源州相近,邕人多輸粟出邊,與智高交易。

  知州陳珙,差人詰問,智高只說是:「洞中饑饉,恐部中離散,反來擾邊,所以易粟賑饑,免得暴動」云云。陳珙信為真情,毫不設備。智高複用師宓計,自毀居室,因召眾與語道:「生平積聚,被火毀盡,現只有入取邕廣,謀一生機,否則大家共死了。」

  部眾聞言,遂各磨拳擦掌,齊聲聽命。智高即率眾五千,沿江東下,攻邕州橫江寨,守將張日新等戰死,進薄邕州。陳珙不知所為,被智高一鼓攻入,將他縛住。司戶孔宗旦,都監張立,皆罵賊遇害。智高遂自稱仁惠皇帝,國號大內,改元啟曆。【又要改元,想是摹仿宋朝。】

  廣南一帶,久不被兵,軍同虛設,智高麾眾四出,連陷橫、貴、藤、梧、康、端、龔、封八州,守臣相率逃遁。只知封州曹覲,知康州趙師旦,出戰陣亡。智高進圍廣州,知州魏瓘,鼓勵兵民,登陴死守。知英州蘇緘,及轉運使王罕,先後往援,城得不陷。仁宗接得警報,命餘靖為廣西安撫使,楊畋為廣南安撫使,即調廣東鈐轄陳曙,發兵西征。會知秦州孫淝入朝,仁宗以秦事為勖。淝奏對道:「秦州事不煩聖慮,嶺南事卻是可憂。臣觀賊勢方張,官軍雖已往討,尚未聞得將材,恐未必即能報捷哩。」

  仁宗默然。

  過了數日,果得敗書,昭州鈐轄張忠敗歿,仁宗乃授淝為湖南、江西按撫使。淝請得騎兵七百人,即日就道,且分檄湖南、江西各州縣,略言:「大兵且至,應亟繕營壘,多具燕犒,休得延誤!」

  智高本擬越嶺北向,聞得此檄,乃不敢北侵。【中淝計了。】及淝至鼎州,加廣南安撫使,召還楊畋。智高卻移書行營,求為邕桂節度使。仁宗擬如所請,參政梁適道:「智高猖獗已甚,若再姑息了事,嶺南非朝廷有了。」

  仁宗道:「楊畋無功,餘靖等亦未見奏捷,如何是好?」

  道言未畢,忽有一人出班奏道:「臣願奉旨南討,生擒賊首,檻致闕下。」【如聞其聲。】

  仁宗視之,乃是樞密副使狄青,便喜道:「卿願南征,應用若干人馬?」

  狄青道:「臣起行伍,非戰伐無以報國,願得蕃落數百騎,更益禁兵萬人,便足破賊擒渠。」

  仁宗道:「卿既欲去,事不宜遲,朕命卿宣撫荊湖,卿即去整頓行裝,指日出發便了。」

  青拜謝而退。

  宋制右文輕武,文臣除授節鉞,成為習慣,此次獨任武人,免不得廷議紛紛。諫官韓絳竟奏稱:「青一武夫,不應專任。」

  仁宗遂欲命內都知任守忠為副使。知諫院李兌,又上言:「宦官不應掌兵。」

  惹得仁宗疑惑不定,【這是此老常態。】召問首相龐籍。

  籍答道:「青智足平賊,不妨專任,如號令不一,不如勿遣罷!」

  仁宗乃置酒垂拱殿,特餞青行,且詔令嶺南諸軍,概受宣撫使狄青節制。適餘靖在軍中馳奏,略謂:「交趾願助討智高,請下旨允行!」

  青已出都門,聞得此信,亟拜疏上達,略言:「借兵平寇,有害無利,一儂智高橫踐兩廣,力不能制,反欲假兵蠻夷,適為所笑。蠻夷貪得忘義,倘輕視中國,因之啟釁,禍且十倍智高。乞飭罷交趾助兵,毋貽後患!」【名論不刊。】

  仁宗准奏,遂由青檄止餘靖,不得與交趾連兵,並戒前敵各將士,不准妄與賊鬥,候令乃發。鈐轄陳曙,乘青未至,遽發兵出擊,至昆侖關,為敵所乘,立即潰退。殿直袁用等皆遁。青至賓州,會集孫淝、余靖各軍,設營立柵,駐紮士卒。淝、靖等入報陳曙敗潰狀,青勃然道:「號令不齊,怎得不敗?明晨請諸位到來,嚴申軍律,方可破賊哩!」

  淝、靖等允約而退。次日天明,青傳命各軍齊集,大小將校,盡會堂上,依次列座。青見陳曙在座,便起身與揖,曙亦起立。青即問曙道:「日前往擊昆侖關,共有若干兵馬?」

  曙無可隱諱,只得答言步卒八千名,將校三十二人。青又令曙一一召入,當即升堂高坐,傳衛士入帳,森列兩旁,召曙至案前,厲聲叱責道:「皇上授我特權,來討賊酋,我已在途次傳諭諸將;不得妄戰,鈐轄何故違我號令,致遭敗衄?按法當斬!」

  便喝令衛士,將曙拿下。又傳袁用等三十二人與語道:「違令的罪狀,出自陳曙,但汝等既隨陳出戰,應該努力殺賊,奈何遇賊即走,不斬汝等,不足申軍法。」

  也令衛士一一捆綁,驅出轅門,盡行梟首。不到一刻,血淋淋的三十餘顆首級,由衛士攜入堂來,複令銷差。淝與靖相顧失色,餘將相率股栗,莫敢仰視。青命將首級懸竿徇眾,越日方令備棺掩埋。自是肅行伍,明約束,晝夜戒備,壁壘一新。【孫武斬美姬,穰苴斬莊賈,胥操是術,否則不足肅軍紀。】

  時已殘臘,轉眼間已是皇祐五年的新春,青除按兵止營外,仍飭行慶賀禮,且傳令休息十天,大眾都莫名其妙。就是賊中間諜,也探不出甚麼兵謀,只返報智高,如十日約。【慎重兵機,理應如是。】誰知過了一天,青即自將前軍,麾兵先發,孫淝為次軍,餘靖為後軍,相機並進,進次昆侖關。智高安居邕州,尚未聞悉。閱二三日,乃再遣偵騎覘視,適值是日為上元節,官軍各營,大張燈樂,宴飲盡歡,偵騎當據實回報去了。

  青料知有敵來窺,故意張筵夜飲。次日複飲,直至二鼓,尚是你斟我酌,興味盎然。青忽自言未適,暫起入內,一面傳諭軍官,勸他儘量飲酒,待翌晨下令進關。軍官等又歡飲多時,方才散席。待至黎明,均至帳前聽令,忽帳內走出傳令官,語諸將道:「元帥已進關去了。諸位將軍,請即前往會食,不得有誤!」

  諸將統不勝驚異,慌忙領兵入關。孫淝、余靖也引軍亟進。

  看官道狄青何時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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